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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奔了过去,抓起花戏雪的胡子,扯住卫真的头皮,大吼:“别睡了!”
了解事态后,卫真一把擦掉睡时流在嘴边的口水,拎起我就冲了出去:“谁敢来我家捣乱!”
暴喝声响后,直接开打。
他气力极大,一拳挥下必有一声惨叫响起。没多久,穿戴整齐的花戏雪加入战局,他虽长相野蛮,却以灵巧取胜,身手刁钻得很,比卫真更难对付。
我爬到丰叔旁边:“别装了。”
他睁开眼睛:“死丫头,关键时候挺有义气。”
我忙说:“快走快走。”
按着就近原则,我们想的是先爬向石桌,再猫到树后,最后顺着晾衣竿上的被单溜进房内。
想法很美,但没出几步却突然冒出两把锃亮的长刀,戳在我们身前,直直的将结实的青石板戳裂,差点没将我们的手背钉在地上。
一抹湖绿色清影凌空跃至而来,落定之后乃一位明媚佳人。她冷笑着拔出双刀,执于胸前,眉眼蕴着冷峻,秀发干练的捆成一束,衬着白皙的肌肤,气质宛如寒冬腊梅般清冷。
我和丰叔对望一眼,多年来亦敌亦友,或多或少的革命感情让我们颇有默契——
我们“呀”的一声,同时趴地,“昏”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院中混战(二)()
看来我的演技比丰叔差了一些,我被人从地上一把揪起,一柄透凉的大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绿衣姑娘厉喝:“都住手!不然我杀了她!”
卫真大怒:“放开我娘!”语毕,将手里的杀手扔向院外,脚步一闪,躲掉致命一剑后,拿住那偷袭者的手腕,也甩了出去。
绿衣姑娘冷笑:“你,还有夏月楼,你们过来!”
我忙说:“不准过来!”
绿意姑娘将刀贴向我的颈部,划出一丝细微的疼,恶语警告:“再不住手,你娘就没命了!”
卫真停下手:“好好好!你快放了我娘!”
就在这时,侧身的一个杀手举刀冲他劈去。我大惊:“卫真当心!”若非花戏雪及时扬脚将他踢飞,恐怕他的左肩连着膀子都要被人斩掉。
我吓得心跳狂乱:“卫真,别停下!否则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娘!”
“你当真不怕死?”绿衣姑娘压低声音,我脖间冰冷的刀刃又近了些。
我好笑的看向她:“你是傻子么?他们过不过来我都会死,我又何必搭上两个人?”
她眉梢一挑,轻笑:“我虽不是傻子,可你这里不是有两个么?一个是真傻,一个是装傻。”
我顿时一惊,她继续扬声:“卫真,你若再不住手,只能去阎王那儿尽孝道了!”
卫真气急暴怒:“放了我娘!”
我大吼:“卫真!你要敢不听话,我真的死给你看!”
话音一落,但见眼前紫光一晃,一支极小的细镖打了过来,正中绿衣姑娘的手腕。她闷哼一声,架在我脖子上的刀刃随即垂下,花戏雪大喊:“快跑!”
我觉着现在就跑是很傻的行为,会把整个背部当作活靶送给别人。所以我当即转身,对绿衣姑娘的脑袋一脚踩下,本是想将她踹昏的,可没想她反应那般灵活,一个躲避就闪了过去,我那一脚收不住势,登时踹在丰叔命途多舛的背上。他又“呀”的一声,吐了一口老血,这下真的昏了过去……
我:“……”
花戏雪急喊:“快过来!”说罢又射来一支细镖。
我欲哭无泪,咬咬牙,遂转身朝卫真跑去。
未出几步,一声娇喝乍响,我心口一凉,被冰冷轻薄的金属刃片撕开了皮肉。从后背穿到前胸,将我的肺叶刺了个通透。
卫真暴声怒喝:“娘!”
夏月楼也发出尖叫:“初九!”
兵刃被极快抽走,有人在我腰上一踹,我踉跄的往前跌去,摔趴在地。但见刺我的不是绿衣姑娘,而是粉衣丫头,正擦拭着手中长剑,冲我勾唇讥笑,双目冰寒。
我躺在地上发颤,痛的浑身直冒虚汗,恶狠狠的瞪着她。待会儿醒来,我定要用剑把她刺成马蜂窝,再在伤口上插满大蒜拖出去游街熏人。
铺天盖地的黑暗排山倒海般将我吞噬。临昏睡前,我见到的是癫狂之态的卫真,拔腿朝我奔来的夏月楼,还有一抹跃上屋檐夺路而逃的熟悉身影,花戏雪。
这家伙真没义气……
再醒来是被丰叔用针扎醒的。
湘竹跪坐在血泊中,不停的喊我,满脸是泪。
院中腥气冲天,遍地血肉尸骨,断臂残肢,鲜血汇成一潭,我辛苦栽种的双云草全部枯死发黄。
可笑的是,如此惊悚血腥,犹似地狱修罗的场景,此时却挤满了好事者。他们直接登堂入室,挤到了中院的石阶上。有些人更是夸张,从外围爬上屋顶,大群小群的围坐在那,冲我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好在暗室被我施放了断尘飞远和清心阵。里面的巫术器材大多为玉器,若是被人发现,定会被抢夺一空,到时我真的连人都不要做了,直接弄桶酸水把自己化个一干二净。
丰叔看到我的视线,摇头叹道:“没办法,赶都赶不走。”
我有些慌:“我的伤口……”
他安慰我:“你整个人都被染成血人,哪还看得到你的伤口恢复没恢复?”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手肘撑底,想要爬起,腰上蓦地传来剧痛,我忍不住轻呼出声。丰叔皱眉:“可是伤到腰了?”
我点点头,他伸手过来摸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处:“是这里吧?”
“丰叔你轻点……啊!”
他冷冷一哼:“轻点?怎么轻?现在好点了没?”
我把嘴唇都快要咬破了,顿了片刻,问他:“你怎么那么熟练?”
他拍了拍手,将我从地上扶起,随口道:“少爷专门让我练的,说你用得上。”
我心里一愣,他又叹道:“要是少爷今天在,这群人还敢这么嚣狂么,不过说来也怪了,那群家伙跑哪儿去了……”
他一提到杨修夷,我便无端的有些难受。
加上今日,他已经离开了五天,或许已经习惯身边有他,如今他突然不告而别,让我特别的不适应。以至于一连五日,每次用饭都要问一遍“杨修夷呢”。也常常莫名的坐在院中望着他的房门发呆。夏月河饶有兴致的踱步到我身边时,我便做出贪财的模样:“要不要把他的房间高价租出去呢,一定能赚很多钱,对吧?呵呵,呵呵……”干笑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假了。
柳州到穹州,日夜兼程,快马驰骋,来回至少也要十四天,如今才五天,却漫长的像是五年那么久……
我叹了口气,眼下不该想这些的。
我极快的将之抛却脑后,转头望向丰叔:“夏月楼和卫真呢?姜婶和春曼呢?她们人呢?!”
丰叔摇头:“我也刚醒没多久。”
湘竹哽咽:“小姐,卫公子在你昏迷后便狂性大发,将这些人给……好可怕,小姐,他太可怕了!他没用武器,他徒手撕得!他,他揪住人的头发,直接将他们撞在墙上,脑壳像裂掉的西瓜,他,他……”
“他如今人呢?!”
她越哭越凶:“当时场面极乱,手提双刀的绿衣女人趁机把夏姑娘给掳走了。卫公子杀完这些人后,大喊头疼,紧跟着跑了,不知是去追夏姑娘,还是去了哪里……”
我心下一惊,立即看向丰叔,他问:“你有何打算?”
我说:“我得去找卫真,眼下只有我能安抚他。夏月楼那边就算我去了也无济于事,只能拜托丰叔了。还有官府那边,我不善于打交道,也得求丰叔帮忙。”
他点头:“好,还有别的事情没。”
我迟疑片刻,轻声嗫嚅:“丰叔……”
“嗯?”
我用眼角余光看了湘竹一眼,随即趴上丰叔的耳边:“我怀疑我们有内鬼,也请你多留意一些。”
第六十章 欢宾客栈(一)()
时间紧迫,没时间烧水洗澡,我用冷水将自己兜头淋了几遍,唰掉身上腥味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
我在右手袖子和左靴内侧各藏了一把匕首。腰带里有三支沾毒的小镖。胸口有两包药粉:一包迷药,一包痒药。另外还做了一个灵鹤护身结和屏钦光引罩。最后我将一个布制小包斜挂在肩上,里面是一些防护阵法的巫器药材,和一个竹筒小暗器,可同时发十根银针。
这套行头是师父教我的,可我一直未曾装扮过。一是因为懒,嫌麻烦。二是脾气不好,若有利器在手,怕气昏头时会杀人。
打开房门,满院的血水折射阳光,反射一片刺目的红。丰叔说官府的人会来查访现场,所以暂时不能清理。
我捡了些石头用井水洗净,又拿了含樱藤和焚天牙,用墨笔在井边描上大衍避尘谱,布下大衍乘阵。若那群人去而复返,或有其他人上门闹事,便让丰叔躲进去。
之后我带上女儿红和无尘灵草,在街上雇了辆马车,朝南城疾驰而去。
到了牡丹崖下,我把自己的手腕割开放血,施咒令血气大散,掩盖掉二一添作五的冲天腥味。然后我急急跑离,寻得一处静谧角落,摆下乾元星阵,寻找卫真和夏月楼。
夏月楼的行踪不定,不时移动漂泊。卫真一直安守一方,等我寻到他时,他坐在柳清湖的东畔。
这里是老城区,许多泥屋坍塌倒地,一片断壁残垣。没有车马喧嚣,避开了市井繁华,四周环境清幽寂静,鲜有人至。
卫真背靠一棵杨柳,蜷缩成一团,抱着双膝,将头埋得很深。他尚穿着一袭寝衣,已被鲜血浸染,头发未有打理,蓬蓬乱乱。
我踯躅片刻,上前轻推他的肩膀:“卫真?”
他浑身一僵,随即缓缓抬头,深深的看着我。眼中布满血丝,眼眶红成一圈,失了往日的清澈。
我挤出一个微笑:“我没死哦。”
他仍是那般看着我。
目光如散尽宾客,徒留杯盘狼藉的宴席。又如流淌千年却忽然断流的江河。隐感伤而不发,只落魄和失神。
我一愣:“卫真?”
他嘴唇微微颤抖,我叹气:“饿吗?”
他忽然大哭:“娘,你没死?”
他的眼神让我尤为心疼,我别过头去,望向粼粼的湖面,几只鸟儿点过,泛起数圈绵延浩长的涟漪。
我轻应:“嗯……”
他顿时扑到我怀里,大声嚎啕:“娘,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娘,我好想你,你不要离开我!”
我僵硬的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别哭了,我们去救月楼妹妹吧。”
他紧紧抱着我,胡言乱语的哭诉:“娘,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的头好痛,快把我痛死了。娘,求求你去哪里都要带着真儿。真儿一定会保护你的,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你不要怪真儿不懂事,我以后一定不会乱摔东西了,我不会要砍掉双脚了,我不会让娘伤心了,我会乖乖的,很懂事的。娘,你不要再不管我了,我一个人在黑暗里好怕!我好怕!”
我听得愈发心软,掏出手绢:“卫真,先别哭了,好吗。”
“娘,我梦到你死了,我梦到你们都不要我了,我好怕,好怕,好怕……”
我手足无措的替他擦泪:“别哭了,快别哭了。”
他哽咽着:“那娘,你不要离开真儿,永远都不要。”
我点头:“好。”
“真的吗?”
“娘亲不骗你。”
他破涕为笑:“娘亲答应了我对不对!太好了!”
他一把夺走手绢扔在地上,未等我反应过来,他拉起我的袖子凑到他鼻下,对着我的衣袖用力的“哼”了把鼻涕。
我目瞪口呆:“……”
他傻乎乎的一笑:“娘亲,我们走吧。”
“娘亲?”
“娘?”
我:“……”
鉴于卫真的造型过于吓人,我把他留在这里,自己跑去街上雇了辆马车。
车夫问目的地何在,我一时答不上话。索性付了五两银子,将马车包下。他不亏为跑江湖的,见多识广,对卫真如此模样没有只言上半句。
我让车夫信马由缰,随意闲逛。
我在车上用乾元星阵寻找夏月楼,行踪时南时北,忽东忽西,几次下来,我不由苦笑,她定是被用了辟尘法,专门躲这些寻人巫术。闲来无聊,我又找了下花戏雪,更为离谱的是,连他的行迹都探寻不到。
姜婶一直在默香道,可能和哪个泼妇在玩纸牌,兴许她现在还不知二一添作五的情况。
而春曼,竟就在附近。
我一愣,忙叫车夫停下,我跳下马车,匆匆转过几条小巷,卫真跟在我身后,然后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春曼此时正和一个男子在隐蔽的角落中缠绵悱恻。身旁搁着一个装满蔬果的菜篮。
男子的右手伸入她的裙底,不断抽动,左手探进她的胸口,一直揉捏。两人口舌交吻,春曼不时发出低声娇呼。
卫真愣在我身后,我一语不发,转身拉着他往回走,径直上了马车。
说不出是何种心境。
有些怒,因她的水性杨花。有些喜,这就莫名其妙了,因喜些什么,连我自己都无法言明。
我吃吃笑了半天,被卫真晃了几下肩膀才回神。一抬头才发现马车刚从欢宾客栈门前路过,我心念一动,慌忙喊停。
我在欢宾客栈开了五间普通客房,又在柜台写了封信,托伙计送往二一添作五交给丰叔。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怕便是他们夜晚再次来袭,防护巫术纵然有很多,但万一人家放把火可如何是好。我没有强大的玄术,可凝结空中水汽为雨,我的冰蓝珏在不超常发挥的情况下,顶多只能冻住别人的一截指头。
进了客栈,我让卫真先在房里洗澡。我下楼准备为他买套衣衫,马车夫竟一直坐在大厅里吃茶,见到我后忙起身问是否要去哪里。
他模样有些年岁了,最少也有四十,皮肤褶皱堪比久未雨润的旱地。身板很宽,孔武有力,面相来看倒是个恪守诚信之人。
左右无聊,便叫上他和我一起去买些衣物杂用。若是官府办案不力,恐怕我们要在此处躲到杨修夷回来为止,一些生活必需品都得准备齐全了。
街上人声鼎沸,喧哗嘈杂,我们逛了一小会儿,便有不少收获。期间聊了几句,得知他叫汪奎延,花安人士,居无定所,长期住于车马行,供人差遣。
我心中着实佩服这些敢以四海为家的江湖侠客,若非为了梦中之人,兴许我也可以凭巫术四方云游,当个举世侠女什么的,外号嘛,叫巫美人。嘿嘿嘿……
想着卫真独自一人在客栈,我有些放心不下,逛没多久便急于回去。
到了客房门口拍了几下门,毫无回应,心下蓦地窜起不安,我一脚踹开房门,却见卫真赤膊上身,瘫软在地,双手双脚被捆,已然昏迷不醒。
未等我上前查看,肩上被人一拍,我下意识回头,一阵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将我熏得昏昏欲沉。
我重心不稳,哐当砸地,朦胧中但见一个贼模贼样的人蹲下身端详我,然后他拿出一根粗绳,冲我奸笑了两声,将我同卫真一样,捆成了一团。
第六十一章 欢宾客栈(二)()
将我绑好后,他慌忙朝卫真跑去。双手举在半空,不知该落于何处,神色十分焦虑。
他的举止令我脑中冒出数种猜想,其中一个猜想虽然荒唐,却最应眼下之景:莫不是寻花问柳,好男风的采花之贼?
之所以有这个念头,着实因卫真和花戏雪两人在我眼中已成了断袖诤友。以至于和卫真有些眉目露情,哪怕是焦灼之情的异性,我都会联想到“断袖”俩字上去。
若此人真为龙阳癖好而来,把卫真给……到时我这个“娘亲”怎能袖手旁观。一定拍他个七荤八素,砍他个三长两短!
那人犹豫半天,脸上神情若天边流云,翻滚极快,变化莫测。
良久,他忽而叹气,伸手捧起卫真的脑袋。
他他他,真要下手了!
我忙望向桌上的白瓷茶壶,极快移起,对准他的脑袋砸去。
他低声说:“怎么就……”
“啪!”
清脆的陶瓷碎裂声中断了他的叹息,他顿时被我砸趴在地,不省人事,鲜血汩汩而出。
因他绑的不牢,且我袖中藏有匕首,费上些小功夫后,一下便重获自由。
我极快的将卫真弄醒,扔了套新衣给他,让他去屏风后换上。
小贼的脑袋被我伤的不轻,我怕他因此感染或血尽身亡,便拿了纱布和药水替他粗略包扎了下。再让卫真用绳子将他捆好。
但见这人皮肤白嫩,眉清目秀,刚才那般举动不似为财,也并非寻仇,我颇有些好奇。可眼下没多少时间与他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