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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半天,终于把我的脸擦净,他用手指将我头发略略梳理,声音清淡:“我跟人有约,隔壁包厢暂时还不能脱身。”
我点头,掩住喜色,面容平静道:“嗯,那你去吧。”
“那你呢?”
我面不改色:“我一个人认得路呀。”
他眉梢一挑:“哦?认得去哪里的路?”
“……去你家的路。”
“嗯,那可会走丢?”
“绝对不会!”
他双手环在胸前,似笑非笑:“如今世风日下,盗匪横行,让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我转身朝门外走去:“没事,我再怎么说也是望云山出来的高徒嘛,谁敢把我怎么样。”
他几步跟上,牵起我的手,往前带去,淡淡道:“那就更不行了,若是真有人把你怎么样,我望云山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所以……”
“所以,我这个尊师叔应该形影不离的保护好你。”语毕,回眸邪笑,“不用谢我。”
“……”
被他强牵进了隔壁厢房,装潢布局大致相同,唯一差别的是,我那儿冷清如寒冬荒原,这里却热闹似春日花苑。曲调弦乐汩汩而出,三两个舞女衣着锦绣薄衫,腰如水蛇般灵动,正在缓歌缦舞,让我恍惚想起翠叠烟柳的玉如,还有她和原清拾在幔帐床帏里的一夜缠绵。
偌大的红桌旁围坐着一圈人,皆锦衣玉袍,容妆不俗。桌上杯盘铺满,菜色丰盈,是我那儿的五倍之多。他们正在举杯邀酒,满室谈笑,我们一进去,所有目光顿时齐齐望来,略为一滞后,有讶异,有玩味,有好奇。
一个丰姿隽爽的中年男子起身笑道:“贤侄,你这一去可太久了,我们都喝了好几杯了,得罚!”说完目光朝我看来,“这位姑娘,就是你那仙山上的小徒孙吗?长得真是可人机灵啊。”
另一个品貌轩昂的年轻男子饶有兴致的将我打量一番,一笑:“你那仙山真是个好地方,不仅能养出你这么个踏月乘风的俊俏公子,还能养出这么灵气清雅的姑娘来,真是块宝地啊。”
一位容色晶莹的姑娘掩唇笑道:“果真钟灵毓秀,这姑娘面目如水,气质如水,想必性情也是如水淡泊,好一位水韵佳人。”说着起身朝我走来,身姿窈窕,着一袭淡青色长衫,裙摆绣着玉兰色雅纹,随着她的纤纤细步而轻洒摆动,宛如湖面涟漪。她的脸上巧施雅妆,肤色凝白,若似出水芙蓉,比我更像什么水韵佳人。如果不是夸我的那几句话太假,我一定会对她很有好感。
随着她起身,另一位姑娘也站了起来,上着一袭花妍香蝶羽衣纱,下穿一条丝褶烟罗长水裙,挽着一条淡粉披帛。容妆十分精致,娥眉星眸,俏鼻樱唇,在四方高墙的璀璨灯光下,很是明艳动人。看着有些眼熟,我定睛细看,略略一惊,竟是高晴儿。果然,姑娘家一番精心打扮,再其貌不扬也能赛花比月。
她没有将我认出,和先前那位姑娘走到我跟前,上来就是一句:“妹妹模样看着水灵,年方几何?”
我看向杨修夷,他饶有兴致的望着我。
若是以前,我被人这么一顿天花乱坠的瞎夸,绝对会恼羞成怒。但如今知道自己是月牙儿,比她们还要漂亮得多,我安之若素,连丁点恼意都没有了。
见我没有回答,青衣女子看向杨修夷,嫣然笑道:“杨少爷,你家的这位小徒孙不爱说话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给吓到啦?”
杨修夷清俊一笑,牵着我往一旁走去,边走边淡淡道:“若说大场面,你见得应该还没她多,可能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你们就不用打趣她了。”
倒不是我不喜欢这种场合,而是对杨修夷的家世产生了好奇,一时忘了该对她们答话。
且不说其他人的阿谀奉承有多么虚假,光说高晴儿,在琴棋书画比赛时,她目中无人,清高的不可一世。后来我知道她家世极好,想想性情孤高也是情有可原。但如今,她却因为我和杨修夷有那么点师门关系,就纡尊降贵的跑来对我这种小角色殷勤笑颜,杨修夷到底是什么来头?
跟着他入座,女侍极快添筷加碗。其他人许是见我不爱说话,也没再打趣我,饭桌上酒香浓烈,气氛依旧,满室灯火闪烁,笑语鼎沸,不时谈论着家国大事和天下民生。
杨修夷跟我一样沉默,眉眼俊秀,面淡无波,提及他时,只是淡笑着插上几句,多半时间都举杯浅酌,也不跟我说话。
我的注意力大多放在独孤涛身上,他对这种场合显然游刃有余,谈笑风生,侃侃言辞,泰然自若,可能因为喝了酒,俊容略有些红。
高晴儿坐在他旁边,不时偷偷瞧他,我看出些端倪,回头看向杨修夷,发现他正不悦的盯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他语声清冷:“别的男人很好看么?”
我一笑,挨得离他近点:“没你好看。”
他冷哼一声,举起酒杯,却掩不住嘴角的淡笑。
……分明就很得意,装什么装。
我戳了戳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那高晴儿和独孤涛是什么关系?”
他抬眸望去一眼:“听说年幼时有一纸婚约。”
“不是听说高晴儿非要嫁给棋艺胜她一筹的男人么?”
“嗯,前几日他们下过一盘,独孤涛半场不到就赢了。”
我点头,眉梢忽的一跳,心下莫名生出一阵寒意,禁不住微颤了一下。
杨修夷极快握住我的手,语声关切:“怎么了?”
我皱眉:“不知道。”
抬眼再朝他们望去,脑中蓦地浮现出宋十八的模样。
第一百三十二章 暧昧【这算小福利么?】()
淡月斜照,摇挂天边,夜风里满是月花清香。如今正是春去夏来之时,它们就要凋零,开到这末尾,似要穷尽一生芳华般绽放香气。
我踩着杨修夷的影子跟在他身后,绕过繁华市集,走入月色盈满的幽然长道。四下环顾,周围没人,我踩了几步后忙追上去:“杨修夷。”
他轻摇折扇,很是闲然:“嗯?”
“我们关系挺好的是吧,要不商量个事吧。”
他脚步微缓,侧过头来,一脸了然的笑意:“你是怕回去以后,你师父会打你?”
虽然被戳中心中所想,但他的表情实在令人讨厌,我颇有骨气的挺了挺胸膛:“我怎么会怕?我都说了,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像我这么勇敢无畏……”
他嘲讽的斜了我一眼,径直朝前走去,语声凉凉的飘来:“嗯,既然你不怕那我也放心了。”
“虽然我是不怕,但是……”
他淡淡打断我:“但是什么?哦,对了,你师父这次被你气得不行,上次是拿竹伞,这次可能会拿扁担,如果扁担没有的话,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擀面杖……”
我咽一口唾沫,忙追上去:“喂喂,杨修夷,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他回眸灿烂一笑:“应该不止我。”
我一个咯噔:“什么意思?”
他将折扇紧合,双手抄在胸前。语声含笑:“他放出豪言,说这次要是找到你,会把你拖到院中毒打,邀请府内的丫鬟和家丁们搬张板凳去看。”
我立即默默转身,他身形一晃闪到我跟前,像是好奇的小孩。眨巴两下眼睛:“怎么了?”
我别过头:“你明知故问。”
他做出无辜茫然的表情。继续眨着眼睛:“嗯?”
我愤愤的抬头:“你是不是故意吓我,就不怕又把我吓跑么!”
他笑了笑,打开折扇微摇:“你如今还跑得掉么?”
我瞪大眼睛,看向他身后:“师,师父!我再也不敢了……”
趁他回首之际,慌忙往后逃,但心中知晓这举动不过白费而已。
他一下子就将我拉住。我旋身,学着宋十八揍人的模样,一腿微曲,一腿横扫。虽然他对我毫无防备,也一直当我是武术白痴,根本不可能想到我会有这么一招,但他的反应实在高于常人。微微一个脚步侧闪。就躲了过去。却害得我重心不稳,我“啊”的低呼一声,就要仰躺在地,他急忙扶我,却被我摔倒时抬起的脚误打误撞踢到,顿时和我一起摔趴在地。刚好压在我身上。
月光如水,星子低垂。他的深邃俊容近在咫尺,衬着夜色,愈发白皙如雪。晚风将他额际的长发微微吹散,垂落在我脸上,细细痒痒。
远处灯火明亮的夜市仍在鼎沸喧哗,招租的马车来回驰骋,车轮轧地,咯吱咯吱。几家姑娘的吟吟笑语遥遥飘来,还有不知是哪个公子的声音,正焦急的喊着一位小姐的名字,良久,终于得到一个清脆答复:“你还是死心吧,我家小姐有心上人了。”
我和杨修夷面面对望,他的眸色很深,由一开始的戏谑转为古井无波,他伸手将我脸上的头发拨开,睫毛极长的幽眸潋滟出难得的柔情:“初九……”
我脸红耳热,慌忙推他,忽的小腹一痛,似有硬物抵着,我毫无意识的摸去:“你身上带着什么?”
他面色大变,霍的从我身上离开,将扇子扔了过来,面色潮红,极不自然:“没什么,不过一把扇子,你要就给你好了。”说完直直往前走去,再不理我。
对于我的回来,丰叔又气又喜,骂了我几句,急急吩咐丫鬟去准备房间。我小心翼翼的张望:“我师父呢?”
“跟阿雪喝酒去了。”
我悄悄拉住他的衣衫:“丰叔,他要是回来,能不能先不要告诉他我的事?”
丰叔无奈的看我一眼,点头:“知道了,迟早都能被他发现,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不同。”
回到我的卧房,还是原来的模样,丝毫未变。但沐浴更衣,上床入睡后发现,床上有着淡淡的杜若清香,床头还垂着一只双生蝶。看着眼熟,我坐起来细看,放在鼻下一闻,竟有尘曲香的气味,是我挂在二一添作五床头的那只,他竟拿了回来。
心下一阵暖流淌过,我忽的想起我在玉店请人雕琢的原玉,算算日子,前几日应该送来了。
掀开被子跳下床,想要去问问杨修夷收到了没有,刚一拉开房门,就见他穿着深紫寝衣站在我门口,乌玉长发如墨披散,气质竟难得的生出几许邪魅。
看他模样似要敲门,我说:“正好,我刚要去找你呢。”
他站定:“找我什么事?”
“你先说,你找我什么事?”
他微微垂眸,脸色有些红润,迟疑半会儿,语声清冽道:“没什么,就想看看你跑了没。”
我倒是想跑,他以为我不知道这房子四周有多少暗人在盯着么。我撇了撇嘴角:“我送给你的双生蝶,可收到了?”
“双生蝶?”他望向我床头,“不是我送你的么?”
看这反应就知道没有了,明天得自己去问问。
“那没事了,你回去吧,晚安!”
我转身回屋,就要关门,他忽的一掌轻按在门上:“初九。”
我眨巴眼睛:“还有事么?”
他静静的看着我,面容平静,眸色却复杂难懂。房内烛火忽的爆出一串噼啪火花,映在他黑眸里,如似烧了两团温火。
他个子高出我太多,我这么仰着脖子和他对视,看得怪难受,我皱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把将我拉了过去,紧紧揽在怀中,像是要把我揉碎到他身体里去。
我顿了顿,伸手环住他:“杨修夷……”
他把头埋在我的头发里,我轻声道:“你再这么勒下去,我的小命要被你勒没了……”
他将我抱的更紧,语声粗鲁:“闭嘴!”
“你讲不讲理,我被你……师尊!”
他冷笑:“刚拿那个老头吓唬我,如今又想搬出一个谁?”
我慌忙拍打他的肩背,语声极轻:“真的是师尊!我没骗你!”
他冷哼,表示不屑。
这时,一个清徐声音淡淡响起:“师弟,好久不见。”
第一百三十三章 师父的辛酸()
师尊身材高瘦,风姿轩潇,最爱穿一身玄衣青袍。不似师父满脸褶子,一头白发,师尊的模样不过四十来岁,有时扛着锄头去后山耕作,还会被上山踏春赏花的山脚百姓认作农夫。
我不知晓他的本名,从我记事以来,就知道他被唤作天悠仙尊,而且不等同于我师父,他这天悠仙尊的称号据说是一百年前世人所封,至于事迹为何,我不敢打听。我一看到他,脑子里面就自动蹦跶出七个字:“能跑多远是多远。”
说到名字,其实师父的本名我也不知道。在我十三岁以前,杨修夷都喊他“小玉”,颇具挑衅耍弄意味,后来更是不客气,直接改口喊他老头,每次都能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也因为师父讨厌这两个字,于是我和他一吵架就喊他“老头”来气他,结果是爽到了嘴巴,害惨了屁股。
其实师父除了玉尊仙人这个自封的称号之外,还有一大串的称号。比如他曾在某郡跟一个小孩打架,结果被一画师画下面貌,到处张贴,称其“不尊老头”;又比如他在某镇救济了一窝穷苦乞丐,结果那伙人是个骗子,把他骗的身无分文不说,还将他最喜爱的白色外衫都给骗走,他不得已前去偷窃,但因经验不足,做贼心虚,被人发现后乱棍打到街上,又被好事者画下面貌,到处张贴,得一称号“偷衣老怪”。诸如此类。还有脚臭老妖,长须怪,老酒棍等等,每一个称呼背后,都有一段不忍回顾的辛酸血泪史。
不能怪师父时运不济,每次倒霉都能被人画下容貌。而是他的外貌实在太有标记性。长眉白须。面貌清癯,一身白衣大袍,临风招展。但用杨修夷的话来说,除了神经病,没人会把胡子养的那么长。而世人对于疯子傻子的热衷程度不亚于对桃色新闻的向往,多半都在茶余饭后,一群人兴致勃勃的围坐在茶肆酒馆。或露天湖边,笑侃哪个傻子又干了哪件蠢事,然后哄堂大笑。我想这就是师父常年打喷嚏并难以根治的原因。
但师父的遭遇也不尽然全是倒霉。
话说六十年前,亦州浩尚有一村庄,名叫炭沟村,全村男丁被强行征兵,多数死于战火。该村因而又得名寡妇村。师父在浩尚时。得闻有一伙强盗因那儿男丁稀少,要去那边干一票。于是他老人家连夜赶往炭沟村,以一人之力,将那群强盗尽数撂倒。全村赶紧不尽,送了好几筐农家咸菜和白面馒头给他。本来是可以得一个好名声了,但偏偏那村一叫炭沟。二叫寡妇,配上任何神尊。仙尊,仙人,老道,仙长都不好听。师父看了看咸菜和馒头,最后目光落在一位寡妇送来的祖传玉佩上,即兴而道:“风月琼楼玉尊容。”干脆就自封了一个“玉尊仙人”。
这些故事都是师公讲给我听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若是真的话,那师父绝对堪称“霉神”。于是我又禁不住在想,若他遇上傅绍恩那“瘟神”是不是会更倒霉,能倒霉到什么程度,这令我第一次急于想见到傅绍恩,好进行一番观摩研究。
相比师父,我和杨修夷出名就容易许多。因鸿儒石台一事,我们齐齐名动天下。我的名号臭的不行,杨修夷则有褒有贬,我前段时间闲聊时问过他,最爱哪个名号,他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杨修夷本名杨琤,“修夷”为师公取的字。我喜欢喊他杨修夷,一是因为自小喊到大,二是因为这样很亲切,只有我们才会这么称呼他。
而至于我呢,自打我知道我就是月牙儿,我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大美人,在街上看到其他姑娘也不嫉妒生恨了,相反还巴不得她们再漂亮一点,好跟我比比,尽管如今我仍是田初九的清淡模样。
清晨的风自木窗外吹来,带着淡淡花香,舒爽惬意。我满足的伸了一个懒腰,抱着薄被一阵磨蹭。被上满是杨修夷身上的清香,可能我没在的几日,他都睡在我这。一想到这个我就浑身绵软,开心无比,在床上到处打滚。
春曼端水进屋,穿着一袭翠纹凤尾罗裙,见到我后笑了笑:“小姐,醒了。”
我斜趴在床上,乐悠悠的托腮:“今天打扮的很漂亮嘛。”
她低低一笑,娇羞道:“哪有小姐漂亮。”
我认真的点头:“嗯,你真有眼光。”
她:“……”
一番洗漱,她为我梳了一个朝云近香髻,对簪了两只蓝玉海棠珠花,我对着镜子望了望,抬头道:“重新梳个简单点的吧,越简单越好。”
开玩笑,我怎敢在师尊面前花枝招展,他本就不喜欢我了,再看我浓妆艳抹,搔首弄姿,指不定要把我一脚踢到穹州去。在他面前,我要尽量保持我的路人本色,脑袋能垂多低就多低,面容能多寡淡就多寡淡。
而且,宣城血猴一案是我心中的鲠刺,加之昨夜和杨修夷在他面前抱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