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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院中的无数伤员的包围里，一位披着白大褂的老年女性转身迎着段青所在的大门方向站了起来：“自那一日护送我们离开之后，我们又很久没有见面了，冒险者阁下。”
“我可承不起这个情，克莱尔大人。”段青急忙俯身行了一礼：“叫我陌上青山就好了。”
“村长他们两个正在里面待客。”
名叫克莱尔的医生露出了更加慈祥的笑容，同时放下了正在医治的那名伤员的手：“如果你有什么急事的话，我可以先进去通知一下……”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一等吧。”
向着克莱尔向后示意的那个房屋所在的方向看了看，段青无谓地推了推自己的双手：“只是一些有关翡翠之石的疑问，村长会不会回答我还说不定……”
“翡翠之石？”
放下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胸前依旧挂着铭牌的克莱尔微微地睁开了自己慈祥的双眼：“你……想问什么？”
“怎么，克莱尔大人也知道这些东西？”段青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毛：“难道您……”
“……只是一位活了很久的老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微微地摆了摆手，面色恢复了平静的克莱尔指了指扎着临时帐篷的院子角落：“不过……如果你真的对那些东西感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为你稍微地解答一下。”
“那么……我有几个问题需要确认。”
跟着对方缓慢的脚步，段青随后来到了那座充满了药味的仓库帐篷之内：“不知您……是否听过梅斯特拉达这个人的名字？”
“非常古老的一个名字呢。”
微微地愣了愣神，克莱尔的脸上再度恢复了之前的慈祥：“古老到……我几乎都要忘记了。”
“原来如此。”
心中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段青再次将直着的腰弯了下去：“梅斯特拉达应该是古魔法帝国时期统治翡翠之塔及周边地域的魔法师，也是后来的翡翠之森的创造者，有关他如何创造出这种物质的原因……您是否知道一二呢？”
“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克莱尔脸上的笑容微微地收敛了一下：“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内容的？”
“从……翡翠之塔中的一本日记上。”段青声音低沉地回答道：“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了，但根据瓦尔的描述……”
“瓦拉尔这个人啊，看样子还是比较热心的呢。”
摆出了一个标准的站立姿势，脸色与发饰都打扮得无比整洁的克莱尔笑着回答道：“只要与他成为了朋友，他也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于你……想必他过去的一切，应该也向你说明过了吧？”
“您……知道他的过去？”段青的面色变得惊奇了起来：“是他亲口告诉您的？还是……”
“让我想一想……”眯着眼睛的克莱尔作出了一个回忆的表情：“哎呀呀……他好像真的没有提起过呢。”
“那您……”
“他的身上有某种特殊的气息。”
抬手打断了段青的话，克莱尔笑着指了指城镇的西北方：“就像是曾经沾染过硫博弗姆香的人永远不会洗清一样，我们一眼就将刚来我们村子的那个人身上的气息认了出来，那种气息是如此地令人熟悉，甚至让我们观察与提防了那名自称铁匠的人很久……”
“……气息？”
“没错，气息。”
抬首望了望帐篷的上方，克莱尔的慈祥面容再次缓缓地消失了：“曾经与那些东西战斗了那么久，那种气息我们怎么都不会忘记……”
“那是曾经接触过翡翠之石的气息呢。”
呼——
就像预示着之前已经席卷过整片风花平原的大雪即将再次降临，来自天外的狂风又一次由帐篷的上方轰然刮过，仿佛将要把整座帐顶都掀起的猎猎风声随后不断地回荡在段青与克莱尔两个人的头顶上方，带着周围沉重的气氛一齐摇晃了起来：“翡翠之石……的气息？”
“接触过翡翠之石的人以及经由翡翠之石影响的人，会留下一种特殊的气息。”克莱尔声音低沉地回答道：“那是一种常人难以发觉的气息，本身也并没有任何负面作用，它的存在只证明了一件事，就是他的灵魂……曾经受过翡翠之石的改变。”
“……也就是说，瓦尔其实是一名受害者？”
“影响与改变是分轻重的。”
摇着头否定了段青的疑问，克莱尔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白色衣领：“受到影响较轻的人会产生轻度的眩晕、呕吐、四肢无力，精神力低的人也会出现幻觉症状，以及一部分记忆上的缺失，这种缺失会随着影响的逐渐扩大而扩大，伴随的症状是更加明显的幻觉反应以及精神状态的不稳定，患者会将影响下看到的所有东西当做真实发生的一切，并逐步陷入到由幻象所制造的世界中，再也无法挣脱出来。”
“你的灵魂最终将属于对方——这就是这一改变过程的最终结果。”
将同样整洁干净的白色上衣微微地打理了一下，克莱尔的声音中充满了医生特有的严肃：“而为了稳固宿主的强大，被翡翠的力量所左右的人也会得到它们的力量，成为自由大陆上的祸根。”
“……这种东西，在过去的时间里曾经扩散过吗？”段青的眼神也变得同样严肃了起来：“就像瓦尔一样？“
“当然扩散过，但最终的结果……就是现在的翡翠之森。”克莱尔声音微沉地回答道：“我们一直监视着周边的变化，同时尽量不让多余的生者靠近那片森林的内部，但这一过程整整经过了几百年，乃至到了后来冒险者与村中的年轻人开始频繁出入的时候……那种影响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了。”
“是蕴含在其中的能量消耗殆尽了吗？”
“不，我们怀疑……是失去了指挥的缘故。”
指着东南的方向，克莱尔微微地摇了摇头：“也就是你们后来所摧毁的翡翠之星……那个被梅斯特拉达所制造出来的物质，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继续实现自己的意志，就像是……因为失去了主人而陷入了沉眠之中一样。”
“发挥翡翠之石的力量，需要魔法师的操纵？”段青摸着鼻子问道：“瓦尔的遭遇，果真是在某些神秘人操纵之下的结果？”
“我可不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克莱尔摇着头回答道：“作为一名合格的主治医生，我能够向你确定的也只有瓦尔曾经遭受过翡翠能量影响的事实，至于这种能量究竟从何而来，又是由谁带来的……抱歉，我无法为你解答这些。”
“那就告诉我如何辨别这种能量的方法吧。”思索了一阵的段青声音低沉地问道：“如果有机会，我或许可以调查一下这件事的背后……”
“这种能量的辨别其实也很简单。”克莱尔重新露出了自己惯有的慈祥微笑：“而且……”
“一个最好的例子，现在也正摆在你的面前呢。”
帐篷外依旧不停刮过的风声中，正在思索的段青略显诧异地抬起了头，然后顺着克莱尔所示意的方向，望向了院落另一侧村长夫妇所在的宅屋之中。
745 孤独的痛苦（）
“不好意思打扰了。”
无数伤者不断传出的低吟声与若有若无传来的注视中，穿过了临时医所所属院落的段青走到了那座老旧宅屋旁边，然后在一段时间的酝酿之后，敲响了面前的那扇木门。隐隐约约的回应声随后响起在木门的后方，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有人向这里走来的脚步，一双老旧的双手随后出现在门扉的缝隙之间，将那扇破旧的门扉缓缓地推开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名正在与村长会见的客人与克莱尔口中的最好范例，究竟是什么模样。
“……”
定定地望着面前坐在房间中央的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以及那件黑色斗篷下方隐约显露出的白色铠甲，段青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刚刚想要进门的步伐，最后与他呆愣的眼神一同停滞在了半空中，同样发现了有人敲门闯入的那道身影随即也回头望向了这边，眼眉却是微微地皱了起来，与之对视了半晌的段青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坐在女战士对面的村长身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抱歉。”
“我走错门了。”
“……”
视线在那道离去的身影上停留了半晌，雪灵幻冰将心中逐渐升起的莫名躁动用力地压了下去，正襟危坐的姿势随后重新转回到了自己的正前方，将探询的目光重新放在了那名已经与自己交谈了很久的老者身上：“刚才……”
“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代替对方说出了那个疑问，名叫法布雷加斯的老村长指了指段青刚刚离去的大门处：“不用担心，说出你看到的一切。”
“我……我看到了一只牛头怪。”似乎是犹豫了很长的时间，雪灵幻冰声音低沉地说道：“一只我曾经在梦中见过的牛头怪。”
“……没错，这也是使用了翡翠之星的人，给你设下的幻象。”
指了指对面的黑袍女子胸口上逐渐生出的翠绿色光芒，法布雷加斯用苍老的声音缓缓地回答道：“包括你提到过的、最近一路走过来的那些怪影……那应该也是幻象作用之下，你所看到的一个个的人。从你之前所描述的情况来看，翡翠之心所模拟出来的幻象还会扭曲你所听到的声音，你所闻到的气味，进而扭曲你的认知与情绪，你所接触到的一切，你与周围环境的冲突也会随着误解的扩大而逐渐扩大，最后逐渐将你变成人人眼中的怪物，而与你结合的那块石头也会因此而获得继续成长的力量，最后……成为你无力反抗的梦魇。”
“我所见过的那些范例当中，这样的情况是非常常见的。”老人的面容依旧矍铄而慈祥，但说出的话却如同外界的冬日般寒冷：“曾经有一些强者特意为了获取强大的力量而冒险尝试，但最后……无一不迷失在那种诡异的诅咒之中了。”
“您……”抿着嘴唇的雪灵幻冰沉默了半晌，然后再次出声问道：“您在我的眼中……为什么是正常的呢？”
“因为我的力量足够强大。”老村长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也因为……我对你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有着足够的了解。”
“……我也是打听了一段时间，才得知了有您与您的夫人这样的人存在。”雪灵幻冰声音低沉地说道：“所以特意找来这里，希望让您这样的专业人士解决发生在我身上的问题……”
“放心吧，你身上的诅咒还没有到达那样的程度。”
背着双手站起了身，法布雷加斯带着缓慢步伐的身影随后移动到了房间的角落：“不过……镶嵌在你身上的那块石头已经与你的身体融合在了一起，诅咒的蔓延已经无法逆转。”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方法吗？”
“怎么，没有醉心于这种强大的力量？”老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笑意：“你现在的实力……应该足以与大魔导师匹敌了吧？”
“……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我现在成了法师议会的通缉犯之一。”雪灵幻冰的声音再次低落下了几分：“而且……而且……”
“对于已经发生的一切，我表示非常遗憾。”
望着自己面前的窗外逐渐飘落的雪花，法布雷加斯淡淡地回答道：“而且……很遗憾，对于现在的你，我与我的夫人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
“你身上的这块翡翠之星，并非是原始的翡翠之星。”
望着头发与兜帽一同垂落下去的那名女子，法布雷加斯声音缓慢地解释道：“与你结合的这块翡翠之星，似乎是某人为了某种目的所制造出来的产物，那里面包含了一部分我从未见过的变异力量，其作用也并非现在的我所能理解的。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异变的存在，本应还未被迷惑太深的你灵魂已经与这块石头紧紧地绑在了一起，现在擅自将它取出，可能……就会产生无法逆转的后果了。”
“最坏的情况下……摧毁那块石头会对你的灵魂造成严重的伤害。”法布雷加斯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严肃：“你愿意为了舍弃这份强大的力量，反而舍弃自己的生命吗，冒险者？”
“我……”
终究还是出现了几分犹豫，雪灵幻冰的表情变得欲言又止了起来，望着那份表情的法布雷加斯随后也摇了摇头，带着微笑再次背转过了身子：“你走吧。”
“……”
“我无法解除你身上的诅咒，我也无意阻止你实现自己的命运。”
面对女子的沉默，老村长的声音变得淡然了许多：“翡翠之星是集合了所有元素能量所形成的产物，是古魔法帝国末期最璀璨的结晶，抛却那令人无法抗拒的侵蚀之外，它本身所拥有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成为现在大陆上的最强王者，而且现在的它处于沉眠状态，你还有足够的时间适应还未变成梦魇的世界，或许……未来的你能够适应梅斯特拉达手底下最为伟大的这项杰作，成为第一个能够正常使用这股力量的人。”
“……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知道答案的。”
背对着她的老人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平淡的话语中却是逐渐显露出沉重的气息：“不要轻易相信你面前的一切，不要轻易再相信任何人，你的未来将会充斥着翡翠之星给你带来的谎言，以及……由它的诅咒所编织出来的虚假世界。如果你的运气足够差，你或许还会遇到制造了这块石头的主人，到时候……你就会成为对方的傀儡，然后在没有人怜悯的孤独世界中逐渐死去。”
“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一旁不断摇晃着身躯的老妇人慈祥的注视下，站起身来的雪灵幻冰朝着背对自己的法布雷加斯微微地行了一礼，然后就带着压抑无比的沉默，缓缓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四周的景象也随着她再次步入街道的身影而开始变得扭曲，将无数玩家与路人所幻化的丑恶怪物形象展现在了她的面前，似乎已经对此情此景无比熟悉的她也无视了那些“怪物”所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嚎叫与挑衅，向着西凤郡大街的尽头走去：“……唉。”
“这样的情景……就算是有再强大的力量，恐怕也是无法发挥的吧。”
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雪灵幻冰自言自语地说道，由斗篷下方伸出的一只手也随着她逐渐放缓的脚步，搭在了视野中变得如同深渊般狰狞无比的墙壁上：“如此强大的常驻负面状态，联盟是怎么让它安然通过并施放在玩家身上的？废号事小，万一要是引起了精神上的疾病……唔。”
似乎是想起了前几日的战斗结束之后，自己走出游戏舱的时候的状态，她捂了捂自己的胸口，眼神也逐渐沉寂了下去：“这样看来……那一日的战斗，果然是我受到了那块石头影响之后的结果，也就是说，当时给我石头的那个男人……不，不对。”
“既然现在看到的所有怪物都是友方生物，那当时看到的段青应该是敌人才对，那个人……还有其他的怪物，他们说的话与作出的行为应该也都是虚假的。”她微微地喘息着，全身的斗篷与铠甲也随着情绪的波动而开始上下起伏：“还有那个牛头怪……”
“那个牛头怪……嗯？”
“牛头怪……这种东西……我好像……”
“再也没有见过啊。”
心中闪过了之前推开大门之后转身离去的那道身影，雪灵幻冰的眼瞳骤然放大了许多，静立不动的身躯随后猛然再次启动，开始沿着大街向着城镇的周围奔跑。愈发清晰的怪物嚎叫随后也开始充斥在耳边不断出现的破空声中，与之相伴的是越来越多的扭曲怪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景象，无视了那些千奇百怪怪物形象的她却是没有停止自己一次又一次扫过其中的眼神，努力地寻找着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还没走吧……你还没走吧……”
“你……”
她的脚步突然停下了，与之同时停下的还有她望向某条街道拐角处的视线：“你是……”
“陌上青山吗？”
似乎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很久的时间，健壮的双臂合抱在胸前的那只牛头怪转身走出了由漆黑的墙壁所构成的拐角，燃烧着熊熊火光的红色双眼随后带着鼻中喷出的凶猛气息，徐徐地落在了雪灵幻冰的身上：“……”
“我……我现在看不到你的名字！”
望着没有作出任何回答的那只牛头怪的脸，雪灵幻冰再次急声说道：“快回答我！”
“……”
“你，你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回应我的留言？”
“……”
“你现在在哪里？”
“……”
诡异的对峙景象随着一个又一个问题的出现，开始出现在这条街巷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