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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酒一边在心里描摹着图形,一边弄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不由暗暗佩服了一下对方敏捷的思维。
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同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季山青能在遇见等腰三角形镜屋后没多久就想出这个计划来,可见他心思不慢;而他现在才刚和自己一样顺着外缘线开始走,那么就说明他大概是跟她同一时间进来的——就算有误差,想来也不会差得太远。
而林三酒在进入钻石建筑前,压根就没在终点见过、也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那么可想而知,季山青也是来自于另一个末日世界的了。
这个念头叫她没来由地心慌了一阵。
来自不同末日世界的人却都能够进入这个钻石建筑,说明这个钻石建筑远远不止自己看见的那么简单,甚至跨越了时空也有可能。那依照它的位置和外缘而制定的前进计划,真的能有用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眼下除了这个办法,林三酒也再无别法可想了。
到底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在定下了计划以后,二人不免又互相客气了几句,这才分头各自穿越了镜子。由于季山青已经走过了右边的镜子,这一次就由他来走左边的镜子,林三酒去探索右边第二个镜屋。
“这家伙的心思也是够慎密的,”在从右边的镜屋里落出来时,她喃喃地说了一句。
之所以会来这么一个互换,大概是季山青对她还不完全放心,打算亲自看过一遍两边的镜屋吧。
……这一个镜屋的形状正如季山青所画的那样,是一个横放的鸡心形。林三酒一扫之下找出了出口对应的镜子,回头做好了记号,便摇晃着自己如同汽油桶一样的身子,朝正对面走去。
这个镜屋的形状虽然不刁钻,但面积却狭窄得出奇,几乎叫人感觉连转个身都困难。
正对面的镜子。与旁边另一面镜子互成夹角;林三酒刚要伸手出去摸,忽然眼皮一跳,顿住了动作。
从两面镜子之中的夹缝里,此时正缓缓地滑下来了一点什么东西——眯起眼睛凑近了仔细一看。林三酒发现那东西又湿又滑,呈现出稀烂的肉粉色,看起来……似乎竟像是一片大脑组织的碎块。
大概是被她的脚步所震动了,大脑碎块很快顺着夹缝落在了地面的镜子上,发出了细微的一声“吧嗒”。
……有人曾经死在了这个镜屋里吗?
犹豫地盯了它一瞬。林三酒还是心怀疑虑地穿过了镜子。
走了这么多个镜屋,她几乎还没有遇见过什么实质上的危险;想来那个大脑碎块的主人,是被卷入了一场进化者之间的争斗吧?
接下来的几个镜屋,也都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在用纸笔记下了一连五个镜屋的形状和面积之后,林三酒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打道回府了——她毕竟没有画过这样的房间内部图,生怕自己画错了,所以每一个镜屋都反复检查了几遍才离开的,因此花了不少时间;说不定,季山青已经早回到那个三角形镜屋里等着她了。
她最后核对了一下自己所处镜屋的图形,刚刚收好了纸笔。正要转身回去时,“纯触”状态只觉气流微微一动,随即“砰”地一声,从身后传来了一个物体落在地面上的声响。
林三酒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了一个男人的双眼。
“怎、怎么……”这男人面色黑黄,面容陌生,紧瞪着林三酒的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明明自己从没见过他,对方却好像认识自己似的,结结巴巴地道:“怎么又是你!”
“你见过我?”林三酒眼睛一眯。这人确实好像不知哪里有些眼熟……
出乎意料的是。这男人根本不回答,反而迅速掉头就朝自己掉出来时的镜子伸出手去。
他离那镜子本就只有一掌之遥,即使林三酒立刻反应了过来,也来不及在他碰到镜子之前抓住他——然而她才刚一动步子。紧接着,一股腥臭血雨便不知从哪儿爆了出来,兜头淋了她一身一脸,顿时将头发、衣服都浇了个透。
连林三酒“呸”一声吐出来的,都是血红色的液体;她顾不得自己挂了一身滑溜溜的内脏碎片,忙抹了一把眼睛抬头望去。随即呆住了。
……刚才那个男人,早就碎成了烂泥也不足以形容的样子。
而直到现在,她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对方的马脸被变回去了以后,还真差点认不出来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呆呆地轻声向意老师问道。
“你等等,让我看看,”后者应了一声,随即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才又浮出了头。
“……我刚才仔细看了看你通过镜子传导器时的粒子状态,发现这些镜子的设置只有单向的。”
“你说单向……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同一面镜子,出和入你只能选一样。你从哪一个镜子里落出来的,就绝对不能从那面镜子进入了——因为单向设置的原因,你被分解后的粒子不能反向通过它,我猜反而会被当成杂质或者入侵物质对待——也就是说,你不能走回头路。”
林三酒愣了半秒,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糟了,那季山青岂不——诶,不对啊,他明明之前告诉过我,他已经原路返回过一次了……”
“不可能,”意老师一口咬定了,“要么他走错了,要么他在骗你。”
林三酒顿时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连脑子都乱了,忙再次掏出了纸笔,将想法都整理了写了下来。
首先,季山青将鸡心形镜屋的形状准确地描述了出来,这一点她亲眼验证过了,不会有错——但他既不能走回头路,又不像是会连出入口都弄错了的马大哈,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要说三角形两条腰上的镜子都是排列成一排的,的确有可能从右1出去。右2回来——但是下一个镜屋的形状不规则,很可能出口旁边的镜子对应的是空隙中夹起来的另一个镜屋;这么走一个不小心就迷路了,所以这一个假设应该不成立。
呼了一口气,那个鸡心屋里的大脑碎块。忽然毫无来由地浮现在了林三酒眼前。
除非……
除非当季山青走到三角形屋时,正好有另一个人从鸡心屋也走进了三角形屋。
这个人一定是把鸡心屋——不,甚至可能把鸡心屋以后几个镜屋的形状都告诉了季山青;只有这样,他才能把鸡心屋描述得有如亲见。
而他之所以执意要走左边,大概也是因为早就对右边了如指掌了……
那块大脑究竟是不是“另一个人”的?他和季山青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导致季山青发现一走回头路就是一个死?
——虽然不能确认,但是单靠想象力,也能推想出个七七八八了。
“那也不对呀,”意老师也有些迷茫了,“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完全可以邀请你一起走左边的道路,何必非要哄骗你?”
“如果只是要找到外缘线前进的话,”林三酒抿起嘴唇,脸色渐渐地冷了下来:“……他当然不会来害我。季山青和那个马脸家伙不一样,在找到礼包所在的镜屋之前。聪明人都知道合则两益的道理——既然他给我挖了这么一个坑,那么必须得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个,他一定十分确信,右边的道路上没有礼包,信息或许正是那个已死了的人带给他的——仔细想想,说不定那个已死了的人才是季山青真正的合作伙伴呢。第二个,我估计他已经猜到了礼包的位置。他不希望我从左边走,就是不希望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有接近礼包的可能性。”
“……但是光误导你还不够,他还要杀了你。”意老师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我记得那小姑娘长得水水灵灵的,想不到用心这么慎密毒辣。”
“我还以为他是男的呢。”林三酒随口应了一句,算算时间差不多了,随即走向了下一个镜屋。
在下一个镜屋里一睁开眼。她就知道自己现在又有了三分钟的时间。
“刚才的一切都是咱们的推测,”林三酒叹了口气,“想要知道推测有几成真、我接下来又该怎么找到礼包……我看只有一个办法了。”
“喂,你等下,你不会是——”
意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林三酒低声地启动了【意识力拟态】。
“模拟对象。女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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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 物品的自我保护()
……头发被黏液打湿了,一绺一绺地贴在头皮上,时不时还有一块碎肉陷在头发里;血在皮肤上被风干了,留下一大片一大片的褐红色印子,痒痒的很不舒服。
将背心的下半部分撕了下来,用后背没浸上血的地方,胡乱地擦了一把头脸和身体以后,总算感觉比之前要好些了,林三酒这才抬起了目光,近乎麻木地看了一圈身周。
——只要睁开眼睛,视界就会被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银亮镜子所填满。
一连走过了十几个镜屋,林三酒终于在这一个毫不出奇的地方停下了脚,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后,“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她并不是累了,而是此时一颗心脏沉甸甸的如有千斤重,实在是坠得她透不过气来。
“连这一招都不管用了,”意老师这一次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茫然和焦虑。“……现在我们怎么办好?”
林三酒神色疲惫地揉了一下眼角,没有做声。
要说起来,之前在鬼屋里那一次拟态的时候,她其实就隐隐约约有一点感觉了。
……女娲拟态的效果,似乎正在逐渐褪色,一次比一次更不行了。
在鬼屋里时,由于当时身边环境特殊,林三酒主要是靠着拟态时那钢铁一般坚韧的意志,维持住了自己清醒的神智,因此这感觉模模糊糊地一闪而过,倒不太鲜明——然而这一次,可就不一样了。
连她也没有想到,“女娲拟态”这次破天荒地维持了有足足五分钟,才将镜屋的内部结构推测了出来——而在拟态结束以后,林三酒居然还有一些余力。
结合她绕着钻石建筑找人时的步距、速度等信息,女娲拟态下的林三酒推算出了钻石建筑的外围长度以及大概面积,在脑海里初步建立起了一个立体模型——每一个她曾走过的镜屋,都成为“已知”部分,用它们的形状和体积填满了立体模型的一部分;依照模型形成的构造,她又走过了六七个处在关键性节点上的镜屋。包括从天花板的镜子中离开了几次之后,整个钻石建筑的内部就彻底明朗了起来。
可以说,林三酒此时手上已经掌握了整个建筑内部的镜屋地图也不过分。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找到了礼包所在的镜屋。
事实上。反而是在有了近乎完整的镜屋模型体之后,林三酒才真正地感到了茫然和疲惫。
在这栋建筑里,每一个镜屋都不一样,也就是说,每一个镜屋其实都一样。
既没有哪一个镜屋的形状特别出奇。也没有哪一个镜屋里多了什么特殊设置;它们的地理位置更是乱七八糟,毫无规律可循——走的镜屋越多,希望反而越渺茫。
女娲状态早已经结束了;只不过说实话,就算能够再次拟态,林三酒对它也头一次没了信心。
“……我想大概是因为,”显然连意老师也没料到这一点,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解释道:“你与女娲之间的交流,那都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对她的印象应该已经开始模糊了。了解越不深刻,拟态的效果自然也就越差;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你根本没法成功拟态女娲了。”
林三酒听了,一句话也没有说,仍旧那么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对面的镜子——在这一块的映像里,她没有头。只有恢复了正常模样的修长肢体,坐在地板上,身后摊开了一对骨翼。
“你怎么了?”意老师等了一会儿,觉得她状态似乎有些不对:“怎么不说话?”
有些蜕皮的嘴唇张了几次,声音才干涩地传了出来。
“……找不到礼包,也就意味着这一局不会结束吧。”林三酒慢慢地说。语气越来越低:“这也就是说,我、猫医生、人偶师他们,都被困在这一局里了,困死在这儿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楼野楼琴那两个孩子……说不定早就来不及救了……”
意老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
“从极温地狱开始。我就一路认识了许多朋友,卢泽、玛瑟、海天青,等等……本来我觉得这是幸运,现在却不敢这么打包票了。”苦笑了一下,林三酒闭上了眼睛:“你看看,我现在身边有谁?我怎么知道。与他们的上一次见面,不是最后一次?”
“以前我看书的时候,看见过一位作家说过这么一句话。 ‘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到今天,我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林三酒缓缓吐了一口气,用手掌抚了一下脸颊。
“你、你也不用这么消沉,”意老师想了好半天,这才凑起了几句话:“至少你现在身边还有胡苗苗——嗯,人偶师应该不算朋友吧?咳,总之,这个建筑只要进来了就出不去,说明他们肯定还在里面,那么……”
“等等,你说什么?”林三酒忽然浑身一震,坐直了身子。
“我说,你既然知道了地图,那么只要一直走下去,肯定能遇见……”
“不,不对,”林三酒立刻打断了她,“你刚才说建筑只要进来了就出不去?”
“对啊,”意老师有点儿迷茫地说,“这你不也早就知道的吗?”
没错,即使碰了紧挨着钻石建筑外缘的镜子,进化者也不会被传送到外头;相反,这个进化者会被“甩”到建筑另一边对应面的镜屋里去——这一点,还是林三酒自己亲自试验过的。
“我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一点?”
狠狠地拍了一下头,林三酒迅速叫出了被她用意识力记录了下来的那个立体模型,随即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困惑的表情里却隐隐透出了一丝兴奋:“——不对,好奇怪。”
“什么好奇怪?”
林三酒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刚才浓郁得如乌云一般的低沉神色,早已逐渐从她脸上消融了;来来回回地绕着镜屋走了几圈,一边走,她嘴里还一边低低地念叨着什么。
“两边相比较的话……概率……为什么……难道说?”她轻声叨咕了一会儿,几乎每句话都叫人听不大懂。还不等意老师再次说些什么,林三酒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即猛地一个转身。
在她锐利得如同猎豹一般的目光里,季山青站在一面镜子前。刚刚踏出的一只脚,顿时有些尴尬地凝固在了原地。
在一瞬间的惊讶过去以后,林三酒盯住了他,慢慢露出了一个微笑。
此刻才从镜子里落出来的季山青,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踩着高跷的仙鹤。两条腿被拉得长长的,唯独身子的尺寸还正常,还是被包裹在了那件素色斗篷里。他在片刻之间看起来好像有点儿慌乱,但随即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朝林三酒笑着点了点头:“……又见面了啊。”
好像他和林三酒之前的约定完全没发生过似的。
“是啊,又见面了。”林三酒轻轻地走到了镜屋中央,看着他的神情,如同一只猫看见了罐头。“这可真巧,我才刚刚想到你,你就出现了呢。”
“这么说来。是挺巧的。”季山青仿佛听见了什么重要的事似的,严肃地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又遇见了,也是缘分,咱们来聊聊天吧。”林三酒歪过头,朝他笑着说:“毕竟总是这样找礼包,也怪累的。”
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