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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一看,原来是个光着膀子、汗如雨下的男人,此时正抓着几块砖头朝刚才那辆红色马自达疯狂地砸去,一边砸,一边骂:“你们,你们不是好东西……给老子滚出来,滚……”一句话没说完,身子往后一栽,昏了过去。
显然刚才自己是遭了池鱼之殃了。
呼了一口气,林三酒将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来,还有些心惊肉跳。疯了似的狂躁、昏迷,有时还会出现幻觉,这都是极度高温下,身体重度脱水的标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加速,直直往朱美所住的小区开去。
朱美家她是去过很多次的——二十分钟后,当车头灯照在“荣军小区”四个字上的时候,林三酒缓缓地停住了车熄了火。取下钥匙,背上包,打开手电,她朝着小区大门走了过去。
小区位置有些偏,平时附近就没什么人,这个时候更是寂静得有如一片死城。然而就在快要走到大铁门前面的时候,林三酒突然心里一颤,停住了脚步。
四周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谨慎地又等了两分钟,见依然毫无异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敏锐直觉”也不是百分之百准确。
荣军小区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旧楼房了,就像所有的老建筑一样,小区的门口也设置了一个门卫处。因为这个地段不大安全,一过晚上12点,铁门就上了锁。不过要是夜里有人回来得晚了,只要敲敲铁门,门卫处里值班的保安就会拿着钥匙来开门。
看了看表,现在正好是凌晨两点半。林三酒走上前,摇了摇锁得死死的铁门,沉重的黄铜大锁将铁门撞得哐哐响——声音分外刺耳,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失了。然而四周依然静静的,没有一丝人气。
“保安大哥,你在不在?我是来2单元找人的,麻烦给我开开门!”她清亮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传得很远。但别管林三酒的声音里含着多少希望,门卫室里仍旧连一点回音也没有。
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林三酒仰头看了看铁门上方一根根防止攀爬的铁条,头都开始疼了——别看小区老,铁门可是最近新装的,结实地不给人半分侥幸心理。
林三酒犹豫着,将手放在了铁门上。
“收起来!”
随着她的低语,掌心里再度一次亮起了白光。可这一次白光好像有点力不从心似的,连连在她手心里闪了好几下,铁门依然故我。这还是林三酒第一次试图转化这么大、这么沉的东西——她只觉自己心跳逐渐加快,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来气,肌肉也开始酸疼起来——
感觉好像身上坠着几千斤的铁块似的,林三酒的手臂开始发起了抖。就在她马上要支撑不住、撤手放弃的时候,不知道是第几道白光伴随着“啪”的一声熄灭了。
铁门消失了,化作了一张卡片落在了地面上。幼稚园水平的蜡笔画上乱七八糟地画着两扇铁门,卡片下角写着:
【铁门】
荣军小区在2012年装上的两扇铁门。重约三百公斤。
功能: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装进墙里的时候站不起来。
……林三酒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没用的破卡,她顺手往兜里一揣,急急地朝朱美所住的2栋跑去。
身后的门卫室仍旧是安静的一片漆黑。
当林三酒站在401室门前的时候,她已经呼哧呼哧地喘成了一头牛。刚才收起铁门的那一下实在耗费了她太大体力了,刚才又一口气爬了四楼,此刻林三酒只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朱、朱美!你在不在……开门,我是、是小酒!”
401室也是静静的。林三酒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胃里——万一朱美在屋里昏了过去,她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从今晚12点以后,她已经转化了三样东西了:任楠的尸体、头发,和铁门。今天的名额只剩下了一个,可是朱美家却有两道门!
林三酒不甘心地一边叫,一边不断“砰砰”地砸门,心里焦躁极了。——刚才下车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气温似乎还在一直不断地攀升,从她烦热的体感来判断,此刻的温度绝对不止59°。朱美一个平常人,能撑得过来吗……
喊了一会儿,林三酒只觉嗓子都在冒烟,不得不停下来喝了几口水。将水瓶放回包里,她刚要抬起手再敲门的时候,忽然吱呀一声,401室的入户门开了一条缝。
“朱美,你怎么样——”林三酒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忙用手电照了过去。
然而开门的人却不是朱美,而是一个年约五旬,生着一张鹅蛋脸的中年女人。那女人猛地被亮光一照,忙用手挡了挡——可就是这么一刹那,也足够林三酒瞧个清楚了。
“啪”的一声,林三酒的手机摔到了地上。她一面死死地盯着门缝里露出的半张脸,一面手忙脚乱地摸起了手机——颤抖的手电光再一次打在了门上,林三酒这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妈?”
她只觉自己的脑子浑成了一团浆糊。“妈,你怎么……你怎么在这儿?你没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酒!”中年女人几乎快要落泪了,她忙一把打开了门,“快进来快进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妈都要担心死了……”
林三酒浑浑噩噩地被林妈妈给拉进门,在门厅站住了。她一时千头万绪都盘旋在心头,就是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好。正愣着,林三酒余光一扫,看见自己身旁是一个齐腰高的白色鞋柜——这个鞋柜她太熟悉了,正是她陪朱美一块儿逛街时买回来的。
一个问题瞬间脱口而出:“妈,你怎么会在朱美家?朱美呢?”
林妈妈抹了一把眼泪,拉过了一把椅子,示意林三酒进屋坐下。看她坐好了,这才哽咽着说:“……自从天气变得这样不寻常以来,我就一直担心你担心得要命。今晚上听说这儿的电网瘫痪了,我赶紧就过来了……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只好先来朱美这儿,看看能不能等到你。可是……可是朱美好像不行了……”
林妈妈抽泣了几声,说道:“她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你千万别太伤心了。”
林三酒坐着没有动,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把手机上的手电筒给关掉了。屋子里重新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来的路上就做好心理准备了……老天爷要收她,也是没办法的事。万幸的是,妈你一点事都没有,这比什么都强……”黑暗中,林三酒嗫嚅着说。
林妈妈明知道女儿看不见,依然点了点头。她擦了一下脸,笑着说:“你爸也没事,正在屋里休息呢。我这就去叫他——”说罢转身就要走。
“我也去——”林三酒迅速站起身来。林妈妈一边走一边点头,伸手去推卧室门:“老头子……”
话才刚开了个头,只听脑后一阵疾风袭至,林妈妈猝不及防,头上已经“哐当”一声重重地挨了一下,登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露出了她背后林三酒的身形。
林三酒高高举着椅子的双臂几乎支撑不住,忙将椅子放下了——可放下了椅子,她却没有松开手,反而紧紧地攥着椅子把手,如临大敌似的盯着卧室的方向。一时间,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卧室门后响起了脚步声,随即猛地一下,卧室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宽肩高个的男人站在门口,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的这一幕——借着一点点室外的微光,能勉勉强强看见他一副酷肖林三酒的长相。
“小酒,你这是干什么?!那可是你妈!”他怒吼了一句。
对面那一张与他十分相似的脸,此刻表情冷冷的。
“废话就少说几句吧。”林三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由于过度疲劳,正一跳一跳的。“我爸妈十年前就车祸去世了,从认尸到下葬,都是我一手办下来的。……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我朋友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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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危机在追逐()
“啊……刚才那一下,还真有点儿疼呢……”地上蜷缩着的女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打破了房间里的僵持气氛。
看着“林妈妈”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站了起来,林三酒只觉自己的眼角都在抽动——不妙了,二对一。对方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暂且不说,自己此刻累得手软脚软,连一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林妈妈”站直了身体,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她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人模样。
“哎呀呀,真是的。天下那么多父母双全的,偏偏叫我们遇上一个孤儿……”少年连看也没看林三酒一眼,先是向他的同伙抱怨了一句。“林爸爸”沉默着点点头,从卧室里向外走了两步。
两步一停,“林爸爸”就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中年白人妇女。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向那男孩问道:“她刚才没砸坏你吧?”
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当然没有,她劲儿太小了。”
看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自然样子,林三酒心里直发苦——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点,颤声问道:“你们也是来自‘新世界’的人吗?”
少年一听,好像顿时来了兴趣:“哎呀?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呢?倒是小看你了,怪不得刚才下手这么利落。唔,刚才我就发现了,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进化了一点了……潜力值一定很高啊。”
少年的语气特别轻快活泼,就像在聊一个他喜欢打的游戏似的。要不是刚才这少年变成了自己去世母亲的模样,引得自己入了房,林三酒恐怕还真就要放松警惕了。
“我的朋友……真的已经死了?”
少年夸张地耸了耸肩膀。“人就在洗手间里,好像是脱水太厉害了,想要去喝水吧。不过你们这地方的水库早就蒸发得差不多了,自来水管道里是一点水都没有了……对了,你朋友的尸体干得就跟方便面蔬菜包一样,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林三酒忙一把擦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两人,脚下又退了一步。
来自新世界的所谓“进化人”,她已经见识过一个任楠了。这次猛然又遇见了两个,林三酒的警惕心不由运转到了最大:“如果我的朋友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刚才又为什么要骗我进来?”
少年一摊手:“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我们又不能选择地点!这回落进一户人家里还真算不错,还有张床休息休息……总而言之,我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就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又要装成我父母骗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很明显,这个少年特别爱说话,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透漏了不少信息了——林三酒在心中计划了一下,故意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一回没等少年回答,那个红发女人就先不耐烦了,一挥手止住了少年跃跃欲试的话头,冷着脸说:“是我想让你进来的。”
唰地一声金属划过的声响,红发女人的指甲猛然伸长了半米,在黑暗中闪出了幽幽的光泽。她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人进化到什么地步了。”
几乎在那红发女人指甲弹出来的一瞬间,林三酒猛地将椅子往前一踹,挡住了两人的来路,自己飞快地转身就跑——幸好刚才进屋的时候她没有关门,才有了一条逃生的路——
林三酒头也不敢回,直扑向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了楼梯。身后果然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一刻不停地追了上来,中间还夹杂着那少年的抱怨:“……她又弄疼我了!”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命。身体里的氧气仿佛被挤干净了似的,肺部开始灼热地疼了起来。每次大口呼吸进来的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直接灼烧着气管——虽然林三酒不怕,但难受却避免不了。加上她本来就受了伤、手脚发软,如此下来根本就跑不快,眼看着要跑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锐利的金属破空声——林三酒一咬牙,就地一滚,总算是躲开了身后红发女人那长长的钢甲。
她滚出了大概一米远,回头一看,红发女人和少年也将将赶到了,正要朝她继续扑来——
一张白色的东西猛地被林三酒甩向空中,随着她心念一动,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两扇大铁门,带着风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下子就把那少年和一声惨叫给拍在了下面。林三酒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那少年爬不起来了,可她却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因为目前对她威胁最大的红发女人,却还好好地站在铁门外面!
不过,她是再也跑不动了。每次转换卡牌,都要耗费一定的体力;刚才把铁门换出来,已经耗尽了林三酒身上最后一点力量——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趴在原地,恶狠狠地瞪着那红发女人,心里充满了不甘。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红发女人却叹了一口气,没有追上来,反而原地坐下了。她拧着眉头,转头向铁门下的少年问道:“你是傻X吗?”
被三百多公斤砸个正着的少年,竟然好像没受什么致命伤的样子,努力咳嗽了两声,这才喘着气回骂道:“我可是一身真皮实肉,实实在在的,自然不如你跑得快!咳、咳……好难受……压死我啦……”
红发女人“切”了一声,冷笑着说:“一身赘肉倒是真的,动作这么慢也不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要你管!我可是潜力小天王!”
林三酒傻乎乎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追兵正在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好像全忘记她了似的。
“那个……你们不来杀我吗?”
“啊?”少年的头从铁门的栅栏之间伸了出来,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要杀你吗?怪不得跑得跟疯了一样,我一直喊你你也不停……我都已经高度进化了,杀了你这种刚刚发展起来的小雏鸡,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看着这位躺在地上被压得一动不能动的高度进化人,林三酒的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不过与此同时,她一颗心也终于重重地落回了肚里——如今他们没有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只不过——
“大姐,你把铁门弄走吧?压得我都扁了。”见一时没人搭茬儿,少年哼哼唧唧地又说。
林三酒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人,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在一旁袖手旁观。顿了顿,她冷冷地说:“可以,不过首先你们得自我介绍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我叫卢泽,很高兴认识你,你要不要过来握个手?”少年把头靠在栅栏上,大概是看见了林三酒翻的一个白眼,他忙笑道:“噢噢,对了,这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她叫玛瑟。”
林三酒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人格……?”
“没错。在我那边的‘新世界’降临以前,我是全球范围内真正被确诊患有人格分裂的第二例病例。”卢泽一谈起这个,口气顿时变得特别骄傲。他努力地扬了扬下巴:“后来,我进化了,可以把玛瑟分化出来了,不过目前我俩还不能离得太远……嗯,事涉我的能力,我就不告诉你太多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父母,这也是我的能力……”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差点又说多了,忙遮掩道:“哎呀总之,玛瑟是一个生命科学家,对刚刚进化的人类非常感兴趣,所以她刚才才有点着急了。”
林三酒转过目光,看见玛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她伸那么长的指甲出来……”林三酒困惑地望着玛瑟的指甲。在手电光下,那双十指上的指甲现在看起来正常极了,短短圆圆的。
“抽血用的……抽了血以后,可以分析出来一些基本数据——这是玛瑟自己发展出来的一项能力,没什么实战价值。”卢泽老老实实地说。
“等等,你是说——不光你自己可以进化出能力来,连你分化出来的人格都可以?”林三酒这下可真正地惊讶了,卢泽还真不愧是潜力小天王:“那照这样下去,你岂不是一个人就等于一个军团了?”
“哪有那么简单……”卢泽苦着脸说道。“目前这能力鸡肋得要命,除了她的指甲,玛瑟现在连人都伤不到。好了好了,能力泄露太多会死人的,你先把我放出来,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聊行不行?”
林三酒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大概是刚才猛然见到了去世的父母,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了吧……此时她和卢泽聊了这么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他和玛瑟身上的恶意。她苦笑了一下,也坦白了:“不是我不想放你出来,实在是我现在已经脱力了,我必须得休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