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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副本存在肯定不止一天两天了,他们也绝对不可能是第一批进入的玩家。如果以前有在这儿出了意外的进化者,有什么人想扒下一身衣服来,想必不难。
那年轻人也对林三酒完整地说过自己的猜测:“那个哥哥说自己在家睡觉,谁能证明?我觉得,很有可能哥哥就是开膛手杰克,但有我们跟着不好杀人,于是弟弟就和我们一起同行,趁机制造混乱,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再由哥哥在另外一边对安妮下手历史上,确实有人怀疑过开膛手杰克是有帮凶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
不管这年轻人的猜测合不合理、对开膛手杰克又为什么如此着迷,但有一点他确实没说错:在十九世纪的英国伦敦背景下,一个东亚人——确切来说,是穿着一件牛仔夹克、带着一点广东口音的中国人——肯定和林三酒一样,是一个外来者。
那下一个问题,就是自己手中的这一枚便士了
林三酒端详着她夹在手指间的铜板,微微凹了一边的硬币,在窗外天光下被染出了一条白边。它薄薄的,并不很沉,手劲儿小的人甚至有可能扔不出去多远——
能用它来打破一盏路灯吗?
假如能力没有被封住,这当然没有问题。但林三酒自己私下里试了试,没想到居然也打破了一盏路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体能正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阶段:虽然进化能力无法使用了,体能增幅的效果却还多少留下了一些,此时的她,力道大概相当于一个天生强壮的男人。
尤其是19世纪的路灯制作得也很粗劣脆薄,再加上那盏路灯离得又近,如果有弹弓之类的工具,更是不成问题
林三酒想到这儿,烦躁地一抓头发,干脆把这团乱麻扔下不想了。
反正等开膛手杰克杀满了五个人以后,游戏也总归是要结束的,就算不破解这个谜团又怎么样?大不了在土豆兄弟面前时,她多加小心就行了。
游戏里的白天,其实大概只有三十分钟左右;等她一推椅子站起身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又是夜色初临,灯火渐亮的时刻了。接下来,就是大概会持续四五个小时的黑夜——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来,游戏里的一大部分情节,肯定是发生在夜里的。
她刚站起身,这间狭窄租屋的门就被推开了。年轻人探头走了进来,看了她一眼,因为怀里还抱着两条面包,所以干脆回过身用脚把门踢上了,问道:“吃点东西吗?”
他还是“早上”出门的,结果只是买了两条面包,天就已经黑了。
林三酒看了一眼那两条黑黑硬硬的面包,毫无胃口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倒不介意,撕了一块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那两兄弟呢?”
一开始的惊恐褪去后,他开始对土豆兄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那态度,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热情殷切。
“去去找妓|女了。”林三酒带着几分不情愿,面无表情地说道。她甚至没法在这句话以外,多解释一个字。
或许是发现自己酒馆老板的身份,对贫民窟里的妓|女已经算是有很大的吸引力了;土豆兄弟打从昨晚开始,便一直在街上徘徊,跟每一个他们看上眼的女人调笑,时不时还会跟着一个年轻妓|女一起消失在街角,过好半天也不会回来。在游戏中的一天一夜里,他们只回来过一次,还是为了找钱。
虽然那守门老人说干什么都行,但林三酒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惊讶。
年轻人一听她这话,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个“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他在离林三酒最远的椅子里坐下了,低垂着头,嚼着面包,让人只能看见他一个黑乎乎的头顶;嚼着嚼着,在混着唾液的响声里,他忽然轻声一笑。
“你笑什么?”林三酒不大喜欢他这种畏畏缩缩、又时不时出人意料一下的劲儿。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开膛手杰克确实不可能是东亚人,她倒觉得这年轻人更像是凶手。
“没没什么。”他抬起眼皮,瑟缩一下,这才说道:“我我只是一想到,如果他们两个之中,确实有一个人是开膛手杰克,而另一个是帮凶那可太令人激动了。”
二人此时都没有点灯,屋子里黑黢黢的叫人看了心里发沉。在阴暗的客厅里,听着他用那样一种轻轻发颤的声音描述一名连环杀手,实在不是什么多么愉快的事——林三酒没吭声,只找出了几根蜡烛点上了。
电灯在这个时期应该已经问世了,不过道尔顿兄弟的家里,却还没有装上这样现代化的东西。橙红色的火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光影在客厅里跳跃着,更显得幽幽的不像人间。
林三酒没有看向椅子里的年轻人,只是倚在窗边,望着外面街上形形色色的人。
“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跟上那兄弟两个比较好。”那年轻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直到说到这一句的时候,才吸引了林三酒的注意力:“假如他们找的妓女中有人死了,又是那种开膛破肚、挖出子宫和肠子的死法,那他们两个之中,肯定有一个是开膛手杰克啦!”
“如果他们真的只是来寻欢作乐的进化者,很难确保不被他们发现。”
“但是,那也不能不去看看呀。”年轻人低头咬了会儿自己的指尖,像恳求似的说道。
然而他却没有得到来自林三酒的回应。年轻人一抬头,发现林三酒正紧紧地靠在窗户上,眯着眼朝外看——不知看见了什么,她面上的惊疑之色越来越浓,突然猛地一扭头,朝他道:“你过来!”
“怎么了?”他咽了一口口水,小步走近了,将目光投了出去。
在这个游戏里,好像只要一到晚上就会下雨。细细的雨丝飘漫在天空里,远处那条小路上的灯光,都被雨幕洇染成了一团一团的光晕;在这模模糊糊的光线里,自然也很难分辨出人的模样来——年轻人也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几秒,突然面色一白:“诶、诶?不、不会吧?”
二人对视一眼,紧接着,林三酒与他就不约而同地冲出了门。
当他们踩着积水、一路飞奔进了小路时,那几个抱团聚在路灯下说话的娼妓,不由得都诧异地打量了他们一眼;林三酒的目光四下转了一圈,发现他们的目标已经消失了,不由皱着眉头朝年轻人问道:“你看见了没有?”
“没、没有!”年轻人喘着气说,“是不是我们看错了?”
林三酒咬着嘴唇,一时间也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才出来这么一会儿,她的头脸就都被雨水打湿了;一抹脸,她正要开口,猛然被一声“呸!”给截住了话头。
一个女人嘶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伴随着大门哐地一开,立刻叫他们扭过了头:“——嫌弃我老,你也不看看你只肯出多少钱!没有钱,还在这儿装什么上流绅士!”
林三酒一转头,发现一个妓女穿着一件薄薄的裙子,赫然立在一扇刚打开的门口,一边骂,一边抹泪,一边朝外走:“不过是一个杀猪的,我还嫌跟你过夜,会弄脏我裙子呢!”
她在夜色中一抬头,露出一张松弛而雪白的脸,正是安妮查普曼。
没看错——果然是她,她没有死!
林三酒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年轻人。后者此时仿佛也陷入了极大的困惑之中,只盯着那妓女,半天也回不过神。
安妮查普曼穿着一件褪了色的旧裙子,瞥了他们一眼,随即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身上看起来连一点伤都没有。林三酒见状,一时间只觉自己的脑子都迷糊了,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年轻人惶惶然地说,也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难道那兄弟俩跟开膛手杰克没关系?这、这么说来,咱们还是得继续跟着她”
林三酒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一抬头,却发现有人先一步找安妮搭上了话。一个男人此时正撑着伞,站在拐角的阴影里,身形浓成了一条黑影;安妮低低地与他说了些什么,随即笑开了,将手臂黏黏糊糊地搭上了那男人,二人随即消失在了拐角后。
“快,咱们赶紧跟上去!”
那年轻人就像被扎了一下似的跳起来,拔腿就跑;林三酒冲到街口,正好看见安妮跟在那面目不清的男人身后,进了一条幽深黑暗的小路里。
“说不定那个男人就是开膛手杰克!”年轻人兴奋得声音都尖了起来,不等林三酒说话,先一步钻进了那条小巷子里。
这巷子里暗暗沉沉,只能借着微光勉强看清脚下的路。年轻人的身影就在前方不远,也快模糊得看不见了,只是在一片黑暗里窸窸窣窣地往前走。
“绕了一圈,这不又回到昨晚的起始点了吗。”林三酒叹了口气,随即也跟了进去。
小路上偶尔一扇低矮窗户里透出来的火光,反而叫没有光的地方更显黑暗了。顺着小巷走了一会儿,林三酒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转过弯、有没有走上岔路——她和那年轻人在陌生而昏暗的巷子里转了几圈,连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都说不好了。至于安妮和她的客人,更是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算了吧,”林三酒也有些丧气,她对抓住一个几百年前的连环杀手,毕竟没有那么上心。她冲前方的年轻人轻声道:“要不我们先回去?”
年轻人的影子在黑暗中点了点头,默不吭声地转过身,显然又一次失望透了。
往回走的这一段路上,连一个亮着灯的窗户都没有。在蒙蒙的雨雾里,林三酒视野中的一切都被模糊成了一团黑;她与年轻人摸着黑,还要避过脚下的杂物和水坑,走得甚是吃力——眼瞧着前头的路口处,终于透下来了一丝黄黄的光,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快出去了,”林三酒忍不住抱怨道,“说实话,下一次我就算看见开膛手杰克本人,我也不会再追进这样的小巷里——”
她一句话没说完,猛然只听远方又一次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尖叫,惊得她神经一跳;然而这一次,不等尖叫消失,马上又有许多人的脚步声、询问声、叫嚷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显然是引起了不小骚动。
林三酒赶忙加快步伐,朝路口跑了过去。在那条有路灯的马路上,此时也有不少人一脸惊慌地聚集了过来;当两个结伴而行的男人匆匆经过路口时,他们的交谈也飘入了她耳朵里:“听说那边又出现了一具死尸”
安妮到底还是死了!
如果安妮一进小巷就被拖走杀掉了的话,那么她和年轻人追踪的这段时间,正好能让她的尸体被抛弃在路边、又被路人发现。
“看来我们一开始就找错方向了,才让开膛手杰克有了足够时间杀人——”林三酒感觉到年轻人走近了她身后,叹着气刚刚说了半句话,随后低头一看,喉咙就凝住了。
这里已经有了灯光了。她的影子,和另一条长长的影子,一起投在石板路的水洼里,被雨点打得一晃一晃;另一个影子头上,多出了一个帽子的形状来。
而年轻人,没有戴帽子。(。)
542 又见安妮()
当林三酒辨认出帽子形状的时候,她立即向前一扑,跌进了水坑里。水花四溅,她一扭身,还是感觉到后背上热热地一痛,显然是被什么划伤了——来不及扭头看,林三酒朝后踹出一脚,趁那人后退两步的时候,一撑地面跳了起来。
巷子后头,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正立着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那人退进阴影里,又戴了一顶帽子,叫人看不清他的面貌;然而一刀下去,他发觉自己砍不中这个女人,似乎也吃了一惊;紧接着那人喘息了一下,竟转身就冲进了后方的黑暗里,眨眼就消失了。
林三酒刚要追,又猛地停下了步子——前方的巷子里,雨夜沉沉地凝成了一片浓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此时能力尽失,对方又有一把长刀
喘着气,林三酒反过手摸了摸背后的伤;好在她刚才反应得快,只是被划破了衣服和一层表皮。只是伤虽然不重,却也火辣辣地往外渗着血,一摸一手都是。
望着漆黑的小巷,林三酒踌躇着,不知道那年轻人怎么样了——刚才那个人身形高大粗壮,不会是进化者中任何一人;她想叫一声,却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没问过年轻人的名字,连叫都不知道叫什么好。
侧耳听了片刻,巷子只是一片寂静,没有人声,也没有惨呼。反倒是身后马路上聚集的行人越来越多了,林三酒想了想,还是掉头走进昏黄的路灯光芒下,顺着嗡嗡讨论的人流走向了骚动发生的地方。
雨丝在黄光里一线一线地飘下来,湿漉漉的马路上泛着光。一个又一个的人挤成了一圈,团团围住了马路尽头,连几辆马车都被推歪了开来;像是受惊的蜂群一样,这一大群人窃窃私语、推推挤挤,时不时还会面色苍白的人咕咚一下摔在地上。
仗着自己力气大,林三酒不顾身边人的抱怨与抗议,毫不客气地把挡路的人都一把推向了旁边,挤进了最前一排。
警察还在赶来的路上,没有人维持秩序。但是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地与地面上的那个死者,自觉地保留出了一大段距离,仿佛都被这种惨烈的死法给震慑住了——“快,有人昏过去了”、“别让女人过来看见”之类的话声,低低地、苍白地充斥在雨声里。
在半明半暗的夜幕下,初一眼看上去,那只是一个血迹斑斑的人形,好像身上被谁扔上了几条绳子。但当林三酒走近几步,再仔细一看时,终于看清了——
上身包裹着碎布衣服的尸体,从喉咙一直到小腹,都被深深地剖开了;侥幸没被捣成血泥的滑腻内脏,在夜晚灯光下闪烁着湿光。另几个器官被挖了出来,扔在了积满雨水的地面上,好像一团团摔碎的烂泥——从年轻人提供的信息,林三酒知道那应该是死者的子宫和肾脏。
尸体的裙子没了,她大张着双腿,双腿根之间的血肉咕嘟嘟地翻了出来,被人撕扯着掏大了那一个血洞。至于那几条“绳子”,只是从她肚腹里拽出来的血淋淋的肠子,长长地仿佛伸展不完,一圈一圈地搭在了死人身上。
即使见过不少惨况,林三酒也仍然忍不住一阵反胃——她咽下了嗓子眼儿一股酸水,在掉头走出人群之前,最后瞥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那尸体居然不是安妮查普曼。
难道安妮跑了?
林三酒脑子里一时间全是困惑,忙挤开人群退了出来。她正打算再回到刚才的暗巷那儿去看看的时候,走没几步,却迎面遇见了两张熟悉的、直愣愣的脸——正是土豆兄弟。
“怎么了?”哥哥一见林三酒,立刻劈头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个妓女死了,应该也是那杀手干的。”
兄弟俩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表情茫然,好像他们压根没听懂一样。
林三酒叹了口气,也不想跟他们多说,只问道:“你们瞧见了那个年轻人没有?”
“瞧见了,”弟弟眼睛直盯着林三酒,答道:“我们刚才听见骚动,往这边过来,正巧碰上他,他好像在到处找你。”
问明了方向,林三酒匆匆地找过去,并没有看见那年轻人的踪影;想要回头再问问土豆兄弟俩,却发现他们也不见了人影。此时这一条马路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终于赶到了,雨幕里呼哨声、车马声,到处都乱哄哄地一片——林三酒找了一会儿,谁也没找着,干脆往道尔顿兄弟的住所方向走了回去。
追着安妮查普曼一路出来的时候倒不觉得怎么,一步步走回去时,这段路显得越发漫长了。等她好不容易到了寓所门口,刚要推门进去的时候,旁边却冷不丁乍然响起一声“嘿!”
林三酒一扭头,发现是隔壁屋子里的马车夫。他光亮的圆脑壳探了出来,稀疏得散布着几丛卷毛;整颗圆头涨成了深红色,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卡罗,你又偷偷摸摸回来干什么?”他喝了一声之后,却又嬉笑了起来:“你莫不是知道道尔顿先生们刚刚走了,又回来偷东西的?”
林三酒这才想起来,她在这儿的身份是一个妓|女。
圆脑袋车夫似乎对道尔顿的经济状况非常关心,一边问林三酒是否拿到了钱,一边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当他对林三酒提起自己的老婆也从事皮肉生意,希望她能引荐一下时,后者终于没忍住,抬脚进了门,“咣”一声把他的声音关在了门外。
客厅里没有点上蜡烛,幽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林三酒摸索到蜡烛的位置,又打开抽屉找到了火柴,一根一根地点燃了。
火光一亮,她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见一切都没有异样,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儿紧绷着的神经——她实在是已经受够了黑暗了。
她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