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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快了,你的数据转得。是出现了理解困难吗?”
没有声音——这句话不再是通过声音传达给林三酒的,而是在身边那一个近乎透明的东西在微微一亮的同时,就直接呈现在了她的意识里。这样的感觉十分奇妙,就像是有人把这句话写了下来,摆在眼前让她看似的;没有出现任何字样,她却立刻收到了这句话的信息。
只不过,林三酒此时正陷在近乎目瞪口呆的震惊之中,一个字也没能回应。
在她目光所及之处,深邃幽暗、浓浓浅浅的浩瀚暗蓝,一路蔓延至远方,直至在尽头融成了看不透的黑暗。不过,这片幽蓝之海里却并不寂寥——无数雪亮的白丝线,像是极度密集的蛛网一样,连成一片一片、丝丝缕缕的银白,层层叠叠地穿行遍布在暗蓝深空中。
而头上,正幽幽地漂浮着一块巨大的金属板,布满了一个个人头大小的圆洞;当时林三酒正是打破了它,才掉下来的。
“你看不见除了你之外的数据组,因为你并不是我们,没有数据解析的能力。假如你同意完全开放的话,不仅你可以察觉到每一个数据体的存在,还可以与我们进行最全面的交流——你看见那些白线了吗?”
当那个女人向林三酒传达信息的时候,原本一处透明空旷的虚无中,便会盈盈亮起一点细微的白光,颜色与无处不在的亮白丝线一模一样:“为了让你好理解,我们就叫它白线吧。这些白色丝线连接起了所有‘人’,我们的一切数据意识与资料信息,都在这些白色丝线中生生不息地被整个族群同步共享着。一旦你开放了你的内部信息,我与你之间就会同样产生一条白线。”
也就是说,这些银白丝线是储存传输用的吗?林三酒望着那个女人刚才亮起白光的大概位置,久久没有发话。
她绝对想不到她有一句话说错了。
即使是再高等的智慧,恐怕也不会相信,作为一个“猩猩”,她在第一眼见到数据流管库的真容时,就在震惊中理解了它。
因为她曾经见过一个类似的东西。
除了亮白丝线和金属板之外,这儿不就是一个意识力星空吗?
存在于这个空间里的每一个个体,都没有实质肉身。只是在星空里时,她是以意识体存在的,形态看起来像是星辰;在这儿她则是一组数据,看不见任何形态。
在意识力星空中,有意识力高超的前辈利用“附着条件”造出了另一个现实,也就是线上游戏场;在这儿,这些“数据体”族群也能干一样的事,只不过他们的方法换成了“编写”——当然,这两个地方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至少林三酒没法把**也带进意识力星空中去。
假如林三酒还有心脏的话,那么她的心脏一定早就跳出喉咙了。
稳住了情绪,她装作四处打量的样子,悄悄试着往前挪动了一点儿。作为一组能够独立运行的数据,幸亏她可以在数据流管库里移动——这一点叫林三酒忍不住重重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在不开放自己的情况下,如何对其他数据体发出讯息,光是这一点就花了林三酒好一会儿工夫才弄明白;等她终于学会了传讯之后,她试探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想要我的信息?我又要怎么开放?”
称那个数据体为“那个女人”已经不合适了,因为对方传过来的只有纯粹的信息,而不是带有性别区分的声音:“我们发现神之爱的时间还不长,也是到了最近,我们才意识到原来这个星球上还有副本,还有你们这样不断传送来、又不断传送走的生命体不仅仅是你的信息,所有可能的信息我们都要,比如你的那一个同伴。你决定好要开放了吗?”
在那个数据体说话的时候,林三酒始终紧紧地盯着她,盯着她投出的微微白光。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个负责与她交流的数据体旁边并没有连上任何一条白色丝线——这是不是说明,在信息沟通上,对方现在与族群处于暂时脱离的状态?
“等等,在我开放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林三酒不知道自己这点小聪明,能不能骗过一个已经高度发达的种族——“我的那个同伴在哪里?它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我不能让它受伤害。”
林三酒当然不介意灵魂女王的死活。不过连她自己也没料到,对方居然如此轻易地将她想要打探的情况展露了出来——从那片近乎虚无的幽蓝深空里,忽地投射出了一条细细的银白丝线;几乎是投射出来的同一时间,这根丝线就与一片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样的银白连接在了一起。
从近距离上,林三酒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线,只是一束类似于光的物质罢了;它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你的朋友受了点罪,因为遭到了我们的防范和反击措施,我们正在强行打开它的表面程序获取信息。不过没有什么伤害是不能够被回溯的,毕竟你们都只是一组数据。你如果想见它,在完全开放之后,我就带你去见它。”当这个信息传达给林三酒的时候,银色丝线已经迅速地消失了,大概是被那个数据体收了回去。
为什么她在与自己打交道的时候,不跟族群连接起来呢?
林三酒浮起了这个疑惑,却没有问出口。她只是悄悄地在心里叫了一声:“意老师,你还在吧?”
“在,”意老师立刻应了一声。
在就好,这一次——
“那是什么?”一道讯息突然从那个数据体的方向传了过来,“你在做什么?你的数据组中出现了一组刚才没有出现过的程序——”
“什么?”林三酒装傻的同时,意老师已经再次沉寂了下去,“你在说什么?”
尽管没有了声音和语气,但接下来的讯息显而易见地急促了起来:“你的运行系统表面上现在只有两个脚本,但是就在刚才,你打开了另一个隐藏程序。我已经检测到了,那是一个什么程序?”
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在乎意识力呢?在她动用别的道具时,这个数据体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而她当时,正是用意识力包裹住了一个从土豆哥哥身体飞出来的东西,才来到这儿的
等等。
林三酒一愣,突然才反应过来对方都说了些什么。
两个脚本?
这个数据体曾经告诉过她,对方能看出来她表面上的程序数据,当时还给她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脖子上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另一个是她那时拿在手里的战斗物品。
但问题是,她早就已经把战斗物品收起来了。
自从木屋被删除了以后,除了脖子上的皮格马利翁项圈,林三酒再没有叫出过任何一个东西——对面那个数据体为什么会告诉她,她现在还开着两个脚本?
“你等一下,”林三酒急急地打断了对方源源不断传送过来的质问:“我身上有哪两个脚本?怎么会是两个?”
“一个是触发五分钟的程序,另一个似乎是监视和传送位置的程序。”那个数据体慢慢回应道,“看样子,你是不肯走那一条轻松安全的路了。”
“现在!”
来不及多想,随着林三酒的一个闪念,一股意识力已经扑了出去——她的判断没错,在数据流管库里,她还是能够使用意识力!
转瞬之间,意识力再次包裹住了一个透明无形的东西,彻底将其与外界隔绝了开来;这一下,林三酒终于确定了,当初在土豆哥哥身体里的,同样是一个数据体。
只不过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多想了。虽然她出其不意地暂时限制住了那个数据体的行动,但只不过是饮鸩止渴——对方如果解析出了她的意识力数据,她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快快,”她一头就朝上方的金属板冲了过去,扑进了茫茫的幽蓝之中。层层叠叠、挤挤挨挨的白色银丝给她造成了不少麻烦;林三酒不敢碰上它们,只好不断地躲开它们绕路而行,这样拼命地逃了一会儿,没想到反倒离那块金属板越来越远了。
“不行,我们必须得放开那个家伙了,”意老师偏偏在这个时候急急地叫了一声,“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是我很不喜欢她的动向!”
“能不能把她甩远一点?”
“那是一组数据啊!”意老师吼道,“你告诉我,怎么把一组数据甩远一点!”
林三酒一咬牙,“那就放开吧!”
无论如何,至少得保住意识力这一张王牌——她这个念头一落,意老师顿时撤回了意识力;她看不见那个数据体到哪儿去,但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她还是小瞧了一个高度发达的种族。
几乎是在意老师一放开那个数据体的同一时间,幽蓝深空中的所有银白丝线,猛然一齐亮光大盛——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又一次接收到了来自那个数据体的信息。这一次,对方传送过来的字句仿佛都是冰凉而平静的。
“准备好开放吧。”
林三酒心中一紧,正在这时,意老师猛然叫了一声:“头上!”
她一抬起目光,只见头上金属板猛地被什么东西给炸裂了一个缺口;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落了下来——这一切都只维持了不到短短一瞬间;一眨眼的功夫,金属板上再次恢复了原状,那个人也突然失去了踪影,仿佛刚才只是她眼花了。
林三酒明白她没有眼花。每一个跌进数据流管库的人都会被转化成一组数据,那个家伙也不例外。
而她也清楚地知道那个人是谁——在她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放置了一个跟踪监视物品的,也只有希望能顺着她找到礼包的人偶师了。(。)
568 蹦蹦跳跳上了当()
事实证明,人偶师并不是一个能够很快适应新事物的人。
当林三酒手忙脚乱地躲过了迎头扑来的一个水母攻击时,她终于脚下一跌,滚倒在了地面上;她再抬眼一瞧,顿时心跳都漏了半拍——随着人偶师的动作,一片一片密密麻麻的“水母”,接二连三地浮上了半空。
“等一下!你听我说啊!”她抬手一个空气漩涡,正冲出去击在了又一个靠近的水母上;那水母在空中摇摇晃晃了几秒,慢慢地消失了。不过林三酒知道,这玩意儿少了一个两个,对局势毫无影响。
“你还要说什么?”人偶师阴阴沉沉地盯着她,抬起脚,皮革发出了吱咯一声响。
随着他迈出的脚步,那无数个水母也飘飘悠悠地晃了过来,长长的、半透明的须子在空气中摇摆着,好像一片森林中垂下来的树藤——一旦被它们沾上边,就是一阵钻心的、令人眼花的痛苦。
林三酒喘了口气,一边摆手,一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听、听我说完,我没有对你设下陷阱,我也是受害者”
人偶师一声冷笑,打了个响指。她在心里暗骂一声,掉头就跑。
在刚才一眨眼的功夫里,林三酒的身体就回来了;然而再一定神,她才发现自己不但被扔到了一片水泥地上,而且对面不远处,在漫天遍野的茫茫灰雾之中,还站着一个身穿黑色皮革的男人。
人偶师在雾中茫然了几秒,很快就开始生气了。
在一边跑、一边防卫的过程中,林三酒虽然尽力解释了,不过却收效甚微——
“数据体,还什么都能编写出来——”对面的男人阴冷着脸,缓步跟在大片大片的水母后面,声音清楚地传进了林三酒的耳朵里。“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这片水泥空地本来就不大,又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水母;林三酒尽管动作迅捷,还是被蛰了好几下,痛得她一脑门子冷汗——人偶师不杀她,却也没打算让她好过;这些水母的唯一功能,似乎就是给人制造痛苦,而不留下什么真实伤害。
“我知道,这种事情真的很难想象,”林三酒忍着痛劝道,“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你就像是猩猩一样,一时理解不了”
“你说谁是猩猩?”
这个词是怎么脱口而出的?林三酒简直想捶自己一下。不过对方显然被激怒得更甚了,她已经能感觉到那一片水母骤然加快了速度,从她头上笼下来了一片阴影;虽然被蛰了也只是痛一会儿,但是当林三酒一抬头看见那密密麻麻的数量时,依然忍不住胆寒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穿过水母群,忽然眼睛一亮:“你看!我没骗你!”
人偶师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半空中的水母群顿时停了下来。
在不知不觉之间,天地间浓浓的灰雾逐渐退后了,露出了越来越大的一方水泥地。刚才二人的目光都被浓雾局限在了方寸之间,直到此时才发觉,原来这一片水泥地是一个停车场——地面上,正迅速地出现了白色粗线,划出了一个接一个的停车格子;甚至有的格子上,还十分逼真地画出了禁止停车和轮椅的标志。
在没有完全散尽的浓雾后,似乎立着一个什么建筑的门,只是隐隐约约地瞧不太清楚。
“这又代表什么?”人偶师目光一扫,哼了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动。
“说明是那些数据体编写出来的啊!”林三酒急得不行,“你看,他们编写出的现实越来越多了,我们能看见的也就越来越多”
说话间,雾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淡了下去,终于露出了后面那个建筑的真容——那是一间盖着棕色屋顶的平房。房子上挂着用鲜艳字体写着“kwik…e…mart”的标牌,底下是明晃晃的一扇玻璃门。透过门望进去,里头是一个收银台和几个货架的边角,看起来似乎竟是一个便利商店。
当这个商店出现的时候,这个环境似乎也全部编写完了。一转眼,灰雾消散得无影无踪,蓝天干干净净地挂在头顶上,阳光穿过水母半透明的身体,闪烁着漂亮的光芒。
太逼真了,林三酒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要不是她事先知道有“编写科技”这么一回事,她恐怕会以为这里就是现实。用纯触感应了一下,她甚至能感觉到微微流过的风——这儿与那个示范用的简陋木屋,可完全不一样了。
“你现在相信我了没有?”
人偶师微微转过半张脸,眼角的灰绿色亮粉一闪,没有答话;似乎他也陷入了半信半疑之中。
“你既然在我身上放了一个跟踪监视的特殊物品,就应该也见到了我所见到的一切啊你怎么还会以为是我设下的陷阱?”
“在你打破墙壁以后,虽然物品还处于使用状态,不过却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人偶师低低地回答道。
这么说来,打破墙壁之前他什么都能看见?
林三酒忍不住打了个战——幸好她选择留下来管灵魂女王的闲事,既没有去找礼包,也没有对那条毛巾做出反应。
想到礼包,她便忍不住想叹一口气,更想赶紧离开这儿了。林三酒盯着前方的便利店,皱起眉头:“他们的目标是强迫我们开放自己,拿到我们的所有数据但我想不出,他们为什么会编写一个商店?这个商店难道就能替他们拿到所有数据么?”
人偶师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忽然轻轻问道:“那些数据体,真的什么都能编写?”
“被他们解析过后、知道数据是怎么组成了的东西就可以,”林三酒抹了一把脸:“至少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
之前她的意识力曾包住过两组数据,时间各有长短,所幸似乎还没有被解析;这么看来,也许解析一个东西需要的时间很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们编写出的东西,就一直在了吗?”
“应该是吧除非被他们删掉了。”林三酒想到那个木屋,忙补充了一句。
人偶师转过头,盯着商店望了一会儿,突然回头朝她道:“你进去看看。”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不想冒险。”他冷淡地说道。
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林三酒看了一眼空中飘近了的水母,只好点了点头,透过玻璃门往kwik…e…mart便利店里头遥遥望了进去。
这么看来,这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商店而已,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排冰柜,排列着饮料和盒装冰淇淋之类的东西;右手边是收银台和小货架,似乎放着的都是杂志口香糖和避孕套。
这里是数据体编写出的环境,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正在某处监视着这个环境里每一组数据的波动。林三酒一旦用出意识力,那么关于意识力的情报大概就会因此而泄露;对于这唯一的王牌,她还是打算尽量多藏一阵子。
不光是她最好别用,连人偶师也不能用才行;林三酒嘱咐了几句,却只换来了后者阴阴沉沉的一眼。她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也就干脆不想了,朝便利店走了过去。
“欢迎光临kwik…e…mart!”
明明还没有走近玻璃门呢,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印度口音的招呼声,吓了林三酒一跳;她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