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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包又等了一会儿,见石墙上始终没有再显示出更多的信息,这才有点儿不死心地道:“那那我如果说上一个世界是荤食天地”
“荤食天地吗?好的。”
“不不,等等!”季山青忙叫住了它,“你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讨论完了再告诉你!”
“要时间干嘛?”人偶师挑高一边眉毛,盯着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儿温度:“上一个世界是哪里,有什么需要讨论的?不就是神之爱吗!”
“不是。”在对方若有若无、似隐似现的杀气中,季山青呼了口气,定了一定神,这才说道:“数据流管库不是一个库。”
“什么?”
“我终于想通了,”季山青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它不是一个库,我们都被它的名字给误导了。”
“那它是什么?”人偶师轻轻地问道——他的语气越轻柔,就叫人越能感觉到他的不耐烦。
季山青面色有点儿苍白,他转头四下看了看。高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奥林匹克是什么?不管末日不末日,它首先——”说到这儿时,他跺了两下脚,在地上踩了踩,道:“是一个星球吧?”
人偶师望着高墙没出声。
“神之爱是什么?也是一个星球。”季山青平稳了一下呼吸,语速渐渐快了些:“数据流管库是一片无边无际,如同宇宙太空一样的空间,这片空间又连接着、存在着至少两颗星球。很简单一个长得像狗、叫得像狗、习性也像狗的生物,它就是狗。”
“如果它是宇宙,那我们怎么可能在宇宙中生存下来?”
“本来是不能的,”季山青一边沉思一边说道,“但是现在不是多了一群数据体吗?它们很显然已经对那一片宇宙空间进行过改造了。”
“那么其他末日世界呢?难道也是这个宇宙里的一颗星球吗?”
礼包顿了顿,犹豫了一瞬才回答道:“不,我想不是。有进化者用‘平行空间’来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个末日世界,你听说过吧?我想,有可能其他的末日世界,都分布在别的宇宙空间里。”
见人偶师依然微微皱着眉头,似乎还有些难以接受,礼包又加了一句:“我的想法,还有一点佐证——我们不是因为14个月到了才被传送走的。我们只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个宇宙空间中的另一个星球上,而这个星球恰好也是一个末日世界。如果我的理论没有错,那么你和我姐姐的传送时间应该不会重新从头计算,因为在这个空间里,14个月还没有过完。”
他现在心思都被这件事给占满了,直到这段话脱口而出,礼包才意识到自己竟无意中露出了“你和我姐姐”这样的马脚——一瞬间,他连汗毛都乍了起来;但再一瞧人偶师,礼包又不由在冷汗中微微松了半口气。
对方没有留意到他这句话更深一层的含义,似乎还在思考着他刚才的话。
“你的意思是进化者在没过完14个月以前,就算进入了同一空间里别的末日世界,也仍然是按照剩余时间计算?”
“没错。”礼包一边点头,一边又悄悄打量了一下人偶师的神色。见他一眼也没往自己身上看,他不由更放心了,忙继续道:“从概率上来看,我认为当然也有人从神之爱被传送到了奥林匹克的那就又不同了。”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报神之爱?”人偶师看样子已经被说服了。“反正这个石墙只能看出来我们去过哪,看不出我们上一个世界是什么。”
“毕竟数据体还在找我们啊。”礼包苦笑了一下,“它们找的第一个目标,一定就是神之爱再说了,来自神之爱的选手一定不多,不好藏身。”
见人偶师没吭声,他趁热打铁道:“大大人,你一定是去过中心十二界的吧?不如咱们选一个我们都去过的十二界吧。我第三个去的世界就是红鹦鹉螺,你去过么?”
季山青有意把重点放在“你去过么”上,捎带着将一个“我也传送过好几个世界”的假信息给夹在了话里,给自己刚才露出的马脚打了一个补丁。
“当然,”人偶师哼了一声,同意了这个提议。“不过我看林三酒就想不到这一点。”
季山青一笑,“不会的!”他对林三酒很有信心,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意识力拟态的能力;至不济,她也能够靠着模仿自己的思维方式而得出同样的结论——“我姐姐人不笨,更何况我是看着她和那个大肉虫一起掉下来的,她肯定在这儿,也肯定想得到这个办法!”
林三酒和灵魂女王经历中的唯一一个交集点,也同样是在红鹦鹉螺;只要他们二人去了红鹦鹉螺赛区,就有很大可能性找见姐姐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季山青的想法没有错——他的确是在红鹦鹉螺赛区里见到林三酒的。
只不过二人都没想到,她居然是作为抛铅球比赛的目标而出现的。
——说起来也巧,“抛铅球”这个项目,是人偶师挑挑拣拣地选了半天,才终于从几百米长的说明和介绍里挑出来的;而他挑中了这个比赛项目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在这个项目里,他不必亲自出手,可以用人偶代替——至于人偶从哪里来?
红鹦鹉螺赛区里一共有2157个选手,这个问题,他一点都不担心。
在人偶师走进赛区后的五分钟时间里,这个选手数字就降到了2051——这还是因为十二界的进化者们要远远比其他地方的人更识相乖巧。
“这一次比赛的有多少人?”人偶师坐在一张高背软椅上,遥遥地望着面前的一片汪洋似的铅球和已经做好准备了的选手,声音低沉轻柔地问道。
“大人,算上您的人偶,一共是三百多个。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已经能够看见远处的人影了也不知道这一次来的是哪个赛区的赛跑选手。”一个极瘦极瘦、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得了厌食症一样的女人,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答道。
“你看,这就是活人比人偶强的一点。”人偶师冲她柔和有礼地一笑,夸赞了一句。礼包一声也不出,拢着手站在一旁,眉头深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敢,不敢,”那女人忙应了一声,“啊,来了!”
跑道上第一个出现的,是一个头发炸着、如同一颗花菜一样的男青年;在即将进入铅球射程的时候,他遥遥地向身后大叫了一声“大家小心,我要加速了!”,随即猛然一个加速,他化作一条影子冲进了漫天雨点一样的铅球之中——
人偶师歪着头,一手拄着面颊,百无聊赖地望着前方,只有亮粉偶尔一闪。随即,他呆了一呆。
在骤然加快了速度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影子,不但看起来很怪异,而且还很眼熟。
林三酒扛着一只塑料火箭壳,背着一个浑身皮都松了的双马尾女人,肩头上还坐了一个小腿长短的极小号白胖男人,一路噔噔地狂奔进了人偶师和礼包的视野里。(。)
610 冲着她砸()
当人偶师、林三酒双方都终于意识到了彼此的存在时,他们什么也来不及做了,因为铅球比赛在这一刻开始了。
数百只乌压压的铅球,同时从比赛选手手中破空袭来,裹着尖锐气流冲入了视野,登时布满了整片天空——几乎在一眨眼间,林三酒就看不见前方的选手了;她心里才刚刚咯噔一响,只听后背上灵魂女王急忙叫道:“退后退后退后!”
它才喊到第二个退后,林三酒已经猛然一下刹住了脚——离她最近的那一颗呼地一下擦着她的面前冲了出去,刮起的风打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小号白胖子又喊道:“不行,快跑,时间要来了!”
不仅仅是时间要来了。
刚才第一波铅球在进化者的臂力下,来势又快又狠,轰地一下已经从眼前呼啸而过;还来不及看清楚刚才有没有人被砸中,远方的比赛选手已经又抡起了第二波铅球,眼看着似乎马上就要发球了。留给他们的空隙大概还不到一个呼吸,一人一虫一娃身后的时间也即将扑到;灵魂女王急得在一张人皮里直拧,尖声叫道:“大人,大人,是我们呀!”
它的尖叫声远远地传了出去,等传进了铅球选手区域时,已经只剩下了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一点儿音波了。人偶师面皮抽动一下,轻柔地向身边那得了厌食症的女人说道:“照着那个39号砸。”
“等等等等,”礼包登时跳了起来,“别、别冲动!那是我姐,”他朝那骷髅般的女人解释一句,又哭笑不得地说:“我我以为你和我姐姐已经解开误会了”
出于各种考量,他没有选择铅球,而是有意选了一项时间排在铅球之后的国际象棋,因此还能观赛——当礼包发现这儿的奥林匹克居然还包含了各式棋类比赛的时候,他几乎立即决心要靠着下棋撑到离开这个世界了。
人偶师阴沉着脸,一眼也没有朝他看,只冷笑了一声:“自身难保的时候,还要再捎带救一救别人,我看她既然这样想死,我就成全她。”
在二人说话的工夫,第二波铅球早就已经被重重抛向了跑道。
礼包刚才的话显然一点儿作用都没起。人偶师显然没有在开玩笑,即使那瘦女人犹豫了一瞬,他手下的人偶们可没有;这一次,起码数十只铅球都是冲着林三酒去的——那密集一片的铅灰色转眼就将场中的高个儿女人给笼住了,礼包激灵一下,大步冲向前方,死死地盯紧了跑道,高喊道:“避开抛物线!避开抛物线!”
在铅球尖啸似的破空声中,他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淹没了,几乎一点儿也没传进林三酒的耳朵里。
不过,就算林三酒听见恐怕也来不及了。密集的铅球在一瞬间就冲入了她身边的每一寸空间,别说反应了,甚至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就在身后的时间也即将扑上来的时候,她右肩被一颗铅球击中了。
即使是被一架高速行驶中的火车头给撞上,恐怕力道也不会这样大了。林三酒只听自己肩骨咯咯一响,还来不及感觉疼,骤然间眼前天旋地转,已经远远地飞了出去——她不知道,就在她飞出去的同一时间,礼包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季山青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人偶师。后者一眼也没有朝他的方向看——因为他正望着自己手下那长长一排人偶,皱着眉头,似乎正准备发动下一波攻击。
第三波铅球朝跑道上袭去的时候,林三酒才刚刚落地。
伴随着重重砸上地面时那“咚”的一声,她眼前一黑,有足足好几秒什么都看不见了。直到这个时候,她右肩上才传来了几乎能叫人昏过去的剧痛,刚要试着想抬一抬胳膊,她差点因为那阵子钻心的痛叫出声来。
好不容易等视野清亮了,林三酒喘息着勉强从地上抬起了头。
“妈的!”刚刚看清楚自己身边环境,她顿时骂了一声,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一把捞起了地上的灵魂女王,又冲白胖子叫了一声:“抓住我!马上走!”
被进化者投掷出来的铅球力道惊人,她竟然被这一下给远远砸出了跑道,一路掉进了一群体操选手的比赛场地里——林三酒根本不想知道体操比赛的规则,也一点儿不愿意有知道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她脚下的大地上已经开始出现倒计时的数字“10”了。
一旦数字归零,她还没有回到跑道上的话,那时——那时,她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了;因为石墙规则上只是含糊地说了句“会受到惩罚”。
光是离开体操场地,就花了林三酒五个数字的时间。她不知道体操比赛到底是什么规则,也一眼都没有朝后头看;她只是打开了纯触,利用身体的每一次感应与机动,尽可能快地朝前方还没有被时间所覆盖的跑道冲了过去。
“快呀,已经数到四了!”灵魂女王尖尖地叫了一声。
右肩就像是被谁把肩骨给挖走了一块似的,沉沉地发痛,抬都抬不起来,更别说随步伐摆动了——林三酒抬眼一看,跑道离自己最少还有好几秒钟的距离;她一咬牙,将火箭速度调成了中档,风声蓦然大了。
就在跑道逐渐清晰起来的时候,又一颗铅球腾地划过了前方视野。林三酒心脏突地一跳,这才反应过来那铅球在她眼前,打不着她——只不过那铅球上还“挂”了另一个人,那人一头花菜般蓬松炸开的头发,在空中一颤,就随着主人一齐被打了出去。
是那个17号!
林三酒心中一惊。
17号经验丰富,连他都被铅球打中了,那么说明接下来的铅球攻势一定更加猛烈密集了;好在被打中也只是痛得难受罢了,倒没有什么别的副作用,这一点倒比林三酒预想中的安全多了只不过,为什么她见到的是17号?她和17号中间隔的那么些人,都哪儿去了?
“嗨,你也发现了啊!”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后方遥遥叫了她一声,打断了她思绪的时候,那声音主人也迅速沿着一条斜线冲向了前方跑道;林三酒一脚踏上跑道,抬头一看,登时又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17号回头冲她一笑,浅棕色皮肤浸在汗水里,光泽一闪:“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挨上铅球的时候,立刻朝它施出反作用力,打不出去多远呼,妈的!”
他一声骂还没完,又一颗铅球已经袭至17号身边。林三酒刚要叫,却只见那棕色皮肤的青年猛一顿住步子,将自己的身体直直对准那颗正要砸上他的铅球,随即一抬手,在一手抓住铅球的同一时刻,再次被击飞了出去。
看起来,他简直像是有意要被铅球砸中的一样。
明明知道身后时间离自己不远了,明明知道另一侧正有更多、更密集的铅球在呼啸飞来,但在这一个瞬间里,林三酒却依然定定地站在跑道上,直盯着17号被击远的身影——
正像他自己所说一样,铅球在反作用力下飞出去的距离,不像刚才林三酒那个铅球一样;球一落地,17号腾地跳了起来,动作灵活得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伤也没有;他飞快扫了一眼时间所在的位置,大喊一声:“你还不快走?”接着,掉头就朝跑道前方冲了出去。
当17号在遥遥的前方又一次踏进跑道里时,他脚下地面上的数字才刚刚变成5。
林三酒根本没有时间去分析他为什么要故意挨砸了——因为这个时候,又一波铅灰色的圆影已经铺天盖地朝她飞了过来。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听从常识的劝告,躲过铅球,继续在跑道上向前跑;二,是选择被铅球击飞出跑道,从远处绕一个圈子,进入跑道前方。
“快呀!”在她犹豫的那一刹那里,灵魂女王又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转过头,林三酒一咬牙,将自己的身体对准了一颗朝她袭来的铅球——这一点不难办到,因为人偶们仍然很“照顾”她。
再一次被铅球击中时,林三酒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承受了所有冲击力量的肩膀处,骤然亮起一阵白光,已经由防护力场给护住了;在身边有人时,意老师虽然始终不怎么说话,但却一直在主持着她意识力的恢复与运转。此时刚一被砸上,意识力顿时汹涌而出,死死地抗住了铅球的冲势,虽然依然被打出去了很远,但林三酒这一次,甚至都没有摔倒。
“咚”地一声,那颗铅球落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面上,震得地面发出了一声闷响。林三酒见脚下出现了“10”,忙正要走,突然只见那铅球闪了一闪,紧接着像泡沫一样从空气里消失了——随着铅球刚才一闪,一条亮闪闪的抛物线在空中一现,惊了她一跳;还来不及看清楚,那条光泽闪动的抛物线就像是一条两头起火的导火索一样,由两头向中间急速收拢,嗖地一下也不见了。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林三酒怔怔地问了一句。
“先回跑道上再说吧!”灵魂女王不客气地尖声叫了一句,白胖子又忙点点头——白胖子与林三酒不熟,又受了她救命援手,再紧急的关头,也一个字都不好意思催,只好等每一次灵魂女王出声催完了,他再点头表示赞同;几次下来,大肉虫倒是对他有了点好感,似乎已经决定不穿他了。
林三酒盯着身后时间的光影,将火箭速度调至中档,再次朝跑道冲了出去的时候,她终于又听见了那一道阴沉轻柔的嗓音。
“这个铅球比赛我玩够了,”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声气中含着微妙柔和的阴鸷感,“反正我也已经是击倒人数最多的了。接下来,就由你们负责把铅球全部抛完吧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这道每一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到这儿顿了顿,似乎在听谁的回答。随即人偶师再次开了口,近乎温和似的说道:“还有三分钟?那太久了。你们在一分钟内把球都投完吧,我懒得再看这帮白痴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