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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现在不能被人发现任何一点异样。
“还要挤多久呀,”一个细细的声气透过布料响了起来,“喂,你听得见吗?为什么不理我们?”
她当然听得见,但是她现在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林三酒也没有料到,在她以为店中没有人的时候,突然遭到了袭击。实体投影尽管与她本人一模一样,但没有任何战力——这一点,在乙方设计师上的表格已经解释得非常清楚——几乎没有任何还手躲避的机会,实体投影的头就击碎了玻璃门,直直飞进了半空里。
当时她吃了一惊,险些跳下投影仪;好在她突然及时反应过来了,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
昨天才特地去买的小型摄像头,好像也随着头颅飞出而滚落了下去;在画面旋转翻滚几下之后,她眼前出现了店内一片地板以及实体投影的手——那只她再熟悉不过的手,此时正软软地落在地上,五指无力地半蜷曲着,一滩血色正慢慢从手腕的方向洇开。
按理来说,实体投影就算被砍掉了头,也会依然以林三酒为准,保持着直立姿态的;之所以现在它会倒在地板上,全是多亏她反应快,当机立断地往后仰倒、直直摔了下去的缘故——当时还把茶叶们给挤得“哎呀”了一声。
她没有往投影仪里放入茶叶作原料,所以倒不必担心它们也会被投影出去。
但是现在怎么办?
林三酒仰躺在投影仪的平台上,有点儿傻眼。
“实体投影”明明是一个挺棒的主意,为什么自己却搞得这么狼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她现在一个人躺在天台上,一动不能动地呆呆望着天空啊?她原本已经做了一个很不错的计划,但谁能想到事情突变得这样快,竟连计划都来不及实施?
“你是堕落种吧?你过来,替我打扫一下店里。”在一阵喧闹之后,那男孩的声音突然闯进了她的耳朵里。
啊,原来耳机还能用。
林三酒感觉到自己的头似乎被那男孩捡了起来,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近。
“我去把灯光扭亮一点,你把尸体立起来靠在墙上——你还愣着干什么?打扫啊!”
长足也进去了?
男孩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始终近在耳边;随后一阵杂音告诉她,她的人头好像被放在了桌上。从小型摄像头传来的影像里,林三酒看见自己的“尸体”被拖拽着拉了起来,那只手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地面,随即从摄像头中消失了。
看来只要自己不再有所动作,实体投影就会像一具真正的尸体一样任人摆布。
趁着灯光还没被扭亮的机会,林三酒赶紧闭上了已经被风吹得干涩发红的眼睛。现在人头被那男孩放在灯光下仔细端详,她不能再一直睁着眼睛了;要是万一忍不住眨了眨眼,那可就什么都露陷了。原本睁开的死尸眼皮也可能会因为震动而闭上,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会引起怀疑。
“这就是皮格马利翁项圈啊。”
耳机中传来了那男孩感叹似的一句话。
这句话一入耳,林三酒顿时提起了一颗心——看来那男孩果然把绷带下的项圈拿出来了。
那他戴上了吗?
她竖起耳朵,不敢放过一丝响动。过了好几秒,她没有听见项圈打开又合拢的那一声“啪”,反而听见了抽屉被拉开后,放进什么东西又合拢的声音——她这才总算松了口气。
应该没戴上这可真是走运了。那男孩要是真戴上了项圈,也许马上就会发觉不对劲的。
由于时隔太久,她已经不记得当初在极温地狱时,她有没有把皮格马利翁项圈告诉过卢泽和玛瑟了;不过这个项圈跟了她很久,几乎成了她的标志之一,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在实体投影的脖子上也准备了一个项圈。
那个男孩果然早就听说过项圈的名头了,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有意选择砍下了她的头。
“但是,现在至少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意老师在她脑海里说道,“一旦满了三十分钟,描述的力量就会失效。你也不能再描述一次,否则那边的人头也会跟着开口了!”
林三酒收集了不少刀片一类的金属,用描述的力量将它们变成了项圈的模样,今早操纵着实体投影把它戴上了。
“他十几分钟以后打开抽屉,如果发现项圈变成了一堆金属片,那不免还是会让他生疑。”意老师轻声说道,“而且你的实体投影也只能坚持两个小时,时间到了以后”
“等等,”林三酒突然在脑海中打断了她,“你听。”
正在这时,耳机里恰好传来了长足一句模模糊糊的话:“你把人头收进盒子里干什么?”
经堕落种那句话提醒,她也感觉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有些不对了;男孩的声音依然近在咫尺,但就像是隔了一层似的含糊不清——“堕落种不要随便开口,我不想听见你说话。”
长足似乎咕哝了些什么,安静了。林三酒耳机中传来了又一阵杂音,夹杂着柜门开关的声音、纸张翻动的声音;当一切杂音都落下时,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人头被关进了一个什么狭窄空间里——因为店里的脚步声、清扫声,都远远地被隔开了。
林三酒犹豫着,微微睁开了眼睛。一线碧蓝天空填满了她眼皮之间的缝隙;等了一会儿,见耳机里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她慢慢将眼睛重新张开了。
四个圆叶子一字排开地站在她的脑袋旁边,正用小眼睛盯着她,不知什么时候从裤袋里钻出来的。它们似乎很喜欢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中风了?”老三关切地问道,“我以前只听说过,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幸好你还活着,”老四很温柔,“等我们走了以后你如果又中风了,可怎么办好呀。”
林三酒朝它们转过眼珠——她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能说。
“我们的陪伴任务快要完成了噢,”还是老大善解人意,“一壶茶能提供五天的茶叶陪伴,陪伴结束后我们就要去转世了嘛。”
转世?
这几个胖叶子,偏偏要在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时候告诉她这件事!
现在人头被放进盒子里了,那么只要不出声的话林三酒想到这儿,望着圆叶子们慢慢张开了嘴。四兄弟的眼睛都被吸引了过去,看着她嘴唇张张合合了一会儿,一齐摇头说:“没有声音,听不明白。”
她怎么敢在有进化者的情况下正常说话?
林三酒又气又急,只能小心地从唇齿之间挤出一点点微弱的气流,用气声低低问道:“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老大理所当然地说,“你是五天前下午喝的茶。”
“帮我个忙吧。”
“什么?”
“烧烧掉那家店,”林三酒用气声说道,“烧掉我的实体投影。”
那家店若是在起火之后丢失了她的尸体,那么自然会以为起火和尸体有关;如果人格们开始着手调查是谁放了火的话,可就太好了,那就等于他们被彻底引上了歧途——他们永远也想不到放火烧店的,会是四片圆茶叶。
四片圆茶叶都苦下了脸。
“拜托了。”
“我们试试吧,”互相看了看,圆茶叶们唉声叹气地说,“这真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要几片茶叶去放火,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可思议——要不是今日的发展与她计划的出入太大,她也不至于被逼得出此下策。
“火一烧起来,我去找你们。”林三酒望着它们微微一笑:“到时我们一起去找圆茶店老板。”
虽然它们又圆又短动作慢又话多,但林三酒还是很珍惜它们的陪伴。只要火能顺利烧起来,她就有八九成可能性甩掉卢泽的人格们了,到时行动也能自由得多了:“要是她有办法让你们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啊?”四片圆茶叶忽然好像快哭了:“我们不能转世吗?”
859 鲸鱼般的飞船()
“店内右手边的圆形架子上,挂了很多各式货物。其中有一只长盒子,装的是‘野外生存必需物资’,打开它。”
在四个圆叶子消失了踪影以后,林三酒直挺挺地躺在平台上,肌肉因为紧绷着而开始酸痛了起来。为了尽量忘掉不适,她回忆起了自己嘱咐圆叶子们的每一句话。“野外生存必需物资”是她在过去几次拜访那家店时留意到的,她记得盒子上还写明了物资内容,里头就有助燃剂和生火机。那似乎是末日前留下的东西,在店里摆了很久也没卖掉。
只要打开它,放火就不难了。
圆叶子们应该能办到这一点吧?
日头已经渐渐地挪向了中天,强盛阳光将天空映照成了一片通透浅蓝,让她不得不眯起了眼睛。脸上、身上被晒得热乎乎的,然而这暖热却只叫人越发不舒服了;时间过去得越久,她一颗心就悬得越高。
说到底,那只是四片茶叶罢了她是不是真的对茶叶抱了太大期望?
自从人头被那男孩放进了盒子里以后,她就没再听见什么值得留意的声音了。挪动物件、开门关门、模糊的脚步声倒是响起过一阵子,但很难从声音上判断出店里的状况;在那一阵杂音以后,店里就安静了下来,偶尔只有那男孩遥远地吸一声鼻子,似乎人在店面后头——这么半天连客人也没有一个,看来他把店关了。
门下有缝隙吗?林三酒有点儿担心地想,那几兄弟比一般茶叶圆胖多了,能钻得进去吗?
还有,那男孩杀了“林三酒”,为什么不赶紧联络其他人格?他把一具尸体留在店里,又是要干什么?
最重要的是,眼看就要下午了,叶子们会不会来不及放火就要转世了?
林三酒躺在天台上独自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越想越忧心;就在她怔怔出神之际,忽然只听耳机里响起了“哐当”一声清脆撞击,登时叫她心脏一缩——听上去,好像是一个什么盒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肯定是茶叶们不小心碰掉的!
她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果然听见一阵模糊的脚步声从远而近地冲了过来;那男孩蹬蹬地走近了放人头的柜子,扬声喝问了一句:“谁?”
从耳机里听起来,店内一片寂静。
那男孩似乎轻轻走了过去,随即又是一阵叫人难以听清的杂音。
她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不敢放过一丝声响,生怕自己会听见圆茶叶尖尖的一声“啊”——紧绷着等了一会儿,却只听见那男孩咕哝了一句“没挂好?”,和他好像摆弄了一下货架的声音。
放松和失望,同时像潮水般涌上了心头。
圆茶叶没被发现,但它们显然也没有成功。那男孩被声音引出来以后,肯定又将盒子挂了回去;这下,圆茶叶们就不得不重新再试一次——然而它们动作慢、身体又不灵活,现在的时间已经不允许它们从头再来了。
林三酒眯起眼睛,从睫毛阴影中勉强看清了天空正中央的强烈光源。
不知何时,已是正午了。
“意老师,我是什么时候去喝茶的?”她在脑海中问道。
前几天意识力消耗太大,直至今日才初初恢复完毕,意老师也总算能及时回应她的呼唤了:“我想想大概是十二点过后吧。你那天是在签到以后不久去喝了圆茶的,虽然逛了一会儿,但最晚肯定不会超过十二点半。”
林三酒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气。
时间真的不够了再过一会儿,那四个圆茶叶就要转世了。
“这下怎么办?”意老师有点儿苦涩地问道,“先不提还能不能见到那四个家伙吧,实体投影也快要到时限了尸体突然一下子从店里消失,一定会引起怀疑的。起火就不一样了,起火的话,那男孩肯定会以为是有人进去的,那么尸体消失就好说了。”
这一点,林三酒当然也很清楚。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紧紧咬住了嘴唇。
难道她这么多心力,都要白费了么?
耳机中再一次安静下来,那男孩似乎又走回了店后。她还记得店后那一条狭窄的长长走道,以及停放着飞行器的院子;感觉上,那家店的实际面积要远比门面上看起来大多了。
“算了,”她无声地对意老师说,“实在不行的话,趁着他现在不在店里,我切断投影——”
一个念头没转完,耳机里突然又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啪”,顿时掐断了她没有说完的话。林三酒浑身一凛,忙立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耳机里传来的任何一丝细微声响。
尽管店里仍然还算安静,但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蓬勃而极具侵略性的声音,渐渐地在耳朵里泛开了。它又像是潮水,又像是风声,弥漫所及之处,时不时地会让什么东西爆开似的发出一声低低脆响;很快,在放着人头的柜子里也能感觉到了——是火舌舔|舐侵吞着周围物件时,那种特殊的、灼热的安静。
“它们成功了!”
林三酒心脏咚咚一跳,登时一翻身坐了起来,抬手关掉了实体投影,兀自有些不敢置信。“它们竟然成功了!”
她将投影仪卡片化收好了,匆匆戴上了一张面具,抬腿就往天台出口跑去:“也许我还有时间去接老大它们——”
“没有了,”意老师忽然低低地提醒了一句:“已经到时间了。”
林三酒一愣,在楼道里顿住了脚:“几点了?”
人类在重建了社会以后,与之一并恢复的,还有他们的一部分生活方式。她顺着旅馆楼道里走了几步,一抬头,目光正落在墙上一个挂钟上。
“12:43,”她站在楼道里,有点儿茫然:“它们它们转世了。”
意老师半晌没有出声。
她来自于林三酒的潜意识,是她平时被意志所压下去的情感、记忆、经验和思绪的集合体;她一定能比林三酒本人更清楚地感觉到,她此刻有多么寂寞。
“来来去去,聚聚散散,”林三酒苦笑了一声,轻声安慰着意老师:“其实很正常,我早就习惯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悄悄从旅馆后门走了出去。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该干什么:“林三酒”此时已死,她要趁着这段时间赶去橘园,进行下一步计划——在那儿,exodus已经等了她几天了。
“它们不是也很想转世嘛,”林三酒有点儿没话找话似的说,“它们觉得陪我很累呢。也是我好像是使唤着它们干了不少事。”
以那种短短圆圆、没有手脚,只有底下一点点茶叶梗的身体来说,不管是什么活动都一定很费劲吧。
直到她登上了一艘巨型飞船的接驳站,意老师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种陪伴型茶叶真是太奇怪了吧,”林三酒买了票,与人流一起走进登船用的天空隧道;在她身旁的高空里,还有几艘同样的巨型飞船正悬浮在天空之中,从云层里露出了鲸鱼一般庞大的船腹。她望着天空隧道外飘过去的云丝,一时间竟有点儿羡慕:“只能陪伴五天,有什么意义呢?它们走了以后,让人更寂寞了不是吗?”
“等事情解决以后,回那家圆茶店看看吧。”意老师提议道,“说不定还有再次见到它们的办法当然,如果那个店主没有传送走的话。”
林三酒在心中应了一声,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话:末日里多少生离死别都走过来了,现在总不能因为几片茶叶而脆弱起来。
她一边走,一边强迫自己重新思考了一遍眼前事态和她该做的事情;这么走了一会儿,天空隧道却还没有走完。
“隧道这么长吗?”林三酒嘀咕了一声,左右看了看。隧道两侧是透明的,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如果站在走道边缘往下看,远处布莱克市场就像一片聚集了无数蜜蜂的蜂巢一般,挤挤挨挨地涌动着无数人头。
“是很长的,”从她身边经过的一个进化者好像听见了她的自言自语,扬声答了一句:“你看远处那艘停在云层里的飞船就知道了,咱们离飞船停泊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呢。”
“它们都是停在同一高度上的吗?”林三酒抬头扫了一眼问道。
那个背着一只长长旅行包的中年男人,似乎很愿意与人说上两句话:“是啊!你是头一次搭乘这种飞船吗?这是夜行游女提供的最大号飞船了,飞行距离最远,在天空里的交通层也是最高的。你知道的吧?每种不同型号的飞行器,能飞行的高度也不一样一层一层地安排好飞行计划,才不会出空中事故。我很喜欢飞船,你要是有问题就问我好了。”
他好像正期待着林三酒能多问他几句,但林三酒却叫他失望了。
她愣愣地停住了脚步,死死盯着远方云层中那艘鲸鱼一般的飞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晌没了声音;直到那个热心而失望的进化者走远了,她才咬着后牙低低骂了一句:“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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