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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什么样的巧合能救下她和鸦江呢?
黑泽忌要是听见了她的叫声找过来,那可就太好了——林三酒清楚这方便得根本不现实,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喃喃自语了一句。出乎意料的是,仿佛是上天终于听见了一次她的心声;她正思索着他到底在哪儿的时候,街角处响起了一个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一转眼就已经拉近了半条街的距离。
瘦女孩腾地拉下裤脚,将她被撕去了半块皮肤的血淋淋小腿重新遮好,站起来转向了脚步声的来源。现在再躲入黑暗中也来不及了,那人速度实在太快;不管来人是谁,都她的双腿给挡得严严实实,让林三酒什么也看不见。
“……你有什么事?”现在,连瘦女孩的声音都是紧绷绷的了。
来人是黑泽忌吗?
在来人的沉默中,林三酒满怀期望地等了几秒,直到一个甜甜的声音笑了:“……非法人口?”
她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来人显然是登记玩家。身处这个范围内的登记玩家中,除了林三酒之外,只剩下一个女性——邦尼兔。
“你是什么意思?”瘦女孩果然什么都还不知道。
“噢,没什么。”那个清甜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想起夏日午后浇在米糕上的凉蜜汁,很容易就不知不觉地听下去了:“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可以吗?”
“我没有这个计划。”瘦女孩硬邦邦地说。
“你和你身后的这个女人,不是同伴吧?”那个甜嗓音的主人如果就是邦尼兔的话,那她听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岁——或者说,普通人的二十岁。进化者的新陈代谢旺盛程度远超常人,对于他们来说,普通人的年龄已经不那么适用了。
瘦女孩没作声。
“我记得她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来着……怎么,不在吗?”甜嗓音说着,似乎还打量了林三酒几眼,她都能感觉到热热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几转。“你是用了麻醉剂吗?算了,那不重要。你和我做交易吧,我会给你报答的。”
“我不干。”瘦女孩一口回绝了。
在除了十二界以外的地方,两个陌生人之间很少能够成功完成一笔交易,尤其是当它涉及到了特殊物品的时候。毕竟世界上的特殊物品无奇不有,你怎么知道你刚交换到手的东西,不会突然对你反目,将你杀了、带着你的身家飞回原主人那儿去?林三酒就听说过不少这种进化者版本的都市传说。
“你还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呢,”甜嗓音里多了一丝缭绕着的恳求之意,想必从以前开始,就很少有人能狠下心肠拒绝她。“你就算听一听,对你也没有什么坏处,对不对?”
号称实力能与人偶师比肩的邦尼兔,脾气居然这么好?林三酒浮起了这个疑惑。
要是换作人偶师想要什么东西,只会叫人生怕给他给得晚了,哪敢和他谈条件做交易?
瘦女孩没忍住好奇——她的口气就像是在询问动物园里某个动物的习性一样,问道:“好吧,你要做什么交易?”
“你把你背后的女人交给我,让她这么瘫痪着就好,”
邦尼兔的嗓音清清甜甜地笑起来,荡漾着少女般的甜蜜感,仿佛刚得到了什么奖赏:“……回报是,我不杀你。”
瘦女孩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听见这么一句话,一时愣住了。
“你如果考虑的是我有没有能力杀掉你的话,那么你放心,”始终看不见面貌的邦尼兔诚恳地说,“对付你,我只需要几秒就够了。”
现在,邦尼兔又是一副导购小姐介绍商品的口气了:你放心,对于这种青春痘,只需要一周使用三次本产品就够了。
“你……你……”
“可是我有自己的人生哲学。”邦尼兔甜蜜地叹了一口气,“我喜欢充满戏剧性的事件,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包容了转折、可能性和意外,才更有趣,更有张力……是不是?比如你原本以为刚才是我在恳求你做交易,但是你却不知道,接下来是你要恳求我和你做交易了。有点讽刺,才有意思。遇见什么事都用武力打打杀杀,我岂不是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番茄酱片吗?”
瘦女孩好像完全沉浸在了惊讶和恐惧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林三酒能够理解她这种彻底僵硬的反应:在邦尼兔的那几句话之间,空气里仿佛有某种黑沉沉的、能叫人皮肤刺痛的压迫感,开始越来越浓,越来越重——人偶师给人一种如临深渊的恐惧,邦尼兔的气势却像是无数桶数吨重的浓硫酸,压在你的头上,不知何时会一起倾倒而下。
力量差距太过悬殊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进化者们真正交手,就知道自己遇见什么样的危险了。
“如何?”邦尼兔的声音却依然盈盈地十分清爽,“用你不认识的人,换自己一条命,不是很划得来吗?噢,不过还有一点,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去找蘑菇们度过余下的时间吧。你也很幸运了,在它们那儿你还可以吃顿饱饭。”
“我、我一点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瘦女孩知道的比林三酒想象中还少:“我昨天才被传送过来……”
“居然能活过一天!”邦尼兔吃惊地一笑,“你是怎么办到的?”
她虽然问得兴致盎然,但很显然,对瘦女孩到底是怎么活过一天而没有陷入lava的,她并不太感兴趣——瘦女孩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吞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有几分艰难地说:“你保证不会伤害我吗?”
她和林三酒素不相识,不仅无缘无故,还有几分嫌隙,她当然没有为了林三酒得罪邦尼兔的道理。再说了,只是想要问消息的话,那片黑暗里还藏着一个鸦江呢。
“当然,我发誓。”邦尼兔只说了五个字,她的声音却清楚地表明,她正十分享受恳求者和被求者身份转换的这一幕。
“她接下来五分钟都动不了的。接下来我就可以走了吗?”瘦女孩弯下腰,拖着林三酒往邦尼兔的方向走了几步;林三酒的足尖彻底离开了黑暗,瘦女孩却始终一眼也不看她——她心脏一紧,仍旧一动没动地躺在地上。
邦尼兔没有察觉到她忽然完整了的双脚,她应该都没有察觉到林三酒的脚尖原本是“不存在”的。
“走吧,”邦尼兔冲她一笑,“往那个方向一直走……离开这个城市。”
“还有一件事。”瘦女孩又干又硬的声音忽然说话了:“我不喜欢戏剧性。”
在她的双脚蓦然朝旁边一跃,消失进了黑色雾气中的同一时间,鸦江从半空中猛地掉了下来。
1149 毫无默契的二人()
一个多好的开头啊,林三酒不无遗憾地想道。
那个瘦女孩一看就固执,即使不得不对邦尼兔弯腰让步,果然也不甘心就这么忍气吞声;正是因为这样,她不仅告诉邦尼兔,说林三酒“五分钟内不能行动”,还出其不意地在半空中另打开了一个口子,将鸦江也扔了出来——
按理来说,不管接下来是打是退,他们二人都多少占了些优势。但是林三酒万万没想到,鸦江居然能正正好好、精精准准、不符合任何一条物理规律地,不差半点地掉进了邦尼兔的怀里。
肯定是他打开了【喜剧常见桥段】,对付她的时候挺厉害,怎么关键时刻却成了这个德行?
当然,等林三酒反应过来这一点的时候,什么都晚了。她原本假装瘫软在地上,只等邦尼兔中计走近再暴起发难的;结果叫鸦江这么一惊,她没忍住,立刻倒吸了一口响亮的凉气——鸦江好像一个超大号的娃娃似的,乖乖落进了邦尼兔的双臂之间,恰好将她的模样遮住了。接下来,两条细细的手臂在他背后一合,就将鸦江给拦腰抱了起来。
“她骗了我,”
在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呆住了的时候,邦尼兔依然清甜的声音响了起来,却因为被鸦江的外套给捂住了而有点发闷:“……你们都可以自由行动嘛。”
说到这儿,她似乎叹了口气,“没法子,对约定的背叛也是意外之一嘛。”
鸦江低头看看抱住自己的人,又拧头扫了一眼迅速爬起来了的林三酒——他脸上一时尴尬、一时恐惧、一时还要强作没事人,五官都要不够用了:“我、这个……这、这位不会就是……”
林三酒眼睛忽然一亮,脑海中闪过去一个主意,急忙切进去问道:“她就是你要找的林三酒吧?”
林三酒从刚才的对话中,发现对方是一个女性,又是一个登记玩家,当然能够推断出对方就是“邦尼兔”;但是作为邦尼兔来说,她却没法肯定林三酒就是“林三酒”——这高个儿女人也有可能是两个非法人口之一,毕竟邦尼兔还没有听她说过任何一个字,无法判断她到底是不是玩家。
如果她装作不认识邦尼兔的样子,那么邦尼兔反过来也会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玩家——就算只能造成一丝的疑虑,或许也能为她争取来一个机会。
她想得是挺好,只可惜有一点:鸦江和她之间,连一丝头发的默契都没有。
“啊?”鸦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冲她皱起了眉头:“太假了吧?这个借口?”
林三酒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一时之间一个字也找不着。
抱着他的女孩子,闻言甜沙沙地一笑,夸了一句:“你们两个挺有意思!”
她好像也不急着要把鸦江放下来——从她纤细的四肢来看,她个头儿也不会很高;但她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能将鸦江抱在半空里,不见她使多大劲儿,鸦江却连挣也挣扎不动。
“不过他说的没错,你就算假装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会上当的。”邦尼兔的脸都埋在了鸦江的外套里,要不是鸦江的双脚都离了地,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对依依惜别的男女朋友。“你是玩家林三酒,他是玩家鸦江,你们在找玩家黑泽忌……我说的没错吧?你和那个男玩家是朋友?”
邦尼兔的目标,就是要消灭所有玩家……林三酒心中又一次响起了鸦江这句话。
“是又怎么样?”她冷下脸问道。
“而你不是他的朋友?”邦尼兔的声音隐隐抬高了些——问的却是怀里的鸦江。
“不、不是……”
“我明白了,”邦尼兔始终没有露面,只有她的声音已经叫林三酒耳熟了:“我只需要留下她一个人,就可以把那第三个玩家引出来了。”
林三酒心脏陡然一缩,鸦江也在此时意识到了不妙,急急叫道:“等等——”
他的第二个字还未完全发音,邦尼兔的手臂已经骤然在他腰间急速收紧,没说完的话顿时变成了一道惨呼;好在他反应还算快,腰间腾地亮起一片白光,多少阻挡了那双手臂继续向内收拢的趋势——然而白光随即颤抖摇晃起来,好像也要被那双手臂压碎了似的。
林三酒心中一凛,赶紧抢身而上,然而就在她即将冲近鸦江身后的时候,只听他的身体里发出了一阵叫人肉紧的“咯吱”响——下一秒,皮肤、血液、内脏、骨骼就从邦尼兔的双臂之间炸开了。
上半身和下半身已经彻底断开的鸦江,半截向左、半截向右地掉在了地上。
……林三酒从一脸血中睁开眼的时候,邦尼兔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正面看见邦尼兔,却很难说她把对方的面容看清楚了。这女孩刚刚攥断了一个人的躯体,浑身上下都被大量鲜血给浸透了;血液从她的背带牛仔短裤上慢慢往下渗,一路染红了她细细的腿、短袜和鞋子。
邦尼兔的卷发都变成了湿湿黏黏的一缕缕黑红,唯独发根处还是铜黄的发色。浓稠的血液一层层从她脸上淌下来,涂抹得五官模糊不清,张开嘴说话时,连牙缝中都渗了血迹。
“先处理你,”她眨了眨眼睛,睫毛都结成了一绺绺,好像涂了太多的血红睫毛膏一样。
“你试试好了!”
林三酒兀自不敢相信前不久还活蹦乱跳的鸦江,现在竟然已经被拦腰攥断了——她的目光避开了那一处地面,一眼也不愿意往他的尸身处瞧;愤怒之下,打开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的双拳,就一左一右地向中央的少女冲了过去。
她也知道,如果对方真是人偶师级别的战力,她这一击恐怕不会起多大作用;不过这只是试探性的一击,只要邦尼兔有所动作,她就能找到下一个突破口。
邦尼兔那一双鲜明清晰的橄榄色眼珠,在鲜血包围中一转;似乎正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却忽然面色一怔——她居然不躲不避,只是微微一歪头:“诶?”
眼看着林三酒的双拳即将打上她的耳朵了,却猛地就像陷进了粘稠焦油里一样被牢牢地吸住了;不管自己如何用力,始终黏黏地拔不动。
“糟了!”意老师不由叫了一声,仿佛她不知道似的:“你现在反而门户大开了!”
邦尼兔微微皱起眉头,压根没急着反击,甚至连一眼也没有多看林三酒。她举起一根手指,在脸上的血液里蘸了一下,放进嘴里吸了吸。
那根食指拿出来时,被吸吮得粉亮干净。
“……樱桃味的?”邦尼兔看着手指,好像它背叛了自己似的:“还有……番茄酱?”
什么?
林三酒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在她抬起眼睛的同一时刻,邦尼兔身旁急速闪过去了一条影子,在经过她的时候朝她喝了一声:“还不快走?”
是鸦江!
林三酒目光急急一扫,发现地面上被截断的“人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由一根木杆拖把支着衣服撑起的假人,拖把布伪装成的头发乍一看惟妙惟肖;被攥成两半的是一个充当躯体的枕头,和一大包假血浆。鸦江在血浆上显然费了不少心思,离得几步远都能闻见一股子腥味,想来要不是“血”渗进了邦尼兔的嘴里,叫她尝出了不对劲,他说不定能一直蒙混到现在。
“我走不了!”她扬声喊了一句的时候,鸦江的影子早就扑了过去,连余光都捕捉不到了。
远处的鸦江似乎低低骂了一声,邦尼兔冲林三酒一笑,一晃头从她僵在半空的双拳之间退了出去;眼瞧着她一动身就要朝鸦江追上去的时候,林三酒的意识力像喷薄而出的浪潮般一翻一卷,迎面拦住了邦尼兔的去路,将她阻挡得顿了一两秒。
她没有人偶师强大!林三酒心里蓦地闪过去了一个念头。
“多谢你了啊!”鸦江抓住机会一边跑一边喊,脚下连连加速,一个字比一个字听起来更遥远:“以后有缘再见!”
最后几个字,连听都听不清楚了。
“他抛弃你了,”邦尼兔转过头,湿漉漉的卷发贴在了脸上:“你还要拦着我么?”
明明看上去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少女,在她面前,意识力却好像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紧绷起来的塑料纸,不知何时就会吃不住压力而断裂开来。林三酒咬牙硬撑的时候,突然只觉手上一松,刚才吸黏住她拳头的无形力量好像到了时效就消失了;她急急往旁边退去两步,同时立刻撤去了意识力——这个时候,鸦江早就跑得影子都没了,再追上去也晚了。
身边少了鸦江,她反而松了口气,轻松多了。
邦尼兔朝她慢慢转过身。
血浆干得很快,在她面庞上、背带短裤上结成了一层层痂似的干褐碎屑。她抬手抹了抹脸,窸窣声中露出了半张模样细致、五官小巧的脸庞,清秀而傲慢。
“喂,”她微微一笑,歪头问道:“这一轮游戏开始之后,你已经用过几件特殊物品了?”
林三酒一怔,不及张口,却在这个时候听见另一头街上逐渐响起了一阵急速奔跑下的“哒哒”脚步声。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的眼睛也越瞪越圆,终于化作了鸦江的一声哀号:“我、我怎么回来了?我跑了个圈?”
1150 拳击台()
也许是邦尼兔使出了什么手段,也许是鸦江的【喜剧常见桥段】又坑了他一把,反正现在鸦江回来了。他满脸惊惶,动作迅速,比名字就叫兔子的人更加像一只没头没脑乱冲乱撞的兔子。他几次想要转头再次跑掉,都被少女笑嘻嘻地拦了回来——邦尼兔显然很喜欢这个剧情的发展方向,拦截鸦江的时候,神色轻松得仿佛她是在牧羊。
几秒钟过后,当他绝望地停下脚步的时候,林三酒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给你,”她解除了一张卡片,“你掉的。我想你应该用得上它。”
她现在怀疑,鸦江之所以留这么一头长发,说不定就是为了能和拖把长得更相似一点儿。
惊惶中的鸦江带着几分茫然地接过了拖把,看了它一眼,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它是什么东西似的:“噢,噢,对……你……她刚才干了什么?”
他被邦尼兔拦了几次,却连对方是怎么办到的都没看出来。少女一直抱着胳膊站在原地,有时轻轻一踢脚尖,他就像迎面撞上一堵墙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