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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方磬偏头扫了眼坐在前屋吃饭的应乾,身形一闪跃出小院,也不知去了哪里。
而应乾察觉到方磬的离去,握着筷箸的手一顿,偏头扫了眼空荡荡的小院,恍若无事的低下头,继续吃饭。
方磬虽然走了,但应乾并没有逃跑的心思,毕竟这几日方磬也曾当着他的面出去过好几次,在应乾看来,这很可能是方磬的奸计,如果自己真的逃跑,很可能刚行出院子就被守候在院外的方磬给杀了。
应乾之所以会有这般想法,是因为近几天,他经常能感受到方磬对他流露出的浓烈杀意,虽然应乾不清楚方磬的杀意由何而来,但在应乾想来,方磬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动手,很可能只是差了一个能说服他自己的理由而已。
应乾觉得自己若是冒险逃跑,万一被捉住,那就是给了方磬杀害自己的借口。
因此,应乾没有动任何的歪心思,吃完饭后,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偏房里,安然的坐在了木塌上闭目休憩,奈何直到日落入夜,屋外仍是没有动静,方磬始终没有回来。
不过,认为这是方磬设下陷阱的应乾很有耐心,他仍旧呆在偏房,一点也不着急。
过了不知多久,偏房里的应乾蓦然睁开双目,在黑暗的屋子里侧着脑袋倾听,他听到了声音。
片刻后,屋内多出了一道光束,应乾侧首看去,却见上次偷窥的那个墙壁小孔中竟再次射出了光芒。
第29章 大局()
说起来,自上次应乾窥视之后,隔壁的荒凉院子一直无人造访,平日里也不见那院子里有什么动静。
此刻见了火光,应乾心中一奇,移到墙边对着洞孔看去,却见视野之内,那院子里现出一人,这人身着青衫,身形消瘦,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正是上次窥见的那个被老者唤做玄色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提着灯笼来到院内后,仰面开口,恭声道:“方大侠,突然唤小人前来,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院内响起冷然之声:“京城来信,雍西王在西境召集戎国卫,兵过十万,欲讨虏番,请战的折子昨日送到长安,现在估计已经递到了内廷。”
视野里,看不到这说话的人,但传来的声音很熟悉,应乾回思片刻,猛地反应过来,这是方磬的声音!
确定这是方磬的声音后,应乾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暗自揣测这中年男子和方磬半夜碰头,到底要商谈什么密事。
“对雍西王召集戎国卫,上表的这封请战奏折,你怎么看?”
方磬接着刚才的话,发出询问的声音。
中年男子开口道:“依我之见,云南新败,反贼兵锋直压黔境,如今圣上放不下颜面,对穆武书院、将门、皇亲三方势力左右为难,明觉他…额,雍西王在这种时候召集戎国卫、上这道奏折,其真实意图并非是想讨伐虏番,而是想给武皇提个醒,这天下还有他雍西王在,不属于朝堂任何一方势力的他,正是用来平息云南之变的神兵利器。”
中年男子面上古井无波,叹道:“雍西王的这一步先手棋下的确是高妙,不仅可以用来震慑虏番,还可以用来迷惑朝堂诸人,隐藏他真实的意图,即让武皇召他回京统兵出征云南。”
方磬冷然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依你之见,武皇会召燕明觉返京么?如果会的话,那燕明觉又会在何时回京呢?”
“武皇看了雍西王的折子,知晓雍西王的话外之音,必会派人秘密下诏让雍西王回长安听命。
而以雍西王的心智,定然也能猜到武皇即将到来的诏书。因此,为了掩人耳目,避开回京途中的危险,雍西王会在接到密诏前动身,多半现在,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中年男子轻声答着。
“你就这么肯定?”方磬疑惑的声音。
中年男子面色颓然:“方大侠若是不信,又何必来问我。”
方磬冷笑出声,似有所指:“公孙玄色,若我此番找不到燕明觉,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中年男子点头颔首,诚然道:“我怕。”
“怕就好。”方磬寒声道:“你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你还有一颗知道害怕的心。”
中年男子低头无言,没有回话,片刻后,方磬再次出声,道:“罢了,我也懒得与你虚与委蛇,实话告诉你吧,一个多月前我还在长安的时候,云南兵败的战报刚到,穆武堂的三老便猜到燕明觉可能会跳出来搅乱大局,并且三老早已料到他会寻机上表、提前返京。
只不过燕明觉这个人行事向来诡谲,三老也不太能拿得定主意,这才嘱托我来问计于你,公孙玄色,你怕是没想到,三老对你这般看重吧。”
中年男子垂首道:“玄色区区乡野画匠,得三老挂念,实是惶恐。”
方磬不耐道:“行啦,你的惶恐之情我会替你转达,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回京的燕明觉,阻止他搅乱大局。”
中年男子忙应声道:“三老智计超绝,向来料敌先机,雍西王的去向,想来三老应该也与您说过才是。”
“三老的确与我说过,他们说雍西王此次回京,很可能顺道来此看望他年少时的恩师,所以让我来此等候,不仅可以问计于你,或还可以守株待兔,奈何至今日燕明觉还没在这儿出现,我现在怀疑,他到底会不会来看望他那行将就木的恩师。”
方磬话音急切,说完后又是一声冷笑,重声道:“公孙玄色,你先别急着回答,三老在我出长安前告诉我,若是局面有变或是我犹疑不决时,当听取你的意见行事。
现在,我怀疑燕明觉不会来此处,而你接下来给出的意见将会决定我今后的行动,倘使你智浅才疏,无法料敌先机,不能给我正确的答复,亦或是你念及旧日师兄弟的情分故意包庇儿时同窗,给我指了条错路,那后果…哼哼,想必你能料得到。”
话音落下,院内悄然无声。
静了好一会,中年男子终是开口,朗声道:“雍西王与先生有着刻骨的师生情谊,其实我原先也认为雍西王此次回京会顺道来此看望先生,只是前些天我偶尔向先生提起此事,先生笃定的说雍西王不会来此看他,在那之后我思虑良久,一直想不通其中的因由,直到方才你与我提起三老对你吩咐过话,我才明白过来。”
“哦?你倒是明白的很及时嘛。”方磬一阵冷笑,道:“说吧,你明白了什么?”
中年男子默然良久,终是道:“正所谓兵家之胜,攻其不备,出其不意,雍西王用兵如神,精通兵法,自然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他很清楚他所要面对的敌人是谁,而面对非常的对手,当以非常之道应对,因此,从一开始就错了,雍西王根本就没想过要回京。”
“没想过要回京?”方磬诧然已极的声音。
中年男子解释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雍西王洞察先机,亦或是武皇比我们想象中的要英明,当三个月前皇亲统领八万大军征讨云南的时候,武皇和雍西王就已经暗中有了联系。
可能在那时武皇就已经下了诏书,诏书的内容是:万一云南兵败,雍西王当便宜行事,安排好边疆事宜,不必回京,直接前往云南平叛。
若是如此,雍西王昨日送到长安的那封奏折就是知会武皇的暗号,告知武皇他已安排好了一切,正手持天子剑,奉圣上亲笔诏,赶赴云南统兵平叛。”
“你…你是说,雍西王他…”方磬声音发颤,难以置信。
中年男子仍是那般平和的神色,颔首道:“如我所料不差,雍西王不会回京,更不会来此看望先生,他所行路线,该是南下川蜀,过天府,取道江州,直奔黔西,这一路他奉诏提调官兵,运粮拨饷,待行到贵州时万事具备,最多不出两月,便可尽灭反贼,平定滇南。”
第30章 公孙玄色()
院中死寂无声,夜间寒风拂过,中年男子手里的灯笼来回晃动。
好半晌,方磬声音传来,带着心惊:“你…你对你说的这种可能,有几成把握?”
“谈不上几成,我只能说这种做法是雍西王与武皇最好的决策。”
中年男子坦然道:“方大侠,你不妨想想,雍西王若是先回京城,在各方势力掣肘之下,受命出征何其之难,即便有武皇为其撑腰,他也难以一人之力,抵挡朝堂多方之敌。纵使他能在武皇的支持下领兵出征,但各方势力暗中使绊,他讨贼路上必然会多出数不清的麻烦,倘若耽搁的日子久了,无人镇守的西境必然生乱,到时他进退两难,不仅要负责担罪,数十年建立的威名也将毁于一旦。
可是,若按我所言的这般,不回京城直接南下川蜀奔赴黔西,雍西王只需两月便可平息叛乱,到时不论是回京还是赶赴西境,他都能应付自如,因为平叛大功之下,各方势力再难寻借口找他的麻烦。”
“可是…”方磬仍是不信:“往后两月尚属冬日,酷寒之日怎可贸然出兵?按照常理,来年开春才该是用兵之时。”
“这便是出其不意,虏番与云南反贼必然也抱着这般想法,所以雍西王并不担心自己离开后虏番会在短时间内出兵侵扰西境,且他务必会利用这段时间在云南懈怠之时给予反贼雷霆一击。
最重要的是,云南山多城少,不过曲靖、昆明、玉溪三座大城遥相呼应,且这三城城防破败,年久失修,并非固守之城,强攻必破,而若攻打山间小城或是会战于野外,以雍西王用兵之道,云南那群空有武勇的乌合之众必然不堪一击,兴许数场大胜之后,一个半月雍西王便能平定滇南,凯旋而归。”
这一次,中年男子说完后,院中安静的时间更长了,方磬足足沉默了半刻,几番思虑下,森然开口,道:“若是这般,我在此处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现在又该去何处寻找燕明觉?”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中年男子低声道:“从西境南下川蜀,若走山间小道,不仅跋涉艰难耗时费力,还会为诸多山贼所扰,雍西王必不会如此,而若走大道,那么前往天府,陇南是必经之地,以你的武功,现在即刻启程,应该能在雍西王之前赶到陇南落脚。”
“现在还来得及?”方磬不信的道。
“按理说,雍西王在收到云南战败的消息后,至少也得月余才能将西境边防安排妥当,而且他上表武皇的奏折是在昨日送到长安,按西疆至京城加急的速度,这封奏折该是在三日前送出。
若我没猜错的话,武皇身处长安不知雍西王何时动身,这封奏折正是雍西王用来知会武皇他已从西境出发的暗号,若如此,雍西王便该与这封奏折同时出发,离开西疆不过三日,你即刻动身日夜兼程,当能先他一步在陇南落脚。”
院中寒风呼啸,静然无声。
许久许久,传来方磬的一声笑。
“好,好!果然是天下奇才,难怪三老会对你有所顾忌。”
方磬钦佩的口气:“公孙玄色,我现在倒是好奇,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便知道雍西王的去向,故意绕了这么一大圈,演戏给我看。”
中年男子惶恐道:“方大侠,我哪里敢在您面前演戏,不过是方才的灵机一动,想到了这层可能而已,真的是侥幸。”
“侥幸?”方磬笑道:“我在此地待了将近十日,刚与你见面时,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待我与你说出朝廷局势,你装聋作哑,适时的才‘猜’出了我的来意。
并且在六日前的那日夜里,在这院中你和老先生相谈,故意说出我所认为的燕明觉行径,让没有防备的老先生出言否定使我心中起疑。
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知道我在监视你,以我的功力,隔着一个院子可以轻而易举的听闻到你们的言语。
而待长安有变,我疑虑加深必会寻你逼问,到时你再适时的给我演这么一出‘侥幸’,你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对吗公孙玄色?”
中年男子摇首道:“方大侠实在多虑,我若像您说的那般费尽心机,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因为你明白,三老看不破的事情被你看破,即便你缩身在此,也不会得到安宁。”方磬冷笑着,声音狭促:“与那位退出朝堂多年的将死老先生不同,你还有大把的年华,会让人寝食难安,所以你想在我面前装作没有看穿武皇和燕明觉下的这盘大棋。
可矛盾之处在于,若你不告诉我实情,我找不到燕明觉必会来寻你的麻烦,所以你一边装傻,一边计划着挑好时机告诉我燕明觉的去向,现在想来,这般左右为难也真是苦了你。”
中年男子面容抽搐,朝后退了半步。
方磬笑的轻松:“其实,你装的还不错,只是你忘了我的身份,忘了我已故师尊的身份,你应该不会想到,我师尊在离世前与我说过的话,他说你是这世间绝顶的谋士,是极少数强大到能威胁穆武书院的人!”
院内光影摇曳,中年男子手里的灯笼晃得厉害。
“别怕,我若真是三老的鹰犬,你现在已经死了,我哪会和你说这么多。”
方磬朗然道:“我虽出身穆武书院,但我一不为朝廷效力,二不为三老卖命,我生来所行,皆由我自己的道,这件事我会在三老面前替你瞒住,就说是你的那位老先生看穿了燕明觉的行径吧,你觉得如何?”
中年男子咽了口吐沫,颔首颤声:“仁音剑侠,盛名不虚。”
“你可莫要会错了意,我如此做,不过是因为我不想违逆师尊生前的意愿而已。”
中年男子愣了愣,不解道:“方大侠此言何意?”
“我师尊曾与我说过,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世间有物极必反的道理,即便穆武书院是正道门庭,宣扬仁道之地,也不能违背这个因果规律,因此这天下必须要有威胁、制衡穆武书院的人物势力。
而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正是因为过去,我那身为三老之一的师尊健在时,竭力保你。”
方磬铿然话音落下,中年男子怔了好一会,仰头叹道:“令师胸怀天下,无愧大世鸿儒之名。”
“我现下将这些告知与你,便是想让你知道,这些年并非是你装的好,而是我师尊愿意留你一命。”
方磬言罢,话音徒转,又道:“所以从今日起,你莫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玩那些自以为是的把戏,同时我也要提醒你,别高兴的太早,如今我师尊仙去,穆武堂内再也没有为你说话的人。并且我这次保你,是看在师尊的面上,不过也就这一次而已,如果我去陇南寻不到雍西王,我还会回来找你,到那时你只有一死,因为师尊的道并不是我的道!
在我眼里你是威胁这世间安定的人,如你不能助我,那大仁大忍之道,即便违逆师尊意愿,我也会取你性命。”
话音落下后,方磬的声音没了,而后视野内,中年男子松了口气,擦着头上的汗,转身提着灯笼朝院外行去。
偏房内,应乾还在对着小洞窥视,蓦然间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应乾猛地回过味来,转头时,却见房门洞开,方磬已是回到小院站在了自己所在的偏房门前。
“你偷听到现在,有什么收获?”
森冷的声音传来,应乾坐在榻上,心中发紧。
方磬瞅着应乾,冷哼着跨到榻上,将应乾提了起来,寒声道:“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也不与你多做解释,我此番前往陇南身负要事,长途奔波几日都不得休息,你最好能坚持下去,不然死了也是你的命。”
说罢,方磬带着应乾,行出偏房,跃出小院,身法运用到极致,在黑夜中一路朝南急行。
(第一卷第三篇:双音剑绝,完,下一篇:第一卷终篇:陇南风云。)
第31章 小镇()
武周武泰七年十一月初七,甘南暴雪。
陇南西北,白龙江畔,舟龙小镇。
鹅羽般的雪片随着呼啸的寒风飘飞,道上铺着半尺深的雪,天地入眼,白茫茫的一片。
午前日禺,镇外北面,有青衫长影踏雪而来,这人气正神俊,功力卓然,周身半尺之内不见片雪,在其手中还提了位男孩,男孩八九岁的年纪,双目紧闭,面瘦饥颊,穿着一件宽大棉衣,头上乱蓬蓬的一片。
这二人正是赶往陇南的方磬与应乾。
自那夜启程,方磬带着应乾一路疾驰,一连奔了九日,这期间除了在途径水溪湖泊时,方磬会停下来让应乾解手方便、取些水喝外,其余时候一直带着他赶路,片刻也不得歇。
这般不食不歇的过了九日,方磬倒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面色变差了些,至于应乾,捱了六七日便如焉巴的叶片,说话都提不起气,最近两日更是在迷蒙间度过,昨夜喝过水后还昏了过去,直到现在也未苏醒。
此刻,方磬提着昏迷的应乾于雪上疾驰,他脚下虚点雪面,一跃数丈,轻捷的飒然风姿显得极是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