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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踩在云端一般,我简直就是跌跌撞撞走出那茶楼,来到街上,阳光普照,然而我的心情却阴暗得仿佛暴风雨欲来的天空,灰暗阴沉。
走到街市口,看到那酒肆旁的告示栏上又围了一群人,似乎正在看一张新贴上去的告示。我用力地挤进去看,看到这次通缉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说是昨天晚上发现的和伊洛在一起的同党。
估计是昨天晚上没有月色,那些府卫并未看清我师父的脸,因此告示上画的那名男子并不像是我师父,也或许,同尹若在一起的那名年轻男子真的不是我师父?
哎,我着实也很想知道!
一整天,我失魂落魄,坐立难安,一个人似幽魂一般在临安城里瞎逛,心里期盼着能在某个角落同师父不期而遇。谁知道呢?如果昨天晚上那名年轻男子真的是我师父的话,那么如今师父有伤在身,身边又没有一个人照顾,他该怎么办?
我的心揪了起来
第85章 难寻()
一夜辗转,通宵未眠。
天一亮我就从床上爬起来,连早饭都没吃就准备出门去打探消息。走到门口碰到客栈的掌柜,那留着山羊胡子的掌柜见我这么早就要出门,就好心好意地提醒我不要乱走。据说这段时间一直在抓通缉犯,到处都查得很紧。
出了客栈,街道上已经有做早市的小贩开始摆摊了,一队士兵从街上雄纠纠气昂昂地列队走过,目光凛凛的,估计是在巡逻。
到了茶楼,我依例在楼上沿街的位置坐下。估计是我来得太早了,茶楼里客人不多,说书也还没开始,我便百无聊赖地透过窗户看楼下往来的行人。
忽然,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映入我的眼帘,那身影那般熟悉,从背后看真像是我师父。然而,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却步履轻松,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悠然信步,一点都不像是鬼鬼祟祟的逃犯。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冲下楼去,往方才看到那男子的地方寻去,然而那个白墙青瓦的屋檐下已然找不到那袭白色的身影。身边人来人往,我到处找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师父的身影。
我不禁哑然失笑,也许,真的是我看错了,那个像极了师父的身影并不是师父。于是,我便怏怏地走回茶楼,在方才的位置上坐下。
邻桌那几个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到茶楼来指点秀丽江山、谈论国家大事的大叔已经来了,正凑在一处说那个被关在临安府牢的御医的事。
我只装若无其事地喝茶,竖起耳朵认真听,却听到了尹若咬舌自尽的消息!
说是在对伊洛进行审讯时发现了她竟然是女扮男装,禀告上去后,赵王大怒,认定了伊洛必定是蓄意谋杀周太后的,否则半年前就不会女扮男装假扮御医接近太后了。
赵王要求彻查这件事背后的主谋,下令对伊洛严刑逼供,要她说出那天晚上逃跑的年轻男子,伊洛宁死不屈,最后咬舌自尽。
据说,接下来这段时间临安府会增派很多兵力加强搜查,还说,若是抓到女扮男装的当场就要解决。
女扮男装当场解决
我手一抖,手中的茶杯差点就掉在地上。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人皮面具,嗯,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我女扮男装这么久了,除了卢凌,好像也没人看出来。嗯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我心中忐忑,然而更多的是悲伤。虽然我和尹若交情不深,我也不是很喜欢她,然而想起这些年来她对我的好,对师父的好,我还是忍不住替她感到惋惜——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姑娘,竟然就这么香消玉殒了,怎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然而心中仍存一丝希望,希望这消息来源不可靠,希望尹若没有死,希望她仍然好好地在临安府牢里呆着,等着我们去救她。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壶茶水,一直坐到午时我才失魂落魄地离开茶楼回客栈去。一想到尹若也许真的已经死了,一想到师父如今也许负伤在身,而我却不知要到何处去寻他,一想到那告示上的通缉犯也许真的是师父
我心疼得难受,眼中的泪水一直打转,我好不容易忍住了才没泪如雨下。是的,我不能哭,尹若没有死,师父平安无事,我哭什么哭?!
于是,我便饿着肚子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竟迷迷糊糊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怪梦——
第86章 无猜()
春风和煦的时节,天空澄蓝得一尘不染,繁花似锦的花园里,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正高兴地追逐着。
小女孩长得很是漂亮,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娇俏可爱,灵动得仿若仙子。小男孩看起来比小女孩大几岁,也是长得漂亮灵动,从那对浓黑的俊眉和紧抿着的薄唇就能看出将来必定会是个名动天下的美男子。
这一对小小的璧人在花园里追逐笑闹,忽然,小女孩一个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扑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珍珠似的泪水一颗颗滑落,我见犹怜。
小男孩赶紧奔过去将那小女孩扶起,温柔地拉着她的手,低头看着她掌心那道浅浅的划痕,心疼地皱眉道:“哎呀,流血了,将来若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办?”
听小男孩这么一说,小女孩哭得更凶了:“呜呜呜——无诸哥哥,容儿不要留下疤痕——容儿不要留下疤痕——”
凉亭里两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闻声赶来,小女孩扑进其中一个夫人怀中抽抽噎噎地哭着,另一个贵妇人也俯身柔声安慰小女孩道:“容儿不哭,姑母这就吩咐人去叫御医来帮容儿看看,很快就会愈合,不会留下疤痕的——”
那个叫容儿的小女孩这才止了泪水,含泪看着那个贵妇人,娇声道:“谢谢姑母,容儿不哭了——”
“容妹妹真勇敢——”小男孩拉着小女孩的手夸赞道,小女孩破涕为笑,一张精致的小脸庞灿烂无比。
御医很快就来了,对那个被小女孩称为姑母的妇人俯身道:“微臣给贵妃娘娘,给王世子请安。”
御医口中的王世子,便是站在贵妃娘娘身边的小男孩,也就是小女孩口中的“无诸哥哥”。
“百里先生辛苦了,有劳百里先生帮白容小姐包扎一下伤口。”那贵妃娘娘举止优雅,显得端庄大气,对御医亦是和蔼客气。
于是,御医百里间便细心为那小女孩包扎了伤口,这才起身告退。
夕阳西下,小女孩的母亲领着小女孩告辞:“蒙娘娘召唤入宫,如今天色渐晚,我们也该回去了。”
白贵妃眼中似有不舍,携着那妇人的手挽留道:“嫂嫂难得入宫一趟,何必这般着急回去?就陪我们母子俩用过晚膳再回去吧?”
俗话说长嫂如母,白贵妃的母亲早逝,因此每每想念家人时便召她这嫂嫂入宫叙叙家常,因此姑嫂俩感情颇深,连带着两个小孩子的感情也深了起来。
然而,白夫人却面露难色:“本不该拒绝娘娘的一番好意,奈何辰儿前几日得了伤寒,这两日刚好,今儿一整天没见到他,我着实挂心。”
做母亲的心情白贵妃岂会不懂?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用在母亲和孩子身上是再恰当不过,因此,纵使白贵妃心中有万般不舍,也不便挽留白夫人。
于是,白夫人牵着白容离开。
夕阳的余晖下,白容却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朝她的无诸哥哥挥手道别,眼中盈了泪水,赵无诸亦是依依不舍地望着白容,不住地挥着小手。
见此情状,白贵妃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打趣道:“无诸,容妹妹将来长大了给你当世子妃可好?”
赵无诸仰起漂亮的小脸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郑重其事道:“容妹妹将来若也像母妃这般漂亮,那我就娶她当我的世子妃!”
一席话将白贵妃逗得笑逐颜开,心情大好。
第87章 白容()
白容,赵无诸。
我想,我确实不曾认识这两个人,记忆中也没有这对小璧人的存在。只是,那个小男孩的眼神似曾相识,而他轻声唤着“容儿”的时候,那神情和语调那般熟悉。
容儿,容儿,那个小女孩也叫容儿,然而却不是我端木容。
醒来后,我意识到也许是谁的散魄又被我的结魄珠吸收了。想当年唐明皇思念杨贵妃时,因杨贵妃“魂魄不曾如梦来”而遗憾不已,而如今我的梦境估计是无人把守,太容易闯入了,随便睡一觉都有孤魂野鬼来入我的梦。
醒来后,我握着幽魂镜思虑了好久。其实,只要我眼睛一闭念一下招魂咒,就能从幽魂镜中看到如今附在我身上的是谁人的散魄了,然而,因担心精力不足体力不支,我终于还是决定把幽魂镜收好。
毕竟,如今我一个人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身边又没有师父和师叔照顾,如果因为招了魂而耗去太多体力,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我想,只要按时吃师父当日给我的药,每天晚上让梦境持续上演也无大碍,而且,迟早有一天,我会从梦境中得知我想知道的所有答案!
这一梦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草草用过晚餐后,我便一个人到街市上漫无目的地溜达,凑到人多嘴杂的地方打探消息。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御医伊洛女扮男装及咬舌自尽的消息,听来虽然心酸,然而却不得不告诉自己尹若是真的香消玉殒了。
那么师父呢?师父又身在何方?是否平安?
直到暗夜深沉,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时,我才怀着满腹心事回客栈。摸到桌上的火折子点上灯,猛然看到我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一袭白衣,背对着我,一头乌黑的长发从床沿上倾泻而下。
我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只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然而那均匀的呼吸声中却夹杂着细微的呻。吟,似乎是生病了,又似乎是在做噩梦。
那袭白衣,那个背影,还有房中淡淡的青草药香,那般熟悉。
我已猜到了他是谁,然而心中并无法完全确定,于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慢慢地伸出手去,想试探性地轻拍下他的肩。然而,我方一伸出手去便被他猛然擒住了手腕,一个用力,一个俯身,那白色的身影便压在了我身上。
乌黑的长发垂泄下来,发梢轻轻触碰着我的脸庞,微微发痒。那张俊美无双的脸,那对浓黑的俊眉,那凛冽而略带寒意的眼神,离我这么近。是了,我没有猜错,他确实是我师父无疑,我师父,端木勋。
看到是我,师父脸上的警惕才渐渐散去,原本绷得紧紧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他一把松开我的手,依然俯身看我,柔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语气,仿佛他一直同我朝夕相处,仿佛他一直在这屋子里等我,等我回来。
“刚、刚刚回来。”许是方才被师父一吓,我的心依然跳得厉害,声音也紧张得微微发抖,眼睛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不知为何,师父的脸忽然有点红,是白里透红的那种红。
第88章 意外()
他忽然从床上跳起来,背对着我站在床边,低声责备我道:“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这么晚回来?!况且,你对这里又不熟悉,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如今,他自己身陷危险,却还担心我会发生意外?
我鼻子微微发酸,眼泪也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转,低声问道:“师父尹若姑娘是不是真的、真的已经”
我终究还是无法轻描淡写地说出尹若的“死亡”来。
师父转过头来看着我,脸色沉重,眼神悲哀。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头,然后眼中蒙上一层晶莹的泪水。
于是,我们彼此便已了然于胸,关于尹若的最后结局。
“那么,师父您那个告示上的通缉犯”我已然无法成言,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
师父又重重地点头,然后赶紧竖起食指轻嘘一声,示意我不要说出口。
我心中一阵疼痛,眼中蓄了许久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然而,我还是强忍着泪水,慢慢走到他跟前,低声问他:“那么,师父您受伤了吗?”其实,最让我挂心的,便是这个!
师父看着我的泪水一颗颗滑落,嘴角却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低头看着我,声音压得低低地道:“傻丫头,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很快就好了!”
“真的不碍事?”我疑惑地抬头望着他,他的呼吸轻轻地扫在我的脸上,让我的心一阵阵温暖。
“真的不碍事!”他挤出深深的微笑安慰我道,我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然而,令我疑惑的是师父如何知道我来了赵国,又如何知道我住在这家客栈?
听了我的疑惑,师父无奈地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无奈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师叔发现我自作聪明的留言后,一眼就看出了我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笔迹,立马飞鸽传书告诉师父我偷偷跟着他来了赵国。而早上,我在茶楼里看到的那个“疑似”师父的身影不是“疑似”,而确实是师父。
于是,师父便悄悄跟在我身后,知道了我住这家客栈,住这间房。然而,白天里人多,虽然那告示上画的人同师父不是很像,然而他还是觉得不便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于是就一直等到天黑后才悄悄跑到我房里等我,谁知等着等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待师父讲完事情的原委,夜已经很深了,我知道师父这些日子来提心吊胆、东躲西藏,肯定没有睡过几个安稳觉。于是便自告奋勇要把床让给师父睡,而我嘛就在地上打地铺。
毕竟,现在夜深了,我不想去叫醒掌柜让再开个房间,也怕师父的“突然出现”会让那掌柜起疑心。原本,那掌柜就因为这些日子来京城里到处抓通缉犯而搞得神经紧绷,紧张兮兮的。
这次,师父倒没有推辞,成全了我的一片孝心,倒头便睡。
我抱着被子躺在地板上,听着师父均匀的呼吸声却睡意全无,辗转反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渐渐睡着。
第89章 家变()
夜深人静,月色清凉如水,远处的荷花池里传来阵阵蛙鸣,空气飘着淡淡的荷香,这样静谧美好的夏夜,是她记忆中最后的幸福。
她在蛙鸣声中睡得香甜,梦里有花,有树,有阳光,还有她的无诸哥哥。
一阵嘈杂的人声将她吵醒,她揉着朦胧的睡眼从竹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努力踮起脚尖想拉开门闩。可惜她还那么小,只有六岁,小小的手臂根本够不到门闩。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了,她有点着急,乳母依然躺在东壁墙下的竹榻上睡得深沉,她光着脚丫跑过去,用力将乳母摇醒。
乳母惊恐地将她搂在怀中,然而还来不及跑出门去,一群侍卫粗暴地将门撞开,火光烈烈的火把将屋子照得通明。火把映在她盈盈的眸子中,灼伤了她的童年,她惊恐地转过头去,不敢直视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将头深深埋在乳母怀中。
然后,她和乳母都被带到了一处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在那方逼仄狭窄的地牢里,她看到了她的母亲、她的婶婶、她的姨娘,还有家中其他女眷。
一堆女人挤在一起,一个个惊恐万分,有的睁着大眼睛茫然不所措,早已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有的低声抽泣着,幽幽咽咽,瘦削的肩膀瑟瑟发抖;有几个年纪稍大点的仆妇抱在一起嚎啕大哭,怨天尤人,呼屈喊冤。
她和十岁的哥哥一起被娘亲紧紧搂在怀中,她看到娘亲洁白如玉的手不住地发抖。她抬起头,看到娘亲一副失神的模样,花容失色,容颜惨淡。
她轻轻地唤着娘亲,娘亲这才低下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告诉她莫怕,莫怕,直到这时候,她才忽然感觉到害怕,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娘亲的眼泪亦扑簌簌掉下来,搂着她低声抽泣着。
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到她的哥哥,当年十岁的白辰,紧咬着洁白的牙齿,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倔强地不肯哭出来。
这是她记忆中最后的哥哥,十岁的哥哥,懂事的哥哥。
第二天,她的哥哥被两个侍卫从女牢里押走了,说是要去隔壁的房间里和祖父、父亲他们呆在一起,听候发落。
她不知道听候发落是什么意思。
半个月后,她们终于从牢里放了出来,可是早已失去了家,失去了许多亲人。据说,王上下旨将他们家的男人尽数处斩,而女眷全都贬为贱民,成为官婢。
王上下旨?
王上是她姑母的丈夫,是她无诸哥哥的父亲,是个英俊和善的男人,怎么会将他们白家赶尽杀绝呢?
原来,竟是那个王上听信了他们白家密谋造反的谗言,再加上蹊跷离奇地从他们白府里搜出了一大堆用于锻造武器的生铁,王上龙颜大怒,下令将白家的人全数押入天牢。
第二天,禁卫军又离奇地从白贵妃,也就是她姑母的寝殿里搜出了人形布偶,而那布偶上赫然写着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