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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家的孩子?
怎么只提到“娘”,没有提到“爹”?
这对兄妹俩的父亲,是何等人物?
他娘又如何知道:江南武林“翠竹书生”方瑜不是坏人?
韦涓见天仇阻止自己向“翠竹书生”方瑜施出“烈火弹”暗器,开始的这刹那间,心头激起一股怒火……这孩子说话如此放肆!
当他倏然再一想……
像刚才那情形,这对兄妹俩从来投有发生过,那是鼓了极大勇气,才把这话说出口的。
“‘翠竹书生’方瑜不是坏人!”
芬嫂梅玉芬向这对兄妹两人,交代出这样一句话,显然有很深的用意。
同时,这话有完全的真实性。
两小之父“莫干剑客”胡玉琦,昔年就是江南武林中人物,梅玉芬是他妻子,显然夫妇两人对江南武林中情形很清楚。
梅玉芬向这对子女叮咛此话时,当然她不会想到韦涓会跟“翠竹书生”方瑜,双方山径狭路相逢,而烈火星君韦涓,准备出手威猛的暗器“烈火弹”来对付方瑜。
韦涓心念一阵游转,心头怒火消失,缓缓收起“烈火弹”放进口袋。
“翠竹书生”方瑜哈哈一阵清朗大笑,走近两小跟前,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朝这对兄妹两人,游转地看个不停……
他所投出的视线,不是眦目怒视,而是满含温柔与慈爱……
当他视线游转在天仇脸上时,似乎又洋溢出丝丝的回忆,和令人无法捕捉的惆怅。
烈火星君韦涓对方瑜向两小付出的神情,看来感到出奇,可是他并没有上前阻止。
兄妹俩对方瑜那份出奇的神情,亦都感到奇怪,可是从对方两眼中所孕含着的柔和,两小接触到方瑜投来的视线,并不感到讨厌。
“翠竹书生”方瑜似乎想到一些无法追回的回忆,使他轻叹了口气一他向天仇问道:“孩子,你刚才只提到‘娘’,没有提到‘爹’,你爹呢?”
天仇听到这声“孩子”,使他激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受,不但没有感到对方放肆、失礼和含有侮辱的成分,而是感受到一份暖意。
天仇带了一付大男孩子所有的忸怩,轻轻回答方瑜道:
“爹在十年前已经去世了……”
“翠竹书生”方瑜听到这句简短的话,脸色瞬息数变,轻轻“啊”了一声,接着又问道:“你们兄妹俩的爹,是不是武林中人?”
佳蕙姑娘一双明眸睁得大大的,一直游转在方瑜的脸上,她接口道:“爹名叫‘胡玉琦’,昔年江湖上有‘莫干剑客’之称。”
“翠竹书生”方瑜似乎要在两小跟前,抑下自己这份激荡的神情,轻轻跟自己在说:“果然是我琦哥留下的一对子女!
”
方瑜的这缕声音很轻,站立一端的韦涓没有听到,两小就在他跟前,听得很清楚。
天仇朝妹妹这边望了一眼,一付诧异、意外的神态,向方瑜问道:“方前辈,你称我爹‘琦哥’,你认识我爹?跟我爹是甚么关系?”
天仇声音很大,问得也很稚气,听进烈火星君韦涓的耳里,两眼直直,不胜意外地朝方瑜看来。
“翠竹书生”方瑜,已失去刚才大笑中爽朗的音韵,轻轻嘶哑的道:“我与你兄妹俩的爹,结拜把兄弟——你们该叫我一声‘瑜叔’才是……”
深深吁叹了一口气,他喃喃又跟自己在道:“琦哥,兄弟分别十余年,我一直在探索你的下落,想不到你离我而去!”
方瑜这话过后,两眼闪耀着一抹哀伤而又参入愤怒的光芒——他不是向两小,而是柔和的向天仇、佳蕙问道:“你们的爹如何去世的?……是生病?还是中人暗算遇害的?”
佳蕙姑娘见这位“瑜叔”问到这件事上,泪水流下,已泣不成声。
天仇是个大男孩子,还沉得住气,熬住心头的伤痛,把那次“圣手菩提”丁兆铭,亦即是当今少林掌门一空大师所说丧父的经过,告诉了这位才始相认的“瑜叔”方瑜。
“翠竹书生”方瑜沉重的道:“看来琦哥遭华山派掌门人老妖婆徐瑶贞的暗算……”
双眸晶晶凌芒闪射,又向两小问道:“父仇可曾了断?”
眼前烈火星君韦涓,已知道这位身怀绝学的“翠竹书生”方瑜,跟天仇、佳蕙兄妹二人,有“义叔侄”之间的密切关系。
韦涓近前一步,向方瑜告罪方才错失误会,而又将自己与两小之间的渊源告诉了方瑜-——禁不住深深叹了口气,接着道:“武当山太和宫一场空前浩劫,也是武林中一幕腥风血雨的惨剧,在这场浩劫中,夭仇、佳蕙两孩子双剑断去百毒太君徐瑶贞左右两手,也算了断了这椿杀父之仇。”
方瑜双眸怒芒四射,问道:“老妖婆没有死?”
韦涓摇摇头,道:“徐瑶贞断去双臂,被祁连派掌门人‘玄冰天尊’陶元晴所救走……
韦涓当时并未在场,是后来抵达武当山太和宫,经过情形是一空大师告诉他的。
韦涓在不胜感触之下,欲语还休顿了顿,才接着又道:
“这件事牵涉了上一代武林中儿女之情,是以家义兄‘七步追魂’班适齐阻止追杀,让陶元晴挟了老妖婆徐瑶贞离去。”
天仇和佳蕙兄妹两人,此后向“翠竹书生”方瑜,改口叫“瑜叔”了。天仇困惑问道:“瑜叔,你如何知道咱兄妹两人和姑丈,随身携带稀世珍物而行……”
佳蕙姑娘想来也感到奇怪,是以接口问道:“你又如何知道咱们三人,专是绕着荒僻的小径而行?”
烈火星君韦涓见两小向方瑜问出此话,亦正是他心头所要释开的疑团,是以楞楞向方瑜看来。
方瑜没有马上回答两小,向韦涓微微点头,道:“韦英雄,方某尚未解开此疑团之前,先要作一番的解释,才不会发生莫须有的误会!”
韦涓怔了一下,道:“怎会有莫须有的误会?”
方瑜一指手上纸扇,道:“方某手上这把纸扇,看来竹骨纸面,却能击石成粉,裂铁成泥,透过内家罡气,可以抵达飞花却敌、摘叶伤人的境界……”
两小听到这些话,两眼直直地朝这位瑜叔看来。
“飞花却敌,摘叶伤人”,那是武家所传闻中的话。眼前瑜叔真有上等上乘,不可思议的内家功力?
烈火星君韦涓并没有像两小那样的想法,他知道方瑜此话并非自吹自夸,而对方瑜实有这份能耐。
行家估量行家,从一件极细微的事上,可以估得出对方的分量来。
前面镇街饭店中,“翠竹书生”一声轻笑,立即引起邻桌韦涓所注意……。
韦涓是个练武的行家,他听出这声轻笑,出于对方浑雄无比的丹田之气——跟一般人不一样。
是以当时立即引起他注意,旋首回顾一眼。
翠竹书生接着又道:“‘精金钢母’是一宗稀世珍物。可以铸成吹毛斫铁的神兵宝剑,引起江湖中人所觊觎瞩目,可是在方某看来,不啻顽铁一块。”
方瑜视线移向兄妹两人这边,又道:“仇儿、蕙儿,并非你瑜叔危言耸听,你等如此疏忽大意,落进行家高手眼里,随时可以惹上杀身之祸。”
韦涓一震,问道:“方英雄,此话怎讲?”
方瑜道:“‘精金钢母’乃是西方太乙真金精华所萃而 成,三更时分,毫光直冲霄汉,平时其透出的毫芒,岂是布帛所能掩住,又岂能瞒过行家和高手的一对眼睛?”
韦涓听到这些话,无法否认,他也有考虑到这上面,所以沿途上来,极是注意小心。
可是,结果还是给这个翠竹书生方瑜,悄悄衔尾缀上。
胡家兄妹两人,跟方瑜已认上这层关系后,说话也就随便了——佳蕙姑娘眨动一双星星般的明眸,问道:“瑜叔,如何的包扎,使‘精金钢母’的毫芒,才不致透射出来?”
方瑜却是轻描淡写回答道:“这很简单,用软体兽皮,去屠夫那里买下一大块猪皮,裹上‘精金钢母’,就不再会有毫芒透射出来了。”
韦涓对方瑜两小所说的这些话,听来心里却是暗暗感叹不已……。
真是山外有高山,人外出能人,“翠竹书生”方瑜看来不过三、四十岁光景,除了他一身上乘绝艺外,肚子里所藏的东西,居然还不在皤然鬓边,年将八十的“石旗山庄”庄主洪昭良之下。
天仇指了指山麓这条小径,问道:“瑜叔,你又如何知道咱们专绕小径而行?”
方瑜一笑,道:“傻孩子,这还用问,瑜叔跟在后面不就知道啦!”
韦涓听到方瑜回答天仇此话,听进耳里,脸上微微发热,心里暗暗叫了声:“惭愧!”
自己身列饮誉北地武林“海内五贤”之中,江湖上有“烈火星君”之称号,现在给人衔尾缀着,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若不是“翠竹书生”方瑜,故意诵念书声相戏,可能对方跟到临安,自已三人还不知道呢!
当然,韦涓替自己感到惭愧,同时也可以想象到“翠竹书生”方瑜一身之学,不但已非泛泛之辈,显然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不然,自己又怎会浑然不知?
韦涓原来不想问的,却又把这句话问出口来——笑了笑,问道:“方英雄,你跟在咱姑侄三人后面,又准备如何呢?”
方瑜被问得一怔,才含笑答道:“韦英雄,恕方某不答反问……稀世珍物‘精金钢母’人人瞩目觊觎,据为已有,而出手翦径掳夺,如若衔尾缀着的人,不打此主意,他又为的哪桩?”
韦涓沉思了一下,才道:“以刚才我们姑侄三人,与方英雄还是素昧平生……难道方英雄侠胆义肠,暗中保护?”
“翠竹书生”方瑜确道:“就是先前方某所说,韦英雄和仇侄、蕙侄女三人,携带稀世珍物,以一般情形说来,为了防患意外发生,该走人烟稠密的官道:可是你等三人,却绕静僻小径而行,使人百思不解……”
一顿又道:“唯一所能解释的,你三人已知道下手准备掳劫的对方是谁,同时也已清楚对方行踪过处,为了避过锋芒才舍官道而走荒僻小径。”
烈火星君韦涓听到这些话,对方瑜的机智,和他的料事如神,心里暗暗钦佩。
现在胡家兄妹二人,跟方瑜已认了叔侄之间的关系,是以并不否认,韦涓一点头,道:“方英雄机智过人,猜得不错,我姑侄三人正遭遇到你所说的那种情形。”
“翠竹书生”方瑜视线从两小移向韦涓,问道:“敢问韦英雄,对方是谁?”
他问出此话,韦涓还未回答,接口又道:“是否前面镇街饭店午膳时,邻桌二位客人酒中听谈的两个喇嘛番僧?”
烈火星君韦涓听到方瑜后面所说的两句话,一声轻“哦”,不禁疑窦又起……
他如何会问出这两句话来?
难道方瑜跟两小扯上“叔侄”关系,暗中却和“雪山派”有所连缀,方用此话前来试探?
韦涓心念打转,立即问道:“方英雄又如何会知道?”
方瑜一笑,道:“方某在镇街那家饭店午膳时,你三人就坐邻桌,方某发现韦英雄十分注意那两位客人酒中所谈的话,眉宇轩动,若有所思中———”
一顿又道:“方某从韦英雄当时那份神情,是以才有此猜测。”
韦涓听到这些话后,顿时疑团消失,同时发现此方渝真个机智过人,聪明绝伦。
现在对方已前后说出这些话来,烈火星君韦涓也就毫不隐瞒,把有关稀世珍宝“精金钢母”取得的情形,如何遇到“石旗山庄”庄主洪昭良,及喇嘛僧松云和道姑马玉屏山径截夺,险险丧命于松云的铜钱暗器,和洪老以“无影劈空掌”相救的前后经过,都说了出来。
韦涓接着又道:“经洪老殷殷叮嘱,免得‘精金钢母’再横岔枝节,才舍官道而走荒僻小径。”
“翠竹书生”方瑜很注意的听着,不时的微微点头,韦涓话说到此,他问道:“韦英雄从那两位客人所谈听来,松云等已探听到你三人行踪去处,已追踪找来?”
韦涓一点头,道:“不错”。
方瑜问道:“当时在铁树锋山径抢夺的,只有‘瀚海罗汉’松云和道姑马玉屏?”
韦涓道:“从饭店那两位客人酒中谈话听来,可能松云又邀约了一个‘雪山派’的喇嘛番僧前来助拳……”
一顿,又道:“方英雄……”
他正要接着说下去时,方瑜含笑接上道:“韦兄不必见外,你是天仇、佳蕙两侄之姑丈,弟是二小的义叔,你我不妨‘兄弟’相称,不再加上‘英雄’两字了。”
韦涓听了笑了起来,连连点头道:“方兄说:得有理,愚兄遵命就是了……”
话落,收起脸上笑容,十分凝重问道:“方兄,据你看来,‘雪山派’中这伙人,会不会找去临安愚兄住处?”
方瑜道:“韦兄在江湖上并非藉藉无名之辈,要探听你行踪下落并不困难,他们已找来浙省境内,显然已知道你临安住处……”
两小静静听着,佳蕙姑娘似乎想到一件事情,很懂事的向方瑜道:“瑜叔,您是咱爹的义弟,是咱兄妹俩的义叔,此番咱们相认,您该去临安见见我娘才是啊!”
方瑜含笑点头道:“蕙儿说得有理,瑜叔也正有这个打算。”
他们在山麓小道上,谈过一阵子后,继续往前面走去。
方瑜朝拴在韦涓腰带用布包上的“精金钢母”看了一眼,道:“韦兄,此物用块猪皮裹上,毫芒不会外泄,走在路上较为安全。”
韦涓一点头,道:“是的,方兄,前面如有镇甸,看到屠夫猪贩向他们买块猪皮。”
就在他们这阵谈话中,时间悄悄过去,似乎觉得没有多久,但现在却已是倦鸟归林,夕阳西下时分。
遥目看去,炊烟袅袅,已是一处市集镇甸,四人来到镇上,看到这里人烟稠密,十分热闹,虽然是处镇集,却不下于一个县城。
天仇已把瑜叔的话牢牢记住,来到镇街上后,就即道:
“不知菜市场在何处,我们先去买下一块猪皮,把‘精金钢母’包上才是!”
佳蕙姑娘纵目四顾,视线投向横街闹处,道:“仇哥,那边有人提着菜蓝子出来,可能就是菜市场啦!”
方瑜一笑,接道:“蕙儿说得不错,瑜叔与你姑丈在此街边等候,你和仇儿找去看看,有没有猪皮可以买到?”
两人站在大街边上,韦涓把钱交给了佳蕙,同时告诉她那块猪皮的大小——兄妹二人找去横街市场。
韦涓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向旁边的方瑜道: “方弟,临安离此仅数十里相隔,‘雪山派’喇嘛番僧和那道姑,会不会已找去愚兄那里?”
翠竹书生方瑜沉思了一下,道:“‘雪山派’中人跟韦兄结下过节,缘由‘精金钢母’而起,而他们志在掳夺这块钢母——他们即使找到韦兄府上,你随身携带‘精金钢母’尚未回家,他们就没有这贸然出手的必要。”
韦涓缓缓点头,听来也有道理。
他们虽然在山径小路上谈了不少话,可是方瑜对韦涓在临安的情形,还并不清楚。
方瑜就想到那回事上,问道:“韦兄,你家居临安何处?做什么工作?你不带自己的孩子外出,却带了我义兄胡玉琦一对子女出来?”他看到韦涓年纪在四十左右,是以才问出下面那两句话。
烈火星君韦涓道:“愚兄家居临安城西大街……”
他话到这里时,迟疑地顿了下来——什么工作?
韦涓跟前是临安城的“校尉总管”,其身分不算坏,相当于皇城的“九门提督”。
可是侠义门中的武林人物,少有给功名利禄所诱,是以他顿了顿,用了解释似的口气道:“武林中有位‘圣手菩提’丁兆铭,方弟谅有所闻……”
翠竹书生方瑜见他突然把话题移转,旋首一瞥,点点头道:“我知道此人,是位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韦涓又道:“‘圣手菩提’丁兆铭,原系南宋朝廷临安城的一位‘校尉总管’,由于丁老削发为僧,取名‘一空’,职掌少林掌门,愚兄就接替丁老临安的职司。
方瑜一声轻“哦”,道:“原来韦兄是临安城的校尉总管。”
韦涓脸上有点发热,笑了笑又道:“说来惭愧,愚兄结婚很晚,你大嫂胡玉娟现在才怀有身孕。
方瑜听到了“胡玉娟”此名,已清楚了他跟义兄胡玉琦之间的关系——在他记忆中,琦哥有一双牙牙学语的幼儿,就是现在这对兄妹,另外有个背垂一条辫子的妹子,名叫“胡玉娟”。
方瑜又问道:“我那位‘玉芬大嫂’,是否跟韦兄住在一起?”
韦涓点点头,道:“是的,芬嫂跟玉娟一起,也住在临安城西大街‘校尉总管府’。”
两人站在大街边谈着,两小向这边走来,天仇臂弯挽着 一包东西,佳蕙笑哈哈道:“瑜叔,姑丈,猪皮买到啦!”
天仇走近跟前,道:“大块的猪皮很少,找了几个屠夫摊贩处才找到。”
方瑜朝天色望了一眼,道:“我们就在这镇上,找家客栈打尖宿下吧!”
四人找来横巷清静处一家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