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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星传-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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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你从今以后,有生之年,永远不要叫任何一个爱你的女孩子伤心……“他反
复默念着这句话,眼前纷纷的雪花,每一朵似乎都变成”冷月仙子“那苍白、悲哀,而又刻
骨铭心的熟悉的面容。他不忍违背她临终前的话,但他却又怎能忘记那不共戴天的深仇?他
不能忘记那不共戴天的深仇,但他又怎能忘记檀文琪那如海的深情?”无论怎样,我总不能
让爹爹与叔叔含恨于九泉之下!“他心中终于下了决定,霍然转身,坐在窗前的袁泸珍突地
幽幽地长叹了一声,缓缓道:“雪这么大,文琪姐姐不知道怎么样了?”
  裴珏心头一阵颤抖,“七巧追魂,”那飞虹道:“唉,‘龙形八掌’一直到此刻仍没有
动静,这样等待真比什么事都要令人难受:我……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已变志,如果我去探测
一下,必定可以将他们的虚实情况探测出来。”
  裴珏轻叹一声,摇头道:“那兄,欺人之事,必不可久,我们既不愿人家以好计欺骗我
们,我们又何苦以好计去愚弄别人?”
  “七巧追魂,怔了一怔,只觉此话义正词严,实是不可反驳。”冷谷双木“端坐在窗的
西侧,冷寒竹忽然道:“消息来了!”
  语声未了,只见一个劲装疾服的汉子,匆匆奔入,面上的神色,像是突然寻着了宝藏似
的……
  那飞虹一声叱间,他便急急道:“城里面现在已经更乱了,流言纷飞,满城风雨,从
‘飞龙镖局’的手下传出来的消息,‘飞龙三杰’确已毙命。”
  那飞虹淡淡应了一声,只听他接口又道:“最要紧的是,在昨天夜晚,‘东方五剑’中
的东方震,以及那‘龙女’檀文琪竟一起失踪了,所有的人遍寻不获,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
里?直到此刻,‘龙形八掌’檀明还在焦急之中,是以始终没有动静。”
  袁泸珍惊叹一声!
  裴珏面色大变。
  “七巧追魂”呆呆地愣在当地,不知是惊是喜。
  就连“冷谷双木”都被这惊人的消息震得长身而立。
  那飞虹沉声道:“这消息是否可靠?”
  劲装汉子喘息着点了点头,哪知这一阵惊异还未过去,众人还木立当地,院外突地又有
一人飞奔而入,嘿声道:“门外突有个‘飞龙镖局,中的趟子手来求见’裴大先生‘。此人
武功甚高,赵平飞、王得志想上去将他擒来叩见盟主,哪知他轻轻一羊手,就将赵平飞、王
得志击倒在地!”“七巧追魂”那飞虹面色更是铁青,沉声道:“你看清了此人是什么模
样?”
  这汉子微一沉吟,道:“此人面色一片蜡黄,看来仿佛有重病在身,穿的是‘飞龙镖
局’趟子手的衣衫,头上戴着一顶范阳毡笠,紧紧压在眉毛上,别人很难看到他的目光,脚
上穿的什么鞋子,小的却没有看清!”
  “七巧追魂”冷“哼”了一声,又道:“他身上可带有兵刃?”
  这汉子垂首道:“他身材与我这般模样,身上没有兵刃,但腰间却似暗藏着一条练子
枪,七星鞭之类的软兵器。”
  “七巧追魂”双眉一皱,道:“飞龙镖局中,哪里有这样的角色?盟主,小弟先去看
看。”
  裴珏面沉如水,截口道:“此人寻的既然是我,自然是我出去,”语声未了,他已走出
门外,极快地穿过庭院,穿过大厅,只见敞开的大门外,一片嘈杂,十数条汉子,拥挤在门
前,挡住了那人的身影,裴珏双手一分,大步而出,只见一条汉子,果如方才形容的模样,
垂手立在阶前,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似乎根本就未将面前这十余条汉子看在眼里。
  裴珏剑眉微扬,沉声道:“朋友是谁?寻裴珏有何见教?”
  这汉子仍然低垂着头,也不望裴珏一眼。
  裴珏皱眉道:“在下的话,你难道没有听见么?”
  只听这汉子干咳一声,嘶哑着声音道:“檀总镖头有令,要我来劝你归降‘飞龙镖
局’,否则……哼哼!”
  裴珏面色一沉,冷笑道:“你回去——”语声未了,突见这汉子竟仰天大笑起来,举手
一挥,挥去了头上的范阳毡笠,露出一双雪亮的眼睛。
  裴珏凝目望去,突地大喊一声:“原来是你!”
  一步掠了过去,紧紧抱住这个人的肩头,竟在这结冰的雪地上,纷飞的大雪中,狂笑雀
跃起来。
  方自出门的“冷谷双木”、“七巧追魂”以及袁泸珍见到这般情况,都不禁为之一愣,
大笑声中,只听裴珏道:“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怎地也不通一下信息?”
  那汉子大笑道:“我当真行动神秘得很,怎能走漏消息?”
  他一面大笑,一面扶着裴珏的臂膀,走上石阶。
  袁泸珍秋波转处,轻呼道:“李耀民,你怎么也来了?”
  裴珏一怔,停步道:“李耀民,谁是李耀民?”
  “七巧追魂”目光凝注,只觉得此人的一双眼睛好生熟悉,沉吟许久,终于想起,脱口
道:“七巧童子,怎地来了?”
  袁泸珍大奇道:“谁是七巧童子?他明明是‘飞龙镖局’里的趟子手李耀民,你们切莫
要上了他的当!”
  裴珏心念一转,哈哈笑道:“想必你这些日子里又弄了些什么花样?但‘七巧童子’吴
鸣世怎地会变成李耀民了呢?”
  “七巧童子,吴鸣世仰天笑道:“李耀民者你要命,要你命,要檀明的命之意了!哈
哈——此事说来话长,快些摆酒,待我详谈。”
  他们大笑着携手走入后院,这一双患难相共的生死朋友,虽然许久未见,但情感上却毫
未生疏。
  只是他们觉得彼此间都有些变了。
  人厅之后,那飞虹立刻招呼摆酒,“七巧童子”吴鸣世笑道:“恭喜那兄,终于大彻大
悟,稍后小弟要敬那兄三杯。”
  裴珏、那飞虹齐地一“愣,脱口道:“你怎会知道?”
  吴鸣世含笑道:“方才被我打倒在地上的赵平飞与王得志,便是我一手安排在那兄手厂
的内应,因为那兄的一举一动,小弟都关切得很。”
  “七巧追魂”怔了一怔,掌心不觉又暗中沁出冷汗,他本来以为自己心智可称一时之
选,此刻心中不禁惊恐、惭愧交集。
  酒方摆起,“七巧童子”吴鸣世便开始叙述他这些日子来曲折离奇的故事,他最先说:
“我最初听裴兄讲起他的身世,便知道‘龙形八掌,必是对他藏着极大的阴谋,谁要说他这
样的人天资愚鲁,那些人不是疯子便是白痴,檀明既非疯于亦非白痴,自然是另有居心。”
是以我一开始便用易容药改换了容貌,投入’飞龙镖局‘想在暗中留意檀明的破绽,后来我
又在无意中寻着了那车夫’过不去‘,听到了他梦中的呓语,我就以各种方法,逼得他心甘
情愿他说出这件隐秘!“他说得甚是简单匆忙,仿佛还有什么大事要等着他去做似的。但这
简单而匆忙的言语,却已足够使得众人为之感叹惊奇。他微微一笑,接着道:“我曾听裴兄
说起过这位袁姑娘,是以我常在暗中留意着她,借故和她说两向话,又在有意无意间,告诉
了她许多事!”
  袁泸珍双目圆睁,轻唤一声,道:“呀!难怪——真想不到,你……你真的是聪明。”
  吴鸣世微笑一下,向裴珏道:“那次这位那兄到‘飞龙镖局’时就是我引着袁姑娘在有
意无意间见他一面,后来我又将檀明和十余年前那一段无头公案的关系,告诉了袁姑娘,然
后再引发她出来找你的意思。”
  裴珏伸手一拍前额,感叹道:“我那时便觉奇怪,她一个小女孩子,怎会探出那么多秘
密?原来……唉,七巧童子,你真该改名叫做十巧童子才是。”
  袁泸珍睁着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道:“我逃出来的时候,差点被他们抓回去,是不是
又是你在暗中帮我将他们引开的?”
  吴鸣世微笑颔首道:“那次我也十分危险,差点被他们发觉真相,幸好那般人都是蠢
驴!”
  “‘七巧追魂”那飞虹长叹道:“那些人并不太蠢,只是吴兄你……唉,当真有经世之
才,过人之智。”
  吴鸣世道:“那兄过奖了。”
  他面上突然泛起一阵得意的光辉,接口道:“这些事倒还不足为奇,此刻在汉口城里,
小弟倒确实写下了一些得意之笔,日落以前,我们必定要赶到汉口城去,到那时……哈
哈。”他得意地大笑数声,举起面前酒杯,仰首一干而尽。
  袁泸珍幽幽叹道:“这些事我已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出来的了?你却说都不足为奇,大哥
哥,我真想不到你有如此聪明的朋友,看来比你还要聪明得多。”
  裴珏含笑道:“他一直就比我聪明得多。”
  如此俗气而容套的称赞之言,在他口中说出,却是那样地真心而诚恳,吴鸣世摇头道:
“错了错了,我再聪明,也不过是绿叶而已,只能为辅,不能为主。”
  他笑容一敛,忽地正色道:“裴兄,你要知道,真正的牡丹是你,当今江湖中大乱已
起,收拾残局的,也必将是你,上天生你,乃为‘公’,你切切不可为了一些儿女情仇,消
磨了自己的志气,我方才看你意志消沉,心里实在难受得很,你要知道此刻武林中千千万万
的眼睛,俱都注目在你身上,千千万万个希望,也都寄托在你身上,你若是自暴自弃,岂非
叫天下武林朋友伤心!”
  裴珏心头一震,宛如一桶清水,灌顶而下,心头顿觉一片清明,刹那间便将所有的
“私”情、“私。怨一起抛开,心中暗骂自己:“裴珏呀裴珏,你当真该死,天下武林朋友
的前途气运,难道不比你私人的一些情仇思怨重要得多?”
  一念至此,他心头既是惶恐,又是感激,忍不住长身而起,向吴鸣世当头一揖,却不知
该说些什么!
  “冷谷双木”对望一眼,冷寒竹道:“好朋友!”
  冷枯木叹道:“当真是好朋友。”
  “七巧追魂”那飞虹长叹道:“谁若是交了你们两人这样的朋友,此人当真走运得
很。”
  过了午时,密布阴霾的苍穹,突然射出一片阳光,笔直地射在汉口城里的长街上。
  长街上的人群,此刻几乎已沸腾了起来,除了酒家茶栈,所有的店铺俱已歇业,汉口城
内所有的朋友约会、喜庆丧事、生意来往、银钱交易……此刻也都早已完全停顿。
  上插“飞龙镖局”旗子的镖车,仍停留在江边,但镖车旁的镖伙们,神色却已都有了些
沮丧。
  所有的流言与耳语,都是对“龙形八掌”如此不利,这当真使武林中人大为惊讶,本自
占尽优势的“飞龙镖局”,情势怎会变得如此恶劣?
  长街上人语喧腾着,本来有着顾忌的人,此刻竟都放声而来,整个的汉口城,此刻就像
一锅煮沸的开水一样。
  那一扇黑漆的大门,直到此刻,还未启开,于是聚集在门口的人,便越来越多,像是一
群等着看赛神会开锣的观众一样。
  忽然,真的有一阵锣声响起!
  千百道目光一起转首望去,只见百十条黑衣大汉,结队而来,当头四人,手敲铜锣,后
面数十人,手持雪亮长刀,再后数十人,手特长弓,后背长剑,拥着一个麻衣孝服,满面悲
容的少年,走入长街。
  众人惊奇交集,只见这些黑衣大汉将这少年拥上了屋檐下的一张方桌,然后钢刀手围在
四侧,弓箭手又围在钢刀手之外。
  铜锣再次响起,那麻衣孝服的少年便带着眼泪与愤怒,叙说起自己悲惨的遭遇。
  他自然就是十余年前丧身在那件惨案中镖师的后代,他沉痛地叙说着自己身世的悲哀。
  这沉痛的悲哀,立刻便博取了千百人的同情与愤怒。
  说到最后,这麻衣孝服的少年忽然跪到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小子幼遭孤苦,身
披奇冤,又被那恶贼好谋所害,以至直到今日尚是手无缚鸡之力,小子的血海深仇,只有仰
仗各位父老、叔怕、兄弟们为小子主持正义,为武林主持公道!”
  众人立刻大哗,也不知是谁在群众中大喝道:“好贼,打死檀明这假仁假义的好贼!”
  这一声大喝,有如星星之火,立刻引起了燎原之势。
  刹那间整条长街俱已被怒喝声吞没。
  汉口城的四面八方之处,也有同样的麻衣少年,在叙述着同样的故事,引发起同样的怒
喝。
  要知这般武林群豪俱是热血冲动之辈,经过这许多日沉闷的待候,此刻早已压制不住,
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引发!
  本来只不过是为了看看热闹而来的人们,此刻早已放弃了袖手旁观的立场,愤怒地大喝
起来。
  甚至连“飞龙镖局”旗下的一些镖伙,也被这一番言语所动,竟变得袖手旁观起来。
  另一些人虽然对檀明忠心耿耿,但见了这一群愤怒的人群,哪里还敢出手?他们只希望
那漆黑的大门快些启开。
  突然,有十数人蜂涌到江边,冲开了那一帮沮丧的镖伙,将镖车推下江岸,扑通,落人
浊黄的江水里。
  这一个惊人的举动立刻便引起了千百人的效法,千百人一起蜂涌而上,将百十辆镖车一
齐推下了江岸,飞溅趄的江水,溅湿了远在江岸旁数丈开外人们的衣衫,但是这冰冷的江水
反而没有浇灭人们的怒火,反似在火上又加了些油,使得人们的愤怒燃烧得更加剧烈。
  他们又蜂涌着回到那漆黑的大门前,一声怒骂响起,“檀明,你出来,还我们一个公
道。”
  千百声怒骂随之响起。
  一块石块,砰地,击在那黑漆的大门上。
  于是,石块,水果,甚至茶杯、碗盏,便像是暴雨一般投在那黑漆的大门上,灰黯的围
墙内外。
  这就是群众的心理,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就利用了群众的心理而成就了霸王之业。
  但若不是聪明绝顶的人,却万万不会利用这群众的心理与热血。
  这一切计划,自然俱都是聪明绝顶的“七巧童子”吴鸣世安排的,他联络了所有被害镖
师的遗属,将他们一起送到武汉,再设法与“神手”战飞取得了密切的联络,让“江南同
盟”的手下的群众中鼓扬起一阵无法熄灭的怒火。
  所有的事情的发生,俱都在他周密的安排与计划之中,而所有的安排与计划,俱都获得
了空前的成功!
  自郊外入城的“七巧童子”吴鸣世,一路上详细地叙出了他的安排与计划,然后微微笑
道:“这就是群众的心理!”
  “七巧追魂”那飞虹长叹一声,击掌道:“好一个群众的心理!”
  裴珏一言不发,面寒如水,良久良久,方自缓缓道:“这岂不太过份了么?”
  袁泸珍幽幽一叹,道:“我也觉得太过份了些。”
  “七巧童子”吴鸣世长叹一声道:“情非得已,事宜从权,我这样的做法,虽然失之仁
厚,但对檀明这样的人来用这样的方法,却是再恰当也没有。今日一役,檀明若胜,他的锋
芒必定更盛,姑且不论那一段血海深仇,以武林情势而言,也是悲惨之极的事,他一生以奸
狡之权术对人,我此刻也以好狡之权术对他,这岂非公道已极的事!裴兄,英雄处世,切忌
有妇人之仁,以小仁乱了大谋!”
  裴珏默然良久,长叹道:“英雄,英雄……”
  “英雄,英雄……”
  端坐在客厅的红木大椅上,“龙形八掌”檀明也正在喃喃自语:‘英雄?英雄,谁是英
雄,英雄又算得了什么?“这一世英雄,雄踞武林的一代大豪,此刻心底的落寞与萧索,世
间又有哪一枝笔能够描摹?由平淡而绚烂,由绚烂而极盛,此刻,他仿佛已感觉到日落后的
萧索。檀文琪的突然离去,所给予这老人的痛苦与刺激,当真比泰山还要沉重,他只觉雄心
渐失,万念俱灰!东方铁、东方剑、东方江、东方湖兄弟四人,面色铁青,端坐在厅堂中
央,门外的怒骂,已使得他们难堪,落在院中的石块、杯盏,更使他们难以忍耐,但他兄弟
四人侠义传家,此刻却又不忍放手一走。他们谁也猜不出来,东方震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突
然出走?为什么竟会和檀文琪一起失踪?大厅侧的耳房中,”八卦掌“柳辉、”快马神刀
“龚清洋,以及边少衍、罗义等,正在窃窃私语着。他们在密谋计划着什么?”神手“战飞
的行踪是难以被人寻出的。他此刻正斜倚在”长乐里“,”白兰院“,武汉名妓”小白兰
“的香闺中。紫金钩挂流苏帐,鸳鸯枕叠翠裳,”神手“战飞斜倚在流苏帐下,鸳鸯枕上,
播弄着帐边的金钩。金钩叮当,默坐在他对面的”小白兰“圆睁秋波,好奇而诧异地望着面
前这个豪客。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客人,在她一颗被风尘染得变了色的芳心中,这粗旷中带着
忧愁,随便中带着威严的豪客,对她竞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之力,但是从昨夜的深夜,直
到此刻,他却只是呆呆地坐着,皱眉地深思着,偶而到门畔去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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