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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五亩小麦，还有一亩多苹果园。小麦还简单，种进去之后，只除一次草，然后就等着收割晾晒了。
苹果园里就麻烦了，一年至少锄五次草、喷八次农药、施两次肥、剪两次枝。外加疏花、套袋、卸外袋、卸内袋、采摘……一年下来，除了寒冬腊月时能休息两个月，其他时间除了下雨，基本上都在果园里。
甚至有时候大年初一的时候，林父都在地里剪枝。
累吗？
当然累。
但是这么累是值得的。
一年下来，这一亩多地净收入也有一万五左右，再攒个两年，林风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就都不用愁了。
此时林风才刚刚睡着，他的那块诺基亚突然响了起来。
这块诺基亚也是这次林风和母亲去城里上学时，为了方便联系，才花了180买的。
林父迷迷糊糊中，接听了电话。
当听到母亲的声音后，他有点清醒了。直到此时，他突然想起今天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顿时清醒过来。
他一拍脑袋，今天忙了一天，竟然把这事都给忙忘了：“林风是不是睡了？他的成绩出来了吧？考得咋样？”
电话那头传来林风的声音：“爸，我还没睡。”
“这么晚了还不睡？还在写作业吧？我都说了，学习是要努力，但是也要保证睡眠，睡眠不好的话，哪有劲头学习？考的咋样？”
林风顿了一下，说道：“爸，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有啥事等一下再说，快说你考得咋样？”
林风吸了口气，说道：“考得不好，班里43名。”
“啥？你小子还跟爸开啥玩笑？好好说。”
林风看了看母亲，一咬牙，说道：“班里43名，全年级638名。”
“咳咳咳咳……”
父亲剧烈的咳嗽着。
“爸……爸，你怎么了？”
“你……你是想气死我呀！”
林风哽咽了，艰难地说道：“爸，你不要生气，你听我说……”
“我现在不想听……咳咳……等我明天来再说……咳咳咳……”
林父挂断电话，躺在床上剧烈地咳嗽着。腰又开始疼了起来。
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去铜城，但是躺在床上，心里一口气憋得他根本睡不着。
林风是他们一家的希望，他们整个林家，没有一个大学生，就指望着林风考上一所好大家，给他们林家争口气，同时也让他自己将来能找个好工作，以后生活能好点。
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整个林家。
现在林风却考出这么个成绩，丢人啊！
越想越气，林父已经等不到明天了。
他出了门，将门锁上，敲开了林风大伯家的门，说是有急事，借了大伯家的电动车，离开村里的小路，走上村外的大路。在已经渐渐大起来的雨中，向着铜城疾驰而去。
走了二十多公里，终于到了铜城，敲开了林风和母亲出租屋的门。
林风看到父亲全身已经湿透，他连忙要把父亲扶进屋：“爸，快进来……”
林父一把甩开林风的手，咳嗽着道：“把试卷给我！”
当父亲严厉起来时，林风还是有些害怕的。
他连忙进了屋里，从书包里拿出试卷，有点害怕地递给父亲。
父亲打开试卷，一张一张翻看着，他的火气也随着分数的出现升腾起来。
“语文102，英语105，数学……”
看到这里，父亲再也按捺不住火气，猛地一甩手，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抽在了林风脸上。
“数学才考了87，你想气死我，丢人啊，简直丢死人了。我林正良是羞了先人了啊……为了供你上学，没黑没白累死累活，花钱请人吃饭，好不容易才把你转到市一中来，没想到啊……我林正良是羞了先人了！”
父亲胸口剧烈起伏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母亲连忙扶住父亲，劝道：“林风考成这样是有原因的，你先听听再说。”
“我不听，明天要听听老师咋说。”
……
林风闭上了眼睛，痛苦地颤抖着。
窗外，雨越下越大，不时有闪电划过夜空，雷声在整个铜城上空隆隆滚过。
87 篮球，我不会放弃（）
周五，中雨。
这雨从昨天晚上开始大了起来，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直到今天早上，转成了中雨。
林风是喜欢雨天的，小雨的缠绵，中雨的润泽，大雨的壮美，他都喜欢。
但是现在，走在中雨中的林风，表情却一副茫然。
在他前面，父亲和母亲撑着伞，默默前行。
昨天晚上，一家三口都未合眼。
林父本以为林风在家里一向听话，他吼上几句林风就会对他言听计从，这一次也一样。
但是他错了，这一次，林风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无论母亲怎么劝说，无论父亲怎么喝斥，他都打定了主意，他要打篮球。
这让林父气得够戗，脸沉得像这天空的阴云。
林风走在后面，看着母亲那瘦弱的肩膀，看着父亲那佝偻的背。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自己让父亲生气，让母亲担心，这绝对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但是，篮球那是自己的梦想啊，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在梦想与父母之间，自己到底应该怎么抉择？
难道梦想和家人就不能共存吗？
唉……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梦想不负家。
林风就这样恍惚着，随着父母，进入校门，来到班主任办公室。
现在学校提倡节俭，除了学校的几个领导有独立办公室之外，其他的老师都是分组办公的。
班主任王老师就在体育组办公。
当林风一家三口进入办公室时，班主任王老师早就料到了，连忙起身，说道：“你们来啦，快坐坐坐……”
说着给连忙给林父和林母倒了一杯水，并泡上了他早就准备好的好茶，递给林父和林母。然后看了一眼林风。
从班主任的眼里，林风可以看到一丝安慰，似乎在说：没关系，有我呢。
林风的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打球的决心。
班主任不等林父和林母说话，先说道：“林风这次成绩下滑太厉害，我正要找两位来沟通一下。你们来得正好……”
林父黑着脸，直接打断了班主任的话：“他不想念书了，说要打什么职业篮球，还说王老师你说他天赋好，你支持他。王老师，是这样吗？”
王老师看向林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我确实说他天赋好，说他可以打职业街球，而且我也很支持他……”
“王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不是让他不务正业吗？”
王老师还没说完，林父直接打断了班主任的话。
他一辈子都在农村，在他的观念中，只有考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其他都是不务正业。
林母连忙拉了拉林父胳膊。
王老师赔着笑，说道：“打篮球并不是不务正业。在美国，有很多穷人家的孩子，通过自己的努力，打球赚了很多钱。只要能去美国打球，一年就是几百万甚至两三千万，最差一年也能有几十万，而且是美元。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去了不美国，在我们国内打职业篮球，最少一年也有几十万收入。这可比那些大学生有出息多了。”
“哼……老师也学会忽悠人了？”
林父根本就不相信有人一年能赚几十万几百万美元，也不相信玩个什么篮球，一年就有几十万收入。就算是有，也轮不到林风。还是更实际一点，考个好大学才是正经的。
林风抬起头来，皱着眉：“爸，你怎么能这么说王老师？他对我很好……”
“你给我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林父的怒火几乎有点控制不住了。
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堂堂的老师，怎么会教学生不务正业，还会欺骗学生家长。
旁边的几个体育老师听了，纷纷劝说道：“也不能这样说，以林风的天赋，如果打球的话，绝对比考大学有出息。”
林父更怒了，一个老师坏也就罢了，怎么所有老师都是这样。这城里的学校，就是这种风气吗？
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该把林风转到一中来。
“我要找你们学校领导，找校长，我要问问，你们学校老师为啥都是这样！”
林风连忙拉住父亲的胳膊，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爸，你这是干什么？跑学校闹事来了。”
林风还没说完，林父怒不可遏，巴掌已经甩了过来。
班主任连忙抓住林父的胳膊，说道：“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商量，别打孩子啊。”
“这是我自己的娃，我想打就打！你给我松开！”
眼见父亲这么不可理喻，林风再也忍不住了：“你打啊，打死我算了，也省得你受气！”
“林风！”
班主任厉声喝道，目光也极度严厉：“怎么能跟你爸这样说话？”
林风被班主任这么一喝，转过了头去，不再言语。
只有胸口在不断起伏着，显然也气得不轻。
“你看看你看看，林风在我们镇上高中好好的，转到你们这里来不到半个月，就成这样子了。”林父一把抓起林风的手腕，“走，跟我回，回镇上高中好好呆着，再甭在这城里的烂学校混了！”
说着强行拉着林风，就向办公室外走去。
林父已然怒极，他算是看透了，都说这城里的高中教得好。全是屁话！这城里的老师人品先不行，能教好学生？也不用找领导了，直接让林风回镇上高中算了！
林风不断甩着手，想要挣脱父亲。
但林父常年在田里干活，手上的力气可不是他这个16岁的高中生能比的，他根本挣不脱，只能被强行拉扯着向外走去。
班主任愣了，他想过这次谈话很艰难，但没想到会这么糟糕。
林父任何话都听不进去啊。
他看向其他几个老师，那几个老师都摇着头：“这家长真不可理喻。”
“唉，一个篮球天才，就这样被埋没了。”
“林风这不是个例，在我国，有多少音乐天才、绘画天才、舞蹈天才……就被家长这样给断送了。”
“没办法啊……”
班主任回过头来，看着窗外，窗外的篮球场在雨中显得寂静和肃然，竟然有一丝庄严的味道。
正是在那块球场上，林风上演了一场让所有人都震撼的比赛。
只要不死，就绝对不会放弃。
林风的那种精神，到现在都还让他震撼。
突然，班主任心里一激灵：林风只要不死，就绝对不会放弃一场比赛，自己又怎么能放弃他？他是那样热爱篮球，篮球就是他的生命。对此，林父不明白，他会亲手摧毁林风的梦想，就等于亲手要了林风的命。自己怎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只要不死，就绝对不会放弃！
林风，我绝对不会放弃，你也绝不能放弃！
想到这里，班主任腾地一声跳了起来，大步向着门外追去。
88 让他留下吧（）
高一三班教室。
此时正是早自习时间，同学们大都捧着书在朗读和背诵。
但是在丁倩然的旁边，林风并没有出现。
丁倩然看看时间，已经7点40分了。
“丁老大，疯子怎么还没来？”美眉放下书，来到丁倩然旁边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是他保姆。”丁倩然没好气地说道。
大吹学着林风的样子搔了搔脑袋，说道：“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睡个毛线，他每天五点起床练球，每次比我们所有人来得都早。就算是雨天，他也会五点起床练体内。他会睡过头？不可能。”
朝阳群众否定道。
小丁丁此时却皱着眉，说道：“我听说疯子以前在他们镇上高中，成绩一直排在年级前五。”
“不会吧？”
“是啊，如果在他们镇上高中能排前五的话，这次也不至于掉到600多名以后。”
丁倩然听了，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真有麻烦了。”
众人也都醒悟过来，他们现在才明白昨天班主任所说的麻烦是什么。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如果疯子以前成绩真那么优秀的话，这次因为篮球影响学习，那他爸不定还要怎么收拾了呢，说不定真会大义灭亲。”大吹说道。
“你以为他爸是你爸啊，我估计顶多是教训一顿。不过他爸妈肯定要找到学校来，林风免不了一顿思想政治教育。”
这时候，班里的一个女生说道：“今天早上我来学校的时候，看到疯子和他爸妈了，他们一家人看起来脸色都不太对，我也没敢和他打招呼。后来他们好像是直接去找老班了。”
正说到这里时，三班门口有一个同学跑了进来。
三班的男生们都认识此人，他是高一一班的一个球员，刘世博。
“你跑我们班干嘛？是不是上次还没把你们打残，来找虐来了？”丁倩然一出口就咄咄逼人。
刘世博没工夫跟她斗嘴，说道：“你们班疯子被他爸硬拉走了，说不在一中念了，你们还不去看看？”
“啊？”
三班所有人都愣了。
丁倩然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刘世博语速很快说道：“我和陈曦经过体育组办公室时，听到疯子、他爸和你们班主任在争吵，好像是林风因为打球影响了学习。所以他爸不让他打球了，后来他爸听说你们班主任支持他打球，他爸火了，拉着疯子要转头。现在正往校外走。陈曦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他已经先去劝说了，不过他一个人恐怕不行，所以叫你们马上赶过去，越快越好。”
丁倩然听了，大声对三班同学道：“那还等什么，走啊！”
丁倩然带头，三班同学们纷纷走出教室。
有女生提醒道：“外面雨大，大家不要忘了带伞。”
已经走到门口的丁倩然回头道：“这种时候还带个毛的伞，不带反而更有气势。”说着大步向外走去。
三班的同学们都是见证过林风的天赋和他的斗志的，这种时候，即使是最胆小的女生，也觉得热血往上涌。
林风的斗志鼓舞着他们。
林风不到死就不放弃的话激励着他们，他们也不能放弃，他们一定要把林风留下来。
于是三班49名同学，纷纷向快步向窗外走去。
此时所有班里都在上早自习。当那些班级的学生看到三班一齐出动时，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当三班这49名同学下到一楼时，看到了一个人影，他们的脚步都是一顿。
这个人，是学校主管纪律的何老师。
他对学生极其严厉，可以说，学校的三千多名学生，没有人不怕他的。只要被他抓住，轻则全校通报批评，重则处分外带请家长。
那何老师见三班这么多同学在早自习时间，擅自走动，他眉毛一竖，厉声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三班的同学有些胆怯了，甚至有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还得是丁老大出头。
丁倩然迈了几大步，来到何老师面前，说道：“何老师，我们有急事，稍后再向你解释。”
说着对后面的同学们一挥手，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三班同学们当即哄然一声，走出了教学楼，走进了雨中。
“你们这是要造反么？我要给你们处分！给你们所有人处分！请家长，都给我请家长！”
何老师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但他的声音很快便被哗哗的雨声淹没。
……
在校门口，林父扯着林风往前走。
林风不断挣扎着，却无法挣脱父亲铁钳一般的大手
林母在后面跟着不断劝说：“他爸，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林风，林风，你听妈话，跟你爸认个错，认个错……”林母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林风也正在气头上，执拗地别过脸去：“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
林你甩开手臂，巴掌已经抡了起来，但看到林风那固执的样子，他没有打下去，而是一甩手，冷声道：“我不管你认不认错，反正你今天就跟我回镇高中。”
正说到这里时，在他们前面，一个人影挡住了他们去路。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曦。
“叔叔，就让林风打球吧。”
林父道：“你是谁？”
“我是陈曦，我和林风一样，都把篮球当成梦想。我很理解林风的感受。篮球就是我们的命。你不让他打球，就是毁掉他的梦想，要他的命。所以叔叔，我恳求你让林风继续打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