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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几乎是拂袖而去的。茶楼二楼里,许梁和铁头自二楼窗台上,看着孙阁老气呼呼地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铁头好奇地问道:“少爷。十万两银子,咱们许府也不是拿不出来,您为何要分个三四年才给他?”
许梁白了他一眼。道:“阿铁,财不外露的道理你懂不?一次掏十万两。跟分四次掏齐十万两,这意义是不相同的。况且。有了这份银子吊着,咱们也算辽东军的衣食父母,孙阁老接下来这三四年,总不好意思再朝我下手!”
铁头顿时恍然大悟,朝许梁竖起大拇指,连声赞道:“高!还是少爷您高明!”
孙承宗在马车上想了一路,待马车到达兵部衙门的时候,孙承宗总算想通了。没办法,辽东是真缺钱,即便许梁给的银子上沾了毒,孙阁老也得捏着鼻子吞下去。
马车停了,车夫跳下马车,却见车内的孙阁老没有下车的意思,便小心地问道:“阁老,兵部到了。”
孙阁老的声音自车内传出:“不回衙门,出城去南苑看看募兵情况。”
南苑位于京城外正南方向,是个开阔的平原地带。兵部侍郎孙元化主持的京城募兵,便在此进行。
南苑里军帐连绵,军营门口前来应征入伍的百姓排成了三排长队。这景像让孙阁老吃了一惊。
他令马车停在路边,也没下马车,便在马车内静静地打量着这些前来应征的人。看了许久,从登记到检查,再到入伍,大部分人都被征进去了,也有少数年老或过于年幼的人遗憾地离开。
一切都很正常,然而孙阁老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辆马车突然出现在军营门口,终归是引起了巡查士兵的注意,便有士兵上前盘问,见到是孙阁老的马车,士兵大惊之下,便去禀报了正在营内巡营的兵部侍郎孙元化。
不久,孙元化便带着一众文武官员迎出来,把孙阁老客气地迎进营内。
“哎呀尚书大人,您怎么来了也不差人说一声?下官怠慢了。”孙元化陪着孙阁老走在营内,边走边道。
孙承宗捋须说道:“老夫临时起意,想来看看此次募兵情况,便来了。孙大人,你带我到各营去转转。”
“是。”孙元化应道,又把尾随的一众文武官员发打走了,自己陪着孙阁老巡查招募的新兵营。
“大人请看,东边三营,共一万一千人,”孙元化在营地内指点着各新兵营的情况,“过来两营,六千七百人,西边两营七千人,此外还有暂未满编的两营,四千余人。此次募兵,京师百姓保家卫国的热情那是相当高哪。”
孙承宗暗自吃惊,道:“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居然募兵达近三万人?”暗自腹诽,京师的百姓什么时候这么热衷于参军打仗了?要知道在辽东地区,即便是他提出以辽土养辽人的策略,要招募齐这三万多人,没半年时间也办不到啊。
孙元化脸色微变,转眼间恢复正常,拱手笑道:“呵,是啊。兴许是去年鞑子兵入侵,把百姓们心中的爱国之情都唤醒了吧。咳咳,大人,下官带你再到仓库去看看。”
孙元化怕自己介绍得过多,会暴露一些东西,便岔开话题道。
孙阁老在新兵营内转了一圈,临别之际孙元化送到营门口,孙阁老临上马车前嘱咐孙元化道:“孙大人,此次募兵,朝庭粮草有限,募兵的数量以四万人为准,最多不得超过五万人。”
“是,下官明白。”孙元化道。
“对了,这些兵原本是要配往通州的,怎么未见到通州总兵杨国栋?”孙承宗问道。
不料孙元化听了,语气不屑地道:“您说杨总兵?这位爷募兵开始那天来过一回,见了营门口应征的百姓,很不满意,骂骂咧咧地站了一会便拍屁股回通州了,此后就再也没来过。”
孙承宗微微一叹,摆手道:“行了,老夫这便回去了。”
“大人慢走。”孙元化拱手道。
孙阁老上了马车,马车便徐徐驶动。经过那应征的长队之时,忽听得有人说:“弟兄们,快点,咱们赶了这半个月的路,鞋底板都磨穿了,一会入了营,便能吃上热馒头了。”
说的话不稀奇,让孙阁老注意的是这人说话的口音,是陕北口音。孙承宗从马车里掀开车帘子,打量了一眼说话的那人,见那伙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约摸有十多个人,说话间,那伙人便排到了队伍的尾部。
这时,那人又说话了,却是向队伍前方的几个人打招呼:“哟,陈队长,你小子居然跑到前面去了!速度挺快的嘛。”
那被唤作陈队长的年轻人回头咧嘴一笑,“咱是遇到熟人,走了小路。你是直走的官道吧?嘿嘿。”
一样的陕北口音。
孙阁老面色微沉,沉思起来。先前那人所说他们在路上走了半个月,以他们说话的口音推测,那些人多半是陕北人氏。京城募兵也才进行了半个多月,而那些人却是半个月前就动身赶往京城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人早就得到了京城要募兵的消息!孙承宗再探头看向那排得长长的应征队伍,仔细看了一会,这次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他看到这些排着长队应征的百姓会感到不对劲了。
眼前三队应征的百姓,居然大部分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而且看他们排队等候的站姿,乃至于走路的姿势,孙承宗越发肯定,这群人不是普通的京师百姓。
三支长队,三四百号人,排成的队伍居然笔直笔直的,而且没有什么暄闹声,即便有一两个人交谈,声音控制得也是极小。
这等纪律,京营训练有素的官兵也不过如此!这些人,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人!
陕北?军人?孙承宗的脸色渐渐变得愤怒起来,沉声喝道:“立刻进宫!”(。。)
第五百四十四章 捐钱()
孙承宗的马车在他的一再催促之下,一路高呼避让,飞快地往午门方向赶去。街道上的行人见此,无不咒骂着避让。
听着路人的咒骂,孙承宗却充耳不闻。此刻他的脑子里全是被许梁欺骗之后的愤怒情绪。
马车经永定门,过正阳门,再经大明门直奔承天门。忽然,拉车的马一阵希律律的嘶鸣,马车却猛地停了下来。
孙承宗所有的心思都在想着南苑里看见的事情,根本没有防备马车会突然停下来,急疾之下突然停顿,咚的一声,孙承宗闷哼一声,头却是磕到了车壁上。
“怎么回事?!”孙承宗暴怒喝道,一把掀开了车帘子。
驾车的车夫胆怯地朝前方一指,小声道:“阁老,前方过不去了。”
孙承宗抬眼看去,便见许梁好整以暇地倚在那辆标志性的马车旁,在他身前,一排横刀指向前方的青衣卫将整条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其实自崇文门街上茶楼分别之后,许梁得报,孙承宗的马车到了兵部去连门都没进,转而去了城外南苑的新兵营,许梁便知道事情有变,特意嘱咐城里城外的青衣卫侦缉处密探严密监控孙阁老的一举一动。
待听得侦缉处飞马来报,孙阁老已经飞奔皇宫而来,许梁便立马从光禄寺出来,在承天门附近把孙阁老拦下。
许梁拨开拦于身前的青衣卫,笑吟吟地朝孙承宗拱手道:“阁老这么急匆匆的,是要上哪去?”
孙承宗怒喝一声。大声道:“老夫正要进宫,弹劾你这个乱臣贼子!”
许梁仰天打个哈哈。讶异地问道“阁老这话从何说起?想我许梁忠心体国,克己奉公。上午还跟阁老提起要向朝庭捐献银两以充国库呢!如此忠肝义胆,何来乱臣贼子之名?”
孙承宗气极反笑,指着许梁,大义凛然地喝斥道:“满嘴胡言!若非老夫亲眼所见,险些被你的虚伪面容给欺骗了!你让开,老夫要进宫!”
许梁道:“给阁老让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阁老如此辱骂本官,本官却要阁老给个明白的说法!”
孙承宗怒道:“你要说法?好,今日老夫便揭穿你又如何!”说着,孙承宗反手往城外南苑方向一指。冷笑连连道:“城外半个月不到便募兵近三万人!别人不清楚,老夫却看得明白,那些所谓应征的京城百姓,根本就是你许梁的梁军士兵!为了让你手下的将领重掌兵权,你又是让孙侍郎当说客,又是捐献银两的,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孙仓的毒计哪!老夫今日要是答应了你,哼哼。那南苑招募的几万军队,岂不成了你许家的私军?”
说罢,孙承宗昂首挺胸地往许梁面前走来,斥骂道:“怎么?得知老夫要进宫揭穿你的阴谋了。你想在此地杀人灭口?”
许梁看着孙承宗,轻叹一声,侧开了身子。拱手道:“阁老要进宫,本官怎敢阻拦?杀人灭口之事更是想都不敢想。阁老请便!”
说罢。许梁一挥手,令拦在道上的青衣卫散开。放任孙承宗过去。
孙承宗一脸冷笑,大步走过,经过许梁身前时,他嘲弄地道:“许梁,你就等着诛九族吧!”
许梁垂头闭目,默不作声。
孙承宗只当许梁屈服了,如同一位得胜的将军一般,高昂着头往午门方向大步走去。那辆马车,却是留在了身后。
许梁目送孙承宗走了五六米远,忽出声道:“孙阁老,一会你见了皇上,替我向陛下说一声,请他做好调兵平乱的准备!”
此话一出,孙承宗生生顿住脚步,僵硬地回转身体,睁大眼睛看着许梁:“你说什么?”
许梁拍拍身上的官袍,道:“没说什么。此处距离午门尚有一段路要走,要到达养心殿见着皇上,怕还得一段时间。孙阁老老胳臂老腿了,可得加把劲了。不然怕是来不及了。”
孙承宗被许梁说懵了,吃吃问道:“来不及什么?”
许梁一脸遗憾地长叹一声,道:“原本本官等在这里,是想劝阻阁老进宫的。只是见了面,才知道阁老心意已决。阁老是朝庭柱石,本官又不忍心伤害你。可一旦阁老在陛下面前弹劾本官,说不得我许梁脑袋就得搬家,可我年纪轻轻,又十分怕死,没办法,本官只好行此下策了。我放阁老过去,阁老入宫,我出城。阁老弹劾我,那我便带着城外几万梁军反出朝庭。”
孙承宗颤抖的手指点着许梁,骂道:“你,你果然心存祸心!”
许梁幽幽然道:“本官听说,陕西民军首领王子顺,苗美等人已经杀到了山西境内,本官带着我梁军精锐,杀出京城,前往山西与王子顺他们汇合,然后带着他们造反,成功了,便是皇袍加身,改朝换代,失败了嘛,临死前见到皇上,便对他说,臣原本是忠臣,之所以走上造反的道路,全是被武英殿大学士孙承宗逼迫所致!”
孙承宗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许梁,怒道:“你造反便造反,与老夫何干?”
许梁悲愤地指着孙承宗,道:“想我几万梁军,在陕西尽忠职守,未曾有丝毫差错,却无端被三边总督杨鹤裁撤。挥下几万梁军将士生活了无着落。恰逢朝庭在京城募兵,我许梁身为他们的老上司,替他们找条活路,接着拿起武器保家卫国,这有什么错?是你孙承宗疑神疑鬼,疑心我许梁对大明朝,对陛下的忠心,不计后果地诬蔑我许梁要谋反,我许梁为了挥下数万将士的性命,不得不被逼造反!孙大人,你且说说,我许梁若反。与你有没有干系?”
孙承宗呆了半晌,瞪眼气道:“这。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梁见孙承宗已然停下了脚步,心中一喜。暗道这老头已然上钩了。便接着劝解道:“其实思来想去,本官对阁老的行为十分不理解!阁老这一进宫,不但辽东军的粮饷没了着落,还逼反了一支原本要为国效命的军队。相反,阁老若是相信本官,不但为朝庭争取到了一支忠诚可靠的军队,而且为辽东军挣来十万两银子的粮饷,更重要的是,还挽救了无数无辜的百姓!”
孙承宗心中惊疑不定。听着许梁在那里一套接着一套的劝解之词,不由惊叫道:“这怎的又与挽救百姓扯上关系了?”
许梁耐心地道:“阁老您想,我许梁若被逼带兵造反,一路杀往山西,数万大军席卷过去,沿途遭殃受苦的是谁?还不是咱们京师里的老百姓嘛?唉,去年鞑子兵入侵,百姓便深受其害,多少家庭妻离子散!难道孙阁老就忍心让这一幕再次上演?”
孙承宗听罢。犹豫了好一阵,看了许梁好几眼。
许梁又劝道:“阁老心中所虑,无非担心京城募兵结束,京外再多一支梁军出来。危及朝庭的安全。其实阁老这纯粹是杞人忧天,太多虑了!即便募兵成功,无非相当于把原本的梁军从陕西移防到了通州。以区区几万梁军,便能对朝庭构成什么危险?去年皇太极率十万鞑子兵攻入关内。都没能攻破北京城。以梁军的战力,难道能与凶悍的鞑子兵相提并论?阁老放心。本官和诸位梁军将士,对朝庭,对陛下,那绝对是赤胆忠心!”
孙承宗沉吟良久,长叹一声,道:“罢了!此事容老夫再想想。”
许梁听完,又是一番指天划地地表态忠于朝庭,忠于崇祯皇帝,这才把孙阁老劝回兵部衙门。
许梁回到东江别院,便把铁头叫来,严肃地命令道:“即日起,青衣卫全部出动,朝庭若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传令南苑的梁军将士们,随时做好撤离准备!”
铁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肃然应下,着手去安排去了。
连着几日,朝庭都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倒是山西境内的民军越发壮大了,王子顺等民军,接连攻破数座城池。而北边的后金方向,又有军情传来,后金小股刺候出现在锦州城外,没准皇太极又要有大动作了!
更惊人的消息自陕西传来,原本被密秘押解进京的民军首领四小姐李庭,突然回到陕西,她这一回去,便带着挥下已经归降朝庭的民军,举旗造反,一路攻克巩昌府城。受李庭的影响,周围的上天龙,王左桂,高迎祥,黄嘉胤等民军首领,相继起兵造反,陕西顿时烽火遍地,狼烟四起,各地求援的急报一封接一封地往京城里传。
朝野震动,天子震惊,内阁值房的灯火彻夜未熄。
这一日散朝之后,一身疲惫地孙承宗在金銮殿上叫住许梁,嘶哑着声调问道:“许梁,你来告诉老夫,老夫可以相信你吗?”
许梁啪地一声,立正站好,像宣读誓言一般大声说道:“孙大人,下官对朝庭,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
孙承宗缓缓点头,道:“好,老夫便信你一回。你准备好银两吧。”
许梁大喜过望,激动地看着孙阁老追上其他五位内阁大臣,往养心殿方向去了。
待许梁回到光禄寺,把沈从良,王启年,季忠几个人叫过来,询问了些衙门事务,其实光禄寺除了朝庭有重大活动外,不然整个衙门闲得蛋疼。下面的四署两局的大小官员,在许梁的默许之下,基本上都在干着各自的私活,整座光禄寺,除了许梁要求的光禄寺少卿,寺丞,录事,银库大使等人必须坐衙之外,其他人,基本上很少看到人影。
是以,许梁询问衙门事务,也就是问问衙门里银库的存银还剩下多少,又有什么好的路子可以给大家伙创收等等众人都喜闻乐见的话题。
闲聊了一会,便有一名青衣卫自衙门外飞跑进来,朝许梁拱手道:“大人,兵部传出消息,戴风将军即将调任通州总兵官,司马求道将军任参将。”
许梁腾地自坐椅上坐起,抚掌道:“看来是孙阁老动手了。来人,传令燕七速入城见我!”
一个时辰之后,许梁带着燕七站到了皇宫养心殿外,耐心地等着崇祯皇帝的召见。
两人等了一会,便听得养心殿内一阵脚步声响,随即看见内阁的六位内阁大臣相继出了养心殿,成基命和徐光启两位阁老一边往外走,还一边皱眉叹气。徐光启看见许梁,会意地一点头,便走了过去。
孙承宗在许梁面前微微地顿了一下,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许梁。
许梁微微一点头。孙承宗便又看了旁边燕七一眼,很快收回目光,跟着几位阁老回内阁值房了。
秉笔太监王承恩自养心殿内出来,朝许梁说道:“许大人,还有这位燕会长,陛下宣两位晋见。”
“谢王公公。”许梁客气地道。
两人随着王承转进了养心殿内,许梁打量眼案台后的崇祯皇帝,见崇祯皇帝顶着两只黑眼圈,正皱紧了眉头翻看桌上的军报,看一封,眉头便皱紧一分。
许梁和燕七大礼参拜,高呼道:“臣光禄寺卿许梁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皇帝将手中的军报合起,扔到桌上,靠着背后的龙椅,问道:“许爱卿,今日急着入宫见朕,又有什么事啊?”
许梁暗道:为什么要用又呢?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