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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何通判呆了,这怎么又扯到谭家身上去了?
王知县听了,嘴巴张得大大的,惊异地看着许梁。这其中还有这么长的故事?
陆县丞仅是愣了愣,微一徶嘴,便又低头喝茶。
洪推官可是老刑名,不好糊弄,他冷笑道:“许大人可真会推,说来说去这就没许大人什么事了?你可有人证物证?本官如何信你?”
许梁听了,白眼一翻,两手一摊,道:“其中缘由,原本就隐秘,知道的人甚少。我想,知道这事的人,除了下官以外,恐怕就只有谭家两兄弟了。洪大人不信,自可去问谭家兄弟!”
洪推官被噎得不轻,谭家两兄弟人都死了,还怎么问?
第一百一十一章 意外的升迁()
正如何通判的审讯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许梁把一切的说法都推到死人谭家兄弟身上后,审讯便再也没办法进行下去。
进行不下去了,只有散了。
何通判不是没想过核对当初查抄谭家的帐本,结果却被洪推官拦住了,洪推官是从基层干起的,知道大明官场的猫腻。
大明的官儿明面的俸银少得可怜,要再没点潜规则弥补点,这一家人都得受穷。但凡抄家这种事,一般人都不愿意启这个头,但一旦开了,便人人都愿意掺上一脚,为什么?
查抄的银两,给上官送一点,朝庭报一点,自己截留一点,这都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谁都知道,谁也不想坏了规矩。
所以,洪推官说,帐目不能查。
既然查不了帐,何通判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同了许梁的说法。死证没法查,但活证还有,那个恒丰镇的老孙头还在。何通判退了堂便安排心腹去找那老孙头。结果很奇怪,这精瘦的老头自离开了县衙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全无踪影。
何洪二人又在建昌呆了两天,第三天,不得不走了。因为自那日以后,建昌城里的官员没有一个人待见这两个人了。许梁就不说了,连王知县和陆县丞都故意躲着这两人,二堂的食宿条件虽然没有降低规格,但衙役的服务态度可就变化太明显了。
那种隔着八丈远的恭敬味道,何洪二人岂能感觉不出来?
何通判和洪推官打道回南康府,建昌刘巡检带了一队官兵送出城。眼看何洪的车队走远了,刘巡检呸了口,大手一挥,率队回城。
何洪二人一路不停,第二日回到南康府,忐忑不安地去见南康知府孙一平。事情办成这个奶奶样,何洪二人都倍感没面子,将在建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便垂着头等着迎接知府大人的怒火。
孙知府听了半晌不语,然后悠悠地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抽出封白纸信封,递给何通判,道:“既然这回办不了许梁,那便算了,京里魏公公让人捎来封信,说圣上已然允了在云山建祠,魏公说近日打算将姓许的品级提一提,嘱咐我等好好替魏公办差。”
何通判大为震惊,接过信拆开看一了遍,惊道:“王贤要调走?”
孙知府点头,“是啊,本府也没想到,朝庭会将王贤调离,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不声不响的陆澄源还真是只不会叫的狗,不声不响就撕了人家一块肉下来。哼,都察院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
何通判就更震惊了,不解地问道:“这,这与陆澄源有什么关系?”
孙知府刚要答话,瞄见洪推官还站在边上,竖起耳朵听着,孙知府不由眉头一皱,朝洪推官摆手道:“南星,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洪推官神情一黯,悲凉地施了一礼,退出房外,又将房门小心地关上。
孙知府瞄了眼房门,见关得严实,这才小声道:“这陆澄源听说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门生,这回的事件本府也不甚清楚,大体听说是姓陆的上折子告了王贤一状,再加上左都御史在旁边扇风点火,这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王知县滚蛋,陆县丞上位,空出来的县丞位子,便让姓许的王八蛋捡了个便宜。”
何通判听了,想到日后许梁官位升了,替小舅子报仇难度就更大了,回头见了那谭姓小妾,只怕又是一场哭哭啼啼。想到这,何通判便有些沮丧。他不甘心地看着孙知府,道:“大人,难道咱们就没法子治他个小小县丞了么?”
孙知府瞟了眼何通判,脸上闪过一丝恨意,咬着牙根道:“明着搞肯定是不成了,不过,只要这姓许的日后还在本府的治下,本府有的是办法寻称他,他就是金刚球,本府也得把他拍扁喽。”
何洪二人离开了建昌县,许梁着实放松了一阵,这日葛乔从京城里赶了回来,许梁便召集了自己的一系人马晚上在知味楼里摆宴,给葛副使接风洗尘。巡防营的众将官,一身簇新的铠甲,兴高采烈地前来赴宴,随行的士兵排成了长队,很是壮观。
进了知味楼,黄子仁,邢中山,刘戈,胡小勇,许青等人来到许梁面前,恭敬地抱拳施礼,齐声喊道:“末将等感谢大人的栽培,誓死追随大人!”
许梁打量着面前一排昂首挺胸的属下将官,听着坐将高声着誓死追随,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喜笑颜开地挨个扶起,道:“快别多礼了,今天本官高兴,说死不死的就太晦气了。”
众将轰然而笑。
这回许梁让黄子仁前往南昌府去催南昌左卫千户于永年,关于花钱买武将的事情,虽然听黄子仁回报,临了了于千户又顺走了两千两银子,但结果总算差强人意,黄子仁,邢中山两人的试百户武将身份,许青胡小勇的总旗,刘戈和另一名原万安县的捕快的小旗武将,可算是实实地地的落到了众将的头上。
邢中山等人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披上朝庭的鲜亮铠甲,成为一名兵部在册的六品武将,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待起身后两手握住许梁的手哆索着半天说不上一句完整话。
周围几位将官便指着邢中山笑,笑着笑着脸上都淌下了热泪。
不一会,便有士兵上前报告说葛副使到了。在许梁的招呼下,一众将官重新收拾衣装,下楼去迎接葛副使。
黄子仁与许梁走在最后,黄子仁凑到许梁耳边,贱贱地小声说道:“我的许大人,你现在是不是特臭美,特满足?”
许梁嘻嘻笑着回头,装模做样地歪头想了一下,认真地道:“嗯,还真有点。”
黄子仁为之气结,末了恶狠狠地说道:“你拿我的血汗钱做了顺水人情,我不管,钱你以后得还我!”
许梁听了,大为鄙夷,道:“我说黄老弟,你现在都是从六品武将了,品级比我这个主簿都高,还计较这些黄白之物做什么?多跌份!”
说完,许梁跨着八字步徐徐走了下去。身后,黄子仁愣在原地。
许梁刚走到楼下,抬眼就见葛乔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面色憔悴,风尘仆仆。许梁急步上前,拨开围拢的巡防营诸将,扶着葛乔,边说边摇晃着葛乔道:“老葛一路辛苦了!本官见你脸色都憔悴得不成样子,皱纹多了,这头发也白了不少,唉,老葛一大把年纪,本官却还要你跑这么远的差事,每每想及此,本官真是惭愧不安哪……”
“大人!”葛乔趁着许梁说一通肉麻话的空档,歇匀了气,打断许梁道:“属下有急事禀报。”
“老葛啊,今日你好回来了,就是天大的事也得先换了衣服,吃过饭再说。”许梁摆手道。
“不,”葛乔坚持道:“这事对大人来说就比天还大,非说不可。”
许梁一惊,盯着葛乔深看一眼,见他满脸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点头道:“咱们进去说。”
知味楼二楼的一间关得严严实实的客房里,葛乔与许梁围着张小圆桌相对而坐,葛乔探头嘀嘀咕咕地说完,许梁便跳了起来,大叫道:“什么?王知县要调走?”
葛乔闻言一愣,纠正道:“大人,是您要升迁!”
许梁一摆手,道:“王贤走了,换成陆澄源,我就是升任县丞又有什么用,还得看他陆澄源的脸色!”他盯着葛乔,急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葛乔凑上前,又小声地说了几句。
许梁听罢,重重地坐到椅子上,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太意外了,太阴险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又坐了会,许梁猛地一起身,道:“不行,我得去见王贤。”出了门,众将便见许梁风风火火地直直下楼,黄子仁见状叫道:“诶,大哥,你走了,这宴席还怎么开啊?”
许梁跳进轿内,道:“你带大家喝就是!”
建昌县衙二堂内院,王知县的老家人开门见是许梁到来,很是意外,待听说许梁要见知县老爷,那老家人便面有难色:“许大人,这么晚了,我家老爷都歇息了,不太方便,要不您明儿再来?”
许梁道:“你去告诉县尊,本官有十万火急的事儿。”
老家人没办法,只得进内院去通报。
许梁在那内外相隔的拱门外等了一会,还不见那老家人出来,心中着急,一横心便不管不顾地闪进了内院,眼见西边一排厢房里亮着灯光,直直地便朝那边走。
将到厢房屋外,堪堪碰见了从里面出来的王知县的老家人,老家人在这里见着许梁,大为惊讶:“许大人,你怎么自己进来了,快随小的出去。”
许梁不理他,问:“县尊起来了么?”
“我家老爷说不便见客。”
许梁听了,绕过那老家人,靠近厢房,喊道:“县尊大人,下官许梁,有要事禀报!”
老家人惊着了,连连拦着摆手道:“许大人你小声些……”
屋内没声音。
许梁又喊。
“许梁!”屋内一声怒吼,“你奶奶的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这是王知县的声音。随即一声娇呼:“老爷,您吓着奴家了……”
许梁的声音比王知县的还大:“王贤,你都要罢官了还不出来!”
许梁声音未落,便听得屋内咚的一声,一声惊呼,随即建昌知县王贤一身薄薄的白衣白裤,亦着两只脚,蹬蹬蹬地从厢房内跑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此户部非彼户部()
王知县就这么光着两只脚冲到许梁面前,发髻凌乱,指着许梁骂道:“不带你这么玩的,老哥我刚睡下,你就吓我。”
“我真没吓你,老葛从京里回来了,带来的准信。”
“真的?”王知县不信。
“真的。”
“那进来说话。”王知县道,详着当先朝会客厅走去。
“你不换身衣裳?”
王知县闷哼一声,没理会许梁的发问,夜色下就如一道白色的幽灵一般闪进了会客厅。许梁紧随其后进了会客厅。
老家人给许梁泡了壶热茶,又找来件厚实些的外套袍子细心地给王知县披身上,做完这些,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王知县裹紧了套在身上的长袍,探头紧张地问道:“老弟给我句实诚话,谁要罢我的官?”
许梁纠正道:“不是罢你的官,是调你走。”
“去哪?”
“户部任主事。”
“嗨,”王知县笑骂道:“你吓死哥哥我了,我这七品小知县能提到六品户部主事,连升两级,这等事情应该是好事啊。呃,老弟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替老哥我高兴高兴?”
许梁看了王知县一眼,苦笑道:“你走了,陆县丞就爬到我头上了。有这么尊妖佛在上面,我哪里高兴得起来。”
“陆大人不一直就在你上面么?”王知县神情放松,打趣道。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点头道:“若是陆澄源主事建昌,往后老弟是不会好过。”随即他又哑然失笑,“不过老弟也勿需担心,上头你不还有个干伯父嘛,只要黄大人还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许梁苦笑,所谓现官不如现管,黄维中对自己是不错,终究是隔了一层,大事上面能宏观照应下,却绝不可能面面俱到。就像这次,孙知府随便寻个理由就把自己整得够呛。
会客厅的灯笼忽明忽暗,许梁见王知县似乎仍沉浸在升官的意想中,嘴角带笑,喃喃自语,完全没有设身处地为许梁着想。又坐了会,许梁便起身告辞。
王县知从惊喜的情绪中惊醒,呵呵笑着亲自送许梁出门,见许梁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便笑着安慰道:“老弟看开点,倘若日后当真在陆大人手下难做,哥哥我便想法子在京城替你谋个位置,到时咱哥俩又能天天碰面了。”
许梁怔了怔,回头惊奇地道:“大人,你又不在京城任职,咱们怎么在京城见面。”
王知县一愣,吃吃问道:“刚你还说老哥要升任户部主事,难不成你当真是来消遣我的?”
许梁深叹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大人你别忘了,咱大明朝可不只一个户部。”
“呵,老弟真会开玩笑,咱大明难不成还有两三个户部呵呵……呃,你……你是说?”王县知渐渐明白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许梁。
许梁沉重地点头。
“……”王知县呆了半晌,跳脚大骂:“是哪个王八蛋要陷害老子,许梁,你说!”
深夜里,留守的建昌县衙的衙役忽被王知县一连串大骂,乱骂声惊醒,几个尽职的衙役爬出被窝,打起灯笼要进二堂内院看个究竟,结果在二堂门口被那个王知县的老家人拦住了。
“不必惊慌,大人起夜崴着脚了。”老家人如是说。
大明朝与别的朝代不同,自成祖爷迁都北京城后,朝庭就形成了北京,南京两套中央机构,三司六部,北京城有的机构,南京城里也有一套,只不过没有什么实权而已,别说是小小的六品户部主事了,就算你在南京城里挂职尚书侍郞又如何,观花侍郎,溜鸟尚书,若是没有特别的机缘,但凡放到南京为官的人,仁途也就基本走到终点了。
这也难怪王知县会反应这般激烈。
许梁还是头一回见温和的王知县暴怒发火,一时没走成,反而还得停下来好生安慰王知县。
许梁回到家里已是深夜,夜寒露重,即便穿了厚夹袄也能感到丝丝凉意。绕过那精巧的回廊,便到了自己的卧房门前,屋内柔和的灯光透过纸纱窗,给院中的花花草草映上一道道黄光。
素琴这丫头还没睡呢?许梁心里想着,心中一暖,加快步子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名湖水绿衫的女子坐在桌边,右手拄着下巴一顿一磕地打磕睡,却不是冯素琴,而是丫环夏儿。
许梁摇醒她:“夏儿,醒醒。”
小丫环一惊而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轻打着呵欠:“少爷,你回来了,夏儿给您打热水去。”
“算了,都这般晚了,别麻烦了。你去睡吧。”
夏儿听了,心知少爷一向如此,他说不必麻烦那便是真不必麻烦了,当下伸了个懒腰,呵欠连天地朝屋外走去。
许梁重重往床上一倒,柔软的蚕丝被覆盖上身,想着陆澄源即将升任建昌知县,心里头堵得慌。
“少爷……您睡着了?”却是夏儿又返回来了。
“没。还有事?”
“嗯……”夏儿悄生生站在床沿,吞吞吐吐地小声道:“那个……冯小姐原本是要等少爷回来的,只是夏儿见冯小姐脸色极差,时不时还有咳嗽,便将她劝回去早些歇息了。”
许梁翻身而起,惊道:“素琴病了?怎么不早说!”说罢便急急出门朝冯素琴的房间大步走去。
身后夏儿紧跟着,惴惴不安地解释着:“其实冯小姐几天前便有些咳嗽,只是那时少爷您被南康府来的人缠着,她便吩咐婢子们不要告诉你,这两日越发严重了……”
许梁听得心中发紧,待走到冯素琴的卧房前,听得里面传来两声压抑的咳嗽声。许梁更急,推门进去,里面漆黑漆黑的,黑暗里冯素琴的声音听上去虚弱沙哑。
“许大哥……你回来了。”
身后丫环夏儿连忙找到桌上的油灯,用火折子点亮了。昏黄的油灯光里,粉色帐帘下的床头,冯素琴已然坐起靠在床头,一袭米色的睡衣裹着上身,长发依旧垂肩,脸色却变更蜡黄。
许梁心中大恸,上前扶过她:“快别起来了,躺下。”随即又心疼又责备:“怎的病得这么利害?也不告诉我?”
“咳……大哥近来事情多,些许不适,怎好叫你分心。”
“看过大夫了么?”许梁问道,眼见冯素琴两手还露在外面,便细心地拉进被窝里。
冯素琴想给个笑脸,不料牵动着连咳了两声,只得苦笑着解释道:“早先城里的大夫来过,开了些药,白天好多了,不料晚上便又咳起来了。”
听说看过大夫,结果还是这个样子。许梁便骂道:“请的什么大夫哪,看了还不见好!”又吩咐夏儿:“明儿你把建昌城里医术最好的那几个大夫请来,务必替素琴把病治好咯!”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