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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的许梁等人都停下来,观看这支队伍。
队伍来到城门口,守城的士兵上前将队伍拦住,要挨个搜查。
沉重地棺木落地声,一队巡检司士兵上前仔细地比对着出殡的人的面目,又搜查了随行的物品,没有发现可疑的物件,最后目光落到那具黑漆漆的棺材上。
为首的小校上前要要求开棺查看,扶棺的两男两女顿时就跪到地上,哀求不已。两相争执起来。
许梁在城楼上看得分明,带着黄道周,贺诚等人走下城楼来。
那为首的跪地哀求的男子见几名当官的来了,又见许梁走在最前边,扑到许梁脚下,哭道:“这位大人,小的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前两天不幸离世了,小的选好了日子今天下葬。”又指着那巡检司小校道:“这位军爷非要开棺查看。大人哪,人死为大,小的那老母亲受了一辈子的苦,生前跟着小的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现在她老人家走了,小的身为人子,只想让老母亲顺顺利利地下葬。大人,求您开恩,让小的过去吧。”
“大人。”那小校见是许梁到了,拱手见礼,指着那棺木想要解释,许梁摆手制止他,又看着这哭得眼泪一大把的青年男子,将他扶了起来,道:“兄弟,你母亲走了,原本我们是不该打搅她老人家安息的。只是今日城内正在大举搜索流贼余党,所在进出城门的东西都必须严格搜查。”
“可是”
“这样罢。”许梁从怀里掏出锭五两的银锭子,放到那男子手里,道:“今日事急从权,多有得罪,这五两银子就当是本官的赔礼钱。我们就开棺看一眼,没什么问题你们就可以走了。”
那男子瞅着手心上沉甸甸的银子,喉节一阵抖动,拿眼光去看旁边一男子,那男子长得倒也英俊,只是鼻梁上一块暗红的胎记,显得极不协调。
这有胎记的男子道:“既然大人们非要开棺查看,那便小心地开棺查看吧,只是还请诸位大人不宜打扰太久。”
“这是自然。”许梁道,又多看了两眼这男子鼻梁上的暗红胎记,问道:“这位是?”
先前那男子将银子揣到怀里,闻言略为紧张地道:“这是小的堂兄。”
许梁听了,点点头,朝胎记男子拱手道:“得罪了。”
胎记男子略为点头,让到一边。
伴着格吱声,那具黑棺木的棺盖慢慢地打开,掀起盖着的白布一角,一名干瘦的老妇人的遗体静静地躺在棺木中。旁边摆放着几件银首饰,兴许是老妇人的生前之物。许梁仔细地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将身后的戴莺莺叫过来,戴莺莺也查看一番,她伸手想要再掀开些那盖着的白布。
胎记男子上前,抹着眼泪说道:“这位姑娘,你们开棺已是对老人大为不敬,难道还要打扰得我那可怜的婶娘死后也不得安生吗?”
戴莺莺听了,不由对胎记男子抱歉地笑了笑,收回手,又仔细地看了看那盖着的白布下的轮廓,朝许梁摇摇头。
许梁闪到一边,摆手道:“两位兄弟,得罪了。现在没问题了,你们可以走了。”
那两兄弟急忙道谢一番,哟喝一声,哀乐响起来,棺木再次抬起,徐徐出了镇原城。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赌鬼胡成功()
许梁守在南城门口,从正午守到太阳落山,除了上午过去的那拨出殡的人外,又陆续有几拨人出城,但经过巡检司官兵仔细搜查,均未发现问题。眼见太阳快落山了,搜寻工作除了又搜出上百名不明身份的人外,冯素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许梁回到城东的许府,下人们端上晚饭,许梁却没心情吃。戴莺莺陪坐在一旁,见许梁这般模样,心中一酸,想到冯素琴一旦失踪,许梁便这么紧张,日后若是自己也出点什么意外,却不晓得许梁该是怎样的心情。
戴莺莺坐在桌旁患得患失,忽然想到冯素琴乃是许梁明媒正娶的夫人,而自己呢,连小妾都不是!想想便臊得慌。
“许梁,想来少夫人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你不必太过担心了。”戴莺莺红着脸劝道。
“唉,”许梁叹口气,愣愣地道:“莫不是咱们想错了?素琴已被带出了镇原城?”
戴莺莺摇头道:“不会的,据春儿姑娘所说,她走开买来烤红薯至发现少夫人出事这段时间,也就一会的功夫,况且春儿姑娘发现情况不对立马就报告给了黄大人。这么短的时间,要连车带人一块送出城只怕不容易。”
许梁听了,苦笑道,“现在也只能做这般想法了。”
“这饭菜都快凉了,许梁你在城楼上站了一整天了,快吃些填填肚子吧。”戴莺莺又道。
许梁听了,眼见戴莺莺一脸担心地看向自己,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拣起筷子,草草地扒了几口,心中想着自己这时候能吃上饱饭,而冯素琴却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受难,兴许正被人欺凌,想着便又没了食欲,命下人们撤走了饭菜。
此时太阳将落,余晖将整片西边天空映得血红。落日倒影映入院中的池水中,引得附近的几尾鲤鱼前来嬉戏,当许梁走上前观望的时候,鲤鱼受惊,红尾一摆,四散而去,令人怅然。
戴莺莺站在许梁身边,想安慰许梁一番却又想不到合适的话,闷闷地陪在一边。这时她倒暗恨起自己的不学无术起来,想到若是自己也如冯素琴一番博学多才,定能想到许多恰如其分的道理出来,好好开导开导许梁。
只恨自己打小就不喜读书,偏爱耍刀弄棍,待到如今,论身手自然是处于高手行列,论才情,与冯素琴一比,拍马都赶不上。
两人相顾无言地在院中站了会,忽听得院门口急促的脚步声响,铁头的声音传来:“少爷,好消息,好消息!”
院中的两人听了双双回过神来,许梁大喜,跑上前急声问道:“找到素琴了?在哪?”
铁头摇头道:“那倒没有。是巡检司在审讯的时候,抓到个赌鬼说知道少夫人的下落。”
“谁?人呢?”许梁问道。
“带上来。”铁头回头叫道。
随即由四名侍卫押着一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铁头一指那男子道:“少爷,这个人知道少夫人被抓哪去了。”
那男子抬头,畏缩地看眼许梁,小眼睛一阵乱转,咧嘴朝许梁谄笑道:“许大人,小的胡成功,曾亲眼看见少夫人被人抓去。”胡成功这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板牙。
“哦,你快说,是谁干的?”许梁喜道。
胡成功谄笑着,头却偏向别处,道:“许大人,您是大官人,小的知道是知道,却也不能白说。”
这便要挟上了。铁头瞪眼凶道:“让你说便说,哪那么多废话!”
胡成功看上去一点都不怕铁头,吸了吸鼻子,又伸出脏得看不见本色的袖口,在鼻孔边上擦了擦,怪眼一翻,道:“铁管家,你甭拿话吓我。我老胡可是镇原城内的破落户一个,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人,许家少夫人可不一样了,那身价可是金贵得很。我老胡这消息放出来,讨点好处也不为过吧?况且那些人也不是一般的主。”
“你!”铁头气得就要拿耳光子抽他,,许梁拦住了,轻笑道:“胡兄弟说得好,你说吧,要怎样才能告诉我?”
“这还差不多。”胡成功得意地道,他眯起小眼睛,两手抚摸着肚皮,朝许梁不好意思地道:“许大人,我老胡打前天就混在赌坊里,刚要出去寻点吃的便被巡检司的军爷抓起来了,现在这肚子空得前胸快贴着后背了,我就是想说,也饿得没力气了。”
“好说!”许梁马上吩咐:“来人,吩咐厨房准备几样好菜,再整壶好酒来。”
许府院中的小亭子里,一张圆石桌上很快便摆上了六七样香气诱人的热腾腾的菜肴,一身破烂的胡成功大爷似地叉着两只两月未洗的大腿,坐在那一手端盘子一手抓着菜肴就往嘴里塞,油汁滴得满石桌都是。
戴莺莺和铁头离着五六步远站着,厌恶地看着胡成功。
许梁却不以为意,轻笑着陪坐在一旁,倒了满满一杯酒,放到胡成功面前:“胡兄弟,来来,别光顾着吃东西,喝点烧酒解解渴。”
胡成功头也不抬,伸过油兮兮的脏手,夺过酒杯一饮而尽,嘶哈着吐出舌头,赞道:“好酒!”便又埋头大吃特吃。
这一顿饭足足耗了小半个时辰,摆着石桌上的七个盘子都见了底,那壶温酒也下去了大半,眼见铁头几乎快要怒目而视,胡成功满意地拍打着圆鼓鼓的肚皮,连打了好几个酒嗝,这才看着许梁嘻嘻笑道:“许大人真是爽快人,真让老胡我感动哪。”
许梁笑道:“胡兄弟食量惊人,也叫我好生钦佩。”
“嘿嘿,过奖过奖。”胡成功倒真觉得许梁在夸他一般,又扯起那脏兮兮的袖口,胡乱擦干净了嘴巴,看眼那满桌狼籍,感叹道:“唉,老胡我好久没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了,只是老胡我现在身无分文,这顿过后不知道哪天就得饿死街头,心里头装着这么大一秘密又有什么用,唉。”说着又连叹了三声。
许梁笑得很是亲切,轻拍着胡成功的肩,道:“胡兄弟为我许府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许府怎能眼看着胡兄弟饿死街头!铁头,给胡兄弟准备五百两银子,就当许府的答谢。”
“少爷?”铁头惊道。
许梁瞪铁头一眼,道:“不必多言,快去。”
胡成功已是呆了,欣喜若狂地看着许梁,连声说道:“许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这,这叫老胡怎么好意思呢?”
心里头却在狂呼:五百两哪!哈哈,老子这下发大财了!
许梁亲切地摆手道:“胡兄弟说得哪里话,小小心意,也是应该的。胡兄弟千万不要见外!”
待见着铁头将包好的五百两白花花的现银子放到石桌上,胡成功眼睛都直了,一把揽在怀里,朝许梁笑道:“那,那老胡我就不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许梁笑道。说罢,似笑非笑地看着胡成功。
胡成功还道许梁是在跟自己客套,待过了会见许梁还在用这种表情看着自己,猛地一拍脑袋,道:“哎哟,你看我都糊涂了。这少夫人的消息还没告诉许大人呢。”
“呵呵,胡兄弟现在说也无妨。”许梁道。
胡成功两手紧抱着那包银子,看向许梁,正色说道:“许大人,老胡我见巡检司的人是从城西南方向开始搜寻少夫人的?”
“不错。我家夫人的马车正是在城西的一条小巷子里找到的。”
“大错特错了!”胡成功一脸惋惜道:“那丢在小巷子的马车根本就是一个晃子,少夫人在出事被抓的时候就已经被带上另一辆马车朝南城门方向去了。那时候恰好老胡我尿急刚从赌坊里出来,恰好就见着那伙人捅死了车夫,打晕了少夫人,然后带上另一辆等在边上的马车走了。”
“这么说,我家夫人已经被送出镇原城去了?”许梁惊道。
“那倒没有,老胡我看得真切,那马车刚走上街,迎面便碰上了巡检司黄大人带人巡城,马车便拐进了街边一座院子里去了。随后少夫人的随行丫环跑在街上碰见了黄大人,黄大人便立马下令关城门了。”
“嗯。”许梁听了暗道声万幸。又问胡成功道:“听你说得这么仔细,莫非你看清了那伙人的长相?”
胡成功连连摇头:“当时老胡我站得远,那伙人动作又快,我哪看得清楚。”
铁头早就看胡成功不爽了,听了大骂道:“那你怎么知道是谁抓了少夫人?空口白牙,骗吃骗喝,莫不是存心来消遣咱们?”
胡成功翻了个白眼,用十分不屑的眼光看着铁头,嗤笑道:“老胡我虽没看清那伙人的长相,但我却恰好知道他们拐进去的那宅子是谁家的。”
“谁的?”许梁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胡成功伸手朝楼记粮店的方向一指,道:“楼记大掌柜,楼五爷。”
“果真是楼家!”许梁起身,脸色顿间变得铁青,砰地一拳砸在石桌上,咬牙切齿地道:“传令邢中山,带人连夜包围那处宅子,所有楼记的人,统统给老子抓起来,严加审问!”
“是!”铁头高声应道,转身急步跑出去传达命令。
眼见刚刚还和和气气的许梁忽然变了脸色,满脸杀气凛然,胡成功也是吓了一跳,抱起那包银子,讪笑道:“许大人,既然你们有要事要忙,那小的这就告辞了。”
胡成功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许梁一声冷哼,“慢着!”
胡成功胆怯地转过身来,挤着笑脸道:“许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许梁朝左右侍立的侍卫一摆手,道:“胡兄弟不必急着走。来呀,将胡兄弟押到柴房好生看着,待找到少夫人后再行定夺。”
胡成功听了,双腿一软,哭丧着脸道:“许大人,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能这样呢?”见许梁不为所动,不舍地看眼手中的那包银子,将它往古桌上一放,哀求道:“这银子老胡我不要了,许大人,你放我走吧?”
许梁听得连连摇头,看着胡成功幽幽地说道:“胡兄弟说得哪里话,我只是请胡兄弟在府上住上一阵子,绝无为难之意。只要事后证实你所言非虚,那这五百两银子你尽管拿去。若是最后发现是你在骗我,那说不得老子就要与你好生理论理论!嘿嘿,你当我许梁的银子是这么好挣的么?”
第一百六十章 哭声有异()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却说那支出殡的队伍顺利出了镇原城,一路往南走了近两里地。扶棺的孙不二便说道:“大公子,风水先生选定的墓地就在前方那座小山后面。”
那楼家大公子楼船扯掉头上的白巾,打量着前方的地形,又回头看眼镇原城方向,摇头道:“这离镇原城还是近了些。那许梁鬼精鬼精的,难保我们出城后他不会起疑心。这样,再往前走三里地。”
孙不二为难地道:“可是风水先生划定的落葬地方就在前面哪,若是再往前走,岂不得走回头路?”
楼船听得瞪眼骂道:“你懂什么?我们这队伍一路从镇原城出来,沿路可是有好几处路边的茶摊,嘿嘿,镇原小县既穷且偏,官道上平日连客商都难得见一两个,在这种路上摆摊卖茶岂不得亏死?那些人多半便是许梁派出的暗哨。勿需多言,再多绕一段路总算保险些。”
孙不二见楼大公子发火了,便低了头,唯唯喏喏地不敢多言。
此时天将正午,当空虽有阳光,却也是寒风刺骨。那请来吹吹打打的乐师们也是冷得发抖,唢呐吹得也不甚连贯,听来断断续续,夹在呜呜的风声中听得怪异之极。好在孙不二和楼大公子心思都不再这上面,也就由着那帮子乐师胡来。
队伍再前进两里地,眼见着大道前后不见人烟。楼大公子指手往岔道上一指,引着那队伍往偏了大道,往一处树林子里走去。将走近树林的时候忽见着前方草丛里几匹马在那低头啃枯草,一株碗口粗的大树后面探出来两名劲装打扮的汉子,满脸警惕的看着这支队伍。
楼大公子暗道槽糕,原本想选个偏僻点的地方方便行事,不料树林里已有人捷足先登。此时若是再退出去就太让人疑心了,为今之计只有穿过这片树林子再另找地方,楼大公子想到这里便示意众人打起精神,装出真正出殡的样式来。
乐师们奏起哀乐,孙不二和他的婆娘开始呜呜咽咽地扶棺痛哭,楼大公子也重新戴好白巾,一手扶棺,边往前走边注意着树林里的动静。
随着队伍的深入,不断有劲装的汉子从树林里显现出来,那些人个个手握刀剑,虽是警惕地看着楼大公子这支出殡的队伍,倒也未曾靠近。楼大公子注意到,在那众多的汉子当中,有一堆人隐隐护在一辆黑色马车周边。
楼大公子见着这些人的装扮,便明白今日多半是遇上了哪路强盗土匪,看这架式对方规模不小。队伍在穿过林子,双方都在打量,对方的汉子们多有挑衅的意味,眼神颇为不善。而楼家这边虽说有几名身怀武艺的护卫,但多数为寻常百姓,气势便弱了很多。楼大公子边走边担心,这些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都很不好惹,行事随心所欲,极其不讲道理。希望这回自己遇上的是些稍稍讲理的人。
眼见着整支队伍都要穿过树林子,而对方依旧冷眼看着,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楼大公子悬着的心不由放下了大半。
“前面的人给我停下!”忽听得那黑马车上传出一声清脆的娇喝。随着这声喝声,散落在林子里的劲装汉子呼喊一声,各提刀枪,呼拉拉就将楼大公子的队伍拦住了。
出殡的队伍一阵慌乱,慌忙停下来。孙不二一脸紧张地站到楼大公子身边,紧张地问道:“怎么办?大公子,遇到强人了!”
楼大公子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