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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它哇地一声吐了,从胃里稀里哗啦倒出来黑色的稠汁,不知道是什么,恶臭熏天。
小狐狸舔了舔口鼻,舔断了粘连的唾液,蹒跚着走到椿杪身边。
它小心地低头嗅了嗅,打了个喷嚏,又咳了几声。
不是他。
小狐狸颓败地趴下来。
一人一狐倒在一片狼籍中,彼此都再没有精力去以生死相较。
小狐狸伤得很重。它虽然及时躲过了正面的暴击,但是爆炸所产生的震动似乎将它的的内脏击碎了。
镶嵌在额头的浑元珠散发出温润的白光,吊着它的命,然而它浑身剧痛,自知已经活不长了。
小狐狸挣扎着想再站起来,却像被地面吸住了似的,几次抬起头和尾巴就不得不倒下去。它试了很久,最终侧躺在地,四足抽动,发黑的舌头露在外面,收都收不回去,眼周糊着一大团污秽,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泪是血。
黑暗正在袭来,小狐狸慢慢闭上了眼睛。浑身的痛楚也似乎褪去了,它甚至感到身子发暖,就像当初在昏暗干燥的洞穴之中,蜷缩在父母的怀里一样。
狐子(十五)
丹殊刚刚跨进山门,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张目望去,后山上屹立数千年的巨木竟然摇摇欲坠。
无人注视的山谷里,巨木一夜之间长出了许多新枝,仿佛生机盎然,此刻却仅仅在拖曳了更多藤蔓之后,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苍梧大殿门前,缓缓现出一张血红色的巨大符文。
丹殊一抬手捏了云决,驾云而上,直冲苍梧大殿。
符文闪着诡异的光,在半空中明明灭灭浮动,微微露出里面裹着的东西。
华阚人事不省,昏睡在当中。
丹殊御风而来,一见当前景象,顾不上探寻原因,匆匆接下这张通讯符。几乎在他接下符文的瞬间,那阵血光就像支持不住一样消失了。
简直胡闹!通讯符只能承担只言片语,谁这样斗胆,居然用来送一个大活人!
华阚从半空中径直掉下来,丹殊赶紧上前接住他。
“华阚,华阚?”丹殊拍拍华阚的脸,见他没反应,又用指尖白光注入他的额头。输了许多灵力,华阚却还是沉睡。
华阚看起来很正常,只是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丹殊不会内经医术,治愈术也仅仅是针对创面伤口的,一时竟然无法找出华阚沉睡的原因。
他看着那张血红色符咒消失的地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修鹤四日未醒,华阚昏迷,师尊忙着赈灾救人……是椿杪!他遇到什么事脱身不得,必须冒险把华阚送回来,并且连画个传送阵的时间都没有了?
丹殊猛地看向后山方向。
山下小镇中,冲虚真人忙得不可开交。他一手操纵着十几个纸人,每个纸人都守着两三个个药炉,炉火上药罐咕嘟咕嘟,一股浓烈的苦辛气味弥漫在小院中。
冲虚另一手搭在不断呻吟的病人腕子上,一心二用查探症结。他正想对病人开口,小院正中忽然凌空出现一张黄色纸符。
“昨天用的药开始起效,你内脏中的腐烂已经控制住了。”冲虚一边说一边招来那纸符,单手展开来看,嘴里还是不停,“所以不用太担心,贫道估计……”
冲虚顿住,改为双手拿着那张符纸。
纸人失去他的控制,纷纷僵立原地。
“抱歉,贫道要离开一会儿,须臾即归。”冲虚站起来,召出一柄长剑,直冲云霄而去。
苍梧大殿当中,丹殊刚刚把华阚放下,准备赶去后山,便感到一阵凌厉的剑气直指大殿而来。他赶紧往旁边让了让,接着果然看见冲虚道袍翻飞,从一柄剑上走下来。
“他们两个怎么了?现在何处?”冲虚来了便问。那张符纸上只写了“椿杪华阚遇险”六个字,冲虚便火急火燎赶了回来。
“师尊,”丹殊顾不上行礼,直上前道,“华阚被一张通讯符送回来,一直昏迷不醒,椿杪应该是被困在后山巨木下了。”
冲虚沉着脸去探华阚脖子上的脉搏:“你先去后山,为师即刻就到。”
丹殊只等着这句话,不待冲虚话音落地就化为红光冲出门。
冲虚快速翻看了华阚的眼皮,又听了听他的心跳,最后拿了一团白光,笼在手掌里游遍华阚全身,终于在他的手臂、胸口找到几个散发邪气的小点。
魔化的妖狐?
冲虚再次翻了翻华阚的眼皮。
脉搏略慢了些,但也算康健有力。心跳没有杂音,眼中没有污浊,唇色也是正常的。奇怪,他明明中了魔气的毒,如何又在短时间内解毒的?
眼下顾不上多想,毕竟还有一个徒儿生死未知。冲虚确认华阚暂时没有大碍后,在他四周设下一个白色屏障,便匆匆御剑而走。
苍梧后山,丹殊远远地看见一团幽暗的光。
他加速冲过去,发现那团光似乎是凭空悬浮在那里的,光团里什么都没有。
庞大的巨木茎干碎成数块,枯枝烂叶到处都是。
地上有不少泛着金属光泽的红棕色长针。
丹殊凑近了一看,脸色马上转阴。
妖狐余孽!
他闭眼默念咒语,地上嘭地冒出青烟。
数十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吱吱叫着钻出地表,它们畏惧地看了看丹殊,马上散开去,一面拔起地上插着的红针,一面四处闻嗅,找寻椿杪的踪迹。
丹殊捏了云决,飞到巨木残骸的上空。巨木倒下之后,这里空出了许多空间,好像连绵不断的森林,被谁挖了一个大口子。
丹殊居高下望,几乎目眦尽裂。
苍山林海,他在哪里?
远处剑气汹涌而来,丹殊犹豫了一霎那,挥手赶退了遍地小鬼。
冲虚下一刻就到了眼前,问:“如何?”
丹殊行礼道:“方圆十里都看过,没有椿杪踪迹,只有一团来历不明的光。”
冲虚环顾四周,看见不少残余的妖鬼邪气:“妖狐的踪迹也没有?”
丹殊拿出红棕长针:“可以确定是浔江源余孽。但是当日浔江源妖狐已经尽数为我斩杀,现在……”
冲虚说:“漏网之鱼,这是复仇来了。”
第七十八章()
我又不是毛头小子了,自然不会被湛星河这一两句话就诓去。
我百般嘴硬,湛星河在我这里磨了半日,发觉我死皮赖脸就是不肯说,便生起气来。
他冷笑道:“天下历来没有哪个秘密能瞒过所有人。若你真与先生的复生有关,绝对不要妄想能从我手下逃脱。”他说完就拂袖而去,嘭嘭把门摔得山响。
这死小子。
仿佛还不够我心烦的,湛星河离开后,窗户吱呀一声无风自开了。
此刻我怒火多过惊恐,几番被吓,不免恶向胆边生:“少装神弄鬼的,要出来就出来,不出来我睡觉了!”
窗外静悄悄,连虫鸣也没有。
“谁理你!”我心里想,“三更半夜,就算地府鬼差来拿人,老子也要睡了。”
我微微偏身向里,赌气般闭上眼睛。远近静谧,睡意很快袭来。
朦胧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挠着我的背。见我不理它,又有一团柔软冰冷的感觉贴上来,似有生命般跳了跳。
我一下躺平,企图将它压住,却发现身下是空的。抬头去看,黑黢黢的屋子里一丝光也没有,柜子、椅子的轮廓模糊不清,我一时也无法看见那闹鬼的东西。
“滚出来!”我怒道。
窗扇抖了抖,一个尖尖的脑袋探出窗棂。
我死死地盯着它看,它见我看它,不由一缩,又犹犹豫豫冒头。
这是个什么妖怪?脑袋只有寻常人一半大小,像一个倒置的水滴,下巴尖得能看见锋刃。眼睛浑圆,大得离谱,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脸,并且几乎全是瞳子,眼白只在边缘细细一圈。
我还没对它脸惊叹够,它从窗户外面向内爬进大半个身躯,露出更加奇异的身体来。它是有毛的,身体边缘在夜色中乱茸茸。爪子很坚硬,长度占去半个手掌,并且似乎收不回去,爬的时候碍手碍脚,刚才的“笃笃”声应该就是爪子碰到木头时的声音。
独自面对这样一个怪物,我正浑身戒备,忽然见它爬着爬着从窗台上掉下来了。
…………笨得可以。头一回吓人?
“笃笃!”它用那双巨眼可怜兮兮看着我,“笃笃!”
…………怎么,“笃笃”是叫声?
它见我不理它,似乎委屈起来。“笃笃!”它翻过来四脚朝天,亮出一个圆滚滚的肚皮。
“………我动不了。你自己起来。”我满头黑线道。
它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似乎在费力地试图理解我说的话。“笃笃……”那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水。
我给它看得牙梆子酸,无奈忍着痛慢慢抬起了手,在床榻边缘敲敲:“过来。”
它一骨碌滚起来,屁颠屁颠跑到我床前:“笃笃!”
我伸出手去,它就把脑袋凑到我手掌下,喉咙里“咕噜咕噜”不停。
绒毛很柔软,却是冰冰凉凉的。
这样亲人,又没什么杀伤力,应该是人为豢养的宠物了。
“你是谁家养的异兽?”我问,“怎么跑出来的?”
它专心享受我的抚摸,顶着我的手自己动来动去,根本没在听我说话。我一拧它脖子后面的松皮,它就把四肢蜷缩在肚子下面,似乎无比顺服。
“怎么,你认识我?”我睡意全消,抓抓它的下巴。
它竟然还知道仰起头来配合我。
“笃笃………咕噜咕噜咕噜………”
要不是它实在长得太奇怪,我几乎以为这是只猫了。
它在我手掌底下自娱自乐玩儿了好一会儿,四爪着地伸了个懒腰,浑身一抖,然后猛地跳上我的肚子。
我一个措手不及,几乎给它踩出肠子来。
果然是被派来谋杀我的吗?!
浑身伤口被激得一痛,我瞬间窒息。
这异兽冷静地用它的大眼盯着我,脸凑近我,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
“下………下去………”我疼得话都说不完整。
它却闭上了眼。
大哥你不是要在我胸口睡觉吧?
我正打算武力驱赶它,却发现它慢慢地开始发出纯白色的光。
光芒渐盛,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它趴着的地方传递到我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刺刺痒痒,大大小小的伤口四周皮肉收紧,又疼又痛快。
白光亮得刺目的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修鹤站在一群细长胳膊大肚子的黑影当中,朝我望来。
“笃笃,你怎么会在这里?”
狐子 十六、十七()
透过昏暗的光,可以模糊地看见对面的狼藉。那半透明的光团之中,看起来根本空无一物。
但冲虚知道事有蹊跷,恐怕这是找到椿杪的唯一线索。“为师进去看看,你在外戒备,顺便再搜索一遍周围。”
丹殊无法,只得领命。
冲虚捏了决,飞入那个光团。
几乎是一瞬间,那光团坍圮,缩成一个点,然后消失了。
“师尊!”
变故快得让丹殊无法反应,他冲到光团消失的地方,企图抓住最后一点残光。但是那白色光团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冲虚进入光团,只觉得四周空气突然一滞,修为高深如他,都微微有些喘不上气。
好像谁将光团内一切统统停住了,连气流也不例外。
从外面看,光团大概直径七丈,但是里面却远远不止如此。冲虚草草一览,这内部的空间广阔得看不见边。
“不过是移花接木的方法,将另一个地方搬到了光团里。能这样做的人倒是很多,但是到底是谁这么手欠?”冲虚想,“椿杪也误入了这里吗?他是否因为找不到边界,所以才出不去?”
冲虚站在一柄剑上,闭眼凝神追觅椿杪的气息。他的意识在光团中游走,很快摸清了光团内大致的景象。
竟然是一个小村落。
看着有点眼熟,像是一个逐水而居的聚落。村前一条溪流潺潺,几棵垂柳弯弯,房屋虽旧,但也错落有致,很得田园野趣。但是这景象具体是在哪儿见过,冲虚又好像想不起来。南方这样的村子很多,像蘑菇一样到处都是,有水就长,无水就迁。这个村子看起来也正常得很。
只是太静了。莫说村人,就连虫鸟这样的活物都没有。
冲虚从剑上走下来,大大方方从村口进入。
椿杪的气息虽若有若无,暂时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危险。
这个孩子不知道上辈子造的什么孽,此生和各路妖魔鬼怪一遇一个准,搞得冲虚有时候都怀疑他周边是否根本就没几个是“人”。
不幸之幸,各路妖鬼最终都不会太为难他。
冲虚一边想七想八,一边仔细观察村中的屋舍。所有门户都大开着,农具散落在地上,好像是拿着农具的人突然消失了一样。
冲虚走了一会儿,渐渐发现椿杪的气息弱了下去。
这回动真格的了?
冲虚从袖子里拿出一把纸片,洒在地上。纸片落地变为一群小人,朝四面八方奔去。
冲虚一只手捏着傀儡术的决,另一只手握紧刚才站着的长剑,稳步往更深处走。
突然西南方向冒出来一阵火光,冲虚提剑便往那边去。
纸人已经被烧了一半。
冲虚挥剑斩去,一下就刺中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发出一声类似婴孩的尖叫,往旁边的一个屋子逃窜。
冲虚哪里会放它走?他身影挪移,挥剑数次,便将那东西困在屋舍门前,半步逃不开。
一只小小的红棕色狐狸,身量尚幼,在冲虚剑下瑟瑟发抖。
冲虚收了剑,踱着步凑近了,蹲下去看它。
“天赋很高。”冲虚说,“你这样小,应该还不足三百岁吧?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难得了。”
小狐狸额头白光一闪,猛地一扑,冲虚侧身躲过。
小狐狸连忙一瘸一拐地跑到屋子后面去了。冲虚追它,眼见着它钻进屋后柳树的树根里。
那柳树半荣半枯,和苍梧山上的巨木有几分类似。主干粗大得很,树根在地面凹凸起伏,留下许多孔隙。刚才小狐狸钻入了其中一个,底下应该有更大的空间。
冲虚毫无爱惜草木的心,直接一剑划向树根。那老柳足有三四人合围,竟然抵不过冲虚一剑之力,顺着剑气便齐根断了,切口整齐,连丝木刺也没有。庞大的茎干轰然倒地,激起尘土无数。
树桩只高出地面两三寸,树皮合围之下,露出中间一个大洞。
两只成年赤狐交颈躺在一起,小狐狸蜷缩在它们怀里,似乎无知无觉。它小腹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弄得洞中满是血腥味。
冲虚蹲下去,去摸它的额头。
“浑元珠只能造出你心里的幻想,这些都不是真的。”冲虚微微有些心软,“你何必将自己数百年修为都散去,只求这样一个假象?”
难怪这村子如此眼熟。这是浔江源被瘴气影响的村庄之一。当时冲虚在数个村镇中奔波,诛杀各种魔化的精怪,镇压趁机掀风弄浪的妖鱼鬼龙。浔江源的这个村子,他只看了几眼,就交给了丹殊。
原来你出自这里。
“你把我徒儿还给我吧。”冲虚道,“我可以放你走。”
小狐狸似乎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它舔了舔自己的鼻子,爪子捂住眼睛,埋头往那两头赤狐怀里钻得更深。
那两头赤狐纹丝不动,分明死去多时。
冲虚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叹口气继续往村子里巡查。
既然这个地方是浑元珠按照小狐狸的记忆生造出来的,小狐狸以前又不认识椿杪,那么椿杪所在之处,一定是和整个环境都不协调的地方。
村落寂静,冲虚一间一间屋子地去找,只听见自己推开门时木头的吱呀声。
许多屋子里都是空的,或者只有几件大家具,半丝人气都没有。唯柳树前的那间,桌椅,茶具,窗铃,妆匣里半开的粉盒,门框上的蒲苇香草,机上点了燃香的小炉,几乎一应俱全。似乎主人刚刚离开,即刻便归。
看来小狐狸对这间屋子很熟悉,不然也不会记得这样清楚,连床帐上的兰草绣花都栩栩如生。
冲虚走进去,掀开床帐,却看见了一个他预料之外的人。
“梅先生?”
狐子(十七)
椿杪迷迷糊糊醒来,立即感到头晕目眩,灵府抽痛。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耗费灵力过多,精神不济。
他睁开眼看了看,发现自己似乎处在一间小小的阁楼之中。阳光从窗格斜射进来,竟然有几分岁月静好的闲散安甯。
安甯个鬼。椿杪心想,那小狐狸呢?华阚师兄有没有被那张乱七八糟的通讯符送回苍梧?我怎么会到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