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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月楼主微微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透过面具望向虚真道长，似有想说却不想说的话。
虚真道长闯荡江湖多年，自非寻常人物。他望向这双眼睛，本欲审视一番眼前之人，却不料从那双眼睛里仿佛看到了火焰，顿时灼在其身上。
“我当然记得。”别月楼主坐直起来，道：“别月楼，会助虚真道长，也会助峨嵋派，称霸武林。”
“哈哈哈哈”虚真道长仰天一笑，道：“好！好！那贫道便将今日各大门派商议出的计划一一说予楼主听！”
171，峨嵋之难（上）（）
别月楼主道：“如此，有劳道长。”
虚真道长一脸得意，道：“只烦楼主也须为贫道美言几句！”
“这是当然。”
虚真道长道：“左掌门等人得知别月楼近日在大肆招揽武林英雄，是以决定，暗中派了不少不知天高地厚的武林人士，伪装潜入这里。这是他们的第一步计划。这一步计划，一来是为了摸清别月楼的实力，二来也是为今后里应外合做好准备。”
别月楼主静静地听着。
“第二步计划，少林、武当、华山、昆仑等各大门派将会联手，共同讨伐别月楼。虽然别月楼势力强大，但这几大门派都是老狐狸，楼主您也当须谨慎。”虚真道长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来，握在手中道：“此中有一列名单。名单中，便是不久后将会来到别月楼的人。为了安全起见，贫道以为”说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放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势：“杀个干净！”
别月楼主始终平静地坐在那里，待虚真道长讲完了，他才站了起来，伸出手道：“道长于别月楼有恩，定当重谢。”
“哈哈”虚真笑道：“只要楼主不要忘了你我的约定便好！中原武林至尊之位，由我峨嵋派掌管！”
“那是当然。”
“好！”虚真长身而起，又将自己的长衣盖在头上，道：“贫道先行告退，敬候别月楼好消息。”
别月楼主道：“很快。峨嵋山上就会有好消息。”
“哈哈”虚真笑着，已扬长而去。
两名壮汉将他送出来，虚真道长又招呼了在门外等候的徒弟们，慢慢走向黑夜之中。
今夜的风已不算太大。
却依旧很冷。十多名武当弟子都把自己的衣服裹得紧紧的，然，他们却走得更快了。
在这样无人寂静的黑夜里，每走一步都是有危险的。闯荡江湖之人知道，只要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大本营，就随时有遇见仇家的危险。
何况，这些人个个都是心怀不轨的人。一个人若做了专心事，就不可能不紧张。
众人走到了一处荒山，就在此时，听得一阵窸窣作响。
一位道士低声道：“好像有人！”
旁边另一位道士却拿肩膀撞了撞他，道：“哪里有什么人！这荒山野岭的，不过是风太大，吹了地上的叶子罢！”
那道士觉得也有可能，便低了头又继续走。
众人又走了一段时间，虚真道长却突然停了下来。
“师父？！”身后一名弟子抢上去，问道：“怎么了？”
虚真道长皱着眉头，道：“如此深夜，在这荒野之外，怎会有人在看我们？”
众道士闻言，个个煞白了脸，迅速缩到了一起，将虚真道长围在圈子之内。
“保护掌门人！”
虚真道长紧紧握住手里的宝剑，道：“前方何人，为何不出来照个面？”
此时，只见四面八方突然响起一阵呐喊，声音似近似远的，好像一阵阵寒风令人捉摸不定。
黑暗中，又见兵器在月光之下闪耀，突然间向他们袭卷过来。
虚真站得笔挺，众道士却早已吓坏了，又缩作一团，相互背靠着背，死死盯住黑暗之处。
“残杀同门，大逆不道！”
四周突然响起了声音。
“背叛师门，不得好死！”
虚真道长大怔。一边握紧玄空白剑，一边已暗自冒了冷汗。
“仪真阴魂不散！阴魂不散！”虚真道长咬紧牙，将玄空白剑拔起，长剑向前方一指，斥道：“何方妖孽！不要装神作鬼！快出来！”
“哈哈”黑暗中突又传来笑声。声音绵长，似笑似哭。只听得从道士都心神慌乱，还未战斗，个个都已全身打颤。
“众弟子听命！”虚真道长斥道：“不管来者何人，都给我杀出去！”
“是！”
这十多位峨嵋弟子虽然害怕，但他们毕竟都是习武之人，在峨嵋山中也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听虚真这么一说，个个都挺直了身板，长剑一指，斥道：“出来受死！”
“虚真！”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众道士听到这声音，方才的勇气竟瞬间又没有了。因为他们如何也不会忘记昔日掌门人仪真道长的声音！
虚真更是脸色煞白，喊道：“仪师兄师兄你不是死了吗？！”
当时虽将仪真推入悬崖，但虚真毕竟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何况，左子征“死而复活”之事，令他不由得相信仪真果真已复活了。当下跪倒在地，央求道：“师兄！师兄饶命！”
众道士见他们的现任掌门人都已跪地求饶，个个也都弃了兵器，跪在地上求饶：“请掌门人饶命！请掌门人饶命！”
“你知错了吗？你知错了吗？”
虚真一边嗑头一边道：“师弟知错了！请师兄饶命！”
“你错在哪里？！”
“我我我错在不该残害同门师兄！”
“你错在哪里？！”
“我我错在不该谋夺掌门之位！”
“你错在哪里？！”
“我我错在不该勾结别月楼请掌门师兄饶命！”
虚真道长嗑到额头已出了血，突然，四周又是一片安静。
众人齐齐将头抬起来，都直了腰聆听四周。
此时，除了风声，似乎什么声音也没有。
“掌门师父我们该怎么办？”当中一名道士问道。
虚真脸色苍白，道：“今夜之事，定不能跟外人说！”
众道士齐应：“是。”
虚真站将起来，望了望远处，道：“快离开这里！”
众人连夜赶路，一夜未敢休息，此时已赶到了一条河边。眼看天亮了，不再怕那“鬼怪”，众人才放心地坐在河边草地。有的去洗脸，有的在包裹中找食物。
只有虚真道长一人一声不语。他坐在那里，忖道：“昨夜之事着实难堪我堂堂峨嵋派掌门，竟如此丢人”说着抬眼望向自己众弟子，想道：“他们已经知道我害死仪真之事，又看到我昨夜那般出丑命定是不可再留。”想着，走向河边一处林子，然后回头道：“远青、远兆，过来。”
那两名被点名的道士向他走了过去。
虚真将他们带到林中，坐下来，道：“你们两人跟着我有多久了？”
“远青自五岁就跟随师父，已有十八年！”
“远兆跟随师父已有十四年！”
“好倘若师父要你们冒险，你们也情愿么？”
两名道士齐齐跪下，道：“在所不辞！”
“好！”虚真道长站了起来，左手暗暗调节真气，道：“莫要怪为师无情。”
“师父？”远兆抬头时，虚真已一掌拍了过去。这一掌直击面门，远兆惨叫一声，已断了气。
远青大骇，道：“师父！师弟何错之有？”
虚真道：“远兆勾结外敌，背叛峨嵋，有辱师门。”
远青听到这里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立即向后一跃，道：“师父要灭口？”
“你很聪明！”言罢，虚真长身一欺，又是一掌拍了过去。
172，峨嵋之难（中）（）
这一掌势道奇急，又是冲着杀人而去的，远青一骇，以手中长剑去挡。
“当！”
他手中的剑却被虚真道长一掌打断，他的人也飞了出去。
幸是这一挡，远青才没有马上断命。他从地上连滚带爬，与虚真拉开了些距离，站起来撒腿就跑。虚真道长着实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掌竟没将他打死，又急又气，准备追上去时，身后已奔来了他的弟子们。
“师父，您没事吧？！”当中一名道士问。
虚真故作愤怒，道：“远青这叛徒谋害师兄弟，还要取为师性命，你们快将他抓住！”
众道士来不及问缘由，都已奔向远青而去了。
远青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只见师兄弟们离他越来越近，他自知已无法逃过他们的追捕，当下站住了，用剑指着他们吼道：“都别过来！都别过来！”
“远青！你杀死了远兆师弟，还要谋害师父，你大逆不道！”当中一名道士斥道。
“我没有……我……不是我！”远青直摇头，一边缓缓向后退去。
“师父要我们抓住你，你还想跑？”
“不！是他！是师父……是他要杀我！”
“你谋害师弟，师父要杀你也应该！”
“不……不是这样的！是师父，远兆是师父……”
话犹未说完，众人只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虚真道长已从他们头上跃过，在空中右臂一展，玄空白剑就刺将过来。
远青一怔，猛然往侧后方一跃，“扑通”一声，人已跳入了河中。只见河面激荡起水花，随着水花消失，远青的人却已不见。
虚真道长气凶凶地瞪着河面，道：“废物！你们连个受伤的人都抓不住！”
众道士齐齐跪下：“请师父治罪！”
“治罪？”虚真道长转过身来，望着这十几名道士，“我的确要治你们的罪。远青远兆二人是你们当中武功最好的，现在他们两个已经死了……”
他慢慢走将过来，站在一名道士跟前，道：“为师若不是有伤在身，本无需忌惮你们。”
“师父？”众道士皆是不解。
突听得一声惨叫，跪在最前面的一名道士却已被虚真一剑刺穿身体。
“师父？”众道士脸色苍白，却不知是逃还是不逃，是反抗还是不反抗。江湖人士最讲究“忠”、“义”，他们都是虚真道长的徒弟，他们一身的武艺也全从他身上所学，所以他们哪里敢反抗。个个俯下身去，只求虚真饶命。
虚真道长将剑拔出，又刺入另一名道士胸膛，如此反复，已杀了七人。他越杀越是红了眼睛，终笑了起来。
“哈哈……雄霸天下，武林至尊！”虚真把剑抽出，剑在空中一挥，鲜血划出一道弧线。
血已溅在其余弟子脸上，众人却依旧不敢说话。
“为师不会忘记你们每个人的名字的……峨嵋派称霸武林之时，为师定为你们立碑，以传后世！”言罢，又是一剑。
杀到最后只剩四人，这四人皆在颤抖。
“不！我不想死！”跪在最后的一名道士蓦然飞起，意图逃跑。他的人已腾在半空中了，飞不了几丈，却又从空中跌落下来。
像一只鸟，被猎人射中。
虚真道长右掌一伸，隔空将刺入他后背的玄空白剑取了回来。
草的上面还结着冰。
虚真道长已将自己的徒弟悉数杀尽，他望了望这些尸体，冷哼一声。
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望远青落水的地方，忖道：“他受我那一掌已伤得极重，这河水冰冷之极，他必死无疑。”
想着，加快步伐，赶往峨嵋山去了。
……
却说远青落水之后，已被冻得承受不住，加以有作在身，当真晕了过去。
然，当他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却躺在一间温暖如春的房子里。
远青正欲坐起来，只见一个侍女装扮的少女走进来，道：“请公子躺好了。”
远青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此处正是别月楼。”
“别月楼？！”远青蓦然坐了起来，道：“你们想怎样？！”
侍女道：“请公子放心，我们楼主说了，要我好生伺候您。”
“楼主？”远青想及虚真道长和别月楼的关系，只觉得自己已无生还之路了，无奈一声叹息，道：“罢了……死便死……到了阴间地府，也好跟掌门人赔罪去……”
突又听到有人走过来，侍女唤了一声：“楼主！”
别月楼主走进来，摇手让她退下去。
远青望着别月楼主，道：“你就是别孤群？”
别月楼主在他面前坐下，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报仇？”
“报仇？”远青微微皱眉，又低下头，道：“不知别楼主指的是什么？”
“你的同门兄弟都已被杀，你也险些丧命。”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怎么知道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
远青怔道：“远兆师弟死得可怜……我想为他报仇，也想为掌门人报仇！”
别月楼主道：“好，我帮你。”
他说话的时候平静如水，没有人能从那张面具后面窥探他的情绪。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究竟带领着别月楼东山再起又有什么企图？远青现在已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他只是想及虚真那副虚伪模样，已恨得咬牙切齿。
别月楼主慢慢走了出去，道：“你好好养伤，一切我自有安排。”
远青望着他出去的背影，突然叫住他：“站住！”
“有何指教？”
“你……你和峨嵋派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何要帮我？”
“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么多。”别月楼主已消失在远青的视线中。
远青叹了口气，忖道：“不管他是何居心，倘若真能为远兆和掌门人报仇，我远青也算赎了罪过……”
在别月楼只休息了一日，远青早已按捺不住了。他走出门外，眼前别月楼的场景令他大开眼界。想及自己自小在峨嵋山长大，虽然早听过别月楼的繁华富贵，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暗暗称奇。
正发呆间，那名侍女已走了过来。
“公子，我们楼主有请！”
远青便随着她走到了大厅。别月楼主坐在那里，似已等候多时。
“远青见过别楼主！”
别月楼主示意让他坐下去，道：“如果没有算错，他现在应该快到峨嵋山了。”
远青道：“没错……”
“我给你一支队伍，你领着他们杀进峨嵋吧。”
远青愕然道：“杀进峨嵋？可是……我那些师兄弟们，他们是无辜的。”
“你放心，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好……好……”远青暗暗握紧拳头。
173，峨嵋之难（下）（）
却说虚真道长快马加鞭，此时已到了峨嵋山脚下。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将进来。只走了几步，觉得甚是奇怪，又站住了。
原来，往日虚真从外面归来，山脚下一向是有弟子前来迎接的，而半山腰上设有多处岗哨，此时站岗的人也都一个不见了。
四周寂静。静得出奇。
虚真握紧玄空白剑，腾空跃起，施展上乘轻功，直奔大殿而去。
刚落下来，只见眼前躺着一具具尸体，血流成河，竟已流淌到地面沟壑，形成了一条条小河一般。
虚真怪吼一声，险些扑倒在地。
“是谁？是谁！”虚真一边吼，一边跑进去。
“远章！远章呢！”峨嵋山中他最关心的人便是这名唤作远章的徒弟。他向远章的房间奔过来，到了门前数丈外，已看到了他。
但早已不是活人。
甚至不是一具尸体。
而是一个头颅。
远章的头颅被悬挂在屋檐下，像一个灯笼。
虚真猛吐一口鲜血，人已掠起，旋而又掠下。
此时，远章的头颅已被他捧在手中。
“远章……我儿……”虚真又恨又痛，却不知要恨谁是好。整个人跪倒在地，喃喃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当年我下了山，和你娘生下了你……我不敢让掌门人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故而隐瞒称你是我从路上捡来……这些年一直没有跟你说……你……你却……”
说着，又是吐了一口鲜血，脸色已惨白。
“的确怪你。”
就在此时，一个人慢慢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都是缓慢的，他踏在尸体上面，仿佛是走在平地上。
虚真一边颤抖，一边已转过身来。
“你！”虚真青筋暴露的手抓紧了玄空白剑，咬着牙道：“是你……是你做的？”
“是我。”
“为什么……我已和你合作……我……”
原来，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别月楼主。他虽换了一身白衫，看起来儒雅清秀，脸上却依旧戴着风磨铜面具。
“因为你必须死。”别月楼主停下来。他站在那里，离虚真不过是两丈远的距离。
虚真将远章的头颅放下去，人慢慢站起来。
“峨嵋派这么多条人命，都是无辜的……”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