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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夜色正深,街上一片静寂,除了阵阵的风声之外,远遥遥传来的,只是似隐似现的更鼓之声,把夜色点缀得更加寂寞凄冷。
于碧青向丁弃武身边靠了一下,道:“很凉。”
丁弃武皱眉道:“夜间是凉一些,姑娘可以加件衣服。”
于碧青摇摇头道:“我出门从来不准备衣服.嫌麻烦!”
丁弃武道:“不论姑娘离家多久,也只是穿这一套衣服?”
于碧青哧的一笑道:“那岂不脏死了,老实说,我每天都要换下一次衣服,但以前有四个老婆子照顾我,到时候她们自会侍侯我,现在她们走了,我就没人管了。”
丁弃武笑笑道:“你年纪够大了,应该学着自己照顾自已。”
于碧青叹口气道:“可惜我就偏偏忘了向她们要替换的衣服!”
丁弃武皱眉道:“我的衣服是有,但你都不能穿,这倒十分使人为难。”
于碧青甜甜的一笑道:“没有关系,你靠我紧一点,就不会太冷了。”
丁弃武心头怦的一震.道:“在下虽与姑娘约定合作,但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还是……”
于碧青柳眉倒坚,厉叱道:“住口……”
她气呼呼的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是调戏你么,告诉你,我们于家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我还不至于贱到要勾引你这个野男人!”
丁弃武觉得她实在有些不可理喻,非常后悔跟她结伴同行,他暗暗忖思,为什么自己总是做些傻事。但事已至此,不便反悔,索性闭口不语。
于碧青一赌气,远远的离开了他,丁弃武走在路的左面,于碧青则走在右面,倒很像是吵了架的小俩口儿。
第二天黄昏。
开封府的东南大街上,有一片白墙灰瓦的大院,正是平安镖局.此刻天色虽未全黑,但平安镖局的内内外外,却已经点起了辉煌的灯烛。后院的正厅中,已经摆上了晚宴。
上首坐着的是白展堂,一旁坐着白采萍,另外依次是白展堂的四名弟子老大胡白风,老二齐白英,老五路白平,老六何白瑜。
白展堂喜欢喝几杯,故而胡白风特地取出了珍藏的美酒,来招待他的授业恩师。
白展堂面色十分沉重,四位弟子则轮流说说笑笑,希望能逗得白展堂开心,最后,白采萍幽幽的叫道;“爹爹,大师兄他们就怕您心里闷,老拿话来逗您,为什么您还是这样闷闷不乐的?”
白展堂苦笑道;“唉,我真觉得惭愧!”
胡白风忙道:“师父千万别这样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们都是师父培植起来的,应该替您老人家分愁解忧!……”
微微一顿,又道:“师父尽管放心,在这里闲散几天,弟子一定会负责解决了小顺子的事。”
提到小顺子,白采萍的香肩首先震了一震,面色也立刻为之黯淡下来。
白展堂叹口气道:“你解决不了,丁弃武的武功已经到了超凡人圣之境,他果然已经得了天山瞽叟的真传……”
胡白风面色微红,低下头去道:“但华山路老前辈与路世兄不久必然可到,冀北的三师弟四师弟,与在洞庭的老七老八老九三位师弟也会陆续到来,那丁弃武就算有三头六臂,大约他也不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白展堂长叹道;“白家剑驰誉江湖,为师不论在江湖上还是在官场上,也都混了大半辈子,想不到现在却要受人庇护……”
胡白风知道不论怎么劝解,白展堂也不会开心,只好转变一个话题道:“师妹大喜的日子快到了,也该开始准备嫁妆了。”
在他本是想藉此开上白采萍一个玩笑,把沉闷的空气调剂一下,岂料这一着似乎有相反的效果,只见白采萍面色苍白的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害羞的意思,更没有高兴的模样。
胡白风暗暗咒骂自己,为什么自己如此拙口笨腮,不论说什么,说得都不对劲,情形似越弄越糟。
白展堂微吁一声道:“这样也好,采萍嫁了,我也可了却一件心事!”
殊料白采萍突然大叫道:“不,我不嫁!”
白采萍的叫声极大,以致白展堂以及胡白风等都为之怔了一怔。
白展堂皱眉道:“采萍.你……怎么了?”
白采萍也已发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去道:“我要一辈子跟着爹爹,我不嫁人!”
白展堂一直沉着脸没有笑过,此刻反而笑了,胡白凤等四位弟子也齐陪着大笑不已。
终于,白展堂收住笑声道:“孩子话,这真是孩子话……”
接着满饮了一杯,又道;“女孩子没有不出嫁的,路文杰那孩子我是见过的.品貌皆佳,而且在当世武林中也算得是一位少年豪侠,和你算是十分匹配!”
白采萍认真的道:“爹爹,我说的是真话.我这一辈子绝不嫁人,更不会嫁给路文杰!”
她面色有些苍白,眼睛中流出了泪水。
白展堂又呆住了,因为白采萍说的果然不像假话。
他沉不下脸来道:“婚姻大事,爹爹不会委屈了你,你尽管放心,一定会使你称心满意!”
白采萍仍是摇着头道:“爹爹,我们不提这件事吧!我又没有兄弟姐妹,为什么爹爹不让我陪着您过一辈子。”
白展堂凝重的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尽说傻话……”
微微一顿,又道:“路家的婚事已经订了的,那能中途反悔?”
白采萍叫道:“爹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白展堂哼道:“婚姻之事,例由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难道还要你自己选女婿?”
白采萍红着脸道:“我不嫁.根本用不着选!”
事情弄得很僵,胡白风等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时情形十分尴尬。
忽然--正在为难之际,只见一名男仆匆匆跑到厅前,
高声叫道:“启禀员外爷,尉迟世家家主尉迟大侠求见!”
白展堂赶忙起身道:“快请!”
胡白风等连忙当先迎了出去,不久,但见尉迟平在胡白风等簇拥下大步进入了客厅之中。
尉迟平十分诚恳的握着白展堂的双手道:“一别数年,白兄丰采如旧,倒是老朽,越发老迈无用了……”
接着是一串哈哈的大笑。
白展堂忙道:“那里,那里,尉迟大侠比以前越发硬朗了……”
他多少有些感激之情,因为此时此地,尉迟平不惮修阻,跑到开封来探视自已,这份友情实在是十分可贵的。
于是.这连忙让坐敬酒,胡白风也连忙说出了尉迟明的近况,因为尉迟明是尉迟平的幼于,而眼下却已保镖去翼北。
一番寒暄,慢慢话入正题。
尉迟平道:“听说有一个丁弃武是天山瞽叟的弟子,近来……”
话锋一顿,瞧着白展堂不语。
白展堂老脸微红道:“说来惭愧,丁弃武的爹爹本是我的一名手下之人,因为强奸寡妇被我处以死刑,如今,他是要来报杀父之仇……”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事后我才发觉他的爹爹是被人诬告,但为时巳晚,只好使入善待他们母子,以赎我误杀他爹爹的歉疚之情,那里想到我那不成材的二弟却瞒着我对他们母子百般凌辱,以至于他的母亲含恨而死,丁弃武……”
长吁一声,住口不语。
尉迟平接口道:“丁弃武想必就是那时投奔了天山瞽叟!”
白展堂道:“这是他的机缘,那时他不满十岁,独自出走,竟凑巧遇上了天山瞽叟,把他收为弟子……”
长吁了一声又道:“而后我发觉了我那二弟的不义之举,也已以律将之处死,但丁弃武对老夫的仇恨却一直未解!”
尉迟平道:“以白兄的为人,必定对事力求公允,丁弃武自恃艺出天山瞽叟,一再无理取闹,老朽也为白兄不平,故而特地赶来,助一臂之力!”
白展堂忙道:“这如何敢当?”
尉迟平笑道:“论你我的交谊,这原是最应该之事,白兄何必与我客气!”
白展堂感激的道:“既是故人如此仗义,小弟如再谦辞,就未免显得过分虚伪了……”
微微一顿,又道:“丁弃武滥杀无辜,去洛阳时曾一举杀死老夫四名护院武师,且将老仆王忠断去双臂,手段凶残,无以复加,故而老夫决定与他再度一拚死活!”
尉迟平慨然道:“如此说来,这是江湖武林中的一大祸害,更应该联手把他除去,方可解除江湖武林之祸!”
白展堂道:“老夫也是这等想法,故而巳经去请华山路老英雄……”
尉迟平道:“如果路老英雄到来,捕杀这一名后生小辈,该是更加没有问题了……”
微微一顿,又道:“不知路老英雄何时可到……”
白展堂接口道:“小弟在洛阳之时就已派人促驾,到此之后又派人专程去请,想必就是这一两天之内,必可到来!”
尉迟平欣然道:“那好极了!”
伸手端起面前酒杯,道:“老朽借花献佛,要先敬白兄一杯!”
自展堂连忙擎起杯来,笑道:“该我先敬尉迟大侠!”
忽然……但听飕的一声,一块石子疾飞而至,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白展堂擎在手中的酒杯,乓的一声,杯碎酒流。
这是一件意想不到的怪事。
白展堂武功高强,但飞来的石子却仍然使他不能事先发觉,更没有躲闪得开,这使他不能不老脸发烫。
但比老脸发烫更为严重的事不知是什么人击来的石子?
胡白风等四人顿时霍然起身,一字儿拦在了厅门之前,
白采萍则护在了白展堂的面前。
尉迟平也是勃然变色,离座而起,大喝道:“什么 人?”
白展堂则沉声吼道:“这一定是丁弃武找了来,你们不用拦他,叫他就自来找我,我会跟他再分一个死活!”
但是,四外静静的没有一点应声。
这时院中已经涌来十几名镖师及家丁等人,胡白风悄悄向齐白英等道:“三位师弟守着师父,小兄去查看一下!”
齐白英忙道:“师兄尽管放心前去,有尉迟前辈在这里,更不至于有不测之事!”
他们谈话的声音很低,白展堂似乎根本不曾听见,胡白风立刻飞步而去。
尉迟平目光转动,笑笑道:“既然来人如此藏头露尾,我们大可不必理会,来,白兄,老朽继续敬你这一怀!”
白展堂不能失去风度.故而也哈哈一笑,接过了酒杯。
虽然他们表示得满不在乎,但暗中却已全神戒备,白展堂更是万分留心,以免再来一次。
正当他酒怀二度举起之后,又是一块石子飞了过来。
白展堂巳经发现了飞来的石子,身形微侧,同时左手伸指夹去。
那石子飞来的速度不算太快,白展堂有把握把它夹到指
缝之中,但结果却大出他意料之外,那石子仍然击碎了他的酒杯。
白展堂老脸又红了起来。
他不该失手,为什么那石子竟是如此不可思议,以他的武功竞无法闪躲得开?
但他毕竟不愧是位老一辈的武林人物,临危不乱,再度沉声大喝道:“丁弃武,老夫等着你来报仇,何必暗中捣鬼,快些来与老夫再决一次胜负生死。”
这次有了反应,但见人影一闪,一条纤影扑奔厅前,但来人并不是丁弃武,而是于碧青。
白居堂与尉迟平等人,不禁怔了一怔。
白采萍激动的情绪隐定了下来,齐白英等人也不再那样紧张,身形向左右一闪,让于碧青走人了厅中。
白展堂唱道:“你是什么人?”
于碧青笑笑道:“小女子于碧青。”
白展堂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头道:“于碧……青……为何你要潜入平安镖局,如此戏弄老夫,快把你的身世来历说出来。”
于碧青笑笑道:“单报我的姓名,你自然不会知道,但家父是于大刚,世居泰山于家堡!”
“噢……”
白展堂愕然道:“你是支手翻天于堡主的千金?”
于碧青点点头道:“不错。”
白展堂道:“于大侠武林名家,难怪方才你有那样高明的手法!”
于碧青摇摇头道:“别给我往脸上贴金,那两块石子并不是我丢的!”
“啊……”
白展堂又是一震道:“还有与你同来之人?”
于碧青又点点头道:“不错。”
白展堂急急问道:“是甚麽人,为甚麽不来见老夫?”
于碧青笑道:“他会来见你的,他不但要见你,而且……”
白展堂大喝道:“快说,他究竟是谁?”
于碧青不慌不忙的道:“丁弃武。”
此言一出,厅中又是一阵大乱。
白采萍的面色两度苍白得没有人色,白展堂铁青着脸道:“叫他快些出来,老夫正在等他,随他来向老夫报仇,不必耍这些花样来戏弄老夫!”
于碧青摇头笑道:“别忙,我们先弄清一件事!”
白展堂道;“什么事?”
于碧青道:“他不忙着出来,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但两次打落了你的酒杯,却是一番好意!”
白展堂怒道:“那不过是他戏弄老夫,故意要老夫出丑,又有什么好意?”
于碧青道:“不然,那是因为你的酒中有毒!”
“有毒?……”
白展堂冷笑道:“老夫虽是在平安镖局,但也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若说我的酒中有毒,实在是欺人之谈!”
胡白风此时已经回到厅前,正好听到了酒中有毒之事,一时啼笑皆非,但由于白展堂在盛怒之中,不便于开口声辩,只见齐白英迎上来道:“丁弃武来了!”
胡自风点头道:“我知道,小兄已经有了一番布置,希望能把他解决,这女的……”
齐白英悄声道:“是泰山于家堡的。”
胡白风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泰山于家堡,他是久仰大名的,堡主支手翻天于大刚在江湖中也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
两人悄悄谈说之间,只听于碧青笑道:“丁弃武跟你有仇,我可跟你没仇,犯不着向你撒谎。”
尉迟平一旁接口道:“酒杯巳经被他击碎,这是没有证据的事,也只好随他去说了。”
于碧青摇摇头道:“酒杯虽然破了,但还有没破的。”
尉迟平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碧青冷冷一笑道:“这话应该很容易懂,就是说个个酒杯之中都有毒……”
伸手一指尉迟平的面前又道:“这也包括了你的酒杯在内。”
“啊……”
尉迟平叫道;“也有人要害死老夫……”
转向白展堂急急叫道:“快,咱们老哥儿俩一块去搜索一下,看看除了丁弃武那小子之外,究竟还有什么人来?”
于碧青摇头道:“没有什么人了!”
尉迟平阴阴的一笑道:“于姑娘,你敢保证除了丁弃武之外没有别的人来?”
于碧青哼道:“虽然我不敢保证,但据我所知,除了丁弃武之外,却没有别人!”
尉迟平叫道:“既然他来了,为何还不快些现身,白大侠正在等他,老朽也正在等他,快要他出来算算总账!”
于碧青冷冷一笑道:“别忙,你的账算完了,自然就会再算他的!”
“大胆……”
尉迟平厉喝道:“竞敢跟老朽耍猾头,拚着得罪了于大刚,今天也要教训你!”
突然石手一扬,三枚本来载在手指上的指环,同时飞射而出,向于碧青上中下三路同时射去。
于碧青冷笑道:“过天流星响叮当,看起来也没有甚麽了不起!”
娇躯一转,伸手一夹,夹住了最上面的一个指环,而后指环撒手向下一掷,但听叮当两声,三枚指环同时落地。
但于碧青一声冷笑尚未出口,却听乓的一声,眼前火星一闪,一枚枣核大小的钢镖与一块细小的石子同时落在了她的面前。
那小巧的 钢镖闪着蓝色光芒,一看就知道是淬有剧毒之物.如非那块石子及时而至,击落了这枚毒镖,只怕于碧青已经丧生在毒镖之下。
她咬牙喝道:“会阴险的老贼!”
尉迟世家的暗器成名江湖,尉迟平的暗器手法更是已成出对人化之境,除了“快”“准”“狠”之外,最妙的一点就是出人意外。
白展堂向尉迟平一拦道:“尉迟大侠暂请息怒,咱们先弄清了眼下的情形再说!……”
微微一顿,又道:“老实说,小弟巳经弄糊涂了!”
尉迟平被白展堂迎面拦住,不便出手,他既不是主人,更不便强做主张,一时不由呆了一呆。
白展堂沉声急急叫道:“萍儿,取出“三足玉蟾”来,试试,看看她的话是真是假!”
原来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