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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扬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姐姐,下有弟妹。这家也姓费,但费扬这时还没取名为扬,母亲只是给四个孩子取了小名:老大姐姐叫大妞,老二费扬叫二娃,老三小妹叫丫蛋儿,老四小弟叫老疙瘩。
费扬家住靠山屯,各家各户孩子都叫小名,那费家说,就叫成了:费家大妞、费家二娃,费家丫蛋儿,费家老疙瘩。至于大名,那得有学问的老夫子起,本人也要干出点什么才配。就像父亲,他老人家大号费屹寒。
“爹了不起!会仙家手段呢!”姐姐大妞长费扬两岁,四个孩子中唯一对父亲有印象的,“听说:在早年间后岭有一只妖熊,时常祸害靠山屯,乡亲们去镇上请来高手都没治了它!那年爹路过,三下五除二收拾了妖熊!”
“姐,那后来呢?”丫蛋儿替小弟围好被子,又抹净鼻涕泡,
“后来爹就娶了娘,在靠山屯落户,就有了咱!”
“那爹咋又走了呢?”丫蛋穷追不舍,这疑惑一直在孩子们心头盘亘不去。
“不知道!”大妞黯然神伤,如果说这是弟妹们心头盘亘不去的疑惑,那就是渐懂人事的大妞笼罩心头的yin影了,“娘指定知道,可娘不说!”
岂止娘不说,靠山屯所有大人对这事都绝口不提。
丫蛋儿和老疙瘩唉声叹气,丫蛋儿终是不甘心,转脸问:“哥,咱爹的事你知道些啥?”
四个孩子围被坐在炕头上,费扬在这场对话中一直没开口,被问到了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嘴里哈出大团的白气,“哥就知道爹是正宗的大明人!”
“二娃,这你咋知道的?俺都不知道!”姐姐大妞诧异了。
“俺是猜的!”费扬也就是二娃咧嘴笑着,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听这么一说大妞释然,她对自己这个精灵古怪的大弟弟一些远超自身年龄的表现早见怪不怪了。
其实费扬也不是瞎猜,他推断:靠山屯民风纯朴来自中原大明的礼仪廉耻观念深入人心,父亲若是生番蛮族的话即便是对靠山屯有恩,乡亲们也不会允许他娶母亲落户。更不会对父亲甩手而走后这个残缺家庭照顾照顾有加!所以父亲一定是来自中原大明的人!
靠山屯,这“屯”字出自屯垦戍边。在中原叫村子,叫庄子,在这边荒苦寒之地叫屯子。大明军户从中原开拨,到这万里之外屯垦戍边,历经数代营地渐成村落。迢迢万里,故园是回不去了,可但凡来自中原大明的人都是贵客。
打从四岁开始,前世的记忆在费扬脑海慢慢复苏,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装在孩童身上,让二娃在同龄人中像精灵,如妖孽!但是对这一世的生父,费扬的记忆是模糊的,那时候他确实太小。
“哥就知道这些么?”丫蛋儿小大人儿似的再叹一口气,扯过自己的棉袄细细揉搓,棉袄面是爹托人捎的布料缝的。那是前年的事了,穿了三冬风吹日晒还拆洗过,棉袄面依旧鲜艳如新,显见货色不错。
“好了,”大妞掀被从炕上起身,“快穿衣下地洗脸吃饭吧,吃了饭……”大妞看了费扬一眼神色一暗没有往下说。
弟妹们给大姐一说,不情愿地离了热炕头哆哆哮嗦下地穿衣。这是一间边荒苦寒之地寻常人家常住的土坯茅草屋,分上屋下屋,上屋住人,下屋贮藏杂物。
上屋的里间,一铺火炕占去了一小半,炕席破旧了但是擦抹得锃亮,炕上的被褥一尘不染。丫蛋儿两只小手忙活着把被褥叠整齐了放进柜子里。
姐姐大妞推门进外面灶间,捅开压住的炉灶,准备做饭;二娃费扬敲开水缸上薄冰,舀出一瓢洗脸水,又推门去院子里抱柴禾,门开一条缝就陷住了,寒风夹着雪花刀子似地刮在脸上!
“下雪了,好大的雪呀!门掩住了!”二娃说了这句就抄了锹进里间,上炕跳窗户出去。
夜里这场雪太大了,积雪到窗台了,二娃费扬噗地跳下去,积雪直没到大腿根儿,深一脚浅一脚趟到门前,挥锹铲雪。
房门总算能打开了,老疙瘩当前冲出来在雪地里撒欢儿,这是今年冬天头场雪。丫蛋儿懂事多了,拿了小锹帮哥哥铲雪。房脚下窝风,所以积雪厚,院子里的雪只到脚踝深。
费扬抱回大捆柴禾,手脚麻利的大妞早和好了面,待锅烧热了开贴那黄灿灿的玉米饼子。
玉米饼子只贴了两个,糠菜窝头蒸了一锅。贴饼子的玉米面是上秋时爹托人捎来的,金灿灿的一小袋子,家里简省着吃到现在也见底了。
玉米饼子和糠菜窝头起锅了,大妞坛子里捞了一块咸菜疙瘩切细了端上桌。玉米饼子也上桌了,却是包好了留着给费扬路上吃。二娃费扬今天要出门,去得虽然不算远,可是长久不得回家的。
大姐包饼子时丫蛋和老疙瘩都看见了,眼巴眼望的,老疙瘩更咕咚一声吞咽下口水。费扬见了连忙打开油纸包,拿出一个饼子掰做两半,塞进弟妹两人的小手里。
大姐脸上做色,丫蛋懂事,捏着半拉饼子没动,老疙瘩实在馋不过了,狠咬了一口!大妞用筷子在他手上敲一记,“没出息!那是给你哥路上吃的!”
这下敲得算不上疼,一向皮实的老疙瘩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掉,委屈的!
“姐!”费扬轻声嗔怪,马上扭头去哄小弟,“老疙瘩别哭,吃,慢慢吃别咽着。丫蛋你也吃,往后哥到徐家了净吃好的!不差这点儿!”
说着费扬把剩下的饼子也掰开,一半递给姐姐,“姐,你也吃!到了徐家贴饼子算啥,还有肉呢!还有灵谷呢!吃,姐!”
大妞推回费扬的手,又拿下了他手上的半个饼子,重新包好,说:
“姐不吃,二娃你也别吃了,留着路上吃。娘常说:穷家富路!到了徐家手脚勤快些,多做事多学本事,出息个样来姐就高兴了,也给娘长脸了!”
徐家庄的百麟少爷要选个伴读的小厮,数月前就放出风来了,试了多少个也没有相中的。费扬的娘在小镇乌拉街上给一大户家帮厨,早听到这消息了可没敢多想,谁知徐家的管事突然在前天找到她,说是主子听说了老费家的二娃不错,问她想不想送孩子进徐家给少爷伴读。
这真是喜从天降!娘跟东家告了假,赶夜路到家。早起花了一整天给二娃费扬做了一套里外三新的棉袄棉裤,千叮咛万嘱咐一番,又贪黑赶回镇上去了。
吃了饭,姐给二娃换上娘新做的棉被棉裤,正这时屋外啪啪啪响起几声脆快的响鞭!
老疙瘩从外面一溜烟儿跑进来,“姐,乔大叔赶着爬犁接哥了!”
丫蛋递上包袱,二娃斜挎了在姐姐弟妹的簇拥下出了屋。院子大门口,有一挂驯鹿拉的爬犁等着了。
费扬顺着积雪中铲出的一条小道,大踏步上了爬梨,自打昨天得了消息,他的一颗心就被豪情壮志胀满了。他早憋足劲要在这异界大干一场了,今天总算迈出第一步了!
站在爬梨上回望柴门小院茅草房,看着送别的姐姐,她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一岁却撑着一个家,小妹丫蛋刚六岁,小弟老疙瘩不到五岁,还有昨天匆匆见上一面的娘——离愁别绪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就要告别这生活八年的家了么?
嘚——驾!乔大叔吆喝着甩出一串响鞭!毛皮锃亮的驯鹿打着响鼻喷出一团团白雾,撒开四蹄爬梨启动。雪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
姐姐大妞两手牵了弟妹,追在爬梨后头开唱了——
小孩儿小孩儿别哭啦,
擦擦眼泪上车吧!
谁赶车?你大哥!
谁牵驴?你二姨!
穷苦人家常有养不起孩子送人的,他(她)的兄弟姐妹就唱着这首童谣送别,也算是安慰吧。大哥赶车,二姨牵驴,亲情环绕左右还有什么可悲泣的?可这终是幻觉!其实唱的又何尝不是在宽慰自己。
费扬一颗成年人的心,早就坚硬似铁了,但是稚嫩的三个嗓子唱响时还是让他眼睛一热,喉头梗咽了。他扯开嗓子喊:
“姐,别追了,回吧!回吧!丫蛋,老疙瘩听姐的话!姐,见了娘就说,二娃决不给咱老费家丢脸!回吧,姐,回吧!”
追在爬梨后的三个孩子也不知听没听见费扬这话,只管顺着车辙深一脚浅一脚地追,只管放声地唱:
小孩儿小孩儿别哭啦,
擦擦眼泪上车吧!
谁赶车?你大哥!
谁牵驴?你二姨!
费扬禁不住泪水长流。大雪彻地连天,泪眼迷蒙中追在爬梨后的弱小身影越落越远,童谣也给大风刮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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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徐家庄()
第三节、徐家庄
大雪封道,爬梨出靠山屯上了冰封的松花江。云层压得很低,风住了雪不紧不慢下着,天地迷茫一片,河岸上笔直钻天的白桦树都望不见了,更遑论远处连绵起伏的兴安岭了。
二娃狗皮帽子压到鼻梁子上,蜷缩在车把式乔大叔身后背风处,昏昏yu睡。他昨晚一宿都没睡好。听见了娘轻声的梦呓——
“屹寒,二娃像你一样有出息!屹寒……是你出面找的徐家吧?”
哎——爹!我异界的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爹究竟是什么人呢?
啪!长鞭在头顶炸出脆响儿,费杨一激灵睁开眼睛,就听乔大叔说:
“二娃,可不能打盹,会冻坏的!下去,用雪搓把脸,跟着爬梨跑!身上跑热了再上来!”
“俺不冷的!”虽是这么说,费扬还是下了爬梨,可他没有跟着跑而是拽着爬梨在冰面上打出溜滑儿。
乔大叔抱了长鞭侧过身,“二娃,到了徐家庄你这在靠山屯说惯了的口头语,像什么俺、嗯呐这些的都得改,说:我。说:是!”
费扬到是没觉着乡音土语有什么不好,前一世他走南闯北去过太多地方,深知口音这玩意儿不过是比衣服变换得慢些的包装,不用太当回事!
“记着了,乔叔!”费扬灵魂回归**,他现在不是饱经风霜的成年人,而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不可锋芒太露,话一转,“乔叔,徐家大户人家规矩挺多吧!”
“徐家的一些规矩可不因为他们是大户。不知为什么,他们自称客家,跟咱们这些个坐地户很多风俗不同的。”
“客家?”费扬诧异,“不是说徐家在边荒之地已传十几代了!”
“这事你乔叔也说不清楚,反正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还不少!”
不少是什么概念?费扬到的异界快九年了,可一直窝在靠山屯,最远也就去过小镇乌拉街,对广大的边荒之地还没有建立起一个基本概念。
“不过庄主跟夫人待人挺和气!”说到自己的东家,这位精明干练的车把式来精神了,大手一抹眉棱上结下的青霜,“知道不,安达街上一半的铺户是徐家的,就算千里外咱边荒第一城卜奎城也有买卖的!那伙计老鼻子去了!就说我这样的车把式吧,百十号呢!”
“尿性!真尿性!”睫毛上挂霜了,眨动间湿凉粘连,二娃费扬换只手挂住爬梨,冻僵那只手从棉手闷子中褪出来,放嘴上哈了哈再抹去睫毛上的霜,“徐庄主咋置办下这么大的家业呢?”
“哎呀,这可是几辈子人的事了,说起来有近千年啦!”车把式老乔越说越来兴致,干脆放任不管信马游缰了,“千年前徐家的先祖出了一位黎明级的大修士,师出咱边荒赫赫有名的仙家宗门兴安盟,这位大修士离开仙门自立门户开枝散叶才有了徐家庄!”
“往后这千年间,徐家也颇有仙缘,人才辈出,屡有皓月级星光级的修士出世!不过黎明级的可是再没有喽!”
“乔叔,什么什么黎明级,皓月级、星光级,这是仙家的等级吧?你给我说说呗!”
“说一说?哎呀,也就是你乔叔吧,换个人还真不一定说明白!”车把式老乔颇有几分自傲地夸口,清了清嗓子神色肃穆了,“咱星月晴空大陆的修真者分这么几个等级:星光级,皓月级、黎明级、艳阳级,这每级又分十期,越向上修炼越难!”
“艳阳级就到顶了么?”费扬颇是心有不甘。
“小子,艳阳级还不知足哇!艳阳级的大修士有移山填海,呼风唤雨之能!再往上就是临界级了,临界级的修士不分期的,那是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同辉的存在啦!”
“那再往上呢?”费扬前世开大货,他一直认为世上就没有比车轱辘更长的路,遇到问题总要穷尽所能。
阿嚏!老乔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伸手胡撸一把胡茬子上的淋漓不尽,拍拍胸口说:“二娃呀!你小子将来准是个人物!叔的话撂这儿,十年后看!”
爷俩儿话说投机越唠越热乎,赶爬梨的抱着鞭子信马游缰,坐爬梨的挂在后头打出溜儿。亏了阿什这一段没有湾汊,温顺的驯鹿又老“马”识途。
“叔,你再说说百麟少爷呗。”
“这百麟少爷可是了不得!三年前宗门兴安盟香炉顶的一位仙师鉴定过,木系天灵根!”
“木系天灵根挺尿性么?”
老乔抓了抓狗皮帽子,“这个,这个叔可说不好了!反正徐家拿他宝贝得不得了,两年后准进仙门的!你小子好运气呀,伴读百麟少爷准保一同进仙门的!”
只是运气这么简单么?娘前天晚上的梦呓费扬记得清楚,恐怕爹是此事的幕后推手才对!
“乔叔,我咋听说人家叫徐庄主段百川呢?他不是姓徐吗?”
老乔失笑,“东家姓徐名川同,人送外号一剑断百川!极言他的剑快,剑式绵密,纵有百条河流也能一剑斩断!”
“这么尿性!”费扬吐了吐舌头,“斩断百川,这是仙家手段吧?”
“兴许是吧?可是没听说东家进过仙门哪!”
一步步铺垫到位,再问就不显突兀了,“乔叔,那俺爹是不是会仙家手段呢?听俺姐说,爹斩杀过祸害靠山屯的妖熊!”
车把式老乔又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说:“二娃呀,跑热乎了吧?上来吧,上来吃点东西,这大冷的天儿肚里没食儿可不行!”
大雪绵密无声,放眼前望迷茫一片的白,若不是松花江指引真要迷路了。
这徐家庄紧临着松花江,但是江湖上更愿意叫它横刀寨。原来松花江在这处遇浅滩,打了个弯折才继续前行的。偌大的一座木寨退后数丈而建,形如巨人横刀逼退江水!故名之。
木寨要命的缺点是怕火攻,徐家却有简单办法,挖了河泥涂抹其上。防火效果奇佳!
从河道里仰脸看去,横刀寨呈厚重的铅灰色,这般彻地连天的大雪也无能覆盖,直如黑黝黝的峰岭,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
值守的庄丁认得老乔,连袖着的双手都懒的伸出来,摆摆头放行了。爬梨进了寨子,迎面是个偌大的演武场,现下空旷无人越见其广阔。
下了爬梨老乔踌躇,人我接来了,找谁通禀呢?往日这演武场上龙精虎猛呼喝连声,来这儿一站自有人问你干啥的。现在可好人毛也不见一个!
正对演武场的大厅名点兵阁,是横刀寨军机重地。正在老乔不知所措,有一人拾阶而下遥遥向这边招手。
出入此地的绝非常人,车把式老乔不敢相信自己一贩夫走卒当得起如此待遇。犹豫间那人顶雪快步走近了,来人一席灰缎面棉袍,黑貂皮暖帽,年纪在三十许,面白无须,含蓄不饰张扬,又透着尊贵威严。
这,这是横刀寨大教头呀!人称二先生的!竟劳烦他亲理我这趟差事?老乔正在胡思乱想,二先生到近前了,微微蹙眉问:
“是为少爷接回的伴读吧?”
果然是了!老乔忙不迭施礼,“劳动二先生了,不敢!不敢!”
二先生面露释然之色,转脸注目接回来的孩子,“你就是——”
“俺就是靠山屯老费家的大小子——二娃!”
这孩子非但不胆怯不忸怩,反尔快人快语嘎巴溜脆,二先生暗赞了一个。再细端详——都在仈jiu岁间,他比少爷百麟要矮上些许,但身子骨够结实;往脸上看,黑黑的还有几块冻疮,ru牙脱后刚长出的一口恒牙洁白整齐,除此处就那对灵动的眼睛惹人注目了。
二先生牵了费扬的手,说,“二娃是吧?走吧,庄主正等着呢!”
老乔吸了口凉气:大教头迎候,庄主亲见!还是点兵阁!这阵式!
二先生这才想起他,颔首道:“差事办得不错,去账房领赏吧!”
点兵阁的木制楼梯铺着厚厚的熊皮,分两层共十八阶。拾阶而上进入一个威仪轩敞的大厅,大厅中炭火正旺温暖如chun,靠墙而立的兵器架子上寒光闪烁,隐隐形成威压。
大厅中只庄主一人在坐,寂静无声,听得到噗噗的脚步声。费扬心中冷笑,考验我是不是?老子前世什么场面没见过,真当我是乡下的土娃子么?
不错,二先生连同虎皮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