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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理您好，感谢您的邀请。”卓杨打量着自己的老板，不由得赞叹老人家真是很会保养。
贝卢斯科尼马上就年满73岁了，已经活在了中国人常说的坎儿上。可眼前这个小个子男人却和其他这个年龄的古稀老爷爷截然不同，唇红齿白地阁方圆，脸上像剥了皮的鸡蛋似的没有一点皱纹，小背头又浓又密打理得一丝不苟。
贝卢斯科尼倒是从来不否认自己拉皮植发玻尿酸。
一番亲热地寒暄，贝总理表扬了卓杨在三冠王中的杰出表现，卓杨则很谦虚地表示这都是同行的衬托。贝总理又祝贺了卓杨率领中国队闯进南非世界杯，卓杨也礼貌地预祝意大利在明年世界杯上卫冕成功。说心里话，来米兰三年，第五次和贝总理一起吃饭，卓杨却不如当初刚来时那么放松，有了一丝丝拘谨。
贝卢斯科尼1994年创建意大利力量党并成为了意大利总理，至今执政超过了15年。虽然期间有过几次辞职，但他仍然是二战后欧洲大国中任职时间最长的政府首脑。
姐姐和胖子都给卓杨说过，甭去看电视或网络上的那些嘲笑和调侃，能成为一个国家的首脑，无一不是智商和情商都超群的人杰，贝卢斯科尼更是这些人杰之中的佼佼者，人类巅峰级别的老奸巨猾。
贝卢斯科尼是有史以来最善于利用媒体的国家老大，而且他时常看似荒诞口无遮拦，普通人喜欢取笑和讽刺他这一点，但却让他成为了话题流量王，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支持率。
贝卢斯科尼的民粹主义、实用主义和随性的执政风格，在志存政坛的人那里有大批崇拜者，据说美国有个叫川pǔ的富商就非常推崇贝卢斯科尼。
抛开个人喜好和立场，贝卢斯科尼无疑是个高山仰止的人物。普通人同这样一个人物打交道，时间越长越会被他的气场和个人魅力影响，所以卓杨自然也就没有初来乍到时那么洒脱，多少有些许拘束，但很快也就在贝总理的刻意引导下放开了。
不会铺张排宴，就是几道精致的意式西餐，老管家远远站在一旁随时准备上菜服侍或倒酒。
“卓杨，你来意大利也三年了，谈谈你对意大利的看法。”没有去聊足球，而是扯起了足球之外的闲蛋。
“意大利……很美，这里的人相比较中国和德国，更懂得生活。”卓杨的措辞很讲究。
“哈哈哈……”贝卢斯科尼岂能听不出来，卓杨其实是在说意大利人比中国人和德国人懒。
“意大利人喜欢展望未来，立足于当下却对将来充满着热情。”卓杨又说。
“哈哈哈哈……”贝卢斯科尼笑着用手指隔空点了点卓杨：“你小子。”
在卓杨接触的普通意大利人里，不包括他们这些球星，基本全在靠着信用卡透支分期生活，可以说整个意大利就是在举债度日。德国虽然也是如此，但远没有意大利这么严重，基本处在合理的程度上，中国自然更不用说。当然，这也和西方一贯倡导消费至上的生活理念有关，但这样一来，个人和家庭抵御风险的能力几乎为零，这让如今的意大利社会在次贷危机之下困苦不堪。
“是呀！意大利人把这称之为生活品味和精致。”贝总理倒也不护短。“钱是挣出来的，不是攒出来的。这句话，一定要说给别人听，自己千万别信。尤其在普通人那里，谁信谁就是傻子。”
“总理您说得很对，我们中国人把这叫勤俭持家。”卓杨说。
吃着聊着，卓杨总想把话题往足球和AC米兰上引，却都被贝卢斯科尼春风化雨般无声无息岔开了，岔得卓杨毫无察觉。二人的话题始终在人文、历史、地理、美食乃至艺术上转圈圈，如果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这会儿有一头牛，蛋早被他俩扯得稀巴烂了。
酒足饭饱，卓杨没有马上告辞，贝卢斯科尼也没有丁点散伙的意思，二人又转移阵地来到沙发上，继续推心置腹地扯蛋。
第七七〇章 朋友总理和旗手（）
“卓杨啊，政治充满了虚伪和肮脏，欺骗、贪婪无处不在，每天都生活在尔虞我诈和阴奉阳违之中，我真的很讨厌这一切。但是，身在其位我不得不继续下去。”
“我此时不想说为国家为意大利人民的说辞，可我的贝氏集团，还有我的力量党和右翼联盟，我必须为他们负责，这是我的责任。”
地位如此之高的人物，西方八国集团之一的政府首脑，年龄差距可以当爷爷，贝卢斯科尼能毫不遮掩地给卓杨说出这样的话，绝对算是推心置腹了。
“总理，您很不容易。”卓杨有些感动，也有点受宠若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应该多理解您。”
贝卢斯科尼很端庄地笑了笑：“卓杨，其实我很羡慕你和毛里这样的人。”毛里是贝总理的挚友，米兰音乐大学钢琴系主任、著名钢琴演奏家毛里奇奥·波利尼。三年前卓杨最终能转会来AC米兰，波利尼大师出了很大力，他客座研究员的身份也是波利尼大师许下的。
“你和毛里都是纯粹的人，活得干净清澈。我有很多政治上的盟友，也有许多商业上的伙伴，但我最喜欢结交毛里这样的朋友。和他在一起谈天论地，聊聊艺术，让我非常放松，不用担心说话会被人抓住把柄，不用去算计什么也不怕被别人算计。所以在外界看来，我和毛里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但他却是我最好的私人朋友。”
“卓杨，咱们两个能成为朋友吗？”
无论表情神态，还是语气抑或肢体语言，都能充分感觉到贝卢斯科尼的这番话明显发自肺腑，这让卓杨更加感动。“总理……”
贝卢斯科尼摆了摆手。“叫我西尔维奥。”
“……西尔维奥，我……很荣幸。”这一刻，卓杨真心觉得外界对贝卢斯科尼有太多误解，甚至觉得芭芭拉对自己的父亲也有些苛刻了。
“卓杨，你是个很棒的小伙子，非常优秀。我买下AC米兰已经23年了，我现在可以明确地说，你是这23年里米兰最物超所值、也是最成功的一次球员引进。”
“谢谢您的夸奖，总……西尔维奥。”
“二十三年呐！那时候米兰只是一支平庸的球队，刚从乙级转了一圈上来。那个时候，我就像现在的巴雷西这么大，巴雷西就像现在的你一样，马尔蒂尼也还只是个18岁的毛头少年。”
“二十三年过去，巴雷西老了，马尔蒂尼也退休了，我也老成这个样子了。可我创造了米兰王朝，还有现在的米兰帝国，我很自豪地说，这二十三年里，AC米兰是世界上最成功的足球俱乐部。”
“是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卓杨果断赞成了贝卢斯科尼的看法。“西尔维奥，这一切都是因为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分析，贝卢斯科尼都是这二十三年里米兰最大的功臣，这一点毋庸置疑。
“谢谢你这么说。卓杨，你和巴雷西、马尔蒂尼，还有巴斯滕、里杰卡尔德、维阿、舍瓦、卡卡，还有其他一些人，你们也都是米兰的功臣。”
“西尔维奥，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米兰。”
“唉——，我不知道上帝是不是愿意再给我一个二十三年，估计很难了。我今年已经七十三岁，老到我自己都不敢去相信。我总觉得第一次亲吻卡拉仿佛就在昨天，可一转眼我都七十三岁了。”
卡拉是贝卢斯科尼的第一任妻子，也是玛瑞纳和皮埃尔的母亲。贝卢斯科尼25岁时与卡拉相恋，俩人在一起生活了20年。
“卓杨，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活一个23年，但我希望AC米兰在下一个23年里仍然这么辉煌，在今后每一个23年里都是如此。卓杨，我爱AC米兰。”
“卓杨，我的朋友，现在请你告诉西尔维奥，你会永远留在米兰吗？会像巴雷西和马尔蒂尼他们一样，一直留在米兰直到退役吗？”
。
夏日的阳光照耀在米兰，圣西罗球场四角巨大的穹顶飞檐映照出金碧辉煌的醉人红色，翠绿碧波的米兰内洛宁静安详，浩渺的科莫湖波光粼粼，像碎钻洒满了水面。
阳光铺满了贝加莫私人庄园砖红色屋顶，也把杉树和橡树的枝叶拉进了客厅的窗户里，掉落在地板上仿佛一片一片的剪影。
鼻子里嗅着地中海阳光的香甜惬意，卓杨却无法回答贝卢斯科尼的这个问题。“西尔维奥，我……”
贝卢斯科尼摆了摆手，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到：“卓杨，这里没有道德绑架，没有强加的忠诚，只有朋友，只有你的朋友西尔维奥。”
“可能……很难……”面对这样一个把自己当做推心置腹朋友的长者，卓杨无法去搪塞，无法说假话，也不能左顾而言他把话题绕过去。虽然并没有很充分的理由，但卓杨内心中的确没有想过在米兰一直踢下去，自己很难像巴雷西和马尔蒂尼他们一样，在米兰终老。
卓杨不想欺骗贝卢斯科尼，但话说出口未免也感觉有些内疚。
“卓杨，谢谢你坦诚相告，你把西尔维奥当朋友了。”贝卢斯科尼和蔼地点了点头。“AC米兰这样的俱乐部，需要旗手，需要一个在更衣室和球场上的精神领袖。弗朗哥·巴雷西是这样一位旗手，保罗·马尔蒂尼也是，他们为米兰做出了杰出贡献，没有他们就不会有米兰的辉煌。”
话是这么说，贝卢斯科尼却绝口不提他为何对巴雷西和马尔蒂尼的‘晚景凄凉’不闻不问，似乎根本没有这回事一样。
“卓杨，你也是这样一位旗手。在马迪堡你就是那里的领袖，在米兰你也做得很好，我原本认为你会接过马尔蒂尼的旗帜，像你在马迪堡那样，像巴雷西和马尔尔蒂尼那样。”
贝卢斯科尼提到马迪堡，又让卓杨的内疚加深了一分。在谈话气氛和贝卢斯科尼语气的引导下，卓杨此时感觉当年辜负了马迪堡，就像辜负了爱情，现在说不会永远留在米兰，也辜负了米兰和贝卢斯科尼。
“西尔维奥，我……”这一刻，卓杨有承诺永远留在米兰的冲动。
贝卢斯科尼又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卓杨，我理解你，因为我们是朋友。我非常理解你和毛里这样的人，你们纯粹，而且坦荡，这是我最喜欢和欣赏的地方。”
“卓杨，西尔维奥非常理解你。但是，米兰需要一位旗手，需要一位像巴雷西和马尔蒂尼那样把足球生命都贡献给AC米兰的旗手。”
第七七一章 请提出转会申请（）
听到贝卢斯科尼如此语重心长的坦诚之言，卓杨此时既内疚又感动，感动得跟王八蛋似的。
同样的话语，在不同身份的人嘴里说出来感觉完全不同。你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刚从阿里巴巴公司大楼里996加班出来，看门保安说句‘辛苦了’绝对不如马云来这么一句能让你心潮澎湃。
贝卢斯科尼的身份加成作用，再加上营造的话语氛围，和极其擅长的话术，完全在引导着卓杨的情绪。卓杨在这一刻有了表决心的冲动，真诚的冲动。但是，所有的冲动都被贝卢斯科尼恰到好处不动声色制止了。
“卓杨，你的杰出让我十分佩服，又因为佩服你也让我对中国充满着敬佩。卓杨，你的国家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令人尊敬。”贝卢斯科尼十分清楚卓杨喜欢听什么。
“你是翱翔于蓝天的雄鹰，像你的国家一样。没有人能限制住你翱翔的自由，你本就属于天空，没有极限的天空。”
贝卢斯科尼根本不给卓杨插嘴的机会。
“卓杨，实不相瞒，意大利这两年经济大环境很不好，这些我想你是知道的。在这种大环境下，包括ac米兰俱乐部在内，意甲为了可持续发展，必须实行财政收缩。我的贝氏集团、整个意大利政府也都一样，一掷千金的日子过去了，财政收缩过紧日子甚至苦日子迫在眉睫。”
“俱乐部必须降薪，必须剔除一些高薪低能的合同。当然，你绝对不在这些合同之列，以你的杰出，对你降薪就是对你的侮辱，也对你很不公平。”
“西尔维奥，薪水……”卓杨很想说降薪没问题。
“不不不，我的朋友，你听我说。”贝卢斯科尼又一次非常自然地打断了卓杨。“你对新合同要求1100万的年薪，我非常理解也非常支持。以你的表现，这个价钱一点都不多，而且你一个人的合同也不会给俱乐部造成多大的财政压力。”
“可米兰需要一个新的旗手，像马尔蒂尼那样的旗手。这个旗手必须年轻，可以在米兰效力至少十年后退役，他的薪水也一定会成为米兰的顶薪。这一点，我的朋友，希望你能理解。”
贝卢斯科尼的意思，这个‘旗手’薪水必须最高，要高过卓杨，可卓杨已经1100万足坛顶薪了，‘旗手’还能怎么高？高下去俱乐部财政收缩不就扯淡了吗！
卓杨难过地低下了头，他完全被贝卢斯科尼引导。
“卓杨，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孩子。”那也得卓彤彤愿意才行。贝卢斯科尼说“我不会束缚你的翅膀，也不会阻拦你的梦想。我甚至不能允许有一丝对你的不公平，因为你和毛里是我最珍惜的朋友。”
“卓杨，我的孩子，你能否告诉我，如果离开米兰，你会去哪里？”
“西尔维奥，我……米兰……”卓杨嚅喏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孩子，能告诉你的朋友西尔维奥吗？”
“是……”卓杨说出了俱乐部的名字。
贝卢斯科尼露出了慈眉善目的微笑。“那里也的确配得上你的杰出，不过有这么多豪门，你为什么只青睐那里呢？是他们有什么承诺吗？”
“那倒没有，是这样的……”卓杨说出了原因，两个很重要的原因。
贝卢斯科尼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卓杨，我的朋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他们应该感到荣幸，我也以有你这样的朋友为荣。”
“这样吧，卓杨。自由和理想是崇高的，米兰不应该束缚你的翅膀，情义无价，我也不能用友谊绑架你。”
“卓杨，你可以通知那边，让他们向米兰提出报价。”贝卢斯科尼诚恳地说“我也相信以那个胖子拉伊奥拉的能力，一定会给你谈来一份不辱没你身份的合同。”
“我很难过，我的朋友。米兰将要失去这二十三年里最伟大的球员了，而且也是整个米兰俱乐部历史上最伟大的球员。我难过得几乎无法呼吸，这该死的次贷危机，该死的意大利经济，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米兰失去你。”
卓杨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ac米兰失去了你，意大利足坛失去了你，但是，你还是西尔维奥的朋友，对吗？”
卓杨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点了点头。
“西尔维奥无论是不是意大利的总理，都不会失去你这个朋友，我一点让我无比欣慰。卓杨，你放心让他们去谈判吧，米兰绝不会给你设置障碍。”
“西尔维奥，对不起……”
“错了！卓杨，你没有对不起米兰，相反每个米兰人都应该感谢你，没有你，我们就不会有这个三冠王，也不会成为大满贯俱乐部。不会有76场不败，不会创造新的进球记录。”
“卓杨，虽然你只在意大利和米兰停留了三年，但足以成为意大利足坛历史上最伟大的球星。”煽情和吹捧。“每个意大利人、每个米兰人都应该感谢你。谢谢你，卓杨，我的朋友。”
“作为你的朋友，西尔维奥深感荣幸。卓杨，我向你保证，米兰绝不会给你的转会设置障碍，你尽快向俱乐部提出转会申请，让那边尽快提出报价。相信我，卓杨。”
不得不服，卓杨只是来吃了一顿饭，从头至尾没有提过一句自己想转会，但在贝卢斯科尼老奸巨猾的引导下，通过语气、肢体语言、心理暗示等极其高超的话术，逐渐变成了卓杨负有愧疚之心地离开请求。
这一切，都是在极短时间内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贝卢斯科尼是这个地球上人精中的精中翘楚，他的智商和情商以及经验城府，都处在七十亿人里的最顶端。卓杨只是个24岁的青年，他不是傻子也不是笨人，但在贝卢斯科尼这种高超的精明面前，与蹒跚学步的孩子无异。
交谈还在继续，话题已经直接转变为卓杨对米兰俱乐部主动提出了转会申请。充满内疚的感觉，让卓杨真诚地承诺对方俱乐部必须有足够的诚意，这份诚意自然要用金额来表达；对意大利足坛和米兰球迷，卓杨会表明是自己主动要求转会。
两个小时前，卓杨还在憧憬下赛季米兰的宏伟蓝图，两个小时后，他在米兰的日子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贝卢斯科尼今天的话语有90以上都是真诚的，也是他的真心话。高明的谎话总是这样，用全面的真实来掩盖那最重要一点的谎言。
那10没有说出的谎言里面，才包含着贝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