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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公子忽然觉得很可笑。只是很显然,阿嗔的身份在他之上,似乎正是主仆关系,所以他才会如此恭敬,她才会如此跋扈。这是多么悲哀的牵挂,他忽然发现,只要是人,就有血有肉,风眼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阿嗔的弯刀已经掠过了风眼的喉咙,“噌”一声,闪耀一片白光。鞠公子吃了一惊,风眼也吃了一惊,向后退去的同时,下意识伸出两只带着暗金手套的手来,分明捏了两把毒镖,却没有扔出。
“出手啊!”阿嗔冷笑一声,反手再送出一刀。风眼双目一闪,瞬间向一侧滑去,只片刻便掠至丈外。
“哈哈!”阿嗔大笑一声,挺刀伫立,喝道:“打赢我,跟你回去!”
风眼双目一闪,原地未动。他的手中,确实捏着两把毒镖,他的掌中,正催动着力盖千钧的“万归诀”。能打败她么?他不知道,即便能打败,也不敢尝试,只能这么卑微地站着,摇了摇头。
“阿嗔!”远处的鞠公子皱眉追了上去,口中急道:“别这样!”
“我收拾自家的狗!不用你插手!”阿嗔双膝弯曲,拉开阵势,口中冷喝一声。
收拾自家的狗!
风眼双目微澜,纵然是平静如水,也难掩满目怅然。终究,他不过是一条狗,在阿嗔心中,他不过是一条狗。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于是放声大笑了。
鞠公子瞧见了他眼中的伤感,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他从来不知道,阿嗔是这么残忍的一个人,第一次发现,自己压根就不了解她。
“跟我回去罢。”风眼颓然垂手,继续劝道。他的手,藏在身后,便是不再出手之意。他的眼睛,流露难得的真诚神色,阿嗔却全然不为所动。鞠公子攥着玉箫,心中亦流转万千滋味。
“出手!”阿嗔忽然点地腾空,片刻间已经掠至风眼面前,毫不犹豫的弯刀,风一般横过他的咽喉。风眼双手背在身后,瞬间向后急掠,惊起一地烟尘。晴空下,那刀非常快,几乎在她手中跳跃,左右开弓间,每一刀都毫不犹豫,刀刀毙命。风眼双目精锐,敏捷躲过,却依然不肯出手。
他绝对不会出手,在阿嗔面前,他的毒镖就是废物。
“还没胡闹够么!”周围忽然响起沉重一声。
片刻间,阿嗔,风眼和鞠公子同时怔在了原地。不远处,正站着个模糊人影,通身黑衫,头上也戴着个斗笠,看不清眉眼。那人负手伫立,只露出半个眼睛。鞠公子一惊,阿嗔却显得更加震惊,立刻扑到他面前,低声吼道:“快走!”
“怎么回事?”鞠公子第一次见她如此恐惧,脱口道。
一瞬间,阿嗔面如白纸,两只眼闪动惊恐,只不断推搡他,口中急道:“快走!快点走!”
“到底怎么了?他是谁?”鞠公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大力向后推去。眨眼间,她已经奔到来人面前,风眼回头,瞧着鞠公子,微微一笑,亦转身向那黑衣人走去。
鞠公子莫名其妙,抬头遥望那面孔深藏在斗笠之下的黑衣人,立刻感到对方也正凝视着自己,虽然将眼睛藏在阴影中,却依然闪动着犀利明锐的冷光。
那双眼,越过阿嗔的肩膀,狠狠落在他脸上,含着冰冷笑意。那人分明在笑,笑得颇有含义。然而,那人也只瞧了他片刻,便带着阿嗔和风眼,转身往城内走去,瞬间便没了影踪。
鞠公子怔怔立在原地,忽然感到一阵寒颤。那黑衣人,竟然能令阿嗔如此恐惧,实在让他感到奇怪,更奇怪的是,那人看自己的目光,分明是颇有深意,甚至带着讥诮,和威胁。虽然只遥遥对望了片刻,却令人读到了非常复杂的神色。
至此,阿嗔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至此,一切变得更加费解。
第243章 尘世因缘()
晴空明朗,辕门森严。鞠公子遥望着禁军大营,突觉一筹莫展。阿嗔说得没错,眼前并不是来如自如之地。
“留步。”身后传来的声音,依然很熟悉,不是阿嗔,却依然令他一怔。回首间,何姑娘已经来到他的身后,正笑吟吟瞧着他。
“何姑娘?”鞠公子瞪大了眼睛,略感吃惊。
风雪夜里一别,仿佛是天涯海角一般飘渺,却又只经了短短一瞬,那沉静如水的女子再次出现了,依然是墨色长裙,夭红窄袄,衬着素冷如月的脸孔。仿佛熟悉,却又似乎非常陌生。
“王遮山不在禁军大营。”何姑娘淡淡道。
鞠公子却吃了一惊,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何姑娘斜睨他,微微一笑,道:“知道什么?知道你在找王遮山,还是王遮山不在大营?”
鞠公子瞪着她,只是点了点头。
“王遮山是我的故人。你跟着她老找王遮山,我偷听到的。”何姑娘道。
“偷听”鞠公子微微皱起眉头。
“小镇那夜,我根本没走。”何姑娘继续道。
鞠公子注视着她,显得很吃惊,嗫嚅道:“为什么?”
“怕有人害你。”她说得轻描淡写。鞠公子却心里一怔,有些是感动,有些却是迷惑。于是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在同一时刻信了她的话。
“那么,王遮山呢?”他的眼睛,深如潭水,凝望她道,似乎在寻找一个答案。
“怕是往西去了。”何姑娘避开他的目光,望向西方。
“你和王遮山是什么样的故人?”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问题。
“怨恨过,却无法永远怨恨的人罢。”何姑娘淡淡一笑。
“那么,谢过你的救命之恩了!算起来,你救了我很多次。”鞠公子抿嘴一笑,作揖道。
“现在谢我,还有点早。”何姑娘斜睨他,颇有深意道。
“哦?”鞠公子展颜一笑,似乎终于放下心来,却又继续问道:“你认识阿嗔?”
何姑娘分明吃了一惊,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素来沉静的性格,可以湮灭任何突然出现的神色。只是,那一丝波澜,瞬间掠过眼底,却终究没能躲过鞠公子敏锐的双眼。
“你们分明是认识的。”他追问。
她不回答,远眺湛蓝高天,笑了笑:“只能算是认识。”
沉吟片刻,鞠公子终于问道:“她是谁?”
“你自己去问她罢。”何姑娘霍然望向他,颇有意味笑了。
“好罢。”鞠公子只好作罢,抱拳笑道:“就此别过。”说着便往不远处依然原地打转的骏马走去。
“等等!”何姑娘追了上去。鞠公子顿住脚步,回头看她。她的神色非常复杂,欲言又止。
“怎么?”他不禁问。
“我也要出玉门关,不如同行?”何姑娘笑了笑。
鞠公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分明很想拒绝,却又不好开口,毕竟眼前之人,曾多次救过自己。然而,思量片刻,他还是开口拒绝了她,只淡淡笑道:“还是分开走好,毕竟”
他没有再说,失望掠过何姑娘眼底。她噏动了嘴唇,却也再未勉强。此时此刻,“馀墨”的灵魂重新回到她的体内,“牵强”是“馀墨”最不喜欢的。身为何姑娘,却一直活在“牵强”中,她不禁叹了口气。
鞠公子瞧见她的失望,却还是和气一笑,翻身上了马,笑道:“就此别过。”
何姑娘微笑了,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是告别的神色。她的笑容很好看,虽然很淡,却不带半分矫揉。每一次看到她笑,鞠公子都会觉得很安心,虽然她并不常常展开笑颜。
“你笑起来,很好看”他不由脱口说出心里话,转眼间已经策马离开。何姑娘伫立在午后偏了方位的晴日下,遥望那渐行渐远的人影,不由一怔。
时至今日,她也没能拿到“心珠”,拿不到“心珠”,就救不活玄阙。她的心,忽然非常焦虑。
继续跟着罢
一个无奈的念头闪过心底,何姑娘冰冷地笑了。
王遮山已经奔了很久,半天的光景,就能走很多路。带着唯一一线希望,把玉门关当成生命的出口,把璃星山当作漫长旅途的终点,一路向西,是唯一的方向。
眼前,越走越荒凉,遥远天边,是南面不断绵延的雪山,似乎随着他,一路往玉门关延伸。山顶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如同一条玉龙。
乌金西坠,暮色初垂。
王遮山沿路奔了许久,本就虚弱的身体更觉昏沉乏力,很想找个地方休息。然而,荒凉的西部阔野上,似乎只散落点点灯火,仔细分辨,却又看不清了。只不过他依然坚信,哪怕最荒芜的山野,也会有人烟。
果然不出所料的是,远处渐渐亮起一片阑珊灯火,似真似幻,在寒风呼啸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温暖。他不由催马疾行,片刻后便靠近了那片灯火。
眼前,正是个西北小镇,土屋荒凉,却闪着格外温暖的灯火。那不大的小镇上,不过四五户人家,挤挤挨挨,在夜风中互相依偎。说是小镇,因此也不贴切,或许应该叫做“村落”。
想起一路上的是是非非,他把飞白刀藏进袍内,又戴上了挂在马鞍一侧的斗笠,方才前去敲门。
寒风携沙,咆哮着穿过苍凉街道,任王遮山捶门,那扇门也是纹丝不动。屋内分明亮着明亮火光,却无一人前来应门。无奈之下,他只好礼貌道:“叨扰了!”
屋内依然没有一丝声音,王遮山只好离开,却在转身瞬间吃了一惊。身后亮着一盏灯火,两人正急匆匆向自己走来。下意识地,他伸手压低了头顶斗笠,从边沿望向来人。
火光越来越亮,来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乡野汉子打扮,手擎着一支蜡烛,另一手笼着烛火,怕被凛冽夜风吹熄。接着那略显暗淡的火光,他又瞧了瞧身旁那女子,不由吃了大惊。
一旁那女子,简单的青布窄裙,却是凝蝶。
王遮山惊呆了,已经不由脱口而出,道:“凝蝶!”
不远处,那女子显然亦是吃了大惊。“凝蝶”二字,自王遮山口中吐出,如此微弱,几乎瞬间被夜风带走了,却依然清晰传入那女子耳中。
“谁!”那女子警觉轻叱一声,下意识躲在那汉子身后。
“凝蝶?”王遮山几乎能够肯定眼前人正是凝蝶,惊喜叫道。
“你是谁!”那女子更加警觉,顺手从那汉子手中拿过蜡烛,向前一照。
烛火被烈风吹散,七零八落光色中,只能照见王遮山头顶那硕大斗笠。他的面孔,深藏在阴影中,几乎不辨。
犹豫片刻,王遮山终于伸出手来,颤巍巍摘下了头顶斗笠,露出一张写满风霜的脸。这一次,那女子终于瞪大了眼睛,吃惊地向后退去,颤抖双手几乎不能握紧蜡烛。
“蝶儿!”那大汉忙上前扶住她,来不及打量王遮山,先扶住了她手中的蜡烛。
那女子,确是凝蝶没错。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人生辗转万千之后,还能再见到王遮山,竟然是在这样一个荒凉小镇上,竟然是在这样一个夜里,竟然就这样面对着面。只瞬间,太多记忆涌上心头,太多不愿想起的过往,全部出现在眼前。她忽然流下泪来。
“凝蝶。”王遮山更多的喜悦。红雪关一别,竟有多年未见。虽然知道鞠公子定然保全了她的安慰,却并不知道她的行踪。
如此偶遇,不是命运的安排又是什么?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红雪关遇到之时,她那笑容娇俏的模样,与今日里苍凉疲倦的神色颇为不同,不由觉得沧海桑田,世事无常。
世界何其大,却又何其小。
见她默不作声,王遮山不由微微失望,向前迈了一步,下意识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谁?”那大汉警觉瞧着王遮山,护在凝蝶身前。
“进屋再说罢。”凝蝶终于回神,落魄道,大步上前,轻轻一推,开了门。
王遮山走在最后,跟着那魁梧大汉身后,缓缓进入屋内。屋内一片光明,竟然空无一人。
难怪刚才怎么问都无人应答。
王遮山不禁想,讪笑道:“原来屋里没人。”
“谁说没人?”凝蝶却面有愠色,斜睨他道。
王遮山窘迫一怔,无言以对。顺着凝蝶遥遥一指,他这才发现,原来远处的墙边上有一方土炕,炕上正直直躺着一人,一个非常的人。炕头亮着一盏不太亮的烛火,他不由向那人走去,微微敛了眉头。凝蝶霍然抬头,见他已经走了过去,神色复杂间并未劝阻。
眼前人,静静躺在炕上,面孔沉静,如同瓷器一般,莹白到几乎透明,甚至发青。他的眼,紧紧阖着,似乎并不在意眼前来人。他的嘴唇,与面色一般青白,令人感到恐惧。他一言不发躺着,身上盖着被衾,似乎也不能温暖那没了血色的面孔。
巨大的内疚瞬间涌上王遮山的心头,他不禁微微一颤,先后一个趔趄。
眼前人,正是玄阙。
第244章 黎明怪笑()
玄阙,依然静静沉睡,模样与那日他离开凌湖之时,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他的面孔更加青白薄脆,似乎轻轻一触就会碎成齑粉。
他的心,剧烈震颤起来。那个昏天暗地的日子,从未自记忆深处消失。玄阙看他的最后一眼,也常常出现在梦魇中。他笑得那么平静,笑得那么无怨无悔,挡住了毒镖,坠落宛若流星。那凄凉而愧疚的瞬间,如影随形,总在不断拷问着王遮山的灵魂。
凝蝶静静望着王遮山那不断抽搐的肩膀,皱着眉,叹了口气。眼泪早已不能遏制,滑落脸颊。一旁木然伫立的大汉,似乎终于明白了三人的牵扯,亦跟着叹了口气。
王遮山凝视玄阙,没有勇气回头。他没有勇气回头看凝蝶,就像他没有勇气再回忆那天发生的一切,只颤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凝蝶似乎早已熟悉了西北荒原上的凄凉夜风。那大汉看了他二人一眼,冲凝蝶点了点头,点起一支蜡烛,出了门。
“吱呀”一声门响,王遮山才蓦然转回头去,只看见重新对合的门板,还有立在桌边的凝蝶。时光荏苒,昔日里一脸天真的少年女子,倏忽间只剩一张凝重面孔。那张脸,非经历生死不能造就,非痛彻心扉不能理解。王遮山瞪着她,一时间无语凝噎,顿觉天地苍茫,人生荒芜。
凝蝶亦凝望着他,脸颊早已浸满冷泪。她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染满了风雪,连哭泣都不过流淌着冰霜。从前直白的喜怒哀乐早已不见了,她瞪着王遮山,王遮山却只觉看不懂她了。
“玄阙真不醒不来了么?”片刻后,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凝蝶双目一闪,默默摇了摇头。
“不能”王遮山哽咽。
“不知道。”凝蝶疲倦道,伸手抹去泪痕,凄然一笑。
“为什么玄阙不在蓝瑛谷?”王遮山不由更加疑惑。
毒王都不能拯救的生命,带到这荒原中又有何用?
凝蝶似乎不打算回答任何问题,只淡淡摇了摇头,涩声道:“不管你要去哪,天一亮就赶紧走罢。”
“怎么?”王遮山疑惑地瞪着她。
凝蝶不置可否,转身撩开布帘走近内屋。过了片刻,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出来,面孔早已沉静,淡淡道:“还没吃饭罢。”说话间已经把碗放在了桌上。
旅途疲倦,风雪摧残过的王遮山早已是饥肠辘辘,筋疲力尽,此刻陡然闻到这一股可口面香,不由咽了口口水,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凝蝶闻此,不由笑了,指了指那碗完面,道:“还不去快吃。”
王遮山回头瞧了眼玄阙的脸,凄然一笑,终于走到桌边,端起了那碗面,刚拔了一口,便觉心口酸楚难耐,一颗泪忽然滑落掉进面里,还在咀嚼的嘴,陡然停下。他忽然啜泣起来,凝蝶拧眉瞧着他,亦觉心酸,更能感到他的内疚。
一碗面,就着眼泪,草草咽下,他的心,又烫又涩,像是就要炸开。凝蝶瞧着他将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心里一样酸涩。
他二人,对玄阙有着一样的愧疚。然而,愧疚终究不能扭转现实。
这一夜格外漫长,王遮山毫无睡意,静静坐在炕上,感受着玄阙的气息。他分明,没有一丝声息,却又分明活着。几乎没有温度的身体,依然弥漫着生的气息。没有表情的面孔,依然温和如昨。
他依然有世上最温柔的脸孔。
隔着一道布帘,内屋传出隐隐约约的啜泣之声。王遮山叹了口气,有点自责。想是他的突然出现,令凝蝶沉淀良久的伤心痛苦再次喷薄而出,以至于整个晚上都在哭泣。
不觉中,天已经亮了。屋外,依然是呼啸的寒风,咆哮着将薄薄窗纸吹得“哗啦啦”直响。凝蝶已经自内屋走出,见王遮山怔怔枯坐在玄阙身侧,虽是心里一酸,却还是冷静催促道:“天亮了,你走罢。”
王遮山听到这句,只惨淡一笑,片刻后方才缓缓抬起木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