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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黄,仿佛是象征丘羽羽的颜色,轻柔,和暖,令人感到莫名动容,整颗心融成了阳光,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暮霭幽暗,她的笑容和那通身的鹅黄却是无比的动人轻盈,至今都徘徊在他的心头上。
“发什么呆呢!”身后响起燕雪珍的声音,灵动,轻快,是一贯的语调。
王遮山苦笑了一下,回头瞧了她一眼,惨淡道:“你瞧,这迎春花谢得多快。”
“好花不常开么”燕雪珍瞥了眼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见怪不怪道。
王遮山却显得颇为伤感,似乎沉溺在某种情绪中。燕雪珍从一开始便看出来,他提出一起进入栗云山庄,不过是在寻求解脱。
他,似乎沉浸在某种不能解脱的忧伤和困顿中,疲倦又绝望,似乎想借着帮自己来寻求一丝解脱。
“你”燕雪珍眼中掠过一丝担忧,试探道:“有什么事么?”
“啊!”王遮山回过神来,扫去眼中怅惘,笑了笑,故作淡然道:“还有很多事要做呐!咱们也要快点了!”
燕雪珍正端着一盘要去送给老庄主栗哲的水果,听王遮山说起这句,也不禁黯然摇了摇头,低头瞧着盘中水果,笑自己丫鬟做久了,竟也习惯了。比如,她习惯每日此时,端一盘时令水果去给庄主栗哲,反而少想进入地宫之事。
每个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必须要做的事,必然前进的方向。只是,人也同时存在惰性,前进的路上,也会有倦怠怅惘的时刻,盼着停下来,或者主动去忽略一些事。
这些日子来,栗哲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似乎即将走到生命尽头。偌大庄中也不乏此类窃窃私语,道此乃那些昔年里经他背叛的兄弟们,化作冤魂,誓要拿了他性命才肯罢休。
燕雪珍身背燕门血海深仇,自然知道被最信任之人“出卖”,是何等苦涩不甘的滋味。燕门,在生死存亡的时刻,遭遇了至亲满天山的出卖,才受到了难以愈合的重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有从里面开始腐烂,才会烂得透彻。
想到这里,她那倦怠的神思方才一个激灵,重新清醒起来。这才想起来半月前,那从玉门关传来的消息,于是凑近王遮山,谨慎低语道:“这阵子,咱们要想办法去一趟玉门关。”
“哦?”王遮山双目一闪,不禁问道:“这里如何安排?”
“我自有安排。”燕雪珍眨了眨眼,笑道:“我瞧你待在这里久了,也闷得慌,就当散散心罢。”
“也好,我也正要出关去。”王遮山想起了顾沧溟,突然发现时间不多了。
“出关?”燕雪珍疑惑地瞧着他,似是追问,却也未必非要答案,于是王遮山微微一笑,亦未特别回答。
几日后,春色渐浓,浓到几乎就要淹没在迎面而来的夏。天气变得湿热,通往玉门关的大道,却在西北特有的灼热干燥中,撩动起阵阵令人感到烦躁的焦烫。空气里,似乎总是弥漫着呛口的土腥气味,夹着沙土的苦涩。
不知疾行了多久,才遥遥望见那绵延西部的皑皑雪山。燕雪珍和王遮山却不敢怠慢一刻,加快步伐,急急往玉门关赶去。
燕雪珍要会一个故人,一个和父亲燕雨前颇为交好的故人。王遮山满心都是与顾沧溟的约定,急着要上璃星山找飞白刀。对他来说,那个隐秘到不能言说的悸动,或许还在心底里某个角落里猛烈跳跃着,令人不安,却又颇感盼望。
苍沙席卷天地,几乎遮蔽高天上那几乎干裂的太阳。热风扑面而来,令人口干舌燥。他二人纵马疾行数日,依然前进在一条焦黄无尽的大道上。想念中的玉门关,依然毫无影踪,似乎正伫立在遥远彼方,不知何时能够到达。
同一时间的玉门关,阿嗔却正焦急坐在那间熟悉的小酒肆里,盼望着鞠公子的身影能出现在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然而,数十天过去,鞠公子也没有再回玉门关,一阵不安涌上心头,她开始不安猜测,是鞠公子留在璃星山上没下来,还是自己疏忽了。
一时间,她没了头绪,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那少年,那个令她日日牵挂的人。
和阿嗔一样,牵挂着鞠公子的何姑娘,此刻亦伫立在理性山脚下漫卷的风沙中,没了头绪。那一日,她与鞠公子在璃星山脚下分别之时,风沙比今日更胜,鞠公子淡笑着对她道,若他一直不回来,便不必再等了。
然而,她依然在等,离这个月为玄阙替换“冰魂”续命的日子越来越近,简直迫在眉睫,她却依然没有鞠公子的任何消息。如此,她既不能带心珠回去,也无法对鞠公子直言,更无法于背后痛下杀手,似乎走进不能摆脱突破的困局之中。
这些日子来,她孤注一掷,想要拼尽全力下手,拿到心珠的机会,也不过一次。然而,便是那仅有的一次,也被少海主打乱了。那之后,似乎再也没有过良好的时机,和坚定的决心。
每个人,穷其一生,都在和自己打架,和自己辩解。说到底,一个人不能战胜自己,就无法去奢望战胜别人,战胜眼前世界。一个人不能和自己和解,也无法和别人,和这世界和解。
最强大的敌人,永远是自己。
就好像此刻的何姑娘,从前的馀墨,劝服自己离开蓝瑛谷,劝服自己带着玄阙,去寻找可能的生机,劝服自己和东海做交易,劝服自己接近鞠公子说到底,她馀墨,一路上都是成功者,成功地一次又一次说服了自己,一次又一次果断地向前迈进,一次又一次地坚定了决心。
可是,此刻她的心却陷入一片荒芜之中,自始至终没有从璃星山上下来的鞠公子,不仅是从她的视线和掌握中挣脱了。重要的是,他似乎一次又一次地战胜了她的决心,一次又一次将她陷入优柔犹豫之中。现在,她仿佛失去那样的机会,似乎是永远失去了。
黄沙中,璃星山高耸入天,高得看不到顶,顶端淹没在迷蒙中,似乎是永远不能到达的极远之所。
何姑娘仰着头,皱眉凝视那望不到的山顶,陷入无边绝望之中。
然而此刻,禁城中却正是一片大好天光,明媚中,八部王的车队正缓缓驶出禁城,驶离帝都,浩浩荡荡往忘原关去了。
大殿那高大露台上,隆帝正负手伫立,寂静中双目不瞬,注视那渐行渐远的车队,微微皱着眉头,心事重重。
阿木德走了,却留下了至今还不能解答的谜题。那依然显得恭顺的草原之王,临行时似乎依然很恭顺,只是饶有兴趣地请隆帝代问仁清公主好。
那一刻起,隆帝陷入了深深不安,他仿佛已经意识到一场无可避免,即将到来的疾风高浪。他知道,大潮即将呼啸而来,正从忘原关外卷地而来,眼看就要刮进禁城大门。
到那时候,才是夕阳如血,壮士拔刀之时。
不觉中,顾沧溟已经在隆帝身后伫立良久,一言不发,安静得宛如不存在。隆帝唤他来,本有话说,此刻却又一言不发。顾沧溟知道隆帝的担心,也只好不问。
此刻,越过那雕龙的白玉栏杆,能望见阿木德那声势赫赫的车队,正缓慢驶离视线,留下长长拖曳的余影,似乎在言说着什么,令人感到莫名的威慑。
“现在”良久后,直到那车队几乎不见,隆帝方才缓缓开口,嘶哑道:“还不是时候。”
顾沧溟无言以对,依然保持沉默。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仿佛极明白隆帝之意,又好像全然不知,莫名不安却早已隐隐涌上心头,他的脸,变得苍白了。
恰巧此刻,隆帝回过头来,正瞧见他那陡然慌乱的神情,不由深皱眉头,叹息道:“到时候,你我都只能忍耐”
顾沧溟躬身一拜,依然无言以对,冥冥中似乎感到了震颤的恐惧,却不敢问出半句。
到时候
隆帝忧虑地叹出一口气来,黯然转过身去,重新望向之前凝望的那条大路。车队早已消失,他的心却愈发觉得沉重。
在那金灿灿,沉甸甸的龙椅上坐久了,怎么反而越来越软弱?越来越无力?
隆帝在心里问自己,双眼早已穿过那层层叠叠的云海,遥望极远之处。他本以为,那把椅子能赋予自己无上权力气魄,实现最恢弘的抱负现在,一切变得多么可笑。只是,到如今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坐在那把椅子上,并不会有无上权力,也不能实现恢弘抱负,那不过是个金色牢笼,捉襟见肘,仅此而已。
第279章 问答乃未已()
一年有四个季节,四个季节里都弥漫风沙的,便是眼前岿然不动的玉门关。数不清的日子里,无边的烟尘凛冽中,蹉跎的又何止是岁月,何止是人日渐憔悴的面孔?在荒原沙漠的边缘,心不过是个干瘪空囊,轻飘飘荡在胸口里,似真似幻。
露毓依然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面啜饮那粗劣的边关烈酒,一面自窗口远眺镇中大道,盼望王遮山出现。
此刻的阿嗔,依然坐在二楼靠窗的老位置,等待鞠公子的出现。望了许久,却只看到了卢老板那熟悉的身影,几次三番匆忙穿过楼下落满黄土的街道,来去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偶尔也会抬头望向自己的方向,似乎觉察了什么,却又在瞬间垂下了头,似是什么也未发现。
反反复复中,阿嗔开始不由自主咀嚼起那日卢老板说过的话,包括自己熟知或者模糊的东海往事。
今日后,王遮山和燕雪珍终于望见那落满尘沙却沉默不语的玉门关,终于能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来。
“我们要见谁?”王遮山勒马,方才问燕雪珍。
燕雪珍正抬头张望,略显疲倦急切的目光,细细扫过街道两侧所有房屋,每一扇窗口,仿佛在寻找什么,听到王遮山这一问,也只是回过头淡淡一笑,未作回答。
王遮山见她不答,也不追问,索性照做。她下马,他也下马,她往一家小肆走去,他也躬身穿过小肆那低矮的木门。
酒肆内,依然是人山人海,嘈杂中响着爽快笑声,夹着不同语言。这西陲边镇,本就是中原人与西域人和谐共处的边缘之所,是以每个人都能在此安身立命。无论你是谁,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怀揣着什么样的秘密,要去哪里都能在玉门关得到片刻的安全宁静。
这里,没有人关心你的过去,也没人关心你的未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匆匆过客,心里曾划下的伤痕,都能在此得到休养安慰。
王遮山走进那酒肆的瞬间,第一眼便看到个格外熟悉的身影,依然是面沉如水,冰冷笃定,依然令人望而却步。
那是露毓,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两眼茫然盯着缓缓垂地的夜幕。烟尘四合,夜色渐落,宛如自天际深处流泻而下,点点蚕食着本就混沌的世界。
仿佛只用了片刻时间,那浓稠如墨的夜色,终究吞噬所有天光。流云与黄沙,一齐消失在视线中。露毓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失神良久,似是错过许多窗下之事。同一时间,一种无比熟悉的气息,却陡然自身侧弥漫而来。暗暗吃惊的同时,她不由扭过脸去,却只更加吃惊。眼前人竟是她日日等候的王遮山,就在她失神的片刻,已经来到自己身畔,仿佛是上天开的玩笑。
王遮山早已落座,却一直不忍去打扰露毓,只一面嚼着那粗切的劲道牛肉,一面啜饮那烫得适口的粗酒。
燕雪珍背对露毓,并没有特别留意眼前正在发生的变化,漫漫旅途,良久奔波,早已令她精疲力竭,此刻只想喝干碗中那香浓的肉汤,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露毓惊喜地瞪着王遮山,简直恨不能笑出声来,王遮山也瞪着她,脸上略过一丝怅惘,还有思念
那不是露毓的错觉,太冗长的江湖旅途,经历了太多伤感的,怅惘的时刻,他真的常常想起露毓,想起嘉兴不霁楼中那惬意却又乏味的人生。
不霁楼是王遮山的港湾,那里没有大风大雨,有随手可及的美酒和牛肉,有露毓关切的眼神,还有很多值得信赖的人。
不霁楼也是王遮山的牢笼,没有必然离开的时刻,有一扇打不开的门,有露毓热切的束缚,还有很多必然的责任。
所以,他终究是爱极了不霁楼,也怨极了不霁楼;忘不了的是不霁楼,避之不及的还是不霁楼;想回去的是不霁楼,怕回去的依然是不霁楼。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不霁楼。
每个人,都有一个离不开的港湾,一座挥之不去的牢笼。每个人,都有一个露毓,藏在不霁楼深处,一生牵绊。
于是露毓笑了,想要起身,却看到了王遮山眼中的神色,分明在说:不要过来。于是她顿在半空,又重新落座,再端起酒杯,已经饮之无味。
王遮山知道,这一次,若露毓奔到自己身边,一定能动摇他千疮百孔的心,一定能瓦解他脆弱的坚定。
他忽然很害怕,害怕因为一时的脆弱疲倦,再一次踏入那费尽周折方才离开的不霁楼,怕自己原本已经决绝的人生,再次和露毓牵绊在一起。
只要心口里还有一抹鹅黄,他便无力用一颗完整的心,去好好爱另外一个人。
此时的二楼,阿嗔已经站起身,下楼,出门,往对面酒肆走去。此刻,她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问卢老板。如果可以,也很想知道,澜霞船上更多的往事。
卢老板那间有着美味牛肉的酒肆,正在街道对面,隔着烟尘,大敞着粗陋木门,酒香销魂,不断自那一扇扇闪烁灯色的窗口飘出,夹着酒客的哭笑。
酒,让人哭也让人笑,让人放大愿望缩小理性,是天下无可匹敌的精神良药。虽然那一场昏醉之后,该面对的事依然横挡在前。
只因,对于伤心之人来说,片刻麻醉也是好的。
“王遮山!”露毓终于按捺不出,若不能大大方方上前,不如磊落喊出对方的名字。
王遮山一怔,目光瞬间点亮,燕雪珍已经回过头去,一眼便瞧见了那正凝望着王遮山的女子,吃惊间又回头瞧了眼王遮山。
王遮山苦涩一笑,起身向前走去,露毓那苍白的面孔,在金黄烛光的映照下,现出难得的温润。她的眼中,竟还闪动着一层薄薄水光。
燕雪珍微微一笑,心知肚明回身,重新端起了碗。
“我见到吕刀子了”待王遮山落座,露毓重新恢复了惯常冷静,低声道。
王遮山双目微澜,向前凑了凑,时间紧迫,他没有时间仔细询问来龙气脉,只想立刻知道露毓带来的最新消息,于是只不过左右顾盼一番,立刻低声问道:“他说什么?”
露毓微微依一笑,对王遮山的长进颇感满意。
昔日里,依王遮山的性子,必然要先将自己为何出现,怎么会遇到吕刀子等一概事情问得清清楚楚,方才能问到重点上来。
江湖闯荡果然不是毫无裨益,此刻的王遮山,显然比从前更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终于明白好奇心太强,终究好事。于是,她放心地笑了。或许,眼前的王遮山,终于可以自己行走天涯,不再需要她战战兢兢跟在身后了。
王遮山见露毓不回答,只瞪着自己微笑,片刻后忽然脸一红,窘迫笑道:“怎么不说话?”
露毓这才醒过神来,不好意思一笑,继续道:“他说你不必再回禁军大营。”
王遮山闻此,双目微澜,接着问道:“他怎么办?”
“他说顾”露毓眨了眨眼,向前凑了凑,声音很低,“沧溟”二字只剩下了口型,接道:“不会为难他的。”
“哦?”王遮山盯着桌上杯盏,若有所思应了一声,陷入了短暂沉默。
吕刀子既出此言,必然有这么说的道理。王遮山知道,他不是轻易开口之人,只要开口,便有九成把握。表面上疏狂放浪的吕刀子,最是有一颗笃定沉着之心,飞雪阁里,屠风扬宴请吕刀子那日,王遮山看透了这一点。那双眼不知所往的吕刀子,实则知晓所有江湖风波,洞若观火。
“你要找真正的飞”露毓皱眉接道,“白刀”二字亦是只剩下了口型。
王遮山双目微澜,眼中掠过一丝难堪。他知道,露毓不但知道他要找那把真正的“飞白刀”,还要去找丘羽羽。
这是他和露毓之间,最敏感的一个三个字。
于是,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既没有自己往下说,也不指望露毓往下说。
“找到了?”露毓眼睛暗了一下,果然没有提起“丘羽羽”。
王遮山摇了摇头,依然没有开口。
露毓的眼睛更暗,沉吟片刻,忽然试探问道:“我跟你一起去找罢”
王遮山双目微澜,没有看她,却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打断她。时光匆忙而过,他终于,有点舍不得她了。
再一次,她放下了那颗骄傲的心,用近乎哀求的声调,询问他自己可不可以同往,并且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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