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飞白刀在哪!”王遮山手腕低垂,并没有举起那被雨水敲得震颤的刀锋。
“你帮我找一个人,我告诉你飞白刀在哪!”隔一道朦胧雨幕,闵如堃形容隐约,唯有手中刀闪动寒光,他的声音略显嘶哑,却满含不容回绝的得意。
大雨中,王遮山闻此,顿时浑身一震,只瞬间,便猜到了对方所指之人。闵如堃所知道的,远比他想得更多。
“说!”他恢复了镇定,握紧了刀,朗声喝道。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闵如堃冷冷大笑,虽不见面孔,王遮山也猜到他的神情,必然是踌躇满志。
王遮山冷笑起来,他发现闵如堃很会寻找他人弱点。
“我不知道!”他只冷冷道。
“你知道!”大雨彼端,闵如堃的声音愈发得意。
王遮山不再回应,忽然轻轻抬脚,缓缓向前走去。如注大雨,毫不留情抽打着他的身体,每一下却好像抽在他的心上。他恨不能杀了闵如堃,却又不得不被“飞白刀”所钳制。
他继续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格外谨慎,格外沉重。淡青色的雨幕中,闵如堃瘦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清晰得令他心颤。
前往不能杀死的敌人,唯有崎岖蹒跚。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知道,必须看清闵如堃的脸,看清他的神情,方能心无旁骛,讨价还价。
另一侧,闵如堃听得王遮山缄口不语,忽觉毛骨悚然。他不由握紧了刀,暗自催动内力,死死盯着雨帘中那愈走愈近的身影。
王遮山原比他人更宽的肩背,于大雨中显得更加坚不可摧。他一步一步走来,步步都是滔天杀意。手中刀,刀尖向下,却闪着阵阵寒光,令闵如堃莫名心惊。他望着那咄咄逼近的对手,虽心惊胆颤,却依然从容发声。
他知道,与人交易,毫无怯意,方能平起平坐。于是,他强压颤音,只冷冷笑道:“你给我人,我给你刀!”
王遮山铁青的面孔,已经出现在雨帘之中,两只寒光四射的眼睛,正紧凝闵如堃,嘴角那霜冷的笑,似是他最好的回答。他瞪着闵如堃,闵如堃却瞪着他手中那不知何时出手的冷刀,缓缓向后退去。
“我给你飞白刀!”他的声音,终于颤抖起来。
王遮山依然不答,步步紧逼,铁钳般的大手,正微微抬起,冷峻刀锋,正缓缓抬头,杀机毕现。
“莫非!”闵如堃提高嗓门,不甘大叫道:“莫非你不知道我要找谁?”
王遮山沉默,几乎就要走到他的面前。
“还是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闵如堃没有放弃。
“我知道他在哪!”
满天飞雨中,忽的响起朗朗一声,平静如水,冷淡如霜。闵如堃浑身一震,双手一颤。王遮山亦是一怔,缓缓停下了脚步,手中刀重新垂地。
第363章 小药王的访客()
雨幕中渐渐出现一个人影,王遮山只闻其声便已知道,来人正是露毓。
“我知道鞠公子在哪。”露毓径直走来,朗声道。
闵如堃双目一闪,冷汗丛生的手,稍稍松了些许。王遮山瞪着露毓,虽知她必然是言出有因,却还是拧了眉头。
“你给我刀,我给你人。”她的声音冷淡沉着,不容置疑。
闵如堃一怔,下意识伸了伸脖子,望向她身后。
“别瞧了。”露毓冷冷一笑,淡淡道:“你那三只狗,已经被我了结了。”
闵如堃闻此,虽双目微澜,却故作沉着道:“如此,交易成了。”
“成了。”露毓肯定道,并未理会一旁的王遮山。
王遮山瞪着二人,眼见交易达成,却不知如何阻止。露毓瞥了他一眼,满目沉着,似乎在用眼神告诉他,不必担心。闵如堃见交易做成,便“噌”一声收了刀,狡黠一笑。他知道,今日里,王遮山是无论如何也杀不了他了。
一丝得意的笑,在他回首望向王遮山的一瞬,毫无遮掩。王遮山拧眉注视着他大步向露毓走去,虽攥紧了刀,却无计可施。
雨越下越大了
三人重新回到洞内,闵如堃瞥了眼地上那三具中毒身亡、面目狰狞的尸体,微微敛了眉,却只掸着浑身雨水,不动声色。王遮山默不作声,生起火,褪下湿漉漉的衣衫,临火烘烤。露毓则坐在二人正中,亦不漏声色。
短暂而脆弱的联盟已经达成,无论愿不愿意,都只能保持克制。王遮山不断压抑自己的怒火,不去看闵如堃的脸,也不去看露毓的脸。
露毓永远比他冷静,不会意气用事,他心知肚明。
三人便各自沉默,只静静等待大雨过去。
此刻,红雪关外的苗疆,却正是花海灿烂的暮春时节。铺天盖地的奇花异草,自红雪关一路向前延伸,洒满整个苗疆。
苗疆的春,大约是世上最五彩缤纷的春,奔放得好像苗人的天性。
风山宫内,却阴冷森寒。十九级台阶上,新任掌门正斜靠在那象征尊位的银椅子上,拧眉不语。十九级台阶下,正端正立着那来自中原的使者。
“璃彩苑”新任掌门淡淡自语,神色比前任更加冷漠难懂。
那新任掌门,令整个天苗门今非昔比,不仅在红雪关外,便是红雪关内,也无人敢轻视“天苗门”的名头。只是,这天苗门,纵横江湖,却依然鲜与中原江湖来往,只尊那东海的澜霞船。
新任掌门,便是那有“小药王”之称的风眼。如今,这“小药王”的名声,倒比昔日里的“药王”更加名震四方,他果断狠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正是。”十九级台阶下的使者,虽微微仰头,望向高座上的掌门,略显涣散的双眼却是神色傲然,毫无“仰望”之意。
“天苗门少与中原来往,不知璃彩苑主人有何见教。”风眼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见教不敢。”那少年使者冷笑一声,难掩不悦,冷冷道:“主人说,小药王是当世俊才,特派在下前来,将你请上星芒山。”
“哈!”风眼轻声一笑,不屑道:“在下长居关外,孤陋寡闻,不知星芒山在何处。”
“无妨。”那使者涣散的眼中,陡然掠过一丝冷光,只沉声接道:“在下送你上山。”
风眼见他态度倨傲,不由向前倾了身子,睁开了微阖的双眼,细辨台阶下的少年,但见那少年通身黑衣,面孔冷峻,腰畔刀鞘上,嵌着颗乳白明珠,格外引人注目。
片刻间,风眼认出了他。
“你送我上山?”他冷笑了一声,自眼底瞧着那眼神特别的少年。
他注意到,那少年有双格外与众不同的眼睛,涣散得宛如天际流云、沧海波涛,令人不辨目光所及。然而,那双没有聚焦的眼睛,却莫名凝结着锐利的杀意,令人望之胆寒。
他大约从未见过如此双目,忽然觉得有趣极了,不由问道:“我见过你。”
“哦?”那少年冷冷一笑,格外骄傲,不屑接道:“或许罢。”
风眼心中默默冷笑,亦轻轻叹息,只言片语间,他忽然觉得可惜可叹。眼前少年,本是难得璞玉,却显然缺乏雕琢。他丝毫不缺习武天分,敏锐感官,亦不缺后天学习成就,他欠缺雕琢的,是性格。
他太锋利,太直接,如此性格,极难成全大事。
风眼忽然好奇,有着如此天分的少年,被何人教导,变成如此性情。
“或许罢。”风眼淡淡一笑,重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轻轻婆娑着那冰冷的把手。
少年使者冷冷瞧了他一眼,似乎不愿纠缠这个问题,只冷冷接道:“星芒山是什么地方,你竟不知?主人请你上山,你竟不去?”
“哈哈!”风眼仰头大笑,忽觉台阶下的少年十分有趣。
他骄傲,锐利,却有颗透明的心,然而,只要他不开口,你便永远也不能看懂他那聚散流转的眼神。
这是个多么神奇的人,风眼笑了。
台阶下的少年已经脸一沉,伸手扶在刀把之上。
“璃彩苑自然是威名远扬,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佩剑入殿。”风眼止笑,前倾身子,盯着他道。
那少年不屑冷笑,揶揄道:“你终究还有些见识。主人请你上山,是何等抬举,你自然知道。别说是天苗门,便是整个江湖,在主人面前,也不敢如你此般倨傲。”
“哦?”风眼饶有兴趣瞧着他,笑道:“若依我看,倒是你倨傲。”
那少年拧眉咬牙,显出极大耐心,继续道:“还请掌门给个准话,在下回去好回话。”
“哈哈!”风眼忽然大笑,又在片刻间敛了笑,正色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平安山庄的渲白。既然是平安山庄的人,为何又替璃彩苑传话,你到底是谁?”
便是世上最难懂的眼睛,也难掩此刻波澜,那少年显然暗暗吃惊,却只镇定冷笑道:“掌门看得不错,正是渲白。”他并没有特别解释,却显出特别骄傲。
风眼微微一笑,不再问话,霎时间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纵然是偌大个中原江湖,能搅动池水、左右风云的,也不过几家罢了。璃彩苑的威名,他并非没有听过,只不过,纵然听过,也不愿介入其间。
风眼之心,只在碧海关外,纵然是眼前美不胜收的苗疆,至高无上的天苗门掌门之位,他也不屑。他不屑,因为所有一切之中,没有他的愿望。
渲白冷冷瞪着他,似乎在等待答案。
“你看到了,在下实在不懂中原江湖,只愿在红雪关外躲个清净,璃彩苑名震四方,小门小派,实在是高攀不上。”风眼面沉如水,沉声回绝,虽客套,听着却毫不入耳。
渲白已经拧起眉头,脸色愈发难看。他瞪着风眼,片刻间忽然笑道:“看来,这天苗门和澜霞船,果然是一个脾气。”
他此言一出,那高座上沉定的小药王,忽然双目波澜。渲白心中冷笑,知道自己准确抓住了对方的弱点。
风眼强压眼中涟漪,重新恢复镇定,只微微一笑,却不开口。
渲白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故意道:“主人也请了碧海王上山,不知如此,掌门肯不肯同去了呢?”
风眼凝视他,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忽觉心口憋闷,一时间脸色惨白。
这赤裸裸的威胁,于他格外有用,因为那是他风眼永远的弱点。片刻后,他终究收起了一口回绝的决心,只轻笑一声,淡淡道:“自然要一同前往。”
“哈哈!”渲白冷冷大笑,接道:“看来,要请小药王上山,必须得找个志同道合的伴儿呐。”
风眼双目一闪,但笑不语。
“主人说,待海王上了山,一定好生款待,只等掌门会面。”渲白踌躇满志一笑。
风眼笑着点了点头,保持着绝对镇定,似乎不为所动。心底里,他的灵魂却正在嘶叫。他知道,阿嗔正处于危险之中。无论那璃彩苑主人是谁,有何目的,横竖要将他们请上山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嗔要上山,便注定他无论面对任何交易,都会乖乖就范。
此刻,风眼早已忘记了一件事,忘记了那身在海王尊位的少女,早已褪去昔年里的脆弱青涩,长成了比前任海王更加坚不可摧的东海之王。
此时的风山宫,忽然变得更加阴冷,风眼微微阖眼,几乎能听到宫门外正在狂风大作,甚至能听到东海上波涛汹涌。风雨飘摇中,记忆中坚若磐石、固若金汤的澜霞船,似乎摇摇欲坠,几欲崩裂。
他忽然很急切,迫不及待睁大了眼,瞪着台阶下那冷峻的少年,嘶哑道:“何时上山?”
渲白微微冷笑,方才抱了抱拳,显出几分恭敬,笑道:“即日便可动身。”
“好!”风眼忽的站起身来,拊掌一笑,朗声道:“明日一早,便动身。”
第364章 忠义之后()
初夏嘉兴,早已是处处湿热,一片蝉声。
董文竹坐上庄主之位不久后,便弃了先前旧址,在一处据说风水极佳的地方,新建了大雪山庄。
江湖传闻,果不其然,新址上的大雪山庄,自此后顺风顺水,比之前更加春风得意。渐渐地,人们便似乎忘记了那早已摘去匾额,残门斑驳的旧址,忘记了昔日也曾带领大雪山庄叱咤盐路的屠风扬。众人津津乐道的,不过是新气象中的气象万千。
这年夏天的大雪山庄,重叠院落中正开满一簇簇粉红的紫薇,与那白墙青瓦交相辉映,分外动人。这一年,西北盐路在合志堂堂主卢宁的奋力开拓下,终于迎来一番新的辉煌,令大雪山庄在荒僻西北风生水起,连玉门关外的胡人提起这位年轻有为的堂主,都不由面露钦羡。
此刻,这位年纪轻轻便位列堂主之位的青年俊才,正步步生风,穿过曲折回廊,随下人急急赶往“鸿峰斋”,去赴庄主董文竹专为他一人单设的接风宴。
头顶,是鎏金烈日,脚下,是江南常见的青石板路,回廊外,有小小一汪碧池,清澈见底,内游几尾安静红鱼,湖周围耸立假山,嶙峋瘦影倒映水中,显出格外动人的模样。
卢宁大步前进,满心畅快。长居西北,满眼尽是风烟莽荒,再见到江南美景,他干涸而沉重的心,终于缓缓滋润饱满起来。纵然是头顶那鎏金的滚烫灿阳,在他眼中,也是湿润而美好的。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紫薇花香,只觉心旷神怡。
对于卢宁来说,只有闻到嘉兴湿漉漉的空气,才会觉得踏实。
西北荒漠,盐路风沙,所有磨砺,都令他感到疲倦。那些荒凉苍风,凛冽刮过面颊,如同刀割,令人感到莫名心酸。西北的太阳,仿佛永远昏昏沉沉,便是灿烂浓烈之时,也满含着尘埃,令人感到浑浊。
对于卢宁来说,嘉兴才是他的家,是安放灵魂之所。
然而,他接替父亲卢云笙的合志堂堂主之位后,并没能留在洛阳,更没留在江南。庄主董文竹将他与合志堂,一齐送去了遥远的西北。
初次奔赴西北之前,董文竹曾在“鸿峰斋”单独为他设宴,面对面饮酒之中,那年近古稀的老人,几次举起酒杯,双眼满含重托,嘶哑道:“西北艰涩,从此便落在你卢宁的肩上了,盼你以贤能先父为榜样,殚精竭虑。”
那一日,卢宁端着酒杯,于旧事中满心怅惘。他想起父亲卢云笙在大雪山庄那戛然而止的人生,那么悲壮又那么凄惨,不由百感交集,满心酸涩间,几乎落下泪来。
那一日,他也看到了庄主董文竹眼中的痛惜之心,看到了郑重托付。他知道,以先父作为榜样,他必将在盐路上鞠躬尽瘁,方能报大雪山庄之情,大雪山庄之义,还有大雪山庄之信任。
卢宁自小长在大雪山庄,父亲惨死之前,他少年得志,早早入堂,在盐路上历练,可谓踌躇满志,直到王遮山毁了一切。
想到这里,他那原本充满欣喜的双眸,突然涌上一层浓郁的血红,抬眼间,已能瞧见“鸿峰斋”三个金字,落在乌黑的大匾上,一如往昔。
下人已经前去开门,“吱呀”一声,那镂花木门正中对开,脆响惊飞了廊檐上栖息的雀鸟,“扑啦啦”飞起一片。
这些年来,卢宁几年才能回一次嘉兴。每一次,董文竹都会亲自在“鸿峰斋”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董文竹是看重他的,卢宁心知肚明,甚至还有点小小的骄傲自得。对他来说,前些年母亲辞世之后,董文竹便成了他唯一的亲人。
这些年来,若不是董文竹,他与母亲,只二人相伴,艰难可想而知。他是家中独子,常年在盐路奔波,若不是董文竹照拂,母亲焉得安享晚景。
所以,多年前,当母亲之面,卢宁认董文竹作义父,时时感恩。
因此,卢宁对大雪山庄那些宏大雄壮的忠义之情,很多时候便化作了对庄主董文竹非常私密的感恩之心。因为庄主如父,恩重如山,他便是死在盐路上,只要能守护大雪山庄,亦是死而无憾。
只是,每当他一步跨进大雪山庄那高高的门槛之时,便会瞬间产生一丝柔情。
那一丝柔情,或许是对故土的眷恋,或许是对往日的追忆,总而言之,只要他一脚踏入大雪山庄,便会从一个杀伐决断、果敢坚定的堂主,变成个眉宇清朗的年轻人。
眼前,门开了,自内飘出阵阵幽香,那是董文竹惯用的香,闻起来格外舒爽。霎时间,卢宁双眼褪去血红,恢复了清澈颜色。他对下人笑了笑,伸手撩起袍裾,大步迈进门去。
珠帘内,董文竹正站在大敞的窗边,负手而立,瞧着后院里盛放的紫薇花。门开的一瞬,他的耳朵微微一动,卢宁一步迈入门内,他的眼睛微微一闪。少顷,卢宁已经穿过那“叮咚”作响的水晶珠帘,来到一桌盛宴之前。直至此刻,那一直静静伫立的老人,方才回过身来,伸手大笑。
“回来了!”他笑得满眼晶莹,伸手便抓卢宁的双臂,爱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