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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什么!”仿佛远在苍穹之外,又似乎近在耳畔身边,那个声音冷冷笑着。
“在下孤陋寡闻,实在想亲眼瞧瞧,那陵鱼是个什么好东西!”王遮山朗声道,四下细辨,却看不到一个人影,亦不能分辨声音的方向。
“恐怕你瞧不到了!”那声音微微叹息,冷笑道。
“哦?”王遮山一笑,淡淡道:“看来,在下得自己去趟东海了!”
“哼!”那声音冷淡笑道:“你就是到了东海也见不到!”
“哦?”王遮山依然一笑,接道:“那是为何?”
“陵鱼只出在琼烟岛!”那声音不屑冷笑道。
“那在下只好去琼烟岛瞧瞧了!”王遮山捏紧树枝,抬头于细密错落的树顶间,寻找人影,却只瞧见了迷蒙细雨,纷纷而至,落满他拧着眉头的脸。
好神的身手!
他不由拧眉赞叹。
完全不留痕迹,完全无可追踪。
“还请阁下现身罢!”那个声音忽的没了声息,王遮山只好继续朗声道。
良久,仿佛思量之后,那声音方才再次响起,依然是来自四面八方,无法辨别。
“你若能踏上琼烟岛!”那声音忽然冷笑,仿佛是在鄙夷地嘲笑极可笑之事,笑了许久,方才接道:“我请你去仙遥峰喝茶!”
“哦?”王遮山并不气恼,仿佛丝毫未能听出他的揶揄之音,只淡淡笑道:“那在下更要去了!”
“你若有能耐便来罢!”那声音淡淡道,却陡然流露一阵疲倦,忽的不做声了。
王遮山敛眉细辨,依然找不到丝毫踪迹。
这声音,分明就是那手持蓝箫,韶光照人的俊秀公子。
然而,他却不愿现身。
王遮山却对这位来自遥远东海琼烟岛上的鞠公子非常感兴趣,他不由接道:“你的陵鱼呢?”
冷风凄凄,那声音沉吟片刻,方才叹气道:“这一只,是拿不回来了!”
“或许,在下能助你一臂之力?”王遮山亦沉吟片刻,真挚道。
那个声音轻轻哼了一声,虽是不屑,却还是流露出一丝感激,淡淡接道:“你走罢!”
“那老头也在东海?”王遮山朗声问道。
无人应声,雨却更大了。
风烟中,层林尽寒,濡湿于冰冷的雨幕中。
“你要回东海了?”王遮山侧耳细听,朗声继续问道。洪钟般明朗的声音穿过层层细密的雨雾,响彻层层叠叠的空蒙深林。
没有人回答,那白袍的鞠公子,仿佛已经离开了。
王遮山讪讪摇了摇头,扔了手中树枝,大步向林子尽头走去。
落叶在他脚下低吟,细雨在他耳畔呢喃。
乌金西沉,天地间忽的暗了。
暗影霎时自天而降,落满树梢,又透过梢头,漏满他脚下忽然幽暗的道路。
那仿佛并不遥远的密林尽头,亦闪烁着陡然暗淡的清幽夜色,变得不再那般令人神往。
天越来越暗了。
当王遮山走出密林之时,面前依然是那片空地。
泥洼中盈满积水,倒影着幽青的夜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
王遮山蓦然抬头,见冷月如玉,泛着烟青寒光,斜斜一弯,于幽黑遥远的苍穹尽头泛着暗淡的光。
雨后夜空,干净得仿佛调匀的浓墨,深黑却泛着暗蓝的冷光。
王遮山正欲低头,却被眼前突显的一幕震撼了。
他怔怔举着脑袋,眼睛瞬也不瞬仰望着高天。
原来只是用了一瞬间,那幽黑的苍穹,忽的一齐绽放出漫天星光。
点点寒星,眨眼间缀满了整个凝墨般的乌黑夜空。
刹那之间,群星竞相闪耀。每一颗,变作一只最美的眼睛,一眨一眨,如泣如诉。
王遮山静静凝视着眼前一切,忽觉心口一热,眼眶一潮。
流光溢彩的苍穹,不断掠过电光般的冷艳青光,与泛青的黄色月光一同流转不息,将整个天际渲染得美轮美奂。
这绝非人间境!
王遮山依然望着,惊叹而落寞。
惊叹于这仙境般的远天奇景;落寞于此时此刻的孑然一身。
再美的人生,也需要分享。
没有分享,纵然是人间极致,也不过昙花一瞬,寂寥绚烂。
忽然之间,他想起了露毓。
那日,他们自瓶山深洞内跋涉而出,劫后重生,也曾经目睹过如此浩瀚瑰丽的奇景,一样于闪烁星光中热泪盈眶。
这是最美的夜空,是王遮山眷恋暗夜的永恒缘由。
那一天,露毓正端立于他身边,星空下,双目流转过最美的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动人。
那一瞬间,他的人生毫无缘由,与露毓绑在一起,任他挣扎,亦无法摆脱。
宿命!
他的心,忽的一热。
往事在每一颗星中闪烁重现。王遮山痴痴望着,几乎再次流出热泪的眼前,缓缓浮现出一幕幕昔日岁月。
每一次生离死别,每一次重返生机,露毓,就如同此刻远天的冷月,虽清冷疏远,却终究静默注视着他,坚定不移,决绝地要将他从每一次险境与死亡中带回来。
辗转起落,无怨无悔。
想到这里,他的心忽然剧烈震颤,突然对着远天流下热泪。
王遮山哭了,在早已化为烟尘的茶水铺前饮泣不止。
丘羽羽啊丘羽羽!
涕泪俱下的王遮山,嘶哑地呼唤着个名字。
他过于疲倦,亦过于压抑。
眼泪自眼眶中喷射而出,或许能够疏散他无法消解的彷徨与无奈。
这时候,旷朗天地间,却再次响了起来那个清朗的男声,仿佛自星空的彼端而来,挟着冷月的高远,带着寒星的疏离。
“你哭什么?”那个男声淡淡一笑,缓缓问道。
王遮山蓦然回身,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他泪眼模糊的视线中。
月光星辉中,银光璀璨的白袍于凄风中招展。
宽阔俊拔的肩背,岿然不动;清俊优雅的面孔,朗朗闪烁着一对比星子还要动人的眼睛,正瞬也不瞬,笑望着他。
第102章 落尽灯花()
暗蓝苍穹,静静低垂。
星光洒满那精雕细琢的俊秀面孔,那眼中流露的仿佛不是人间神色。
王遮山两颊泛着泠泠冷光,缓缓转身,默默摇了摇头。
鞠公子缓步上前,手中玉箫泛着青色光彩,流动着幻然妙色,红缎锦盒在另一手中闪耀着金线绣织的绝美光芒,灼灼悦目。
“你这人倒有趣!”他缓缓来到王遮山面前,一手摇晃玉箫,一手托着红缎锦盒,淡淡笑道:“忽而哭,忽而笑,真是难懂!”言毕兀自摇头,星目闪动。
王遮山因听到此言,不由一怔。他忽的笑了起来,摇头道:“你这人也很有趣!一条鱼,天涯海角追!”
鞠公子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叹气道:“难得两个天下至怪之人相遇,不如同去喝酒,如何?”他说着,将玉箫斜插腰间,抿嘴笑问王遮山。
王遮山纵然是愁肠百结,听他此言,亦觉豪气万丈,十分痛快,不由朗声笑道:“好!”
二人互相瞧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旋即并肩大步往嘉兴城内去了。
天幕间涌动着泼墨般的幽暗黑色,月亮冷冷挂在远天,二人奔进嘉兴高拔的南城门之时,早已是灯火阑珊,人烟稀落,城门即将关闭。
嘉兴街道,已经亮起辉煌灯海,火树银花,熠熠夺目,灿烂光焰,映亮苍穹。
此时,星空却暗淡了,每一颗星,仿佛都消失了。
王遮山再也望不到那寒星点点,忽觉失望,不禁摇了摇头。
身边的鞠公子,正与他并肩前行,双目映满了古旧街道两侧那长龙般流动的灯火。
他转脸瞧见王遮山摇头叹气,不由皱了皱眉头,奇道:“你叹什么气?”
“我叹城中灯火太亮,星空却看不到了!”王遮山抬头望了望空旷幽暗的夜空,叹气道。
鞠公子亦仰头望向遥远的暗淡夜空,遂牵动嘴角,淡淡笑道:“你说得不错!”
“若看星空,还得在那漆黑莽苍!”王遮山叹道。
“嗯!”鞠公子点了点头,忽的笑道:“这城中哪家的酒最好?”
“不霁楼!”王遮山毫不犹豫道,几乎脱口而出。
“走?”鞠公子浅浅笑道,清秀俊美的面孔一阵欢快。
王遮山见他展颜一笑,居然忽觉非常轻松,不由心道:杯酒人生,何苦怅惘?遂朗声笑道:“走!”
鞠公子跟着王遮山,走了一阵,不久便来到不霁楼门前。
红灯摇曳,“不霁楼”三个金字端端落在那乌青的门匾之上,闪耀鎏金光芒。
一对门联,依然写着“非仙亦仙,不乐也乐”。
鞠公子认真瞧了瞧那八个字,拊掌笑道:“说得好!”
王遮山爽朗一笑,亦觉神思一清。
当真是“非仙亦仙,不乐也乐”!
人的本性,本如同那天然璀璨的星空;时间混沌,却恰好那人为而成的灯海。
灯海终究湮灭星光,有灯火的地方,星光总是暗淡。
江湖就是王遮山的灯海,任他星光灿烂,亦难逃暗淡淹没的命运。
只有于绝对漆黑中,星空才会夺目闪耀;只有于纯粹静默中,人性才会闪烁光芒。
扭曲的不是人间,却是人性。
王遮山黯然销魂,思绪万千,不由皱起眉头。
“请!”他想着,伸出手做出“请”的动作。
白袍招展的鞠公子,腰间闪烁着一杆光华奇美的靛蓝玉箫,一步踏进那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不霁楼,便立刻引来无数侧目赞叹。
不霁楼内,缭乱的人海忽然安静了一刻,所有人都望着这赫然出现的华服公子,惊叹于他姿容瑰伟,华丽天成的绝代风貌。
王遮山那向来为人称道的英俊姿貌,此时却瞬间淹没在鞠公子那令人慨叹的瑰丽奇伟之中。
人间竟有如此奇绝风采?
这时候,堂中店伙见清早便不告而别的王遮山终于归来,慌忙迎上前将他二人请到二楼雅间。
露毓却已经担心了整整一日。
清晨,她如常登上楼梯,前去收拾王遮山夜夜豪饮留下的残杯冷盏,却发现他居然早已扔下了飞白刀不知所踪。
那一刻,露毓陡然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王遮山显然已经孤立于路的尽头,面对着瀚海般干涸无垠的绝望。
此刻,焦急万分的她,陡然听店伙说王遮山不但已经回来,还带回一个俊美的公子,顿感心中一宽。
然而,待她自后院赶来之时,王遮山却已经与鞠公子转过楼梯,进了二楼雅间。
仰头望着雅间门上那低垂的布帘,露毓攥着冰冷的木梯扶手,不由苦笑摇头。
王遮山啊王遮山,你终于回来了。
她凄凉地想,纵然是死了,她也无法放弃王遮山。
这不过是千般轮回中一个早已定下的宿命?
“你喜欢什么酒?”雅间内,靠窗落座的王遮山笑问道。
雕花木窗开了一扇,冷风送进一阵寒,亦送进一阵街边嘈杂。
鞠公子将锦盒往桌边轻轻一放,瞧了眼窗外灯火摇曳的街道,回身微微一笑道:“女儿红!”
“十八年的女儿红!”王遮山朗声对店伙道。
雅间内,美酒空了一坛又一坛;长街上,灯火灭了一盏又一盏。
后半夜,冷风倏忽钻进屋内。
王遮山与鞠公子,二人均是不言不语,只是一味豪饮,仿佛各自沉浸于遥远的回忆之中。
这一刻,整个嘉兴忽然安静下来,不霁楼终于打烊了。
王遮山捏着酒杯,透过敞开的窗,望向遥远的夜空。
嘉兴的灯火暗了,苍穹的星海便亮了。
“你瞧!”他晃了晃手中温暖的热酒,迷迷糊糊笑道:“星星出来了!”
鞠公子酒兴正浓,亦端着酒杯,摇摇晃晃来到窗边,与王遮山比肩齐齐望向远天。
星河灿烂,终于再次于嘉兴上空荡漾。
鞠公子感怀一笑,朗声道:“灯火不熄,星空不亮,真真是骄傲性子!”
“不是骄傲。”王遮山淡淡笑道:“只是它终归是亮不过灯火。”
鞠公子歪着头瞧了他一眼,忽的仰头饮干杯中暖酒,笑道:“你说得不错!”
王遮山与鞠公子,虽素昧平生,却没缘由觉得格外投缘。
除了喝酒赏星,他二人并未提及其它。
然而,他们却仿佛早已相识许久,颇感默契。
有些人,相识一生亦是陌路;有些人,却眼神交汇间成为至交。
缘分,便是此等光怪情景。
二人默默对饮,夜半未休。
浓烈甘醇的女儿红,香气弥漫屋内每个角落。
冷月无声,一夜倏忽过去。
次日清晨,王遮山正伏案昏睡。昏昧中,仿佛尚与鞠公子举杯对饮,星空在二人身后绽放,寒月在天边寂寥。
一切是那般从容安静,他不由于酣睡中翘起了嘴角。
然而,那扇敞开的窗,忽的送进一阵清冷晨风,吹拂着他被湿寒夜露濡湿的领口。他蓦然起身,见眼前一切均沉静于青灰暗淡的昏暗之中,窗外流入一阵清冷晨风,原来一夜早已过去。
盛筵必散,午夜奇遇都将于晨曦中遁形消散。
或许是真实的,亦或许只是梦境。
他睁大眼睛,眼前却空无一人。
那个被称为鞠公子的少年豪杰,他那心意相通的偶遇机缘,却仿佛从未来过。
难道一切是梦?
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睁眼细辨。
屋角里摆满空空如也的酒坛,酒香迟迟没有散去。
一切宛若真实。
然而,屋内终究只有他一人,仿佛自始至终,便只有他一人。
他摇晃起身,一双有力大手,奋力推开了那半合半开的雕花木窗。
一瞬间,牖户大开,青白天光陡然照进着昏昧暗淡的屋内,忽的驱散了所有的迷蒙幻境。
杯盏倾倒,灯花落尽。
分明是两盏酒杯,分明是一夜星海。
此时,王遮山努力睁大双眼,仔细望着屋内的一切。
桌角上,赫然端放着那红缎锦盒。金丝绣花,光华熠熠,正是鞠公子手中那只。
王遮山摇晃着走了过去,握住了那只锦盒。
只是略一用力,那锦盒盖子便“噌”的一声,陡然弹开,露出了满满一盒玉璧宝珠。
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鞠公子将那只珍贵的锦遗落于此。
正因为此,他或许不久就会回来,王遮山坚定却模糊地相信。
然而,一直到第二年开春,鞠公子都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仿佛忽然就消失在天地之间,未留半点声息。
王遮山将锦盒好生收藏,只盼有朝一日,能完璧归赵。
这一年的春天,嘉兴一直沉浸在断断续续的细雨之中。
阴霾沉沉弥漫于苍穹之中,暖阳偶然照耀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街道。
大雪山庄已经再次于江湖中扬名,新的庄主是董文竹,于嘉兴大雪山庄重入龙虎厅议事。
大雪山庄的一切,仿佛已经离王遮山十分遥远。
王霜,柳邦华与马小决只能带领手下剩余的弟子默默等待,等待他们愿意效忠的人重新醒过来。
然而,王遮山似乎一直活在梦境之中,他常常说起自己要去东海,亦常常独自蜷缩于那夜与鞠公子对饮的雅间内,相信他一定会记起遗失的锦盒。
露毓依旧默默守护着王遮山。
无数个寂寥夜晚,她默默来到王遮山整夜豪饮的雅间外,伸出手触到那冰冷的门帘,却又垂手离开。
这仿佛是一个尽头。
第103章 红雪关()
朝来绿映人,杏花浑不见。
暮春尽头,是夏天顾盼生姿的身影,款款而来,挟着湿风暖雨。
王遮山昏昏昧昧,已经于不霁楼那方寸之间,虚度了大半年的时间。
这一日,正是深春静好,暖阳洒金。
一只纤细青白的手,缓缓掀开青色布帘,水绿裙裾拖曳在地,绣满了月白的花。
王遮山没有抬头,他仿佛单单凝神于那一坛劲力十足的女儿红。
“咚”一声,飞白刀落在桌上。
清洌美酒,于缥青酒杯中荡起涟漪。
飞白刀!
依然将锐利锋刃深藏于暗淡的银色鞘内,却依然荡漾着渴望饮血的杀气。
刀就是刀,除了杀人,到底还有什么好处?
王遮山没有抬头,露毓已经轻轻坐在他对面,安静地望着他。
“王遮山!”她终于轻轻道:“你打算颓废到什么时候!”
王遮山淡淡笑了一声,仿佛露毓说的,是与他无关的事情。
“你看看外面!”露毓起身,“唰”一下,伸手推开了本就虚掩的窗,照进一片灿烂春光。
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