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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居然活下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一张略有些狭小、却又软又干净的木板床上醒来,周围都是被阳光眷顾的草叶发出的淡淡芳香。
他不知道那只明显十分饥饿的锤头鲨为什么放过了他,总之,他顺着洋流飘到了这个无名岛上,被碰巧出来散步消食的妖精夫妇捡了回来。
“他们……特别好,特别好……”雷切哑着嗓子,说到这里他明显有些急切,“我,我不懂怎么说,我没有上过学校……我只是觉得,如果我的父母是他们就好了……就太好了。”
卢本夫妇帮他治好了伤,照顾他,计划着要怎样把他安全地送回大陆,并且开始翻箱倒柜试图赠给他一笔钱,让这个“可怜的小瘸子”去买一块地几个奴隶,能够“安安稳稳的开始新生活”。
然而雷切却不乐意走了。他贪婪着卢本夫妇的善意,他说自己在大陆上无亲无故,恳求卢本夫妇把他留下。
“他们是,出来游历的妖精,游历期快满,他们不打算再去别的地方,就,就一直住在岛上。”
“前后……有一年半了。”
而近一个月来,卢本夫妇开始忙碌地收拾东西、清洁停靠在山洞里的小船。他们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欢快的情绪——他们的游历要结束了,这些年的经历让他们在锻造和手工上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们终于可以回到家乡……可以看看那个才出生就被他们无奈丢下的孩子。
瑟罗非听到这儿,就觉得胸口有些闷。
除开那个谁都没见过的龙族,妖精一族一直是几大智慧种族中规模最小的——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一般来说,大家都觉得像精灵啊海民啊这样个子高脸冷的种族才比较不爱生孩子。
事实上,妖精们很喜欢幼崽。但他们更喜欢自己的事业。
妖精一族有着非常顽固的、严苛的、从上古一直流传下来的历练规矩。
妖精的祖先们认为,一味把自己关在锻造房里吐火是永远成不了好工匠的。不同的种族因为外形、饮食习惯、居住地环境的不同,对工具的需求也是千变万化,越是优秀的、有天分的妖精,就越是应该在外头长长久久的历练,才能够不愧对神祗赋予这个种族的才华。
历练可不是度假,天知道会碰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显然不适合带孩子。因此,有天分的青年往往会选择在生下一个孩子后再外出历练——他们万一回不来了,也好歹留了一个孩子可以传承血脉。
而相对罕见一些的,就是像卢本夫妇这样夫妻俩都很有天赋,都必须外出历练的家庭。为了在不浪费天赋的同时保证血脉延续,族里的老人甚至会强制要求他们在婚后尽快生下孩子,然后麻溜滚出去历练——什么你说孩子?放心吧,幼崽在族内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大家都抢着养,绝对饿不着也冻不着。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没有爹妈的小可怜。
卢本夫妇接下来的遭遇瑟罗非多多少少猜到了:眼看着历练就要结束,可以回家抱抱那个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来、但肯定抱不动的娃了,约书亚他们的佣兵团就莫名其妙杀了出来。
一个佣兵团对付两个妖精加一个瘸腿海盗,结局是什么连水母都知道。
然后,佣兵团活剖了妖精夫妇的心脏,却没发现他们要找的劳什子东西,于是又来拷问和卢本夫妇一块儿居住了一年的雷切。
希欧狭长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他们要在妖精的心脏里找什么?”
“不死鸟的魂灵……呵,哈哈哈,那句话怎么说的……天赋卓绝的妖精的心脏里住着不死鸟的魂灵……”
瑟罗非看了希欧一眼,在他眼中找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情绪——你他|妈在逗我?
每个种族,甚至每个组织都流传着这么一些神神叨叨的话来标榜自己!比如精灵们夸耀自己的血液中流淌着优雅!长老院还总说骑士团的脊骨上刻着正义!女剑士就觉得自己非常缺乏那种虚无缥缈的优雅气质,看来是时候抓一个精灵来放放血了?!
雷切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之前那番嘶吼和挣扎耗去了那具残破躯体里的最后一丝生机,他断断续续地跟海盗们描述了佣兵们对卢本夫妇施加的酷刑——长老院坚信要**剖心,才能保证寄居在妖精心脏上的不死鸟魂灵不散,所以他们带来了秘制的药剂,让卢本夫妇清醒着忍受了剜心之痛,在心脏被切成了片片儿、里里外外翻找过一遍之后才含恨死去。
“血……血……他们在喊叫……一定,特别,疼。”雷切的喉咙发出了嗬嗬声,空洞而不详的气音让他的话已经很难听清了。瑟罗非又靠近了一些,听到他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约书亚的佣兵团和他们背后的长老院。
突然,雷切已经发茫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他显得比刚才好多了,可女剑士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时刻。
“你们知道吗?他们答应带我回去啦,还说我小一些,要让我喊他们的孩子叫哥哥……嘿,小爷才不干呢,到时候拳头说话……”雷切微微抽搐着,似乎是想扯出一个笑来,眼泪却突然冲出他深陷的眼眶,在他眼睛周围洗出了几道又滑稽又狼狈的痕迹。“这一年……多好的日子啊。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雷切死了。
瑟罗非深吸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掐破了皮儿。她有些欲盖弥彰地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却一时重心不稳,微微踉跄着退了一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她的肩膀上。
她转头和黑发的船长道谢。
然后她吓了一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南十字号的海盗们团团站在了屋内,他们有力的臂膀微微紧绷着,脸上见惯了的狰狞,猥|琐,和各种夸张又古怪的表情都不见了。
一个海盗忽然极大声地擤了下鼻子。
他比希欧还要高上一点儿,整个人是瑟罗非的三倍宽。他非常用力地搓了搓鼻头,瓮瓮地开口:“头儿,大副,这事儿完了我,我想回鸟钻石镇一趟。”
“我想我妈……她是个妓|女来着,为了养活我,她什么客都接,我那会儿熊得很蠢得要命,心里总有些看不起她,还自以为挺能的去闹了好几次场,害得她低三下四的给人道歉……头儿,你说她怎么就没活到我带着财宝回去呢,我想她……”
“我也想回去看看我家那个死老头儿,他年轻那会儿被人打过脑袋,现在老是包着个破布偶喊儿子,还爱偷偷往床底藏面包,半夜了起来硬要塞给布偶吃。”
“我家的老太婆也……”
希欧挑了挑眉,示意尼古拉斯说了算。
于是一堆五大三粗的汉子目光盈盈地看着黑发的船长。
尼古拉斯从刚才扶了女剑士一把之后就一直低着头。屋内唯一的光源就是希欧手上的小油灯,船长轮廓分明的脸大半陷在恍惚的阴影里,连表情都看不真切。
“头儿?”
瑟罗非也犹疑地看向船长。她站得近,她看见黑发的男人一直微微合着眼。
……睫毛真长。
“头儿?你还好么?”那海盗又叫了一声。
尼古拉斯终于抬起头,他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甚至他的嘴角还难得地带了点儿弧度:“好。”
海盗们都松了一口气。
“那那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嘿嘿,我们出去盯着那帮孙子,看他们再闹腾。”
海盗们推推搡搡地从屋子里出去了。
“……如果回得去的话。”黑发的船长看着重新合上的木门,低声补了一句,话音里听不出情绪。
尼古拉斯本来就是个性古怪的典范,希欧也没太关注他刚才的一样。他将小油灯挂在了一边,开始收拾雷切的尸|体。
瑟罗非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她急急上前一步,小声喊:“尼克?”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背对着他的船长再次缓缓睁开双眼。
他脸色微变,眼神儿先是变得有些警惕——还没等他变完,那一句“尼克”就和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似的撞进他的耳膜。
“……”尼古拉斯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脸。
瑟罗非第一次试探不成,再接再厉:“呃,我说,尼克?”
对方重新将双手抱回胸前,只是那平常显得又强势又淡定的动作莫名带了点儿慌乱。
黑发的男人转过头,眼神凶猛:“没,没规矩,叫我船长大人。”
第29章 。()
【二九】
女剑士恍恍惚惚。
她可以肯定,刚才那家伙绝对切了一次人格!她敢用乔的节操保证!
可这切过去切回来的频率突然高到飞起是怎么回事!这种莫测的精分节奏根本抓不住!害得她差一点儿穿帮!
瑟罗非一边沉浸在雷切和卢本夫妇的遭遇中,一边对于船长的突然变脸心有余悸,昏昏沉沉地按照希欧的指示简单清理了下房间。
这间房恐怕原本就是雷切的住所。钝角的家具,随处可见的扶手,还有一些对于身体健全的人来说明显有些累赘和莫名的结构,无不彰显了妖精夫妇的细心。
期间,卡尔来了一次,他带来了伊莉莎已经可以发声的好消息。希欧点点头,也把雷切临终前讲的那个故事原原本本的和卡尔转述了一遍。
卡尔看着雷切的尸体,满眼都是震惊。
“这……这太荒谬了!”卡尔有些犹豫地看向希欧的脸色,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话:“希欧,我不是说这个雷切撒了谎,这个故事真让人难过……但活生生地追着两个历练的妖精剖开心脏、寻找不死鸟的魂灵?这听起来真——希欧,你知道的,我父亲和长老院这些年一直有些大大小小的分歧,我没有偏帮长老院的立场。”
希欧说:“这件事情确实太过古怪。我相信他——不我们现在并不需要争论……现在着急的可不是我们。有你这个穆西埃家的继承人在,那位佣兵团长的压力可不小,看看他明天的表现,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卡尔沉默的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对了,罗尔。”
英俊的褐发青年走到女剑士身前,他努力挺直腰背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但耳朵上那层盖不住的红还是出卖了他:“罗尔,我,我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
“没事儿,”女剑士特别豪爽,“让伊莉莎好好养脖子,养粗一点儿……真有心的话改天往鸟钻石镇湿水母酒吧寄几块宝石呗,记得写清楚瑟罗非收啊,我们酒吧的老板娘特别斤斤计较。”
“不不不——”卡尔被逗笑了,好歹放松了一些,“我是说,谢谢你在独眼号上给我们开了门,否则我们就只能和那艘船一块儿沉下去了……伊莉莎之前也总说要和你道谢来着,见了面她又觉得尴尬。算上今天,她可欠了你两次啦。”
瑟罗非瞪大眼睛:“嘿,大少爷你别忘了,我可是绑匪——如果最开始我没绑了你们,你们早就开开心心拿着珊瑚髓回去撒娇了,自然也不需要‘被救’。这一绑一放的,就当扯平了吧,你们没记恨我我就挺开心。”
卡尔很认真地摇摇头:“这不一样,罗尔——”
“砰!”
瑟罗非没太在意的瞥了眼被不小心碰在地上的木盆,接着和卡尔交谈:“哪儿不一样?不过,你们非要让我白赚——”
“哐啷啷啷!”
墙角的一摞大小木盆在地板上滴溜溜地转着。
瑟罗非:“……”
卡尔:“……?”
“……”希欧:“咳,卡尔,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南十字号之前的遭遇我也跟你说过了,接连和长老院扯上关系让我们有些担忧……我想我们还要商量一下,比如开个小会什么的。”
“哦好的。”卡尔望向沉默地坐在一边的尼古拉斯,好奇地问:“希欧,这是你们的新二副么?还是那个鼎鼎有名的尖牙小队的队长?叫汉克斯,是吧?”
“……不,”希欧回答,“这是我们的船长,尼古拉斯。”
“诶?久闻大名!……呃,那你们忙。”卡尔有些尴尬。南十字号连船长都跟过来了,肯定不只是为了什么蔬菜果子,他们说不定本来就在这座无名岛上另有安排。现在又冒出一对被离奇杀害的妖精夫妇和身负长老院机密委托的佣兵团,南十字号肯定更加谨慎,自己实在是太不识趣儿了。
“希欧,明天见。罗尔,改日再聊,我觉得伊莉莎不会拒绝你那个关于宝石的提议的。”
瑟罗非眼睛一亮:“真的吗?对了,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你那把佩剑一看就特别值钱,我特别喜欢,之前一直带在身上来着,结果在独眼号沉船那天不小心给丢海里了……真是抱歉。”
卡尔爽朗一笑:“你喜欢那样的剑?我看你用的大剑一直没什么装饰,还以为你偏好这种利落的风格呢……我父亲才请到了一位很有才华的,专门为武器镶嵌宝石的工匠,改天我给你看看他的新作品。”
“那就太谢谢啦!”瑟罗非欢快道。
希欧不顾海盗船上严苛的等级划分,不着痕迹地死死按住船长伸向木质大书柜的手:“听起来不错卡尔,晚安卡尔!”
英俊的剑士对海盗姑娘一笑,终于带上了屋门。
劳心又劳力的大副先生舒了一口气,看看双手抱胸、非常投入地思考人生的船长,再看看什么都不知道、明显还在肖想宝剑宝石的发小,感受到了心灵上的疲惫。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示意女剑士坐下:“罗尔过来,对于现在的情况,你怎么看?”
瑟罗非当然看得出希欧一直在带着她。她的神色也认真起来,仔细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说:“我看不懂。而且我对长老院有偏见,恐怕也没法儿发表什么公允的看法。”
希欧:“你先说来听听。”
“嗯……现在我们听了两个版本的故事。一个是约书亚说的,他们奉长老院之命来追杀穷凶极恶的逃犯,找回长老院丢失的宝物;另一个就是雷切的版本,长老院抱有不知名的目的,手段残忍地杀害了出来游历的妖精。我也觉得剖心找不死鸟什么的太离奇,但如果这事儿跟长老院扯上了关系……我选择相信雷切的故事。”
为了一根能源柱将一个小孩儿列上最高级别的通缉令,派遣大批人马把一整座城池戒严整整五年,这事儿单就离奇程度来说和剖心找鸟也差不了太多。
“那我们就假设雷切的故事是真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瑟罗非想了想,说:“大概两个多月前我回了一趟鸟钻石镇,那时候就我听街边的小贩在叨叨说长老院最近和西北那群妖精的关系不太好。如果雷切的话是真的,卢本夫妇的事儿……就算在海盗看来也太恶劣了些,脾气暴躁的妖精肯定会有激烈的反应,精灵应该也不会视若无睹……甚至在人类社会的内部,长老院都很可能讨不到好。我想这大概也是长老院勒令佣兵团保密,而约书亚绞尽脑汁瞒着我们的原因之一。”
其实约书亚这个团长从头到尾并没有露出过什么太大的破绽。他带队袭击南十字的营地是有些冲动,但也可以理解为是约书亚担心妖精夫妇还有后手,想着先发制人。约书亚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低估了她的战斗力……以及使用了那两个酗酒的家伙看守溶洞。
瑟罗非顺着自己的思路一点点推理下去:“原本卡尔他们的存在是约书亚的保命符——长老院和贵族从来是一伙儿的,海盗们当着贵族的面杀光了长老院的派遣团,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可现在……穆西埃反而成了约书亚最需要忌惮的对象了吧。”
“对于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任务来说,绝对的保密是必须的,这很可能也是约书亚被选中的原因。瞧,他和他团单单就实力来说比起长老院圈养的那群骑士、法师而言根本不够看,可他是‘亲信’。”
“长老院并不是一群疯子——”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希欧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于是她撇了撇嘴接着道:“好吧,即便我觉得他们是——无论怎么说,长老院冒着挑起种族战争的风险做下这种事儿,他们所图肯定不小,受害的也肯定不止卢本夫妇。约书亚不会乐意做暴露秘密的第一人的……一旦事情公开,长老院再想挖心可就困难重重了,约书亚担不起这个罪。”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暴露了。”
这是瑟罗非第一次认真分析这么一件在她看来算是“复杂的破事儿”的东西,她不自觉皱着眉,用力把自己代入约书亚的位置:“如果我是那个团长,我会因为卡尔刚才表现出的正义感心惊肉跳……卡尔看起来也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贿赂的家伙,所以,我会放弃拉拢他,直接把他划为敌对阵营。”
“站在约书亚的位子上,我想不到比‘连夜潜逃’更好的办法了。所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