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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一声闷响,许听潮只觉好似被瀚海中的巨浪拍中,面前太极旋转如飞,把赤光挡住,身形不由自主地斜刺里飞出,已是脱离了原先的轨迹!
这藏镜阁,分明就位于百灵大界的正中央,回归途中稍有偏差,都不知会最终落到何处,若是远离天道界,该如何是好?此事决计不能发生,许听潮一时间有些慌神,也不去管源源不绝涌来的暴烈赤光,两手掐诀,想要感应巨木岛的阵法,以作定位!
这般全力以赴,很快便隐隐约约察觉到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许听潮大喜过望,循着方向就遁了过去!哪知方才前进了片刻,一道暴躁肆虐的赤光便迎面撞来!
虚空已被火魑老鬼爆开犄角炸得乱七八糟,如此后有赤光追赶,迎头又撞的事情并不奇怪。许听潮知晓在虚空中遁行的时间极短,生怕断了那丝联系,回不去天道界,也不躲避,把手中两杆星幡一挥,又弄出一百丈大的炽白皎洁太极来,往前旋转绞缠!心念动处,面前凭空凝出八道金光灿灿的符文剑气,瞬息就布成剑阵,带了阵阵梵唱,随在太极之后绞杀!之后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浑身下忽然影影幢幢地生出千百只虚幻手臂,各自掐诀,佛门咒印和金色雷霆雨点般往前打出,顷刻越过剑阵和太极,率先窜入滚滚涌来的赤光中!
就如同往沸油中浇了一瓢冷水,原本还算“规矩”的赤光立时沸腾起来,瞬间爆发的威能,轻易就将挡在前方的太极扯得七零八落!纵然太极之后的剑阵威能极大,也架不住这癫狂了的无尽赤光,只勉强开辟出一处方圆数丈的空隙!
许听潮见机得快,飞身遁入剑阵中间,饶是如此,依旧被不少赤光穿过钧天仙雷大阵!玄元癸水旗也是件仙府奇珍,在这漏网赤光面前却好似纸糊,化生出的千余朵水莲转眼便被破除干净,吃赤光一撞,顿时千疮百孔!这小旗哀鸣一声,自行穿过四色屏障,遁入许听潮体内!
得了便宜的赤光片刻不停,紧随小旗撞在四色光幕之!看许听潮顿时感觉好似被太古神山撞中一般,体表四色屏障剧烈闪烁,方才修成的金身,仅仅只承受了些余力,就已裂纹密布,似乎随时都会散去!体内五枚金丹,本为借助仙府五方神兽威能布下屏障的关键,更是遭受重创,除了那坐镇中心的土行金丹,金木水火四粒几乎同时碎裂!失了倚仗,体表四色光幕也顷刻溃散!
侥幸这般骇人的赤光一闪即过,许听潮才勉强保得周全!体内佛门真气自行流转,缓缓修补受损的金身,玄门真气更是将四粒金丹的碎片裹住,拼凑还原,依照丹鼎派秘法祭炼稳固!五头真灵神兽虚影浮现在裂纹密布的金丹表面,蔫耷耷的,没有半点精神。
到得这时,许听潮才寻得间隙,接连吞了两粒生生造化丹!
眼前忽然风云变幻,现出一片阴森漆黑的无尽大海,却是已经从虚空中跌出!
许听潮稍稍感应,便知这地方依旧在天道界,才算松了口气。忽而又眉头一皱,这般环境,此界中除了那西极冥海,还会是哪里?本来还打算此番回转,就约了夏静白来闯一闯,如今却阴差阳错径直落入此海深处。就不知那火魑老鬼落在何方,若是再遇,定然要了它老命!
既来之则安之,许听潮折身遁入海底,施展戊己土潜形遁法,深入地下数万丈,用法术开辟了间十余丈宽敞的密室,抖手放出青玉剑蝶,又将钧天仙雷大阵铺陈出数十丈,才盘膝而坐,凝神静气修养起来。此番受创不轻,身处冥海这等险地,有鬼仙门这般庞然大物压着,自然要先将伤势养好,才可行动!
方才修成的金身受损极重,可惜许听潮对那广佛界老僧赠与的“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半点也不熟悉,想要修补,几乎丝毫头绪也无,也就任由佛门真气自行运转,携来生生造化丹药力缓缓滋养,同时让血妖暂停修行,好生参悟这部佛经,自身却把全副心神都用在修补体内五粒金丹。
这五粒金丹,凝结得十分稀奇。
当年在凤凰界大夏朝骥州襄城以西的大草原听尚箜篌讲道,有所感悟,欲要凝结元神,却不得其门而入,关键时刻猛然悟得五蕴譬喻经,以道门真气为本,佛门感悟为引,才算引动天象。那时许听潮修行的还是一部残缺的五行灵火真经,再结合尚箜篌讲的丹鼎大道,又有五方真灵符中封禁的五方神兽残魂和诸多魔门元神前来搅扰,致使凝结元神功亏一篑,索性最后在太虚相助之下,凝成了五粒金丹。
虽然金丹中的佛门真气已被太虚排除干净,但五方真灵神兽的残魂却驻留下来,正是因此,许听潮才能以金丹为凭,引来仙府中对应神兽的威能,布下那四色屏障。
此法固然比不得仙府自行施展的手段强横,防护威能依旧十分出众,自从修成,就被许听潮视为倚仗,如今使来,却落得个金木水火四行金丹碎裂,土行金丹濒临崩溃的结局!
说来,也是那火魑老鬼实的手段在厉害,连玄元癸水旗这等仙府奇珍都一个照面就被重创,再不堪使用!当然,其中至少三成的原因,是强行冲撞那赤光所至,但许听潮半点不曾后悔,若非如此,此刻还不知会被紊乱的虚空送到何处。落在旁的界面还稍微好些,若是不幸身陷域外虚空,许听潮可不敢肯定能保得性命!被那沈今宵绑来天道界,他早已见识过域外太多的凶险!
按照丹鼎派的划分,许听潮体内五粒金丹,已修至第二转,其中各有一缕五方真灵残魂。尽管金丹破碎损伤极重,内中神兽残魂却大致良好,又有生生造化丹这等能同时修补肉身元神的仙家灵药黏合金丹碎片,恢复其灵性,并未花去多少时间。仅仅不到两个月,五粒金丹便恢复如初,破立之间,还颇有进益。
功成那一刻,许听潮老大松了口气。绷紧的心神逸散,顿时觉出体内真气的不同,洋洋融融之间,更见活泼灵动,好似元神修士培炼了百余年的本命法宝!
在藏镜阁中所得,终是缓缓见了效果。一时间,许听潮欣喜不已,屈指就弹出一豆粒大的赤红火弹。
这火弹好似个懵懂生灵,尽管已然离体,依旧盘桓在附近,不愿离去,许听潮甚至能隐隐感受到它的依恋,心中一动,火弹便伸缩不定,变幻出诸般形象来。刀枪剑戟,钟鼎琴瑟,旗幡节钺,草木鸟兽,男女老幼,山川河流……无不随心如意,往往都是心中念头方才生出,火弹就已幻化成形!
兴致勃勃地戏耍了好一阵,许听潮才意犹未尽地将其收回体内。他不知如此下去,会达到何种程度,但总归不是坏事。
此刻,血妖也将“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参悟了七七八八,不说理解透彻,但用来修补金身却绰绰有余。许听潮只稍稍一想,就得了个中精髓,但他却并未立时开始打坐用功,而是站起身来,在密室中缓缓踱步,思索藏镜阁一行的得失。
藏玄镜中所获益处,自然不必多说,许听潮隐隐觉得,困扰他的真气不纯,心境滞后两大窒碍已然去除,今后修行,合道之前怕都是一片坦途,只须真气积累足够,拦住无数修士的虚境门槛,轻轻便可跨过!这般机缘,不知会羡煞多少人!且晋阶之后,自己也算有些底气在天道界立足,凭了身妙法和诸般宝物,就算碰合道老怪,也可抗衡一二,即便战胜不得,也不会被任意拿捏。
说起来,此事还得感谢摩陀老道暗中扶持。一想到这老儿,许听潮就是眉头大皱。此时他心绪宁定,不似之前陡见到火魑老鬼偷袭,就认定是摩陀老道做下的手脚。
摩陀老道之所以缠住自己,无非为了那两座仙家阵法。且这老儿长了一双毒眼,竟看出自己体内仙府的些许端倪,两厢结合,生出了误解,把自己当成某个仙人之后。但这老道应该还有些疑虑,先前藏镜阁一行,固然给了自己莫大的机缘,未尝不是一种试探……
四一六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三)
仙人子弟,总该有些非同寻常的本事。
许听潮冷冷一笑,自家的表现,大概不会让这老道失望,被他当成一个福缘惊天,侥幸得了仙府的傻小子。
摩陀老道可不算什么好人,若是自己表现得十分不堪,死在镜中界那些个老怪手中,他怕也不介意施展手段,接收自家的遗物。对这老道来说,此事应当不难。
如此种种,尽管大都是猜测,许听潮却已暗自留了个心眼。把冥海中的事情办了,说不得还要与这老儿打些交道,且不提他不会放过自家两座仙阵,将来再次进入藏镜阁,了结与坤元子的恩怨,接出那小徒弟,也必然要借重他的本事。
思虑妥当,许听潮便返身折回,在密室中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生涩地照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运转佛门真气,修复金身损伤。
这一坐,便是大半年。
毕竟是对佛门功法不熟悉,尽管与金丹相比,金身受创算不得太严重,依旧花费了数倍的功夫。不过经此一事,许听潮俨然成了个修行有成的佛门贼秃,略得个中三味。
驱使金身试演了几回,许听潮只觉奥妙无穷,举手投足间,仿佛都有撕裂天地的力量!按下心中欢喜,停了法术,又取出那破损的玄元癸水旗来,从体内歪嘴小葫芦中寻得诸般灵材,逐一炼化,添入旗中修补起来。
仅仅十余日,这小旗复又灵光闪闪,略一挥动,朵朵玄黑水莲生出,十分玄妙。许听潮却已有些不大满意了,这才多久,此旗就接连受创,很是配不它仙府奇珍的名号。若非思及身处冥海,随时都可能与人争斗,说不定还会引来鬼仙门围杀,自己悟出那四色屏障又有风险,许听潮都想将其抛在一边了。
诸般琐事已经处理完毕,本来已可离开海底,四处行走打探,许听潮却并未立时动身,收起玄元癸水旗后,又取出一座玲珑小塔来。正是域外虚空一战,血妖斩杀大道宗那虚境老怪夺来的太乙神雷塔!
困在巨人界那戴德,炼制的本命宝物也是一座太乙神雷塔,虽然已经损毁,却还是被许听潮诓骗到手,经陶万淳修复后,被安期扬得了去。这一尊,许听潮本也不打算自用的,但此刻身堪用的宝物,委实没有几件。那黄皮歪嘴的小葫芦,诚然厉害非常,却不知御使法门,暂时只能当做存储物件的乾坤袋,北斗剑匣本就残损,还失了炼入其中的紫鹄剑,虽说后来补充了八柄次一等的,也是不堪大用。如此,只好拿它充数了。
这太乙神雷塔也是虚境老怪的宝物,好在不似北斗剑匣那般破损严重,许听潮花了一月功夫,将之修补了个七七八八,又用取巧的法子,祭炼得勉强可以使用。
除去这些,许听潮身就只有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元磁极空梭,太阴太阳两面星幡,玄元斩魂刀,专司玄门一气大擒拿的手套,“镇府灵碑”,摩云翅,敖珊送的龙珠,以及得自费隐公的五灵珠几件常用的宝物,虽然各有妙用,但不是不宜随便出手,就是用途特殊,并非杀伐利器。两面星幡来头不小,与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一般,都是依古法炼制,只要通晓驱使法门,便能发挥十成十的威能,但在这冥海之中,还及不玄元斩魂刀好用,且这三件宝贝,都是招人眼红的物事,不可当做寻常手段来使。
盘点完毕,尽管不大满意,许听潮还是收了阵法和青玉剑蝶,离开密室,向方遁去。
方才从海底淤泥露头,就有一条漆黑的触须钻头般迎面刺来!
许听潮早将神念探出,却依旧不曾事先察觉,此刻受了埋伏,不禁神色一冷,也不用旁的手段,径直把手一伸,往面前触须抓去!
入手滑腻,劲道十足,许听潮一用力,将其捏得缩了数圈,却依旧不曾捏断!就这片刻,他已从海底淤泥中遁出,使了个避水法门,虚立在海水中。
这柔韧的触须,却是从一头通体乌黑的十余丈大章鱼身探来,许听潮眉头一皱,用力往前一甩,掌中握住的触手就倒飞而回,啪地打在章鱼脑袋,搅得海底水流一阵翻腾,激起淤泥无数!
许听潮收的大徒弟敖琲,身就有多目章鱼的血脉,因此念及香火之情,不欲伤了它。再者,这章鱼的修为委实差劲,杀之并无半点益处,让人提不起动手的**。
这般留情,那章鱼却不知好歹,被自家触手打得一个趔趄,惨碧的双目中顿时生出两点赤红,十几条触手连连摆动,裹挟了浑浊的泥水就撞将过来!
许听潮不欲纠缠,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聚来水行灵气,凝成一只玄黑的大手,对准那锃亮的光头拍下,一巴掌就把它摁进海底淤泥中!趁机破开水流,往海面遁去。
见识了冥海中生灵的本事,许听潮越发小心,不但神念查探十分用心,眉心泉也是大开,四下打量。这番谨慎,还当真起了作用,海面之,正有一艘虚无缥缈的淡黑大船随波浮沉,船艏坐了个麻衣灰发,两眼无神的老者。老者手持一发黄的钓竿,竿竹节宛然,手握处附近已被磨得十分光亮,竿头却并无鱼线,就这般伸出船舷,虚虚垂在半空。
此老不过元神修为,身气息却十分古怪,似乎是鬼修,又与之前见过的不太像,许听潮稍稍改了方向,自船侧千余丈外遁出海面,凌空虚立,皱眉打量。此船尽管随着海浪起伏,却不曾动过半寸,看位置,正好在自己临时闭关的密室正方!虽然有所图,但又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这天地病了。”
老者的声音就向他面的神色,听来有气无力。
许听潮眉头皱得更深:“病了?”
“病得很重。”
老者似乎有了些精神,缓缓侧头,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向这边看来。被他目光落在身,许听潮大感不适,仿佛自己也成了那黄昏落日,迟暮衰朽,时辰无多。念头一动,顿时通体金光灿然,将莫名的气息挡住。对付这等阴司法术,佛门真气正合用。
那老者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耷拉着眼皮,一动不动地盯住钓竿,再无半句言语。
许听潮不明所以,却也不曾离开,静立半空,耐心等待。
数个时辰后,老者忽然一抖手,钓竿随之颤动,竿头忽然生出一根黝黑的丝线,弹入空,直直插进云层中!
丝线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去时空空,回来时却拴住了个黄铜小铃铛!
许听潮两眼瞳孔陡然收缩,这铃铛,无论形制还是气息,都与当年域外虚空中遇见那大道宗合道老怪柏暹罗的法宝驱山铃十分相似!
这等积年老怪的本命宝物,怎会出现在此处?
许听潮心中翻腾不已,就要驾云遁走!
这般念头方才生出,空灰黑云层中,已传来一声怒喝:“小辈好胆,竟来抢夺老夫宝贝!”
堆叠的浓云轰然炸开,一满面怒容的碧发老者,携了个十二三岁的清丽黑衣女娃破云而来,顷刻遁至大船之,二话不说,伸手就打!只见一数百丈大的惨碧兽爪瞬息凝成,凌空压下,似乎要将大船拍个粉碎!
许听潮见得这碧发老者,更是毛骨悚然,脚下云头顷刻明亮有如炽日,瞬间遁走!破空声才响起,云头却早就消失在天际!
碧发老者只是个虚境老怪,但眉目神情,与当年在域外虚空遇到的另一合道老怪一模一样!这老儿并非人族,而是一头域外天魔!使用一面碧色古镜,能与大道宗合道斗得不分下!
许听潮不知这老怪最后下场凄惨,一身宝物更是尽数损毁,但单凭了他合道修为一点,就不敢做半点停留!
这般打算是好,奈何天不遂人愿,方才遁出十余万里,正前方忽然就碧影幢幢,碧发老者和黑衣女娃双双现了身形,均都面无表情地瞪视过来。
许听潮知晓逃脱不得,索性自行停下,诸般手段引而待发,随时准备搏命!
“嘿嘿嘿……”
碧发老者忽然诡异地笑起来,笑声开始还低沉,逐渐变作肆无忌惮,把下方冥海震得沸腾不休,周围虚空更是生出一圈圈扭曲的波纹!
“小家伙,别来无恙!”
这老儿忽然把笑声一收,冷声说道。
许听潮心头大凛,面神色却冷漠依旧,淡然道:“前辈何出此言?”
“不承认也罢,把老夫的东西交出来,饶你元灵转世!”
许听潮知晓这老儿索要的“东西”是什么,正是当年自己用和光同尘术偷袭,他自行断去的一爪。但若当真交出,岂非不打自招?即便不交,怕也逃不出这等怪物的感应。
左右两难,许听潮索性把心一横,钧天仙雷大阵席卷而出,玄元癸水旗,四色屏障,太乙神雷塔,符文剑气,太阴太阳两面星幡,甚至和光同尘之术,瞬间都使将出来!
碧发老者微微愕然,继而满面狂喜……
四一七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四)
这老儿唤作翟瞑,本体是一头碧影乌骨兽。当年在域外虚空与空瓿奇夙沙奿夫妇争斗不敌,为逃脱性命,早将自家真身爆开,全身骨骼尽数化作骨剑激射一空!
这些骨剑,大都被当时在场的大道宗谭恭和沈长河收取,带回来给门下弟子炼制宝物。
翟瞑被使用秘法合二为一的空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