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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谈五个老怪如何想法,遁出如此远的距离,许听潮才将那老者的元神自玉瓶中取出,冷声道:“小子有时相询,还请前辈如实相告!”
“若老夫不愿,你待如何?”
老者面色青白变幻,语气生硬。
“小子自行往前辈神魂中索取!”
许听潮神色一冷,把左手抬起,掌心中阴森寒煞的气息翻腾!
“搜魂大蟹法!”
非只这老者,就连周宸五人都是心头一凉!
“罢了,你有何疑惑,尽管问来!只盼事后能留老夫元灵转世。”老者已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这小辈是个煞星,何苦硬要来招惹?
许听潮一翻手,已取出一枚铭印了诡异花纹的漆黑圆环。不是雷悦送他那一枚,而是方才斩杀儒生时,连同那残破的无形雷网一同收来的。
老者已是认命,见状不待许听潮开口询问,便自行说起来:“你手这枚通幽指环,当是董道所持。”
许听潮闻言,顿时把眉头一皱。
“无须这般担忧,你手那一枚,还只是粗坯,并未用特别的法门祭炼过,根本算不得什么凭证。冥海之修行五行灵气的修士数以百万计,几乎人人都持有一枚。”
“此话当真?”
老者苦涩一笑:“莫非老夫还会冒着魂飞魄散的下场诓骗小不成?”
许听潮这才放心大半,暗道原来那雷悦并非欺瞒于我。这四个老怪颇有些冤枉,若非先前自己生出误解,也不至于如此算计。
这般念头从脑中闪过,许听潮又问:“既如此,你这老儿为何偏要纠缠与我?”
老者冷哼一声,略微尴尬道:“小老儿忝为通幽盟中一方执事,自然要多多为盟内打算。先前见小根基不凡,又出身异类,便动了心思……”
“哼!”
“……小莫要误会!我等勾连阴司鬼物起事,盟内多有异族道,哪里还会像旁人一般看待妖族?只是想强行将小收入盟内,好生培养。”
“如此说来,小子还要感谢前辈提携?”
老者连道“不敢”,心中悔恨愈甚,当真何苦来哉!
许听潮讥讽了一句,便不再纠缠,又问:“这通幽盟究竟什么来头,竟敢勾连阴司,也不怕被天下修士群起攻之?”
这话问得忒没见识,周宸五人面色都有些古怪,老者却不敢露出什么异色,一番详细解释,许听潮总算明白了个中缘由。
原来阴司与人界虽然势不两立,但彼此有些特产,于对方都有大用,双方互通有无,本就是情理之中。放在以前,此事九成九都经由鬼仙门之手,人界修士想要获得阴司宝物,其余大派倒还好说,小户宗门和散修,不免大受盘剥。
十余年前域外虚空一战,鬼仙门也折了好些虚境门人,甚至合道老怪都陨落了两个,实力不免大跌。冥海腹地,鬼仙门势力依旧强横,尽管有些变乱,也尽可弹压得住,这极西僻地,许多人却动起了别样心思。正好阴司之中诸多势力早就不满鬼仙门把持交易,低买高卖,几个合道老怪出面一勾连,生生就弄出个通幽盟来!
筹建一方势力,谈何容易?通幽盟草创伊始,不免诸多混乱,加之大道宗天仙陨落,宗门倾覆,鬼仙门出手夺宝,下手狠了些,招来此宗幸存修士报复,又有域外天魔翟瞑老怪的分神前来抢夺遗骨,甚至取了郑家天才后辈郑除的小命,鬼仙门可说是焦头烂额,冥海大乱一番,却是免不了了!
想通此节,许听潮更是坚定了远行躲避风头的主意。
最后,许听潮又问了些通幽盟的具体情形,老者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只说当初入盟时,就已发下誓言,还互相种下言咒,无论何种情形,但凡吐露,下场不会比魂飞魄散好到哪里去。
遇这般情形,许听潮也是无法,只好退而求其次,让这老儿指点几条通往极西冥山的道路。
这一回,老者倒是十分痛快,讨了一枚玉简,顷刻绘就一副大略的地图,说只要循着图中黑色地方走,再撞通幽盟长老的事情,几乎不会发生。
许听潮接过老者递过来的玉简,不置可否,只道:“时辰已至,不知前辈可准备妥当?”
都落得这般下场,还有什么好准备的?事到临头,便有千般不甘,也只能徒呼奈何。老者踟躇半晌,才算是恢复了镇定,忽然向许听潮深施一礼!
“之前种种,却是小老儿错了!事到如今,不指望活命,只求小能高抬贵手,容小老儿携修行功法转世!小老儿颇善炼器,愿奉今生诸般心得!”
生擒虚境老怪,谈何容易?本来之前擒下周宸五人时,他就打算在下狠手之前敲诈一番,可惜后来临时改了主意,便不好再行开口,如今这老者自行送门来,再好不过。尽管心中主意早定,这小子还是板着脸好一阵,才作出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若前辈肯加习得的诸般法术,此事未尝不可。”
老者知晓许听潮故意拿捏,却哪敢说不愿?当即就裂开了一缕分神,将承诺的东西载入,便悄然遁出真灵,堕入轮回!
许听潮看着面前忽然变得木讷呆板的元神,以及旁边微微浮沉那黝黑的光团,不禁失笑。这老怪,先前做了出尔反尔的事情,被擒后就一直战战兢兢。绘制地图的时候,向自己讨要玉简,是为了保存实力,好在万一的时刻奋力一搏;此时割裂元神当做玉简来使,怕也有麻痹自己的意思,而后趁机悄然遁入轮回,便是最终目的了。
在许听潮看来,这般小心,实属多余。一入轮回,除非有人护持,否则就是苦难的开始。且不谈能否重归仙道,就算你好运当头,第一世就开了灵窍,修为尽复,我早就晋阶虚境,便是合道老怪,也敢斗一斗,哪里还会惧怕你这同阶?
周宸五个老怪却不这般想,如此做法,才不失小心谨慎。
许听潮意欲借助这五人防备那翟瞑老怪,绝了杀心,自然真心相待,平日里也不刻意通过妙品莲华咒窥探他们心思。是以只要心中不生出恶意,许听潮是感受不到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的。
此番斗法,也并非全然一力胜之。刚与通幽盟四个老怪相遇,许听潮不欲多招惹是非,诸多强横手段都未使出,周宸五个老怪与那儒生之外的三人斗法,却是处在下风。而后吓得儒生自行收了雷网趁机遁走,几个老怪兀自紧追不舍,儒生更使出雷网将云头困住,许听潮便知此事不可能善了,把心一横,使出了钧天仙雷大阵!
动用这道手段,许听潮已决意将四个老怪斩杀!钧天仙雷大阵非同小可,虚境中人,哪个不是人精?多少都能瞧出些许端倪!如此,仙府便有暴露的危机,此事万万不能放任!
逼迫那领头老者罢手后,许听潮知晓他定然不会真正放过自己一行,明里遁走,其实早请周宸五人主意虚空动静,果真发现老者和儒生汇合另外两个老怪后,联袂挪移来追!
周宸五人斗法算不得在行,估算四个老怪挪移之后大致会落在何处,却不成问题。许听潮也使出挪移之术,先行一步赶至附近,察觉虚空异动,赶紧布下阵法,正好将四个老怪笼入阵中!
之后的事情,便如算计的那番,任你修为再是强横,本事再是高超,落入钧天仙雷大阵中,也要折损一大半!先将修炼水行真气的儒生斩杀后,剩余三个老怪便一一俯首。
许听潮驾云飞遁,处置好儒生留下的通幽指环,便将那破损的无形雷网取出。此宝已叠成拳头大一团,又无人催动,勉强可以看清模糊的轮廓。
催动体内歪嘴小葫芦,五色清光一阵闪动,将其中儒生残留的气息抹去,注入真气稍稍查探,许听潮便知晓此宝的根脚。这东西唤作“玄冥一气无相雷网”,也不知何物所炼,虽说是水行宝物,却偏生能化为无形,十分玄妙。
倒是件好宝贝!许听潮暗赞一声。
能不好么?此宝于御使雷电有不可思议的神效,运用妥当了,独自战胜三五个同阶,也并非没有可能!之前儒生陷入钧天仙雷大阵,也凭借此宝与周宸五人斗个半斤八两,便是明证。
许听潮心中欢喜,此去冥山,说不得要将之与同样残破的玄元癸水旗炼成一体……
四三零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七)
一开始,许听潮并不如何相信那老者的话,及至循着地图遁行一阵,才知这老儿的“指点”委实半分不错。
玉简中那地图标注的地方,尽是些阴气灵气稀薄的荒僻之地,休说通幽盟之人,就是海中妖兽,天妖禽,也几乎不会在这等地方安家落户,只偶尔能在些孤岛见到三两个凡人村落。
许听潮御使玄冥阴风杖,裹在云头之外,远远从这些岛屿旁边掠过,竟引得岛凡人惶恐叩拜不已。
周宸等五个老怪倒是习以为常,好久不曾见到这般景象,许听潮却多少觉得有些古怪。他如今看来,其实凡人与修士,差别根本不大。似这等凡人,整日里为生计奔波,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操心忧虑,修士又如何,还不是须得为如何提升自家修为,以求得正儿八经的长生不死殚精竭虑,苦苦修持?凡人眼中的满天神佛妖魔,其实不过茫茫天道下苦苦挣扎的可怜虫而已!
目前看来,那通幽盟老者交待事情还算老实,许听潮却兀自有些不放心。除去玉简中的地图,尚有身两枚通幽指环。若论起天资,修为,斗法手段,他自问可胜过九成的虚境,但这等揣摩人心的事情,实非所长,更何况逼问的对象还是个修为晋入虚境的积年老怪?又遁行了一阵,心想与其如此担忧,索性求诸“先达”,便开口问道:“五位前辈,你们说那老儿的话可信么?”
五个老怪一听,很是诧异。之前这年轻的主行事,无不给人智珠在握之感,如今问出这话,岂非暴露了自家心虚?
到底是个年轻人!
五个老怪好笑只之余,又是一阵轻松愉快,遇个这般模样的主,倒也并非预料中那么糟糕。
主相询,本就不得不答,如今更有了心肠,五个老怪对视一眼,还是有最年长的周宸说话。
“主,若老朽等看得不错,方才四个通幽盟长老,当是余山阳,董子良,钟珲和窦岚。其余三人死则死矣,这余山阳却不得不说。此人正是那领头老者,精擅炼器之术,他那法宝,可通阴司,随时唤来虚境鬼物助战,加之本身亦是不弱,才能在通幽盟中据得高位。只是此人素来有些胆小怕死,以性命相挟,料来他定然不会暗中做下手脚!不过为稳妥起见,我等也不得不防备一二!”
许听潮这才有了底气。
五个老怪知晓这些事情,本就不奇怪。鬼仙门作为天道界有数的顶尖大派之一,称雄冥海不知多少年月,冥海中的虚境修士,自然要都备录了根底。方才与通幽盟四人一番斗法,五人多少能根据其功法宝物猜测出些许线索。前次遇到雷悦和和杨育杰,这五个老怪定也猜出了身份,只是心中怨气甚重,不愿意告知。如今周宸能说出这番话来,却也是委婉地表达了善意。为何如此,只怕正因为自己方才所问……
如此沉吟一阵,许听潮才道:“诸位前辈若是有心,便称一声‘公子’!从今而后,主这说法,再也休提!”
五个老怪大喜,这年轻主当真易于相处!之所以如此卖力,不就是等的此刻么?
“老朽妾身见过公子!”
许听潮也是高兴,这五个老怪能稍微积极些做事,他就很满意了,不过面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淡淡施了一礼。
双方相处的时间不长,周宸等却已然将他的脾性了解了七七八八,因此也不介意,只你一言我一句,说些冥海之的风俗轶事,诸般怪异。
许听潮一面含笑倾听,一面刻意将得自那儒生的通幽指环取出来套在手指,试探究竟有何反应。
半晌之后,五个老怪才发现此事,不禁面色有些古怪。这小公子,未免太过草木皆兵。周宸稍稍前几步,目光在通幽指环瞥了一瞥:“公子可是担忧此物被那通幽盟做了手脚?”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许听潮便点头道:“正是。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周宸呵呵一笑:“若公子信得过,不妨让老朽稍作查探。”
许听潮伸手一抹,便将指环褪下,随手递到这老怪面前。
周宸伸手取过,仔细查探起来,足足一炷香功夫,才将指环还给许听潮,笑道:“公子却是多虑了,此物与老朽所知,并无半分初出入,只是炼制手法高超,远非老朽能及,若所料不错,当时出自那余山阳之手!公子请看!”
这老怪说完,一挥手,就有豆粒大一团黝黑的光粒从袖中飞出,飘到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伸出两根手指将之捏住,脑中顿时涌现一篇数万言的漆黑篆文光字,正是那通幽指环的炼制法门!
此宝能将五行灵气和阴气互相转化,许听潮得之,便能脱去桎梏,修习冥府玉册中的诸般法术神通,自然大感兴趣,因此便仔细查看起来,半晌之后,已将通篇文字参悟透彻,不禁暗赞一声,此宝不知何人创出,果真玄妙异常!
正如周宸说的那样,这通幽指环,与雷悦赠送那一枚的炼制法门半点不差,品质却要好许多,显然出自炼器大家之手。除此之外,许听潮对此宝已由知其然变为知其所以然,如何御使以尽量发挥威能,更有心得。
此后一路无话,许听潮最终放下悬着的心,云头十分轻快。
在这等荒僻之地,他有仙府支撑,根本没有灵气匮乏之虞,反倒是若当真有人前来拦截,必要受此困扰,即便是虚境老怪能破开虚空摄拿灵气阴气补益自身,也多少有些掣肘。
许听潮已找出这般“好”地方的优点所在……
月夜。
桀——
冷不防一声尖利的鬼啸,让云头九人都激灵灵一个寒战!
啸声一起,便连绵不绝!
飞遁了数日,半个修士的影子都不曾见到,九人说是谨慎,其实都不曾一直将神念放出,突然撞这等事情,不免又惊又怒!
莫非那余子阳当真心存不良,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利用地图将自己等人诱至某处凶地?
九人已来不及多作思考,尽管方才那鬼啸声从数千里之外远远传来,以许听潮云头的遁速,也不过愣神即至!
几队数万只形貌各异的鬼物从岛那几座喷吐黑色阴气的深井中源源不绝涌出,互相厮杀,极尽惨烈!光是入眼这瞬间,就有千余鬼物陨落,被同伴或者对手撕裂吞吃,半缕不存!那般凄厉的鬼啸,便是发自这些鬼物临死的惨叫!
见到这般场景,许听潮反倒松了口气,周宸五人却是面色齐变!
“公子,这几口乃是鬼仙门中不传之秘‘太正一右灵鬼箓井’!”
这老怪语气严肃,许听潮本已放下的心又自悬起:“前辈的意思是……”
“老朽亦是不知。”周宸兀自惊疑不定,“只是此井乃鬼仙门中培育鬼奴的器物,能召集千万里之内的诸般恶鬼,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许听潮心中一凛,问道:“莫非是鬼仙门中哪个老怪前来此地布下?”
“此事绝无可能!”周宸摇头,“似这般鬼道利器,建造不易,鬼仙门中也不过二三十口,怎能轻易示人?且就算要安置,也只会寻条佳的阴脉……公子请看!”
周宸顿了顿,指着几座阴井道:“鬼仙门中的鬼箓井,井口都有天干地支排号,各自对应一类鬼物,这几口,却并无这般标记!”
“难道是另外的人物布置?”
许听潮一面询问,一面将神念尽力探出,同时眉心泉大开,四处扫视。
“这鬼箓井,乃是鬼仙门从巫族炼蛊之术中得了启发,前后花费十余万年,数代老祖的精力创出,旁人怎能学了去?且老朽在鬼仙门中修行数万年,并未听说门中有哪位习得此井建造之法的真传弟子叛逃。”
周宸的意思在明显不过,这些鬼箓井,必是鬼仙门所为!
许听潮面色有些难看,既如此,岂非是说有鬼仙门门人在附近?若是虚境也还罢了,来个合道老怪,自己就算能逃掉,也不免要脱去几层皮!更可怕的是为了保住性命,说不得要借助体内钧天仙府!合道老怪见了这等仙家至宝,如何会放手?
“不过,此事里外透着古怪。”
周宸只当许听潮惧怕被鬼仙门察觉了行踪,并未往深处想,自顾自地沉吟道:“以鬼箓井炼制鬼奴,就好似培育蛊虫,让几类鬼物互相厮杀,最后存活下来那一头,必为其中王者!但炼制过程中,须得全程看护,时时以自身精血喂养祭炼,否则鬼王一成,灵智大开,必定远遁而走!”
“看岛的痕迹,这几口鬼箓井建造的时间已然不短……”
五个老怪和许听潮,都是满腔疑惑,这般手笔,必定出自鬼仙门之手,但为何如此做,却让人云里雾里……莫非是为了依靠源源不绝诞生的鬼王,搅乱这极西之地?
思索无果,许听潮索性不再去想,这冥海,果真够乱,悄然遁走躲避风头才是正经……
四三一 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一)
“公子……”
五个老怪都是一副心动的样子,许听潮如何还不知他们的想法?
“把鬼箓井迁走,这回生出的鬼王,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