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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为孽并没有将我带到炼药师的跟前，他在宫里面有皇帝专门为他安排的住处，方位大概是在宇寰殿那边。宇寰殿是延卿登基之后才修建而成的，在延卿还没称帝的时候，宇寰殿就只是一个偏远的行宫。
一路上夏为孽都没有跟我说话，我们像是互相都有意识地不想先开口，我知道我一开口少不了对他的咒骂，也受不了他假惺惺的态度，所以就一直没说话。
“长安。”最终，夏为孽还是先开了口，喊我名字的时候语气十分轻柔，不像是平常的夏为孽，平常他温和也就罢了，而如今他一开口，却是饱含着五味杂陈的情愫，我还没应声，只听他又道，“我错了。”
“什么？”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出现了幻觉，夏为孽说他错了？但我虽不明白，嘴巴却兀自地开了口冷嘲热讽了起来，“你跟我说你错了？你错在哪儿了？是错在刚才不该阻止皇帝将世长安砍了？”
“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你难道就不问问，如果我是跟你同时穿越到这里来的，为什么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皇帝的信任？你觉得两三天的时间，让一个生性多疑的皇帝如此信任我，可能么？”夏为孽对我的冷嘲热讽并没有多大的表示，语气依旧温和，温和的好像他并没有变一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他话里有些玄机，难不成，他是想告诉我，他比我提前到了？因为提前了时间，所以他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讨好皇帝？
夏为孽并没有回答，反倒是拉起我的手，当他的手碰到我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有些违和，直到他将我的手搁在了他的脸上。
夏为孽说起来，最多也就十九岁出头，应当时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可我的手碰到他的脸时，感觉到的，并不是年轻人富有弹力的皮肤，而是犹如干柴枯草一般的触感。
我心里头顿时凉了一半，有些不可置信，又胡乱的在他脸上摸了两把，手感并没有半点改变。皮肤不再紧致，就连下巴上也满是胡子，而这胡子的硬度摸起来也没有年轻人的那种活力。
我几乎有些肯定，现在站在我跟前的，并不是个少年，而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大爷。
“这是……怎么回事？”
第352章 棋子（）
听着夏为孽的声音是没有多大变化的，让人觉得他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而且在我最后一次见着他的时候，他也是少年人的模样。
我虽然有恨他的时候，可现在心情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你怎么会弄成这幅样子？”我收回自己的手，我的手指上还有他皮肤的余温，心中很难释怀，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夏为孽似乎是笑了两声，说：“我来这里，已经五十年了。”
“什么？”我有些吃惊，心道看来事情并非我想的那么简单，夏为孽的确是跟着我进来的，可他为什么会比我早了五十年？是因为在这里经历了五十年的时光，所以他才会这么苍老？随即我又觉得夏为孽的话里有破绽，于是又问，“你的寿命不是有限的么？难不成，你又动用了借命阵？”
“不，我只是告诉你，这里的时间同外面的时间并不一样，这里时间流逝的速度，远比外面的时间来的要快，虽说不上准确的数值来，但也可以看出来，五十年时间的差距，在外界来说，只是一先一后两三秒钟的差距。”夏为孽道。
我问：“所以你在这里生存了五十年？这五十年间，你分明可以在世家崛起之时将这一家全灭，你又何必任由世家发展到今日这般强大？夏为孽，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说的没错，甚至在世将军还是个胎儿的时候，我就能够将他弄死，可我，最终还是让你们来到了这个世上。因为我始终还是舍不得，这五十年间我到处游走，不跟皇家的事扯上任何关系，但我又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只得徘徊着，直到后来，炼药师这个职业越来越受到皇帝的重视，我怕炼药师会对世家不利，便混进其中，以防有任何的不测……”
“……呵，你说的话可真好笑。夏为孽，你说我究竟该信不信你？你心机太深了，我甚至连你脑子里面究竟在想什么我是一分一毫也猜不到，我又见识了你影帝的一面，你说的话，我能够信几分？”不等夏为孽把话说完我就抢了话头说道。
我的确是不敢信夏为孽了，虽说我也不知道既然不信他，我有为何要跟他走。
“信也好，不信也罢，你听我说完便是了。”夏为孽并没有生气，冷冷静静地将故事重新说了下去，“我一开始，的确是抱着除了世家人的想法，可是后来，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什么？”我有些警惕起来，夏为孽说的有趣一般都是大事件，出了什么事他会跟我道歉说他错了？
“一些阴谋。在我还是太子的时候，所被人蒙蔽的，不知道真相的，一些事情的真相。”说到这里，夏为孽嘴角扯起一股子苦笑来。
“……什么事？”
“说出来你也不一定会知道，不过，自从见到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我已经不打算再为炼药师所用了。长安，一开始你们肯定是认为，炼药师所做的一切，只是为我讨回公道吧？”
“难道不是？”
“的确。不是。”夏为孽长舒了一口气，我听着他有些黯然的声音，“我，只是一枚棋子，并非他们真正所效忠的人。”
这个也有可能，虽然说世界上有花尘胥这种浪迹两千年只为追寻一人的傻子，但这样的傻子并不多见，两千年出一个人都算牛逼的了，何况是夏为孽背后不知名数的炼药师？
这样看来，炼药师必然有他们自己的目的，只是目的里面包含了昔日的主子而已。
“所以，你现在是在跟我伸出橄榄枝？”我试探性地问道。
“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我现在回首自己做过的事情，也觉得自己该死。可我一死，同根生的蛊便会将我的灵魂也吃了，在张解齐身体里的同根生也会随即吃了他的魂魄。那样的话，你或许会记恨我一辈子。”夏为孽说。
岂止是一辈子，要是能有下辈子，老子都能把他记得清清楚楚的。
“既然我犯了错，在我清楚事情的真相的时候想要抽身，却也能够在关键的时候帮你们一把。”夏为孽又说，“那些炼药师将我放过来时并不知道差两三秒的时间，能够相差五十多年，所以猜不到我会发现他们真正的面目，我现在叛变，对他们来说是始料未及，同时也是最致命的打击。若我出手，定能直击他们的命脉，将这个世界，永远恢复太平。”
“……那群炼药师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不记后果地想要毁了他们？”
“这个你不需要打听了，长安，我现在是诚心地和你道歉。我将你叫过来，还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我二人，合力将炼药师击溃。”夏为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出了让我更为诧异的一番话来。
我的表情有些震惊，夏为孽要对付炼药师？是真是假？难不成又是在给我做戏？可这样做，实在是比直接杀了我要麻烦的多，如果他真的与我是敌对的关系，这么做委实有些麻烦。
“怎么帮？”
“我已经告诉皇帝，说你的眼睛能够看透前世今生，自然也能够预测之后不久的事情，等他问了，你便将炼药师的狼子野心夸的越大越好，让皇帝觉得，对他威胁最大的，是炼药师并不是世家军。”夏为孽将他的计划说了出来。
“炼药师现在正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时候，更何况你们还炼制了有返老还童功效的丹药，我这么说，皇帝怎么会相信？”
“其中玄机，便在这返老还童上面。”夏为孽似乎笑了一下，应该同以往那样温柔，只是印在了那张苍老的脸上。
“你是说，那并不是真的返老还童，而是你在暗中做的手脚？可要是让炼药师失去皇帝的信任……除非他们的药出了问题，而试药的人便是辰妃……难不成你……”说到此处，我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辰妃是谦修的生母，同时，亦是他的。
“对，辰妃的确会死。”
“她是你母亲，你会忍心让她死？”
“母亲？呵。长安，我告诉过你，我知道了一些之前我并不愿意相信的事情，这其中之一，便是我的身世，你看过狸猫换太子，而我也是被换下来的，我的生母，被辰妃活活逼死。”夏为孽说。
第353章 被掩埋的真相（）
“长安，你永远也不会想知道，人心是多么的险恶。我从一生下来，就身处迷雾之中，放眼看去，我就像是被困在蜘蛛网里面的虫子，永远也没有办法挣脱这张网。”在我发愣之际，夏为孽往后走了两步，我听他的脚步声渐远，又听见一声将门掩上的声音，接着，夏为孽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如果说夏为孽说的是真的，那么从一开始，谦修的身份就不该是辰妃之子。宫里头的事我并不知情，但记忆力似乎也曾听人说过，这辰妃是同一个侍女在同一天生育的。
谦修出世的那天，正是这个国家最危难的时候，世将军在前线奋勇杀敌，可邻国竟绕了远道，越过了世将军所镇守的防线直接从另一边杀了过来，整个皇宫也已经沦陷。就连世将军一家几十口人，除了当时抱病，被他母亲抱往医馆看病的世长安和他母亲这两人，其余的几十口人都被敌军给屠了。
当时世道乱成一团，皇帝被他手下人护着逃出了皇城，可辰妃和其他妃子他都带不走。何况辰妃马上就要生了，连同着另一个被皇帝临幸过，腹中胎儿比辰妃的孩子小半个月的侍女。
等到世将军反杀回宫，将宫中叛贼悉数杀尽之时，辰妃已经在密室里产下一子，可另一个侍女并不幸运，她被敌军连着腹中的胎儿一同刺死。曾有人亲眼看见敌军的将领将刀插进侍女的腹中，将还未出世的小皇子挑了出来，大卸八块。
所有人都在惊叹辰妃命好，躲过了这一劫，可世将军似乎对辰妃有敌意，明确地禁止了世长安不准与谦修多来往，就算要跟谦修玩，也必须是在有侍卫跟着的时候。
世长安本身也不太喜欢这看起来瘦瘦弱弱实际上心里头打着无数小算盘的小皇子，虽然这小皇子一见着他就喜欢，天天巴不得跟在他的屁股后头，但世长安本能的对他有些排斥，不知为何。
我将回忆粗略地过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夏为孽却跟我说，他并非辰妃之子，而是那个被敌军刺死的侍女之子。这想起来，就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当时的情况没有人见到过，而且当时世将军在外杀敌，皇帝又抛妻弃子地跑了，所有事情的发生，也都是辰妃一个人说出来的，她的片面之词，并未有人怀疑过。
这些事没有人经历过，所有人都认为事实就是这个样子。可夏为孽不同，他远比我，早到了五十年。
五十年的时间，足够将这个王朝的兴衰都看得一清二楚。很显然，辰妃在当初那些事情上，说了谎。
我咽了好几口口水，才感觉到嗓子的存在，我整个人已经木了，过了好久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可以出声。
“夏为孽，真实的事情，又是怎么样的？”这问题虽然可能揭了他的伤疤，可我还是忍不住去问了。
“你想问我真相？其实也并不是很难猜。辰妃腹中胎早已经死了，当时那个怀孕的侍女，我的亲娘十分受的皇帝恩宠，如果辰妃这次生下死胎，她的地位肯定不能够保住。恰巧当时敌军来势汹汹，皇帝弃城而走，五万大军将整个皇城都包围了。侍卫们拼杀了三天三夜，结果全都战死。敌军并没有大肆屠杀，反而只血洗了将军府，随即便占领了皇宫。”夏为孽说道。
敌军占领皇宫之后，侍女因为受不了惊吓，早产。当时辰妃就在她的身旁，这二人因为怀有身孕所以并没有被人糟蹋，但双双被打入了牢房。
当时夏为孽怕有什么不测，所以伪装成狱卒去看守她们二人，又在夜间在其他狱卒的酒水之中下了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生辰，这两个女人身边又没有别的人护身，夏为孽便充当了她们的侍卫，等着自己出世。
可要不是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他永远也不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他看着侍女在临产之时，叫的歇斯底里的脸，而自己的母亲则满脸阴鸷地盯着侍女的脸，夏为孽知道婴儿出世之前要准备毛巾热水，这时他才想起去拿。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只听见婴儿的哭声，以及女人的哭求。
等他到牢房门口一看，辰妃大着肚子抱着满身是血的孩子，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来的诡异，看着渐渐有些脱力昏过去的女人，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夏为孽起先并不知道辰妃肚子里面的是死胎，只当是自己快要出世了，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可事情远远的出乎了他的意料，苏家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带着五六个人偷偷地溜进了牢里，看着已经昏厥过去的侍女以及辰妃，夏为孽早已经躲在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只见这父女见面，苏丞相并没有露出对女儿的多大关怀，只是关心的问她的肚子。
苏丞相问：“皇子可还好？”
辰妃冷笑：“父亲，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腹中哪里有什么胎儿，只不过是一块死肉，你让我留了十个月罢了。如今，十个月已过，你还没有做成太子的外公，你那好女婿就抛妻弃子地走了，父亲，你设计了这么多，可否想到会有今日？”
辰妃声音听起来确实是有些悲切，当时她年轻艳丽的脸上十分惨白，惨白的有些不尽人色。
苏丞相不以为意，道：“可你手里，不就是你的孩子么？”
辰妃一惊：“父亲，这是……”
苏相不等她说完，截了话道：“辰儿，你手里的孩子将来会成为太子，接管这天下，到时候，我们苏家就是天底下说一不二的人物。辰儿，你不能生育，爹找炼药师给你配置的药只能让你怀上死胎，而这死胎，现在就变成了活胎，这个孩子，便是你的儿子。”
夏为孽模仿出那二人的对话，我听罢也是心头一凉。
“苏丞相决定的事，辰妃反驳不了，当下那二人为了杀人灭口便去将我放倒的敌军侍卫的刀取下来，将那名侍女活生生地刨了腹，剥了皮，又将自己肚子里面的死胎挖出来，剁成五段堆在侍女的肚子上。后来世将军杀回来了，皇帝也回来了，苏相却在朝堂上说，侍女生下的是妖物，皇帝便让人将侍女的尸体连同那个死婴，一同扔到了乱葬岗。”
这件事，隐瞒了所有的人，却最终被夏为孽撞破了真相。
我虽不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是听着，我也觉得心如刀割。
“夏为孽，我助你报仇。”
第354章 哟（）
“你……”听到我要帮他复仇的消息，夏为孽也是略有些吃惊，“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谁说什么就信什么，你就不怕，我又是在骗你？”
“……因为你没那个必要骗我。现在的时局我们都很清楚，你要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也是轻轻松松的，世长安和延卿都成了困兽，长着獠牙也没办法敌过皇帝的千军万马，炼药师的兴盛让我们看起来就跟蝼蚁一样弱不拉叽的。你要是想让我们惨死也没有必要骗我们。夏为孽，之前我虽然恨你，也不过是因为你是炼药师的爪牙，而现在，你无疑就是我们最大的武器，反败为胜的关键。与其不信任你，还不如放手一搏，要是你是真心的那就皆大欢喜，要是你是假意……结局还能比现在更差么？”我说，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何况，夏为孽的实力我比谁都清楚，如果真的能够把他据为己用，这里的事情就好处理多了。而且要是夏为孽同咱们一伙，张解齐的问题也能够轻松的解决。
“你的算盘倒是打的挺响。算你运气好，这一次我的确是出于真心的，也可以这么说，我从未对你不真心过，只是我们站在了对立面之后，你看我就是别有用心。实际上，我针对的也从来不是你。”夏为孽说。
我听罢突然觉得有些肉麻，用力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揉了下去，咳嗽两声转移了话题，问他说：“具体的计划想必你已经设计好了，说说看吧，我除了在皇帝跟前搬弄是非之外，还需要做什么？”
“我正想教你，台词我已经给你写好，之后你就照着我写给你的台词念就行了，之后的事情一切都由我来担着。”
“这么严密还有台词？”我微微一愣，要说把炼药师拉下台来，只需要把他们不能炼出不死药的事实揭发出来，还需要规规矩矩的背什么台词？胡编乱造可是我的看家本事，我虽然嘴炮不过世长安，难道我还嘴炮不过几个炼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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