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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大总管薛平垂首立在龙案不远处,手里的拂尘却拄得端端正正。许是站了太久,他的小腿有些发颤,却坚持着没有发出声音唯恐惊扰了身侧正埋首在一堆奏折中的颜啸天。
“薛公公,各国的行程奏折放在哪了?”颜啸天手执一狼毫在一本奏章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头也不抬。
薛公公对此显然已是司空见惯,他记性好,做事有条理,又懂得分寸,是故每次颜啸天处理政务都唤他在身侧,累虽累点儿,可能在皇上跟前露脸的事谁不愿意啊?
听见颜啸天唤他,薛公公应了一声,便迈着小碎步行至桌旁从第三摞奏折中小心翼翼地抽出几本有红色记号的放在颜啸天右手边,见御案另一边的茶水已凉,又悄悄换了一杯热的来,待这一切做完,又回到原位站定,安静得像是空气。
翻着手中的几本奏折,颜啸天暗忖:西凉还要两天,漠北要四天,东璃和天幽都是三天左右,五日后便是花朝节,这样花朝盛宴便可安排在第五日晚上,各国使节也有休息的时间。心中暗自敲定,回头便对立在一旁的薛公公道:“晚膳前让太子进宫一趟。”
然而此际,皇宫侧的太子府中,孙嬷嬷被眼前这个不过一十二岁从未进过宫的乡野丫头给彻底惊到了,不由第三次发问:“苏姑娘当真没进过宫啊?”
苏九儿有些不耐烦,前一刻还温婉大方举止得体如大家闺秀,此刻事一完,一个跨步又歪到了榻上,闭眼随意道:“你说进过便进过吧。”
孙嬷嬷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满,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敛了脸上吃惊的表情,换上以往宫中老嬷嬷应有的处变不惊的姿态,“老奴一时失态还望姑娘莫要在意,只是姑娘刚才的仪态实在是行云流水,仿佛已练习过了无数次那么自然、那么得体,这样的身段老奴以前只在久居后宫的妃子们和年长的公主身上见过,若说姑娘真真没进过宫,那当真是件奇事了。”
苏九儿嗤笑一声,显然对孙嬷嬷这番说辞不置可否,“奇事倒还谈不上,我不过是记性好些,对见过的东西过目不忘罢了。”以前在青山观,她所住的揽月阁就在观中藏书阁对面,那座看似普通的藏书阁,实则集齐了天下各种各样的经典之作,花费了空山老道大半辈子的心血。她的那些师兄们多是专注于武道,对其他则少有涉猎,而她总是会在练功的时间偷偷溜进藏书阁,看一些奇门八卦、风土人情方面的东西,而空山老道又是这世上对徒弟最为放任的师父,久而久之,她便学得了一身的奇门遁术,而武功却是稀松平常得很。而这各国的邦交礼仪也恰在她曾涉猎的范围内,她虽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的束缚,但若要免受束缚,最好的办法则是对这些游戏规则的条条框框了如指掌,这样才能找到制度和规则的空缺之处,游刃有余。
这日傍晚时分,颜殇受召入宫,待翌日拂晓时分,方才归来,竟是一夜未眠。
回到太子府还来不及休息,他就径直去了苏九儿所在的落雁阁,落雁,落雁,大雁归家,然而此刻,想及昨晚他与父皇的谈话,眉间却是抹不去的忧虑,连带着早晨的露珠都有些微微冻结。
得知自己今日要入宫,苏九儿脸上未见慌乱,心中更是无什波澜,早料到会是如此,又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呢?
颜殇一早就从孙嬷嬷那得知她的礼节很是到位,却还是不甚放心,唤了孙嬷嬷与她同行,便顾自忙碌起来。心中却是很不平静:今年的花朝节,注定不太平!
颜啸天忙于朝政,唤了宫女先将苏九儿引至姬太后的福禄宫。
福禄宫内,姬太后面目端庄,慈眉善目地盯着跪拜在下首一身素色衣衫的苏九儿,“你便是殇儿的小师妹?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苏九儿依言抬头,目光很是恭顺,举止处落落大方。
姬太后看着她的脸,微笑着点点头:“果然是个标致的好孩子,起来吧。”随后又对身旁的嬷嬷道:“赐座!”
“哀家听殇儿说你救了他的性命,还因此受了伤,如今可是大好了?”姬太后今日似乎很是高兴,略显沧桑的容颜上眉角眼梢皆是笑意,竟也隐约可见年轻时候的倾城之姿。
苏九儿坐在下首微微颔首,温声道:“有劳太后挂念,民女的伤已好利索了,这本就是民女的责任,应当如此。”她无名无分,又不是官宦之女,此刻也只当得起民女二字。
太后听见此话更是开心了,跟身旁的嬷嬷说道:“你看这孩子,举止得宜,又谦恭有礼,实在是让人喜欢得紧呢。”说完竟还用指甲涂满豆蔻的手遮住嘴角笑了起来。
很快,帘子外就有内侍唱报:“皇上驾到!”
众人忙都起身相迎,颜啸天又是一身九龙盘身的明黄色龙袍,眼角眉梢挂着倦意,对着姬太后唤了声“母后”。转首对着匍匐在地上的众人一挥衣袖:“都起来吧”。
姬太后察觉到皇上神色间的疲倦,不由皱眉出声:“皇上虽公务繁忙,但也要多加保重龙体才是啊。”
皇上闻言点头:“母后说的是,只是这阵子忙于花朝事宜,倒是朕疏忽了。”
颜啸天坐下来便看到下堂那个一脸气定神闲,却又恭敬不失礼数的少女,她一双狭长的凤眼似有魔力般让人移不开眼,颜啸天不由多看了两眼。
她虽身量高挑,态度恭敬,却也带着些许孩子的顽皮之气,到底,不过一个孩子而已。
“空山道长可还安好啊?”颜啸天盯着苏九儿问道,他还是在颜殇五岁被收入苏青山门下之时方见过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苏青山,如今细细算来,已是过了十五年了,没想到那老道竟也收了个女弟子。
苏九儿抬头不慌不忙道:“家师一向身体康健,有劳皇上挂念。”
“殇儿曾师从于道长,你身为道长的弟子又不顾性命救了他,如此算来,我南嘉真真是欠了道长很大一个人情啊!”颜啸天似乎很有一番感慨,目光悠远,入目处却是一片真诚。
“皇上不必如此介怀,师父他老人家做事定是自愿而为之,不求回报。”
颜啸天闻言不由爽朗大笑,“好一个自愿而为之!”
姬太后看着苏九儿地眼光又多了几分赞赏,不由出声附和:“这孩子果然懂事,皇上可要好好赏赐她。”
颜啸天似是很是认同姬太后所言,闻言点点头,朝身旁立着的薛公公一挥手。
薛公公收到指示,立刻打开手中圣旨宣道:“苏九儿听旨——”
一切发生得太快,待苏九儿反应过来已是跪在了地上。
“苏九儿为救太子不顾自身安危,为南嘉免去一场动乱,实是有功于社稷,造福于百姓,朕感念其深明大义,谦恭守礼,认其为女,封号婉平,钦此——”
薛公公将手中圣旨一卷,对着跪在地上已是呆若木鸡的苏九儿道:“还不领旨谢恩。”
“皇上,民女实在受之有愧。”苏九儿被颜啸天这突然的封赏搞得有些懵,但直觉是拒绝的,不由抬头看着颜啸天。
颜啸天却是挑眉:“你觉得朕没资格认你为女不成?”
姬太后却是笑道:“傻孩子,皇上既愿意认你为女,定是心中万分喜欢的,哀家多了你这么个孙女儿也是高兴得紧呢,还不谢恩。”
事到如今苏九儿是全明白了,敢情是逼自己认爹啊,如今骑虎难下,这爹不认还真不成,不由咬咬牙,“民女谢主隆恩。”
颜啸天松了一口气。
姬太后更是笑得面如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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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琴箫双绝()
宫中传来消息的时候颜殇正在自己对弈,听见暗卫汇报,心中一凛,手中白玉制的棋子滚落棋盘。
父皇,他终究不给自己留一丝可能!
软轿中苏九儿想破了脑壳也想不出南嘉国的皇帝为何会认自己为女,若说真是心怀感激,她是打死也不信的,皇家做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而这所谓的缘故也绝不可能是单纯的情谊,总是免不了利益的纠葛。
只是,他到底图自己什么?空山老道徒弟的名头?
而此刻西凉国的仪仗队已行至南嘉境内,距离圣都也不过一日的时间。
拓跋玉儿伸手挑开帘子,一眼便看到了骑马走在前面一身黑色锦衣的拓跋焘,秀气的眉头蹙了蹙,想起他那惯有的嚣张表情,如水的眸中不由闪过一抹厌恶。
早在离开西凉之时,拓跋嗣便告知她,此行还有西凉太子也就是她名义上的亲哥哥相随,只是这一路都未见他本人,这两日刚入南嘉境内,他却突然出现在仪仗队里,拓跋玉儿料想他定是一早来南嘉有所动作,却不知为何事,心中不禁有些烦闷,这种一无所知,掌控不了自己命运的感觉,她从一出生便深深感知,更是深深厌恶,早晚,她要组建自己的势力,西凉皇帝在她眼中不过一块垫脚石!
吹雪阁。
苏九儿盯着对面顾自下棋一脸气定神闲的颜殇柳眉倒竖,怒道:“三师兄不知道我被册封为婉平公主一事吗?”
颜殇闻言似是刚看到她,顿了顿方道:“这于你而言是好事,难道你不高兴?”
听他这样说,苏九儿心道婉平公主不过一个虚名,没有册封仪式,没有府邸,算得上哪门子的好事?这南嘉太子定是与皇上一心,也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师妹早晚被他们狼狈为奸吃抹干净,不由咬咬牙:“高兴啊,高兴的不得了呢!”
颜殇似是未看出她的不高兴,挑挑眉复又低头拈起一子,淡淡道:“师妹高兴就好。”
话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苏九儿冷哼一声飞出门去,却不知身后那原本淡然的眸子此刻一片凄凉。
孙嬷嬷见苏九儿一脸怒气地从吹雪阁出来,张张嘴,原本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殿下吩咐的事情不急在一时,眼下这苏姑娘可是生着气呢,她可不好在触霉头。
苏九儿在屋中转了两圈,实在是待不下去,转头对一旁倒茶的鹿兰道:“别倒了,别倒了,有琴吗?去给我找把琴来。”
太子府岂会缺把琴?
当苏九儿拿着琴坐在凉亭里时,旁边梨园里的花开得一簇一簇,这南嘉的天气,竟是极适宜梨树生长的,只是梨花终究没有一个好的寓意,可她还是偏爱那一片雪白的纯真。忽的想起九岁时看到的一首名叫逐浪飞花的曲子,那曲子所写便是她一辈子的信仰,自然不会丢在这南嘉皇宫,心念一动,手指拨动琴弦:
有人说
江湖是开了一坛陈酒
蕴藏春秋才敢敬旧敌新友
纵然一剑在手怎及他自谋算运筹
素手轻弹,幽幽琴声中话不出的风流与倔强,恰在此时,突然一道箫声插入,苏九儿一愣,待听得那箫声同样的曲调中一样的风流、一样的倔强,不由微微一笑,和了那节奏:
孤烟无垠万里沙幸能与你踏
秦州冷夜你目光灼灼如月华
不羡纵横江湖中
引惊涛巨浪拍断崖
却羡青鸟为你衔一叶花
心随山河远去罢浮俗世浪花
风清月白舟一筏何处不是家
谁说须仗剑策马我偏要闲庭看晚霞
只愿同作浪子不作豪侠
一曲作罢,苏九儿心中有些兴奋,忽的想起青山观一片绯竹中那个手执玉箫白衣墨发的身影,心中有些微微发颤,不由抬手覆住心口,却仍能感觉到那砰砰的跳动,此刻她突然明白南嘉皇帝认其为女的用意,也明白了之前颜殇的故作冷淡,或许,他心中更痛,就像此刻她确定了自己的心后,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心中颤动得厉害,苏九儿不由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吹雪阁,喃喃道:“你竟与我有相同的志向,却不得不居于这太子之位吗?”
心念微微一动,便飞身踏着这满园的梨花飞向了吹雪阁的窗口,
却不知此刻漫天飞舞的梨花中一个红色的身影正手捂胸口,身体微微发颤,执着骨箫的手紧紧攥着,那狭长的眸中却已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翌日午时,西凉仪仗队便已入圣都,身为太子,颜殇携一队人马前往十里外的邺城相迎。
苏九儿本就不喜凑热闹,除了对几日后的花朝节有些兴趣外,其余一概兴趣缺缺。
孙嬷嬷看了眼歪在榻上看杂书的苏九儿,又想起殿下临行前交代的事情,不由试探道:“苏姑娘……不不……婉平公主现在可忙?”
听见她改口,苏九儿抬了下眼皮,但即刻又低下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又翻了页书,方淡淡道:“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见她如此,孙嬷嬷便将之前颜殇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竟是让她为三日后的花朝盛宴做准备。
脑海中蹦出“献艺”二字,苏九儿不由冷笑出声,这皇家的公主哪怕只是一个空头衔也不是好当的,琴棋书画嘛,昨日她飞去吹雪阁已与三师兄对弈一场,两人均使出了江湖上的死局,一个九星望月,一个七江入海,对至深夜竟是不分胜负,只好作罢。
昨日凉亭中的琴箫合奏她自是没有忘记,如此,他要是还对她不放心,她便赋诗一首,作画一幅,聊表慰藉。
苏九儿想至此,当即让孙嬷嬷取了笔墨纸砚来,只是沉吟片刻,便拿起狼毫刷刷几笔,一首鹤冲天已是写成: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去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孙嬷嬷见那宣纸上洋洋洒洒一大篇,看向苏九儿的目光不由又多了几分赞赏,她虽不懂是何含义,但端是这字迹却是风骨卓绝,遒劲有力,心中不禁震惊,这苏姑娘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得知她长于乡野由道士养大,她自认对这个皇上空封的公主内心多少是看不起的,如今看来,这个婉平公主当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心思一转又想起她那标准到极致的礼节,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先前在太后身边当值时常听她说的一句话:这有些人呐,天生的贵气,挡都挡不住!
以前她不懂,如今看着眼前又垂首作画的人,似是有所顿悟。
半柱香后,苏九儿拿起那张已是完成的画作,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一脸笑意地将这诗和画递给了一旁的孙嬷嬷,吩咐一声,便笑呵呵的离开了。
孙嬷嬷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有些微微疑惑,实在不知她怎的突然这么高兴,然而待她看清楚手里的画后,一张老脸瞬间红了一半,但见这宣纸上,一排梨树的包围中,一男子在河中洗澡,墨发长垂,肩若斧削,在那漫天飞舞的梨花的映衬下,竟有些仙人之姿,仿佛要乘着这梨花风飞去,孙嬷嬷将目光放在那男子的背影上,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自家的太子殿下,待两个身影重合,心中不由大骇,忙移了目光,合上了画,心中默念了两声阿弥陀佛后方平复了呼吸,不禁对苏九儿多了几分恼意:这苏姑娘到底长于乡野,竟如此不知礼数,作了一副男子洗澡的画,虽能看出她也是丹青高手,但也正因画得太好,她竟看出竟看出这画中人像极了太子殿下,她要如此把画交上去,太子还不要了她的老命,但若是不交,太子问起来自己还是不得好死,若是毁了,这苏姑娘若是知道的话
孙嬷嬷那边苦恼不已,心中战战兢兢不知所措,苏九儿这边却是嗑着瓜子哼着小曲,想及颜殇看到那画时的表情,不由乐出了声,真是迫不及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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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花朝盛宴(一)()
花朝节前夜,苏九儿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鹿兰鹿草等一众婢女在自己头上脸上忙前忙后地捯饬,半晌,她只觉头顶上的东西越来越重,而身边的几人还在左顾右盼,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坐久了不觉有些烦闷,撇撇嘴嘟囔道:“姐姐们,差不多行了吧。”
几个小丫头本也比她大不了几岁,闻言都笑了,相处的这几日她们也都看出来了,这苏姑娘最是没架子,性情直爽,又为人耿直,比那些个一板一眼挑三拣四的深闺小姐好相与多了,惹得她们也渐渐说话无顾忌起来。
鹿兰闻言笑道:“这还早着呢,姑娘如今是公主了,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颜面,殿下可是交代过我们,万不可让其他人将姑娘比过去。”
鹿草闻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姑娘这样好看,万不可被别人比了去。”说话间又把一只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插在了她的发间。
苏九儿心道自己又不是美到不可方物,就算有几分姿色,但若要将今日宴会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