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宝想着有饭吃了,一下子又欢快起来。
屋子内的另一个妇人却漫不经心地道:“还是大姐心宽,一心把那野种当亲生的,就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感恩图报了。”
被她唤作“大姐”的妇人是怀县沈家镖局大当家沈崇华的夫人陶春娇,而这正说着话的是沈崇华纳的小妾冯桃。
陶春娇是怀县陶员外的女儿,也算是大家闺秀,后来陶家没落,她便嫁给了县城有些实力的镖局二当家沈崇华,没过多久,镖局的大当家出意外坠落山崖,在危难之时,沈崇华一人主持大局,他的能力看在镖局兄弟的眼里,推举他坐上大当家的位置。
而冯桃却是青楼出身,虽然一把年纪还风韵犹存,但她小肚鸡肠、言语刻薄,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陶春娇当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而又听她这般数落沈家二公子,当即斥责道:“这些话你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罢了,要是传出去,传到老爷的耳朵里,恐怕就不大好了。”
冯桃虽然言语恶毒,却也懂得忌讳这两个字,本来是想挑起她心中不快,不想反道被斥责一番,当即闭上嘴,尴尬地苦笑一声。
陶春娇不再说什么,继续绣着绢丝,冯桃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就起身去屋外透透气。她刚走出房门,就见大门“吱呀”一声被谁推开了,一个清秀俊逸、肤色白皙的年轻男子匆匆走了进来。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冯桃扬起下巴,傲气地看了来人一眼。
那人见到冯桃,礼貌地唤她一声“二姨娘”。
冯桃淡淡地“嗯”了声。
屋子里的陶春娇听见外面的动静,忙放下手里的绢丝,探头出来,笑眯眯地道:“修文回来了啊。”
沈修文笑道:“大娘,孩儿刚收到父亲和大哥的信,大概三天后他们就能到家了。”
“真的?”陶春娇一听,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你父亲和修云这趟镖去了大半个月,这下可好了,马上就回来了,我得好好准备准备,买几条大鱼红烧不错,你大哥最爱吃鱼了。”
沈修文走进屋子,阿宝见二哥哥回来了,一下兴奋得拍起手来,“二哥哥回来,可以吃饭饭了。”
沈修文瞧着他胖乎乎的模样,忍不住上去捏了一下他的脸蛋,笑道:“有没有想二哥哥?”
阿宝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想,阿宝想”他还未说完,瞧着窗外飞上屋顶的那片枯树叶子被风一卷,又落了下来,眼中一喜,蹬蹬地跑了出去。
陶春娇忙着去厨房烧饭,冯桃也不能光闲着,巴巴地跟了进去。而阿宝却是蹲在屋檐下认真地瞧着那片飞来飞去的叶子。
沈修文走到阿宝身边,看了一眼那片叶子,很是恼火对虚空道:“要是你再捣乱,我就把你收了。”
只见那片叶子突然抖了一抖,刷的就落在了地上,任凭风如何的刮,就不见它半点儿动静。
阿宝见那叶子不动了,抬起头一脸严肃问沈修文:“二哥哥,你在和谁说话?”
沈修文愣了一愣,突然嘿嘿一笑,“你听错了,二哥哥没说话。”
晚饭后,外面的风刮得更厉害了。沈修文回到房间坐在床边,看着摇曳跳动的烛火,叹口气道:“向雪,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你一直忆不起前尘往事,难道想一辈子留在人间?”“向雪”这名字还是他给取的,因为那一年她遇见自己时,正是下雪天。
虚空中传来一声凄凉的哀叹:“人都死了,哪里还有一辈子。”
话音落下,只见烛火跳动的阴影下,一个娇美温婉的女子从空无一人的前方缓缓地走了出来。
“可是人鬼殊途,这两年你避开阴差不回阴间不入轮回,可阳间阳气太盛,要是你继续留下来,要不了多久你就会魂飞魄散的。一辈子有长有短,活一百年是一辈子,活一天也是一辈子,虽然你已经死了,但你还有来生,只要我打开往生门,你就能回到阴间去。”
那美丽的女子眸中无缘无故落下泪来,虽然这泪滴落下来时化为虚无,但沈修文切切实实感受到她内心的苦涩。
“修文,不知为何,每每提到生前之事,我都会忍不住落泪,我觉得有一种执念让我一定要留在阳间,就算魂飞魄散,我也要留下来;何况就算现在我回到阴间,一样会被打入饿鬼道或者地狱道,那种生不如死不得超生的折磨,还不如让我了却心愿再回去。”
鬼行录上有所记载,怨灵之所以为怨灵,是因为灵魂脱离躯体本就无知无觉,而那些放不下前尘往事,在死后还有记忆的魂魄大多是由于生前之事积怨不散,于心未了,才会执着的留在人间。要是怨煞之气化解不了,又或者对阳间抱有留念,执着于前尘,就算回到阴间,也会受尽火炼和冰炼的噬烤。
所以这也是沈修文为何不强行打开往生门送她回去的缘故。只是人鬼殊途,阴阳两隔,她在阳间的日子越长,魂识就会每况愈下,照这样下去,最多再有一年她就支撑不下去了,或许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沈修文只道:“今年末了,还有七个月就是七月十五,我会尽量帮你。”
向雪的这种情况十分特殊,她没有生前的记忆,却执着的留在人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执念莫名的支撑着她留下来。
沈修文先前觉得她可能只是于心未了的孤魂野鬼。一般来说,地狱之门不会为死于非命的孤魂野鬼而开启,所以就会成为游离在人间的无主孤魂。
只有一年之中七月十五,阴气大盛之时,阴差才会来阳间将这些孤魂带回阴间。
而通常情况下,孤魂野鬼都是没有记忆的,而向雪虽然没有记忆,但却有一种异常坚决的执念,所以沈修文觉得她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那么简单。
但他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要是七月十五之前还没找出症结所在,一旦被阴差发现她刻意躲避,等待她的将是更残酷的惩戒和折磨。
女子闻言温婉一笑,福了福身,道:“多谢沈公子。”说罢,她转身消失了。
沈修文觉得她生前一定是个脾气温柔的富家小姐,不过他倒是没听说附近有哪家的小姐死于非命。见那女子走了,他便一头栽进被窝里,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枕下摸出一本诗词,一本正经的看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沈修文就出门了。父亲和大哥不在,镖局的生意全权由他负责。说起沈家镖局,在方圆数百里还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父亲沈总镖头的名号那是响当当的,就连附近山头的土匪头子都要礼遇三分。
而沈家的生意也决计不只镖局一家,比如怀县城里的沈家米铺、云月客栈和醉仙酒楼也都在沈总镖头的名下。
说起来,沈修文还是怀县数一数二的大户出身,街坊见到他,都尊称一声“沈二公子”。
不过,沈修文的身世却是街边茶馆津津乐道的话题。
据说沈修文生母的身份十分神秘,是沈崇华在宅子外养的女人,后来为他生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子,当然就是沈修文了。
沈修文十来岁时才认祖归宗,他的生母福气浅薄,没享几天福就重病去世了。不过他倒也争气,这么多年帮忙打理沈家生意不说,还以乡试第一名的成绩中举解元,关系还不错的几个兄弟都眼红巴巴地笑称他“沈秀才”,殊不知心中酸水直冒,巴不得自己也能中个举人试试。
说起沈修文的几个兄弟,在怀县倒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刘家棺材铺的少东家刘大安,苗家卖死人钱替人做法事哭丧的苗浩然,合着一本假正经的镖局沈二公子,号称“怀县三杰”。
只不过沈修文绝不承认自己是假正经,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凡尘俗世中照耀正道的曙光,时常把“天下为己任”挂在嘴边,就像是终有一天,他会为天下苍生诛妖邪,披荆斩棘匡扶正道一样。
刘大安和苗浩然常常在背后笑他脑子有病,可这脑子有病的人却考中解元,着实心有不平,沈修文却是一副堪破红尘的淡然模样,“本想中举就好了,竟不小心考了个解元,实在是”
结果话来没说完,就被刘大安和苗浩然俩人给揍了。
不过,这俩人哪能真的揍沈修文一顿,最多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他们三人那可是开裆裤的交情。
第四章 迷雾重重()
这天,寒风阵阵。沈修文去靠近南门的米铺清点货物,路过刘家棺材铺,刘大安那小眼睛一眼就瞅到了他,当然不会放过机会调戏一下。
“哟,这不是沈秀才么?今个儿是要去哪儿干大事了?”
沈修文嘿嘿一笑,走进棺材铺一拳打在他胸口上,道:“你个死胖子,几天不见,怎么又胖了?”
“伙食开得好呗!最近有几桩大生意。”
刘大安甩了甩脸上的肥肉,朝铺子里的棺材使了使眼色。
沈修文心领神会,“又死人了?”
刘大安轻咳一声,神秘兮兮地靠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几户人家可是给了重金不许我说出去,我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这几户人家都是怀县有头有脸的大户,想来是有损他们的脸面,所以才把丧事办得如此低调。”
沈修文听他这么一说,回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色,发觉县城西面乌云密布、阴暗深沉,隐隐若现一股诡异的气息盘旋在空中经久不散。
“秀才,你在看什么呢?”刘大安看着沈修文皱眉望着远处,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神色竟有些凝重,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沈修文回过神来,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你在看什么,我就在看什么。”
刘大安“咦”了一声,突然一拍脑门儿,反应过来,怒道:“好啊,沈秀才,你敢耍我!”
沈修文“嘿嘿”一笑,在刘大安的大掌还没拍下来时,就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跑了。
刘大安的老爹不在,全靠他一个人看着铺子,看见沈修文跑远了,也不好追上去,只能干着急的在铺子门口跺脚。
沈修文跑过街,方才还笑嘻嘻的脸上瞬间恢复了平静。阴冷的寒风一股一股的猛刮着,街上的行人不多,街边的铺子大多还没开门,这样看来,尤显得县城清冷空旷、寒寂萧条。
而在他敏锐的感知下,仿佛听见了瑟瑟寒风中夹杂着女人凄婉的笑声,似悲似痛似邪似妖,飘忽如丝,缭绕耳尖;而后再细细听去,这声音却消失不在了,只有呼呼的风声驰聘在耳畔。
沈修文深感困惑,以为自己听错,或是哪家的妇人受了委屈,便不去多想,快步往沈家米铺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就到了米铺。铺子里的大掌柜正在指挥伙计搬运米袋子,沈修文二话不说,大踏步走向铺子前停靠的运货马车,拎起一大袋子米粮,用力一提,抗在肩背上,呼哧呼哧地往米铺里扛去。
大掌柜康有财抬眼一看,眼中露出赞许,走到沈修文的身后帮他搭把手,一同将米袋子扛进铺子。
别看腊月天寒地冻,沈修文这么忙碌了一阵子,已是全身大汗。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一边向大掌柜道:“多谢康伯。”
康有财笑道:“都是自家生意,二公子不要客气。”
沈修文走到柜台前,翻了翻康伯提前整理好的账簿,“康伯,这一个月进出的米粮都记下了吗?”
“都记下了。”康有财毫不含糊的回话。
沈修文点点头,接着仔细查看账目,发现账簿上有几笔赊账,不过令人费解的是,这几笔赊账都不多,却是来自怀县有头有脸的几家大户。沈修文奇道:“何府、许府和杨府的赊账是怎么回事?”
康有财回道:“十天前,何府的管家匆忙的提走了一大袋子糯米,说是改天来付账,没两天,许府的下人和杨老爷的夫人也赶来提走了几大袋子糯米,也没付钱,就急急忙忙走了,我当时就觉得十分奇怪,总觉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正扛着一袋米粮往里走的伙计听了,笑道:“康伯,我看是您想多了吧,这县城能有多大,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康有财想了想,觉得也是,这县城就巴掌大,街坊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真有什么事,大街小巷早就谈论起来了。
沈修文闻言,却是默不作声,片刻后,他合上账簿,回头对康有财说:“康伯,今天我有点儿急事,库房的货就劳烦您帮忙清点了。”
康有财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二公子人已经径直走出了铺子。
沈修文边走边想,觉得康伯方才说的关于糯米的事有些不大寻常。何府、许府和杨府都是富贵人家,虽然买几袋子糯米也没什么,但整件事看来却是十分诡异。
这时候已是巳时,躲在云层后的太阳也半露头角,但从县城南面望去,西面上空的黑云依旧盘旋不去。
返回的路上又经过刘家棺材铺,铺子的门已经关上,门口冷冷清清,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金色的阳光流转过县城的宅邸楼宇,却在寒风中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沈修文在棺材铺前来回跺着脚,瞧见从隔壁小巷子里慢吞吞走出来一个老大娘,忙上前问道:“大娘,棺材铺的人都去哪儿了?”
那大娘上下打量了他半晌,最后却是大声一吼:“我又不是棺材铺的人,我怎么知道。”然后翻了翻眼皮子,一颠一颠地继续往街上走去。
沈修文觉得这大娘是故意找准机会欺辱自己的,像他这般有家世有学问的怀县翘楚,难免会遭人妒忌,如此一想,瞬间觉得心头舒畅多了。
直到晌午,沈修文还是没等到刘大安回来,只好先回家吃饭。回到沈府,阿宝蹲在院子里挖泥巴,沈修文笑嘻嘻地蹲在他身边,蔼声蔼气地问:“阿宝,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宝没有理他,继续挖树下的泥巴,沈修文又道:“阿宝告诉二哥哥,二哥哥就给你买北街包子铺的包子吃。”
阿宝转过头看了看他,突然站起身来,脱掉裤子,一泡尿浇在了泥巴上,然后裤子都没提就蹲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就见他胖嘟嘟的手上捧着一团搅拌过后的泥巴捧到沈修文的跟前,眨了眨水汪汪明亮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二哥哥,这是阿宝为你亲手做的饭饭,你可要尝尝哦。”
沈修文一听,脸色立即挎了下来,颤巍巍站起来,干干地笑了笑,“阿宝亲手做的饭饭,二哥哥不用尝就知道十分美味。”
阿宝歪着头想了想,觉得二哥哥是在赞许自己,露出谦虚的表情,奶声奶气地道:“哪里,哪里,二哥哥过奖了。”然后继续捣鼓他的泥巴去了。
沈修文浑身嫌恶的抖了抖,走进堂屋,冯桃斜眼瞅了瞅他,不紧不慢地道:“修文回来了啊。”
沈修文淡淡应了一声,冯桃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绣花,笑容满面地问:“今天一大早,你去哪儿了?”
沈修文坐在桌子边,给自个儿倒了一杯热茶,正喝下,听到二姨娘突然问话,一下呛在气管上,连连猛咳几声。
“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冯桃一边嗔怪道,一边起身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这个二姨娘向来对自己不关心,怎么今个儿突然好心询问起自己来。沈修文顺了顺气,起身对她道:“多谢二姨娘关心。”
冯桃轻轻一笑道:“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对了,你还没告诉姨娘,你今天一大早去哪儿了?”
沈修文回道:“也没去哪儿,就去了一趟米铺,清点了一下货物。”
冯桃一听,急忙问:“你就没去刘家棺材铺?”
沈修文看着二姨娘脸上的神情变化,觉得她定是知道些什么。于是反问道:“棺材铺怎么了?”
冯桃发觉自己说漏嘴,赶忙笑呵呵解释道:“也没什么,没什么,就问问,问问而已。”
沈修文笃定她知道些什么,却不说破,只是一笑了之。
第五章 跟踪()
吃过午饭,沈修文回到卧房,把压在床底的一个小木箱子拖了出来,翻出九枚青铜钱放在身上,然后打算现在就出门去棺材铺看看刘胖子是否已经回来。
这个时候,阿宝突然闯了进来,兴奋地拉着他的手说:“二哥哥,大哥哥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沈修文心头一喜,赶紧牵着阿宝出去。只见大哥沈修云已经在堂屋了,陶春娇正在和他絮叨。这俩母子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沈修文便没去打扰,决定先去棺材铺一趟。
宅子外冷风阵阵,沈修文缩着颈脖子,拐过巷口,走到正街上,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刘家棺材铺。
可铺子的门还是紧闭着,刘大安应该没有回来过。
这死胖子到底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