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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招了我爸做女婿就不能不管不是?于是就托关系让我爸进了他们单位。我爸可不是什么吃着软饭啥都不干的倒插门女婿,他在我姥爷的单位里能吃苦,能做事,赢得了单位领导的一致赞誉。而且经过多年的工作相处,我爸跟我姥爷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翁婿关系,他们是同事,是棋友,是莫逆之交,特别是我爸唱得一嗓子的好戏,我姥爷最喜欢听他声情并茂地唱花腔小调,自己还摇头晃脑地跟着和声。我爸的意外去世,对我姥爷来说是始料不及的,是打击巨大的。
“忠海啊!爸来看你了。”姥爷站在桌前抚摸着遗像中爸爸微笑的脸。我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姥爷的模样,现在一看,姥爷真的成老爷了,他已经七十九了,岁月刻在脸上的皱纹难以掩去他眼中透出的睿智,睿智的眼里却噙满了想念的泪花。白发送黑发,古来悲最大。姥爷这么大年纪本来不用来给我爸过三七的,可是听小舅说他执意要来,他说心里憋屈得慌。
“我家……住在大桥头,起名字叫做王……小六,去年看灯我……先走,今年看灯又是我带头……我带头。”以前我爸经常唱的这段《夫妻观灯》里的开门调本该是逗乐逗趣的,结果被老爷子哽咽着唱出来,显得无比凄凉。
众人不忍心看我姥爷伤心,就把他让到里屋坐下,我拿了个苹果给他削好,然后给他递了过去:“姥爷,您吃个苹果吧!别难过了,你一哭我们大伙都不好受。”
“憨小儿,我哪里哭了?我只是太想你爸了。外面那个小姑娘是你对象吗?家是哪里的啊?”
“姥爷,她叫张萌,是我燕平的同事,带着弟弟来水城玩呢!住咱家了。”
“噢!同事?我觉得模样挺俊的。你还回燕平吗?实在不行就回家来吧!就剩你妈一个人了,有点啥事你好照应照应。”姥爷一下子就把问题提到了点子上,我也想回,可是回不了啊!
“嗯!姥爷,还得回去,燕平还有好多事没处理完,等忙完就想办法回家来。”
“就是,该回就得回,你妈养你这么大,可不是为了让你奔走异乡的。”我在姥爷面前频频点头,毕恭毕敬,说实话,我有点怕这老爷子。都说“外甥是狗,吃了就走”,也就是说自古以来外甥在姥爷这边就是个不招待见的存在。虽然我姥爷有文化,对我家还不错,还送给我们房子住,可是在他面前时,我总感觉不如我大舅小舅家他那几个孙子吃香,或许是我自己心虚吧!也或者我从小养成的倔脾气不讨人喜。
“郭新生,严叔叔来了。”大猛子推开门,把严叔让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跟他一样项戴念珠的中年人,不知是他的莲友还是弟子,后来严叔叔告诉我这两人是跟他一起修密宗的朋友,专门从别市过来给我爸转咒超度的,而且“莲友”这个词不能乱用,莲友,一般指的是净土宗的佛友。
“大爷,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也过来了?”严叔给我姥爷打着招呼。
“唉!念时啊(严叔的名字)!我还想再看看忠海。”
“去都去了,你老可得节哀,等中午去坟上我们给忠海诵上几遍《无量寿经》,让他亡魂在下边能过得安稳些。”
“那就辛苦你们了,小生,还不给你严叔他们搬凳子坐下。”
我答应着搬来几把椅子,然后奉上热茶,这时严叔小声问我:“那姑娘好了吗?”
我点点头回答道:“好了,莫名其妙地发烧,莫名其妙地退烧。”
“可能是我们多想了吧!等有时间你给我讲讲在下边经历的事情吧?”
“好的,严叔叔。对了,等下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不用的,按理说这转咒应该在入殓当天进行的,可是当时我在外地,今天补上,希望你爸在下边不要介意。”
转咒,实际上就是指入殓结束后,由僧人围着亡者的下葬地点四周转行念诵经文,用以安眠死者,驱散赶墓地周围邪魅,而中国自古以来繁琐的白事流程当中还有一个仪式需要出家之人,那就是唪经。
第六十七章 唪佛经()
唪经仪式在亡者入殓以后择日而行,举行仪式头天,由寺庙派人往主家送来经箱,然后在灵棚里摆上桌子,挂红缎,绣花围,桌子得放上佛像、香炉、蜡扦子,还有各种法器乐器。棚内四壁挂十殿阎君,棚外幡杆挂上布幡,这些都由庙里的排铺提前安排妥当。
念经时,和尚们穿普通僧服,先是为亡魂念诵《金刚经》,直到午后,排铺对和尚喊“请师父们搭衣”,于是这些僧人又穿上绣花法衣,披上袈裟,拿起法器吹打起来,僧乐经曲,好不热闹!
这个仪式虽然让我描写得这么简单,但其实是非常隆重的,《金瓶梅》和《红楼梦》里都曾经描写过。
对往生者的凭吊方式多种多样,除了宗教色彩比较浓的转咒和唪经外,还有比较民间的,比如请戏班子唱戏等,但是现在技艺精湛的戏班恐怕很少了,都是一些杂牌军,又唱戏又唱歌,还老唱着流行情歌,搞得跟小型歌友会似的,更有甚者还会请几个钢管舞娘来丧礼现场表演艳舞,只为吸引更多的人来为死者送别,你说这不扯淡么?
当然,请庙里和尚来唪经是有钱人才能做到的,没钱又想让死者在阴间过得好的,就退而求其次请一些辫子和尚来念经。
辫子和尚,是指那些带发修行的人,就比如说严叔,严叔说不能称呼密宗同修为“莲友”,可是为什么他却能为我爸念净土五经中的《无量寿经》呢?严叔是这样给我回答的,净土宗属于显教,所教授的东西易懂易行,没有严格的师徒从属,讲究机缘,讲究顿悟;而密宗又称作密教,一样是成佛的正法,却因为太过神秘且鬼神观念浓厚不被现代修行人所接受,而且它必须由师父亲自传授给徒弟,不得转教于外人,所以大多佛友都愿意修行净土宗。
虽说密宗和净土宗都各自有自己的经典和法门,但其实他们是同源同宗的,不乱用“莲友”这个词是对修行之人的尊重,从学佛本身来讲,是没有根本的派别之分,这就好像把一个蛋糕切成几块,不管你选哪一块,味道都是一样的,所谓“法门无高下,皆因有缘人”就是这个道理。
……
临近中午,众亲友就将已经打好包袱的烧酒、供品、烧纸、冥币等装到面包车,三七没有很复杂的的祭拜方式,所以来给我爸烧七的人都是院里比较近的亲戚,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刚好挤满了五辆小车。
我爸的坟离水城县城有二十公里,属于下边的乡镇,叫北郭屯,这里有我们老郭家的祖坟,也是我的老家。我们在老家能走动的亲戚并不多,比较近的都搬到了城里住,留在农村的都是一些出了五服的老亲戚。
五服,是自古以来的汉人葬礼文化中,根据家庭成员与死者的亲属关系,为逝者穿孝、戴孝的五种等级, 即:斩榱、齐榱、大功、小功、缌麻。众亲必须遵守从古代传承下来的礼仪,不准逾制和更改,谓之“遵礼成服”,超出“缌麻”的就是出五服的亲戚,属于远亲。对于五服,还有一种更简单的理解,五服又叫五福,分别指的是兄弟姐妹、父辈、祖父辈、曾祖、高祖五辈,在这五福之内的亲戚应该拜一个祖宗,而且不能通婚。
开了大概半个小时,我们便来到了北郭屯东边的这片老坟地,这片坟地埋着镇上各个郭家的先人们。我们这一分支的祖坟曾经迁过,得有十年了,那时候镇上修国道嫌我们家坟碍事,政府派村干部协调好久,我们家最长的老爷爷就是不同意,后来瞒着他,我爷爷辈儿的几个老人商量着给拍板同意了,条件就是上边承担迁坟的所有费用,并且一个坟头给补偿两千块钱。
坟地的风水讲究有很多,但是无论是阴宅还是阳宅都以背山面水为吉,背山意为有靠山,面水意为有流财。再复杂点就需要用罗盘度量出龙头龙脉,选出龙穴宝地了。龙穴可不是人人都能入的,要有很深的德行才能承受。如果祖坟建在龙穴,那么他后世家族的福报是巨大的,可如果家族成员为非作歹不积德行,却一样要遭横祸,为什么?
因为只有厚德才能载物。空有福报大,却没有德行,福报便会起了反效果;而如果一个人心存善念,处处行善积德,就算是没有好的墓穴,甚至于在别人看来是绝户穴,只要他一葬在那里,就会转为上好的龙穴,这就应了那句古话:积恶之家必有余殃,行善之家必有余庆。
好的风水宝地有时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有很大一块,而是只有很小的一点儿空间,甚至于只有一张饼那么大,并且好地方并不只是埋死人有利,活人站在其中用心感受,也可以心情愉悦,全身舒畅。 墓地对后代的影响在隔代辈体现的最明显,而根据墓穴的座向、地气、阴阳、五行、分金二十四山、周围建筑环境和植被环境所产生的影响也不尽相同,有的旺人丁,有的利婚姻,有的旺仕途,有的旺财运,有的旺男孩,有的旺女孩。
我家这块地是严叔叔拿着罗盘相了好久才选中的,当时我还小,就记得他给我爸嘟囔了好多没听过的词儿,然后说了句“前有照,后有靠,朱雀敞亮,玄武厚实,就它了。”我爸也听不懂,一见墓穴选定了,就去给我爷爷他们汇报情况,老人们更不懂这个,既然高人给选好地方了,那就搬吧!那家伙忙活的,现在想想都累!
因为迁坟有时辰限制,还不能让尸骨见阳光,我们这一分支先人又多,众人们忙起来都是晕头转向,毫无次序。一开始各家挖各家的爷爷,后来不行了,土厚,棺沉,人少,挖机不够用,严叔叔就建议大家集中挖坟,分头埋放,这一举措获得了族人们的一致好评。
第六十八章 迁祖坟()
效率虽然提高了,但是仍然从早上挖到下午才把我爷爷的爷爷,爷爷的奶奶们请了上来,与此同时,新墓穴也已经挖好,无论是方向、大小、还是深浅都严格按照严叔的要求。
迁坟又叫拾金,还叫洗骨,是指对死者的遗骨进行二次埋葬。古来就有“穷改门,富迁坟”的说法,意思是要想兴旺腾达,迁造一座好墓穴是必须的,但是还有一句话叫“乱迁坟,会死人”,这又说明了洗骨时不能乱来,必须遵从诸多的注意事项。
严叔让人把事先准备好的黄纸铺到挖好的墓坑里,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地把一些松香面儿撒到坑底,再把黄纸点燃,让整个墓坑都有热气,这一个过程叫“暖坑”,又叫“暖井”,目的是要驱散寒气,接引吉气,让先人们搬过来后住的舒适些,这跟阳间的“温锅”是一个道理。
暖完坑,就要把旧坟里的血土移过来些,这是怕先人们在新家里睡不踏实。血土不宜挖深,八寸足矣,装到干净袋子里铺到新坟底部,在移的过程中血土不能撒到外面地上,更不能用脚踩,这就好像用脚踩自己祖宗一样,是大忌。
收拾完毕,就要请先人们入新家了,之前起坟时严叔已经让我爷爷哥儿几个摆案烧香,把迁坟的原因通告给先人们,请祖宗勿怪。现在再次入土,仍然需要伏案祭拜,并且待严叔将阴司地契念诵烧完之后,我们才能开始动手抬棺木。
现在的棺木还好,都是洋灰板的小棺才,里面放着烧纸包裹好的骨灰盒;以前的棺木就比较难办了,有些年代太久远,都散架了,这就需要把祖宗的遗骨请出来换个新棺。换棺的过程同样不能见过,需要用布遮起来,而且遗骨一旦不小心掉到地上尽量不要让晚辈捡,更不能用铁锨铲,那是大不敬,最好是找个接近死者辈分的人,用双手托举着遗骨放回棺木。
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夫妻中,丈夫先死的话就先埋到祖坟里,但是不立碑,等妻子死后埋进来一起立;妻子先死的话就把骨灰盒先供在骨灰堂,等丈夫死了再一起下葬立碑。我爸就葬在郭家祖坟的最边上,孤零零的一个坟头,这代表着他是我父辈里最先去世的一个,也是目前唯一去世的一个。
老家里得到信儿的亲戚已经等在了地头儿,我们到了我爸坟前,坟头的土还很新,旁边的松柏也露出新芽。深秋的风,再次将从前的回忆唤起。我仍然记得爷爷去世时爸爸痛哭的脸,时过境迁,如今跪在土堆旁的人换作了我。
我伏在老爸的坟堆前,使劲地把额头埋在湿漉的泥土中,任由自己心底的悲伤蔓延开来,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把信息传递给他。
“爸,我来看你了,前天晚上,本来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你跟高叔走得太匆忙了,这种有话却不能对你说的感觉好难受……”
“你问判官来世要轮回到何处没有?爸,你知道我有多想再做你的儿子吗?我好想再像小时候那样,被你稳稳地抱在怀里……”
“爸!我叫你爸时,你能回答一下我吗?”
“爸!……”
乌啼鹊躁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
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生死离别处,
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风声、哭声、经声、鞭炮声混在一起,震彻人心,催人泪下……
悲伤时有尽,阳人需节哀,亲戚们分工明确,各收拾各负责的东西。谁提的包袱,走时还是谁提,谁搬的箱子,走时还是谁搬。
我扶起我妈,用纸巾擦去她额头上的泥土,然后搀着她坐回车里,这时严叔把我叫到了一边:“小生,你是不是认识胡家的人?”
我不知道严叔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我没有瞒他:“算是认识,怎么了严叔叔?”
“怪不得呢!一开始我看到你爸坟周围有动物的毛,还以为是有东西钻了坟呢!那可不得了,会影响你们家的风水。可再仔细观察,发现坟土并没有动过的痕迹,而且边上种的松柏上有狐狸的爪子抓的印儿,我这才想起你昨天跟我说的胡家替身的事儿。”
“那他留记号是啥意思啊?”我没有注意这些细节,觉得有些好奇,如果真是胡家人干的,那肯定是胡玉才无疑了。
“这些大仙虽然已经有了道行,但动物仙终究是动物仙,还会有一些动物的天性。我猜你爸坟前的记号可能是一种圈地盘的行为,应该是为了保护你爸的坟不被别的妖邪侵犯。”
我听了严叔的话,又对胡家人的印象好了三分,这胡玉才做事真没说的,太仁义了,有机会一定要让阿远好好的给我引见引见!
我们回去后直接把车停到了小区门口一家特色餐馆里,这家饭店是姜畔家开的,我妈早就跟小姨说了,让她在我爸三七这天准备几桌饭菜招待亲戚,这样其实挺方便的,比在家里支大锅省事多了。
我招呼着叔叔婶子舅舅妗子们到饭店里入座后,就到小区门口给大猛子打电话,通知她和小仨儿带着我姥爷下来吃饭。
不一会儿,他们三人下了楼,大猛子扶着老爷子的手跟他边走边聊天,小仨儿则大步的向我跑来:“先生!先生!这个老爷爷会讲很多故事,可好听了。”
我一听就知道姥爷肯定又给别人讲他从前的经历了,小仨儿对这些经历感兴趣也是理所当然,酆都的生活环境本来就跟公社时期差不多,姥爷讲的事儿小仨儿都感到很亲切。
“那你以后就留在我家听老爷爷讲故事吧!”虽然小仨儿是我带来的纸人,但是我想让他留在水城陪我妈的这种私心还是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好啊好啊!奶奶同意吗?”
“你奶奶她肯定同意。”我不知道留下小仨儿会不会被大猛子骂,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迟早我会破了命格,踏踏实实地回家来。
第六十九章 白事宴()
虽说是白事宴席,可这菜肴啥的一点儿也不单调,鸡鸭鱼肉,冷拼热炒一样不少,有菜就要有酒,这是山东人的天性。以前在南方时,因为都跟年轻人一起喝酒,所以玩儿的花样比较多,扑克骰子酒令,感觉是在用道具做话题加深感情,毕业后到燕平再回到山东,接触的都是一些入社会已久的人,没什么花样了,就是在用感情做话题加深着感情。
南方时喝酒比较随意,一包恰恰瓜子,一袋泡椒凤爪,一包锅巴,一提啤酒便可以吆喝着搞起;在北方时则要找个小饭店或者小地摊,要上俩菜,摆上酒杯,倒上茶水,不然喝起来倍感别扭。
在南方时,能喝的就尽兴喝,不能喝的就点到为止,众人只是礼貌性的让一让,但不会给予心理和语言上的压力;在北方却不同,喝不醉也会被劝醉,劝酒成为了一种酒桌文化,成为了口才与应变的综合表现形式,心理素质差的,被劝个两三次,就会觉得不喝这杯酒就对不起江东父老,对不起亲朋好友,对不起黎民百姓,然后端起酒杯硬着头皮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