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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不负笑，说：“夙夙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呢，果然，还是这种真正的笑容，才会那么好看，不要老是冷笑嘛”
腾和辉看着腻歪的夫妻两，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说道：“戚不负，你没有做梦。”
鬼会做梦吗？
也许会吧
戚不负靠在钟夙的怀里，转头一看，认真地看着他，还是闪过了一瞬惊讶：“原来真的是你”
腾和辉再次清了清嗓子，说：“没错，是我，活生生的我。”
他轻笑，用不明的眼神看了钟夙一眼，说：“至于我为什么还活着，我想，你家天师，也很清楚。”
钟夙沉默着，还没来得及开口，不远处，晕倒在院子里的张老头就醒了过来。
张老头摸着自己的脑袋，撑着无力的身体，缓缓坐了起来，第一眼，就是去看院子中心的那棵树。
他跪在地上，朝着那棵树爬了过去，最后伸出双臂，用力地抱住了树干。
张老头看着树干上的那道痕迹，充满了心疼：“美莲啊”
“美莲啊，都是我没用啊没有办法，保护好你”
“又让你受伤了”
听到张老头悲恸的声音，戚不负也拉着钟夙的手臂，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地向着他走了过去。
戚不负当时，想要帮他保护这棵树的原因，就是因为，二十多年来，他一直都深爱着她的妻子。
对他来说，这棵树就是他的妻子。
不论她是否死去，还是活着，她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戚不负低头看着他，说道：“别伤心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一个失去了妻子这么多年的老人，她只是很想表达一下，这个意思。
张老头看着那道还在流血的伤疤，缓缓地回过头，跪在地上，然后猛然抱住了戚不负的小腿，充满了痛苦地哭泣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沙哑：“美莲美莲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很久”
戚不负汗颜，抽了抽嘴角，说：“我不是美莲”
要是别人，真的，她早就一脚踹开了。
张老头全然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抱着她的腿，老泪纵横。
说实话，钟夙有些不开心，他就算再怎么难过，再怎么思念亡妻，也不该抱着他老婆——嗯，没错，戚不负，就是他老婆。
此时，院子里忽然刮来一阵诡谲的风，一个穿着朴素，脸色苍白，长发飘飘的女人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她穿着很简单的深色大衣，长发轻垂，虽然脸色很苍白，但是五官却很精致，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样子。
女人站在树底下，单薄的视线落在了张老头身上。
她张了张嘴，幽幽地唤了一声：“睦洲”
钟夙和腾和辉站在一旁，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不用猜也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张老头口中唤着的美莲了。
这么多年了，她的鬼魂，竟然还在。
可是，他们为什么，都感觉不到气息呢？
戚不负抬头，也看到了这个脸色白得和纸一样的女人，顿时皱了皱眉头，她很想说，她也不想被这个老人抱着的。
女人低头看着他，还是幽幽地唤着：“睦洲睦洲”
然而，张老头仿佛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只记得哭泣。
戚不负有些动容，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喂，别哭了，她就在你身后呢”
张老头一动不动，仿佛精神已经达到了某种临界点，随时都会崩溃：“美莲美莲”
戚不负伸出手，点了点他的脑袋，再次说道：“张睦洲是吧？你家美莲，就站在你身后呢”
他终于是有了一点意识，缓缓松开了戚不负，然后回过头，视野里，果然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单薄人影。
张老头立马激动起来，停止了悲恸的哭泣，迅速朝着她爬了过去。
虽然现在，整个院子里，笼罩了阴气，但是，他还是没有办法，接触到鬼物。
张老头刚碰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女人变如同水波一般，忽然消失在了他面前。
最好，只留下了半句话：“睦洲啊，睦”
腾和辉皱了皱眉头，说：“这个女人的魂魄根本不全。”
钟夙沉着脸，说：“这只是她的残留的灵而已，她的魂魄，应该早就散了。”
所以，如果毫无变化的话，他们感觉不到任何鬼物的气息。
张老头扑了个空，再次伏在了地面，哀伤地哭泣着。
戚不负看着这样的他，咬了咬唇角。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他们还是思念着对方，不管是否生死两隔，这种感情，夫复何求？
片刻之后，张老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爬到了那棵树边上，伸出手，不管不顾地挖了起来。
他的指甲就这么窜进泥土里，根本不知道疼痛一样。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挖，同时，还不断地唤着：“美莲美莲”
钟夙想，他是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吧？
戚不负蹙眉，终于是看不下去了，蹲在了他身边，伸出手，帮他挖。
也许，这棵树底下，藏着什么美莲留给他的礼物也不一定。
第402章 脑袋（）
挖了许久，戚不负终于能够看到一些东西了，泥土很湿润，但是根部很硬，而且仿佛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她一直避开着树根，不愿意伤害张老头的这棵树。
只是，没想到，挖到最后，这棵树就倒了下去。
根部的支撑力已经完全不够了。
这棵树的根部，终于是完全地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树根的源头，是一个腐烂的脑袋，脑袋上的肉已经完全腐烂掉了，但是骷髅里面，塞满了黑色的泥土，更诡异的是，骷髅头上，长着长长的女人的头发。
那是很漂亮的头发，缠绕在周围的树根
一根根细小的树根，从后脑勺延伸出去，和头发纠缠在一起，骷髅之上，两个大大的黑洞，看上去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戚不负也微微惊了惊，没想到，这棵树的树根，竟然是一个脑袋。
钟夙看着树的树根，皱了皱眉头。
腾和辉轻轻笑了笑，他没有想到，自己跟着那个広德和尚之后，遇上了很久不见的戚不负不说，竟然还能见到这一幕。
他缓缓说道：“在日本，有一个传说，江户时期，曾经有一个男子，在妻子死了之后，将妻子的脑袋砍了下来，种在了土地里，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长出了一棵树，又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开花结果，但是，结出来的果，都是这个男人的死去的妻子的脑袋，男人整日，抱着妻子的脑袋度日，每天在院子里唱着悲伤的歌。”
“这棵树，被人称作，人面树，树上结着的，都是人的脑袋。”
“没想到，现在，在这里，竟然能够看到，真正的人面妖树”
钟夙认真地看着那棵树，说：“将死后不足七天的人的脑袋砍了下来，然后埋在土地里，是可以养灵的，我很好奇，这个张老头，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腾和辉还是保持着轻轻的笑容：“也许，他只是想种下一个妻子，然后结出很多妻子吧？”
钟夙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当这个是童话吗？种下一个人，还能长出个人？
挖出了那个已经腐烂得差不多的脑袋之后，张老头立刻如同珍宝一般，将那个诡异至极的脑袋抱在了怀里：“美莲美莲啊我终于，终于又看到你了”
钟夙迈开步子，缓步走到了她身边，看着神志恍惚的张老头，默默蹲下，然后问道：“老先生，美莲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张老头转头看着他，表情因为悲痛，变得狰狞起来：“死？美莲死了吗？她怎么可能死了呢美莲，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啊”
钟夙伸出手，按着他的眉心，神情凝重。
同时，结印念咒。
“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张老头猛然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年轻人”
钟夙半蹲着，面无表情地说：“我叫钟楚渊，钟家传人，关于你和美莲的故事，你能告诉我吗？”
张老头还是有些不明白：“什么钟家？”
钟夙收回手，认真地看着他，淡淡的说：“美莲已经死了，就算你再怎么强留她，她也不可能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灵不过是执念而已，这份执念，并没有什么意义。”
执念之所以叫做执念，那都是偏执的念想而已，将来都是要被化解的。
张老头抱着腐烂的脑袋，垂着头，沟壑纵横的面容又开始悲痛起来。
他缓缓说道：“美莲真的生病了她病得很重，但是，我一直想要治好她”
“然而美莲她自己，都已经放弃了”
“后来有一天，她跟我说，她是捡来的孩子，并不是真正的张家村的人”
“她有一块古玉，古玉上面有一个字，她说，那是她一直带着的东西，也许和她自己的身世有关，不过美莲她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他说，她脑子里的记忆很单薄，只能隐隐约约记起一些东西。”
“她死后，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她和我说的”
“美莲说，她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只要将她的脑袋和身体分开，埋在土地里，种下去，她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一直陪着我”
钟夙蹙眉，隐约能够猜到一些了，这个美莲，很有可能，不是一般人类，她的记忆很模糊，身世绝对不一般，不可能是一个普通村妇。
他想了想，说：“关于她的那块古玉，你能给我看看吗？”
张老头犹豫一会儿，伸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战战兢兢地将古玉取了下来。
然后如同珍宝一般，缓缓递给钟夙。
钟夙接过古玉，看着古玉上面那个小篆字，了然于心。
这块玉上，刻着一个简单的“花”字，还有很简单的代表阴阳的符号，不难猜出，这应该是内地四大阴阳师之一的花家的东西。
钟夙没有让张老头将古玉给自己，只是放在手里捏了捏，然后就还给了他，问道：“美莲的尸体呢？”
张老头跪在地上，呆愣地看着他，说：“美莲她，真的，变成了鬼了吗？”
钟夙摇了摇头，说：“不算是鬼，是灵，她的家族，是一个庞大的阴阳师家族，专业和鬼怪打交道，但是他们没有宿命，他们拥有转世，可以变成鬼魂，美莲放弃了她的灵魂，放弃了她的转世，来换取和你安安静静地在一起，不会吸引到其他阴阳师，也不会伤害你的身体。”
虽然，他看不到她，摸不到她，但是，这二十年来，她一直默默地看着他，哪怕什么也做不了。
张老头恸哭起来，抱着自己面前的那个腐烂的脑袋，埋着自己的头，说：“我把她，葬在房子另一边的土地里了”
脑袋和身体分开，埋在了两个地方，然后，就开始长出这么一棵树来了。
他的神智，也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他想，自己做到了美莲所说的，那么，她就会和她所说的一样，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吧？
钟夙缓缓站了起来，看了戚不负一眼，说：“去吧，把尸体找出来。”
第403章 答应他，带她回家……（）
戚不负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为什么要挖出来？”
腾和辉扫了戚不负一眼，清了清嗓子，说：“将尸体的脑袋和身体重新聚合到一起，有希望重聚死者的魂魄，可以超度死者，不仅是让这个地方，恢复正常，也是让死者的那份执念消失。”
戚不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转身去找那具尸体。
二十年了，好好的一个身体，差不多也化为了埃和白骨吧？
戚不负蹲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挖了起来。
突然，一股阴气窜了过来，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她面前。
戚不负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浑身都笼罩在黑色斗篷里，没有脚的鬼物。
她脸色微变，顿时站了起来，准备动手。
黑影迅速一闪，提着两只失去知觉，看上去毫无力气的鬼，闪身出现在了腾和辉身边。
她皱了皱眉头，沾着泥土的双手一动不动。
腾和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这位，是我的新式神。”
钟夙看了他一眼，缓缓走了两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铁锹，然后走到了戚不负身边，略显无所谓地说：“你非得用自己的手吗？”
好好的工具不用，她一定得用她的指甲吗？
戚不负回过神来，差点忘了，原来还有工具。
她伸出手，握在铁锹之上，说：“我只是忘了而已，好了，给我吧，我来！”
钟夙面无表情：“一边去，我来。”
戚不负表示很茫然，明明她才是不会累的生物啊，为什么钟夙一定要亲自动手呢？
腾和辉对身边的式神说：“把这两只鬼扔了吧，已经不需要了。”
黑影抬起头，极为诡异苍白的面容对着他，半秒之后，才恢复了正常，说道：“我明白了。”
话音一落，又是一闪，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戚不负拍了拍手，走到腾和辉身边，说：“你竟然抛弃了十水。”
提到十水，腾和辉的表情有些不佳，他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的惆怅，随后说：“十水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式神。”
虽然说，式神只是阴阳师役使的一种鬼怪，但是，十水无疑是最有感情的式神了。
腾和辉的神色很认真：“他是我的朋友，不仅仅是式神。”
戚不负有些好奇，忽然之间不明所以了：“怎么这么说？十水不在了吗？”
腾和辉摇了摇头，说：“没，只是，很久没有看到他了而已，突然觉得很想他”
戚不负看着他的脸，忽然很想再问点什么，钟夙那边，就已经将那具尸骨给挖了出来。
失去的脑袋的身体，在这种环境之下，腐烂的很快，骨架之上，还缠着一些细微的树根。
细小的树根就和棺材一样，围绕在不完整的尸骨旁边。
*
张老头将那颗脑袋，从树根上扒了下来，他将脑袋抱在怀里，满含哀伤地走到了那具尸骨旁，稳稳地将脑袋放回尸骨之上。
一副骨架，终于完整了。
钟夙放下铁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人死了，即是死了，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说话之间，院子里的那棵树，突然如同涣散的光芒一样，细小的碎片掉在了地上，一阵风吹来，眨眼之间，就已经随风飘散了。
这个灵阵已经被破坏了，美莲的灵也不存在了。
看到这里，钟夙默默念了几句超度咒。
张老头低声哭泣起来，许久之后，才恢复了过来，他弓着身子，站了起来，将手心里的那块玉，再次递给钟夙，然后说道：“年轻人，你们都不是一般人，只有你知道，美莲的家人，我求求你，帮我一个忙吧”
钟夙接过古玉，说：“你说。”
他当尽他所能。
张老头低着脑袋，说：“去找美莲的家人，带美莲回家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说着说着，跪倒在了地上。
一看到他跪下了，戚不负无法保持淡定了，迅速走了过来，将他扶了起来，说：“你放心，天师大人一定会帮你的，他一定会帮你，把美莲唯一的东西，带回她的家！”
钟夙默：“”
他表示很无奈，有时候，有一个戚不负这样的老婆，就注定闲不下来。
虽然说，他自己有时候也有些多管闲事，但是，他管的是人的闲事，而戚不负，最爱管鬼的闲事。
事实证明，他们两个，果然是命中注定的一对，绝配。
腾和辉耸了耸肩，说：“是吗，那就没有我什么事情了吧？”
张老头感激地看着他们，不断地道着谢：“谢谢谢谢你们”
钟夙沉默一会儿，说：“至于张家村里的人，我会尽力安抚，美莲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拥有正常的生活了，你还可以，好好活下去”
腾和辉接话，说：“这群愚蠢的人，我还是搞的定的。”
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阴阳术，估计就都会露出惊叹的表情了。
戚不负最后看了张老头一眼，然后退回到了钟夙身边。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这份执着的爱情，已经真真切切地感染到了她。
也许，雌性生物，永远都是感性的。
张老头将土里的尸骨抱了出来，钟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腾和辉也随之，悠然转身。
此时，那个黑影，又悄悄现出身来，跟在腾和辉身后，走了两步，转瞬之间，又消失不见。
*
一行人离开张老头的房子，走了近百米，周围的村民，都用特殊的眼神看着他们。
有好奇，有疑惑，也有无所谓。
腾和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顺手抽了一根给钟夙。
钟夙接过烟，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