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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干枯的手指摩挲着这件小饰物,感慨万千,默然良久。
她将那件东西递给一旁的狐族长老们,一个个传阅下去,引来一阵阵惊叹之声。
“实不相瞒,小道士你的母亲是我们狐族的人,按照辈分,怎么算你也得喊我一声老祖。”
有物为证,老祖亲自发话了。在场所有的人看向朱炯的目光顿时亲切了许多,毕竟他也算狐族的人,而且还是那人的儿子。
只有美妇人双目中寒光闪烁,无比怨毒地咒骂道:“那贱人的孽子,都成骷髅竟然还没死!”
朱炯抬头看着老太太,心潮翻滚,想起母亲来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忍不住浑身微微发抖,张了张嘴,俯身跪倒在地用有些干涩的声音说道:“不肖后辈朱炯,见过老祖!”
“嗯,好孩子!”
微微抬手,一道柔和的力量将朱炯托住,扶他站了起来。老太太眯着眼仔细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如古井般,深处却隐隐含泪。
“十二啊,这个朱道长,你觉得怎么样啊?”
就在大家都心情激荡的时刻,老太太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在场除了朱炯不明白,其他那些人都心知肚明,一个个似笑非笑地望向小红。
此刻小红的恨不得一头扎在地下,将自己的脸用整座山盖住。可只怕是整座山也盖不住她脸上的红色,娇艳欲滴都快要出红水了,到时候只怕连整座山都会被浸染成红色。
“老祖,你这是那里话,朱道长是我们自己人,他寻得自己母亲的消息,那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尽管最后“极好”两个字,像蚊子哼哼,但在场的狐族众人都听的轻轻楚楚。
大家相视一笑,心里顿时欢喜异常,他们马上明白过来,老祖肯定早就知情了,只是一直在逗弄小红。
狐族心高气傲,但十分注重本族的团结和荣誉。今日寻得失落在外的血脉,本就是一喜,而且还是老祖看重的血脉,小红虽没明说,也已经是答应了这门婚事。
经历了种种波折,如今的山洞中呈现出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各色酒菜全部搬了出来,今天成为了狐族数百年来难得一遇的盛事。
他们寿命极长,今日认亲已经很开心,至于婚事满满来就好,谁也不急,主要看两位当事人都同意了此事。
只有朱炯还不知情,面对者一个个叔叔伯伯哥哥姐姐等亲切的敬酒,他仰头全干了。
一个流浪多年的孤儿,突然找到了一大群亲人,这温暖的海洋都能将他体内鬼气的大海煮沸了。
处在山洞中,不知日夜,过了很久宴会渐渐散去,大家各自回到真正的小楼里,休息去了。
老太太开心地一手拉着朱炯,一手拉着小红,领着小白走向了山洞深处。
……
……
“小道士啊,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的吗?”
老太太端坐在一个太师椅里面,慈祥地看着身前三个年轻人,就像一个老祖母在跟自己的孙子孙女们讲那从前的故事。
“你在苏州是不是遇到一位姓苏的夫人,是她发现了你,并通知了我。她也是我们狐族的人。论起来她是你母亲的堂姐,而且她们两个从小关系就极好。”
想起往事,老太太笑了笑,很是感慨很是欣慰。
“当年,你妈妈反出狐族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一般,谁知转眼间,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
她取过那个月牙形的事物,轻轻放在朱炯手掌心,柔声说道:“当年你母亲不肯接受我给她安排的婚事,引得族人不满,我亲自跟她动起了手,切下了她一小段爪子,就是这个东西了。”
“你一直将它藏在李青木的道袍里,也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你。”
说起师父,朱炯将自己如何拜师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老太太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真的成鬼了,他如果肯来,狐族也会帮他的。他性子孤傲,也罢就由他去吧。”
“朱炯啊,”这是老太太第一次直呼朱炯名字,他不由浑身一震,全神贯注地听老太太继续说道:“在找到你之前,我已经找到了你的母亲,她现在还活着。”
朱炯直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双眼一红啪嗒滴出了两滴眼泪,他也不去擦,激动地嘶哑着说道:“真的吗?!她……她现在在哪儿?她过的好吗?”
第442章,离开狐祇园()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柔声说道:“不要急,不要急,我也很挂念她。我也是前不久才探听到她的消息。”
“当初你家里遭受大难,她被人接走了。如今她具体的位置,我还不知道,但我得到了可靠的消息,她就在地府中,而且现在很安全。但关押她的人法力很强,连我都不是对方的对手。”
老太太看了看小白和小红,对着朱炯说道:“的确是我让小白对你出手的,那是因为你如果相去地府找你的母亲,就必须过了小白那一关,因为他那一招是经过地府一位高人指点的。你能接下小白那一招,才有能力去地府找你的母亲。”
小红一双灵动的眼珠微微转动,心中赞叹道:“老祖啊老祖,您真不愧是老狐狸,原来一切斗在您的算计之中,我这个小狐狸跟您比真是差了不知道多少层天。”
老太太亲自查看了朱炯体内的情况,她沉吟良久缓缓说道:“你体内的情况很复杂,但是暂时没有大碍。我本来为你准备了三颗仙狐丸,看来暂时还是不用的好。”
她伸手到自己的后腰小袋子一阵摸索,取出一块黑色像烧焦的木头一般的牌子,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奇怪的三角形图案。
小红看着老祖像地主婆一般,将什么都藏在自己后腰那个小袋子里。但她心里却感到很亲切,这跟老祖将给朱炯准备的狐仙丸交给了自己有关,然而却不仅如此,她突然发现,老祖其实一直都懂她。
她一直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拥有最强的狐族血脉,别人都敬她畏她,她哥哥也疼她。但她还是不喜欢这里,老是想着外面的世界,少女的心时常感到莫名的忧愁,很大原因是因为她觉得这里没人懂自己。
但是今天,她发现她错了。老祖其实一直都明白她的那些小心思,小情绪,小忧愁。
看着那个有些佝偻着背,眯着眼睛,慈祥的老太婆,她觉得老祖真是慈祥而伟大的一位祖奶奶。
“有这样一个祖奶奶,真是极好!”
“狐族有这样一位族长,真是极好!”
小红心中连连赞叹道,她目光顺着老祖的目光转到了朱炯身上,心中小心翼翼地轻轻说道:“老祖选中的原来是他,那真的是极好的!”
其余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姑娘那微妙而细腻的心事,此刻老祖正在认真给朱炯讲解地府的那些注意事项。
“这个牌子,你收好了,在地府遇到实在没有办法的困难时拿出来能帮你,但是只能用很有限的几次,因此你要小心行事。你一身鬼气,还精通鬼道法术,这很好,但要低调,地府里藏龙卧虎什么鬼都有……”
像一位老祖母一般,对朱炯仔细叮咛。朱炯全神贯注认真听讲并一一记在了心里。
“最最关键的是,进入地府的方式。虽然你现在的肉身很奇特,是能够进入地府的,不用采取离魂的方式,这是最好的。但那是冥君的管辖范围,鬼门关上重兵把守,你怎么进去呢……”
朱炯心中一动,身体微微前倾,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老太太眯眼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后辈子孙,这个办法好的很啊。”
她取过那个月牙狐爪,亲自给朱炯戴上,轻轻抱了抱他说道:“好孩子,不要勉强,见不到也没有关系,回来我们再想办法。如果见到她,就说老祖对她很放心,让她好好活下去。”
朱炯郑重地点了点头,在老祖亲切地注视下,他们三人离开了最里面的洞府。
来到外面山谷,那些被小红毁掉的房屋都已经被换过了。如今这些木楼里都住着人,只是大部分族人参加完宴会后在屋里休息了,街上偶尔几个人遇到朱炯莫不亲切地打招呼,完完全全将他当作本族人看待了。
小白和小红一路将朱炯送出了狐祇园,来到外面的树林里,恰巧又是黑夜。
挥袖将儒姬女鬼放了出了,她微微低头启动艳丽的红唇向朱炯行礼请安。
“你作为地府的鬼,私自闯入人间是极大的罪,我乃人间道士,有权处置你。”
儒姬双目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再次附身行礼道:“但凭道长处置。”
“好,我要去地府一趟,你用你来时的通道将我带到地府,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儒姬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她自私来到人间是重罪,可人间的道士私自进入地府也是同样是重罪。
她突然觉得这次的朱炯跟之前有些不同了,只是这种微妙的东西一时间也难以说的清楚。
看着朱炯盯着的模样,她轻声说道:“好的,我带你过去。只是到了那边,很多事情我就无能为力,你要自己当心。”
朱炯点了点头,只见儒姬伸出手来,指端冒出白森森冒着寒光的指甲,一咬牙挥手猛地刺入了自己腹中,不断用力,直到整个掌都刺了进去。
暗红色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身上的轻纱罗裙,疼的她俏肩微微颤抖,一双火热红唇也不禁微微发暗,失去了些许光泽。
继续用力,她又将那只手拔了出来。
她的腹部此时出现一个大洞,鲜血不断涌出,然而最中心出确是一个黑色看不到底的洞穴。
“快!快进去,我撑不了多久!”
儒姬之前被小白打伤,虽然朱炯和小白都对她的伤势进行了治疗,毕竟时间太短。此刻她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双目孔洞无神,显然已经十分虚弱。
朱炯对小白和小红对手告别,也不废话,右手捏了一个法诀,身体顺着儒姬腹部那个黑洞里散发出来的鬼气就飞了进去。
朱炯就这么嗖的一下消失了。
看着疼的都直不起腰来的儒姬,小白上前轻轻搀扶住她,轻声说道:“你帮朱道长,我乃至整个狐族都会感激你的,但如果你和你的同伙在地府胆敢对他不利的话,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第443章,初到地府()
儒姬吐了一口气,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略微拱手作别,运起体内的鬼气,她腹部那个洞不断变大,不一会儿将她整个吞没了。
寂静的密林里,再也看不到儒姬和朱炯的身影,除了地上凌乱的野草上散落着几滴红色的液体,在冰凉的夜色中渐渐散化为缕缕青烟,最终全都消散无踪。
小白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想要留住些什么,但即便吸的再久,也总是要吐出来了。
望着黑沉沉的夜色,他忽而笑了笑说道:“那家伙竟然连我都杀不死,去趟地府怕什么呢。妹子走吧,我们回去吧。”
突然一惊,一回身,小红早就没了踪影。
……
……
狐祇园,还是那间深处的洞府,老太太斜躺在床榻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不时吐着烟圈,悠闲地把玩着。
“老祖,你将狐祇园的‘万通帘’交给红妹,放任她跑去地府,这样合适吗?难道就不能直接将那三颗狐仙丸交给朱炯,或者让他们一起通过‘万通帘’进入地府吗?”
连续吐了十二口烟,在身前整齐地形成了一排十二个烟圈,老太太开心地笑了笑,眯着眼缓缓说道:“十三啊,我知道你担心十二。我也担心她,但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的心已经跟着小道士去了地府,我留住她的人有何用。但不如将‘万通帘’给她,助她一臂之力。”
“可是,老祖……”
“不要说了,好好去闭关吧。我已经养育了多少后人了,连我自己都快数不清了。只是担心是没用的,要让他们有面对自己人生的机会,这样他们才能真正学的会。”
小白不再说什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仔细想想,狐仙丸朱炯一时间也难以完全明白它的使用方法,由小红将狐仙丸给朱炯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小红这丫头,自己是拦不住,让她去闯一闯对她未来是有好处的。
老祖的安排的确是最恰当的,但小白还是有些担心。
刚走出来没多远,便碰到了族里一个管族人进出狐祇园的管家。
“你说有族人去了地府,但你们没能查到是谁。好了,我知道,我会告诉老祖的,你去忙吧。”
小白打发了那人,这部明摆着就是小红那个丫头嘛。走到外面,天空中有两团白云追逐着,在湛蓝的天空中缓缓流动。盯着那白云发了一会儿呆,小白转身便去闭关了。
已经如此的强悍的他,不知道再次出关又会产生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
……
……
进入到儒姬腹部的那个黑洞之后,朱炯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唯觉得耳边呼呼风声,仔细听来那似乎不是风声,而是千万人的呼喊声音。
还未等他听明白那些人说什么,风声消失了,眼前一亮,他双脚踏上了实地。
天空是一种阴沉的灰暗色,没有太阳,也没有乌云压顶那种压迫感。
四周光线并不明亮,但双目所及的事物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脚下是一条可四人并行的石砖小路,两旁生张着墨绿色的野草,凌乱纷杂,上面漂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将远处的风景完全遮挡了起来。
吸了几口气,朱炯感到十分舒畅,忽而摇头宛然一笑,思付道:“这里空气中富含鬼气,对于一般道士而言是大敌,却正和自己的胃口。”
这里比之前无心鬼王化生的五毒地狱要更为清爽,比苦若冥河要更为沉郁些。
虽然他不曾来过,但尝过空气中的鬼气之后,他确定这里就是真正的地府了。
左右观瞧,正不知道该往那边走,身旁空气忽地激烈波动,一团事物猛地从虚空中跳了出来。
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那是一团湿漉漉的事物。
一层白色的粘液里裹着一个白色的肉团,那肉团微微蠕动满满展开来,露出些许黑色的头发,紧接着是四肢,头颅——原来是一个女婴。
朱炯眼睛睁得大大的,谁能想到空中竟然突然产下了一个女婴。
正打量间,那女婴说话了。
“朱道长,请扶我一把。”
这声音解了他心中的谜团。
他俯下身去轻轻将女婴扶了起来,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怎么站的住。不得已,索性道袍一卷,将女婴包在了怀里。
“我说儒姬啊,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他皱着眉头,一脸苦恼地说道:“我会很多东西,可真的不会带孩子啊。”
“道长莫慌,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到这里,不过我长得很快的。按理,道长你也应该……不过道长你法力通神,岂是我能想象的。”
长得很快,可是你还是个婴儿——朱炯半信半疑地沿着儒姬指点的那条路走了下去。
没过多久,他便明白了儒姬所说的“长得快”究竟有多快。
仰着头,不去看怀里已经长到二八佳人的儒姬,仿佛那是一团烈火,看一下便会灼伤眼睛。
“我说儒姬啊,即便你没有带衣服,你看你都这么大了,是不是可以自己走了啊?”
儒姬扑哧一笑,脆生生地说道:“我刚出生还没有一个时辰,现在还很虚弱的很。”
边说着,她藕白色的双臂,攀援着搂住了朱炯的脖子,惹火的嘴唇正处在朱炯的耳根下方。
对着朱炯的耳垂呵着热气,她娇滴滴地说道:“这样搂着你,是不是减轻了你的负担呢!哎,人家长得快,一会儿就能当你妈了,再一转眼我就成老太婆了,到时候只怕你要嫌弃我了……”
三分娇羞转成三分幽怨,一番话让儒姬说的含情脉脉又千回百转。
她洁白的小脚丫在朱炯臂弯外悠悠荡荡,别说多么惬意了。
听到她提到了“妈妈”,朱炯眼色微微凝滞,一低头,对着儒姬呼地吐了一大口气。
一股漆黑如墨粘稠湿润的气体从朱炯口中喷了出来,呼地一下裹了儒姬一身。
“哎呀,你要干嘛?!”
一声娇呼,她反倒搂的更紧了。
那团黑气微微发凉,沿着儒姬的身体表面不断蔓延。不一会儿似乎是感觉到了这黑气中的异常凌厉的鬼气,儒姬一甩美貌,长腿一翻从朱炯怀里跳了下来。
但她并没能摆脱那团黑气,双脚还未踏到地上,黑气沿着儒姬的体表如流动的黑色光华,终于显出了它的最终形态。
第444章,接魂台上招魂幡()
那团黑气停止了变化,那是一身端庄秀丽的长裙,儒姬上下打量,原地转了三圈,一头乌黑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