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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终于知道,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军人。
敬佩代替了恐惧感,这个干瘦的尸体也显得不那么恐怖。
原来他之所以能牺牲后还站着,是因为一把刀。说得准确一点,是那把镶嵌进他的身体支撑着他的刀。这名军人的右手平举,似乎在指路。在他的手腕上拴着一根绷直了的细绳。
马呈呈带着我向他鞠了一躬。
鞠躬之后,我们沿着细绳继续走,我在敬佩的同时,心底也有些疑惑。马呈呈显然也很是疑惑,她看着那细线沉默不语。
我觉得这名军人牺牲得有些不值,他逝世的意义好像也就单单是为了给同伴指路。直到不久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因为不止这名军人牺牲得不值,这大寨地下空间所有的军人,他们的牺牲都是一场惨剧,当然,这是后话。
沿着细绳没多久,我们就看到了细绳的另一端。
那隐约是一头牛。
等走近,细细一打量,我发现这不止是一头牛,还是一头独角牛,细线的另一端正是拴在那牛两眼之间的独角上。
雕像成年黄牛大小,头微低,身体绷紧,看起来充满张力。
只是看着这头牛,我心里感觉有点不舒服。
因为这牛的脸,是张人脸。
浓眉大眼,一双眼睛圆睁,看起来不怒自威。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还没等我多看几眼,马呈呈就走到了雕像的后面,她招手示意我走过去。
独角牛的尾巴低垂。
她指着尾巴后的黑暗,“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那里,走吧。”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迈开步子就被马呈呈拽了回去,她微微弯腰,对着牛尾巴开始研究。我有些奇怪,“你干什么?”
马呈呈掏出了一卷细绳。
我看着这团来历不明的绳子十分好奇,“哪来的?”
马呈呈半天才开口,“捡的。”
我摸了摸,“不可能吧,这……”我突然发现这个绳子好像似曾相识,“这怎么这么眼熟?”我一愣,“这和刚才那个绳子一样!这……你哪来的?”
马呈呈系好了牛尾巴,“黄鼠狼抱着玩的,我觉得这绳子挺奇怪的,就拿来看看。”
我瞪大眼睛,“黄鼠狼?后山那只?”
她点了点头,把手机递给我,自己慢慢捋直绳子,“我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我应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就这么一路沉默着,没过多久我们就看见了那些军人进来的地方,那不是一个洞。
在灯光的照耀下它发出明亮的反光。
这是一面镜子,一面巨大的金黄色的巨门。
手机在里面反射出一道白色的仿佛日芒一样的光,我看着那里面模糊的轮廓,心里有些不安。
这大寨底下到底是什么地方?
慢慢走了过去,再一打量,我发现这应该是一面镜子。
镜面金黄色,有些昏暗,但隐隐约约能看出人形。
马呈呈没有碰这个镜子,她把手缩回袖子推了上去。
我正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这一番动作,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巨大的金黄色镜面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它以镜面中心为轴,就像酒店的旋转门般旋转了起来。
一阵灰尘飘了下来。
马呈呈在这面巨大的镜子面前,就像一个蚂蚁面对一片树叶,但这门居然在她一推之下开始旋转,我伸出手打算试着推推门。马呈呈一声断喝,吓得我缩回了手,我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干嘛?”
马呈呈目光闪烁,“不行,这个镜子不能直接用手碰,你不要动。”
我看她这么严肃,也不敢再动,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紧随其后进了镜子后的空间。
一条狭窄的甬道赫然眼前。
我用手机转着打量周围的空间,很快,我也发现了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甬道。
甬道两旁并不是墙壁,而是细密的黑色柱子,柱子排列紧密,但柱子并不粗,我跟着马呈呈走了几步,心底忽地一动。
马呈呈回头看着我,我也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明悟的光。
她开了口,“这是牢。”
我点点头。
马呈呈忽然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了,那个不是独角牛,那个东西是獬豸!”
我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你说得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看来你已经找到了答案,说来听听。”
马呈呈给我解释,“这个故事你肯定听过,在中国古代有一种神兽,叫獬豸,字我不会写啊,那个神兽的外形我记得,如果它体型比较大,就长得很像牛,但是头上多了一个角,如果两个人闹矛盾,它就会用独角去顶那个挑事的人,也就是公正的象征。”
我继续点头,“我没听过,但是我大概了解了,然后呢?”
“獬豸是很有特色的,一般也只有监狱才会用它做雕像……”马呈呈呼了一口气,“终于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地方了……”
我打断了她,“你这口气应该等我们出去再呼。”
马呈呈看着我忽然笑了,“你觉得这样规格的地牢,能说出去就出去吗?”
我张张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她继续说道:“建筑师十分精通对声音的把握……”她顿了顿,“我们应该想想,下一次那呜咽声来了,再出现幻觉该怎么办……”
我一愣,“什么意思?那声音还会再来?不是只有那个广场才有吗?”
马呈呈摇头,“不可能,这样精湛的作品,任何艺术家都不会只让它昙花一现。”
我打了个寒颤,“马呈呈你这个样子就像个变态艺术家……”
马呈呈眯了眯眼睛,“我只是将心比心。”
我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你怎么总是眯眼睛?”
马呈呈笑了,甚至还带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因为看到了些东西……还有,我知道是谁害得我们掉到这里了。”
“怎么说?”我也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听她讲。
“这些话出去再说,我先告诉你最重要的事,关于出去这个鬼地方的办法……”
走廊另一头突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马呈呈立马按灭手机的手电筒,带着我后退。
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随着马呈呈仓惶后退,在这个关头很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也隐隐感觉现在并不是最好的询问时机。不知道是因为这一番经历,我的胆子大了,或者我已经被吓得麻木了,总之当那走廊响起脚步声,我当时大脑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大寨里底下居然还有人?
随即一转念,我又想起来了马呈呈的话,她说她知道是谁害得我们掉到了这里。
黑暗之中我感觉到马呈呈塞给我了一个东西,是手机。
然后我听到她冲了出去。
就在她冲出去的这个空档,她和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气有些悲壮,也有些荒凉,她说。
河里有鱼没虾。
我还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听见不远处的一切就像拔掉了插头的电视,霎时间鸦雀无声。
我心里突然感觉很慌,攥着手机再也忍不住,思索再三,还是按开了手电筒。
狭窄的通道里没有人。
马呈呈不见了!
我手足无措起来。
第二十章:吞鱼女尸()
黑洞洞的狭窄通道阴森又漫长。
我握着手机完全没了主意,接下来的路该怎么办?这一路以来,马呈呈几乎就是我的主心骨,这下她莫名其妙就失踪了……我看着眼前的通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马呈呈在冲出去之前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说:河里有鱼没虾。
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想起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其实这话,是我的一句梦话。
那时是夏天,我正在地板凉席上睡午觉,可能是天太热,也可能是我睡得太不舒服,总之我迷迷糊糊地,就这么说了一句话。在梦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我也猛地随之惊醒。马呈呈当时正在看电视,她听见了我的梦话,有些疑惑地问我梦到了什么。我就告诉她,我梦到了一条河,然后我在河边走着。
马呈呈又问我,她说,你一个人?
我点头,我一个人。
马呈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她说,你有没有想过,梦里的你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我一头雾水。梦向来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乱七八糟的不过是一个笼统的回忆,我怎么知道自己要说这句话?
马呈呈不甚认同,她说,梦里的事虽然没有逻辑,但梦,其实就是大脑工作的衍生物。
夜深人静,万物入眠。就在这时,一个人疲惫了一天的大脑开始放松,它不断地把白天接收到的信息重整归类,并就此衍生出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梦也是一种内心最真实情感的投射。
我头上渗出了冷汗。
那时是夏天,我们家所在的小县城不远处有一条河,就在这天早上,洪讯来了。
人对灾难总是抱有一种既恐惧又好奇的态度。
那天的洪讯,其实直接受害者并不是我们,上游的一些小村庄似乎遭受了不小的损失。看热闹的人站满了河堤,昏黄色的洪水就好像一道黄线急速推近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轰鸣声,就好像大军压境纷乱的马蹄声。
也就是那天,我才知道洪水真的会让人目眩。看着翻滚的河水,恍惚之间,我突然有了一种错觉——其实不是河水在流动,而是我们。我们所站的堤岸就好像一班列车,正在驶向遥远而又漫长的未来,
我情不自禁地往前迈了一步。
马呈呈一把把我拽了回去。
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看着已经悬空的脚冷汗出了一身。
昏黄的河水并不干净,很多年轻小伙子在河堤的最底下,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一个大木棍,木棍顶端绑有钩子。他们在打捞顺水而来的物资,最多的就是木头。
突然,前方不远处的河堤所站的人群出现了骚动,只见人们就好像下饺子似的往河堤下窜。
我好奇地伸直了脖子。
但其实,就像我刚才所说的。
人对灾难,总是抱有一种既恐惧,又好奇的态度。
我开始往过挤。
马呈呈跟在我的背后,那时我不算大,不过小学,人群熙熙攘攘密不透风,但我借着身高优势,硬生生从他们腿边挤开了一条路,然后钻了进去。我果然看清了引起骚动的根源,也深刻意识到了好奇心的负面作用。
河堤上躺着一个女人。
如果她还可以被称之为人的话。
木棍顶端使用的向来是铁钩,铁钩不止要大,还要锋利,比市面上挂猪肉的铁钩还要大上几分,也只有这样,铁钩才能借着打捞人的力气,把湍流中的木头或是别的什么勾住。
操作的过程是这样,当看到了河里的东西靠近岸边,举着木棍的年轻人就要开始行动,他们结实的胳膊在夏日的赤阳下染上金黄色的光,身上细密的汗就像一层金色的蜜,包裹着黝黑的皮肤在微热的风中带有一股潮湿的力度。
胳膊抡满一个有力的圈,身体也随之微微踮起,似乎将力量蓄积到顶点,木棍顶端的大铁钩带着湿润的水光,将赤色的日头反射出一零星炽白的光,然后——整个劈裂下来。
木棍带起咻咻的风声。
噗嗤。
一阵锐物刺透空腔的声音响起。
铁钩就稳稳嵌进了顺水而来的东西。
然后打捞人将打捞到的东西拖上岸,整个打捞过程便圆满结束。
只不过,鬼使神差地,这个年轻人这次打捞来的并不是木头。
他捞上来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那个现如今在河堤上躺着的女人。
她眼睛睁着,已经翻白,眼里塞满了黄黑色的泥浆,鼻子倒灌出不少黑泥,头发湿漉漉地摊在地上,嘴巴张得很大,脖子一动一动,连带着头都微微摆动——一条肥鱼似乎受了惊吓,正剧烈地摆着尾巴往她嘴里钻去。
尸体穿着红黑色短裙和被包裹泥水的白背心,肚子里的铁钩已经拔出来了,连带出一小滩肠子,肠子白花花的,看起来有点粗。尸体白花花的两条腿耷拉着,没有穿鞋。
因为在水里泡了不少时间,整个尸体白里透青,微微有些发肿。她眼睛溢出的黑泥从白得好像发面馒头一样的脸上流出两道泥痕。
宛若泪痕。
一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是马呈呈。
她带着我挤出了人群。
我就这么浑浑噩噩得跟着她回到了家,然后睡了过去,昏昏沉沉的梦境里,我又对着一片没有人的河滩说出了这一句看似没头没尾的梦话。
河里有鱼没虾。
细思恐极。
我僵硬着身子不敢再动。
马呈呈眼神错开了我的脸,她突然对着我脚对的那个过道喊了一声妈。
而当时的屋子,只有我们两个。
老妈早就出去找了牌场。
我下意识地跟着看了过去,过道的尽头是卫生间,卫生间里没有窗子,此时正开着门,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清。
我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上来,连滚带爬跑到了马呈呈身边,“你别吓我!”
马呈呈表情有些恍惚,“我真的看到了一个人穿过过道……”
“穿着白上衣,红裙子……”
白上衣,红裙子……这正是那具女尸的装扮!
我头皮开始发麻。
那条往女尸嘴里钻的肥鱼不受控制地强闯进我的大脑,它一摆一摆的尾巴还淋漓出了几点泥水……
我尖叫了起来,“够了马呈呈!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
马呈呈表情恍惚,但到底没有再开口。
回忆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我还是在大寨地下空间,虽然已经知道这里是一座监狱,但目前还是找不到出去的路,更别提马呈呈还从我身边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我开始沮丧,大寨地下很冷,我下意识地把没有拿手机的手往兜里塞——一些东西的东西磕到了我的手。
我有些意外,要知道我的兜里可没装什么东西,当下拿出来一看——
我愣住了。
打火石,几张卫生纸,还有几张泛黄的日记……
马呈呈不知几时已经把这些趁乱塞到了我的兜里。
我咬了咬牙,眼圈开始泛红。
看样子马呈呈早就知道自己身上会发生点什么,所以她才会早早地就把这些东西都偷偷给我,要说不担心是假的,这要是她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攥紧了拳头,只能暗自祈祷她不要有事。马呈呈既然留给我这些,那也说明她还是希望我出去,我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但猜想一番,肯定和我们刚进来时走廊响起的脚步声有关。我能力有限,也没办法救她,目前最应该做的不过是出了大寨再叫来更多的人,我出去得越早,马呈呈获救的几率也就越大……
我开始仔细研究手中的那几张日记。
根据日记所写,这个通道的尽头,就是下一个地方的入口,而那个地方,也将是真正的地狱。
日记里用了一个成语来形容这地方,那四个字是‘惨绝人寰’。
能让铁骨铮铮的军人汉子都说惨绝人寰,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
日记没有更多记载,似乎就连日记主人都忍不住回避。
我心知时间越长马呈呈就越危险,便不再想日记上的话,直接抬脚就往过道尽头走去。
这拐角并不是一个直角,随着摸索,我发现这要连续拐过四个转角,就像‘凸’的上半部。
当转过这拐角,整个视野豁然开朗。
原来这大寨底下,并不全部都是黑暗……
过道尽头的这段设计极为巧妙,一个完整的拐弯,完全把光线挡在拐角之外,要不是拐出这一段路,哪怕就差几步,我都没法发现这过道之外居然是一片光明。
只是……这并不是阳光的白,这是我已经开始慢慢熟悉的,静止的蓝色火焰所带来的光。
光明所象征的意义向来是温暖、明亮,以及希望。但这里的光,它比黑暗还要让人绝望。
你有没有见过地狱?
你想象中的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此时此刻。
我相信自己来到了地狱。
这里无处可逃。
第二十一章:檀香刑()
2012年,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年份。
因为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正是——莫言。
我们中国的骄傲!我们中国的莫言!我们中国的《生死疲劳》!
各个书店争先恐后进了莫言的书,我在等公交时顺手拿起一本报亭的杂志——名家专访毫无意外就是实至名归的莫言老先生。我一直记得这篇专访对莫言先生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