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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呢？
宗秀怔怔出神，思绪仿佛倒放一般，各种画面闪过，从妙姬、左温茂到褚正清，最后一直在万窟岭、风铃镇之间徘徊不定。
“师兄……”
宗秀猛然一惊，然后说道：“你们去布阵，我回镇子里有些事。”
彭广一头雾水，不过宗秀却没给他多说的机会，已转身往镇子里走去。霍欣与程开济也是面面相觑，弄不清宗秀要去做什么。
最后还是彭广出声道：“我们照师兄的意思去做，先布阵吧。”
也只能这样了。
若是以前，说不定还有心思去弄清楚宗秀到底要做什么，不过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后，他们已越来越习惯于听命于宗秀了。
不管他的话是对的，还是错的。
此时宗秀已又回到风铃镇中，他直接往镇长范高奎那处大宅子走去。
一名仆役见到宗秀，身子明显一缩，显然是知道这些外来仙长脾气很差。
不过，此时宗秀的脾气比他预想的还差。
仆役的脖子处出现一道血线，接着慢慢扩大，鲜血喷涌而出，最后没了声息。
宗秀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面色冷峻。
这应该算是他杀的，然而却又不是他杀的。
因为宗秀没有感受到人死之后那应该有魂魄的存在，他的眉心，毫无异样。
莫非是幻境？
宗秀觉得他明白了一些事，但更多的依旧是一团迷雾。宗秀不再停留，直接往宅子内院闯去。
其余奴仆见到这一幕，都是惊叫着逃开，没一人敢上前阻拦。
宗秀看到了范高奎，他此时正匆匆赶来，面色苍白，不过还是鼓起勇气道：“仙长……这是为何？”
宗秀没有说话，他的眼神空洞，似乎将一切都排斥出去。
范高奎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但宗秀却充耳不闻，后来干脆闭上眼睛，静静感受周遭的世界。
就是那里！
宗秀猛然睁开眼睛，鬼城中灰色锁链从虚空中透出，全部指向一个地方。
“咦？”
随着一声轻咦声响起，这个世界彩色的色调开始剥离，变得阴暗而灰蒙，就像是……像是在迷雾深林中。
眼前所见，再没有范高奎，没有大宅子，更没有小镇，有的只是扭曲的树木，但不同于迷雾森林，这儿没有不散的浓雾，中间更是有一条大道穿过森林。
而在一棵枯树下，坐着一个人，全身覆盖在黑袍之下，脸上带着金属光泽的面具，露出两只眼睛，一只漆黑，一只全白。
被他那诡异的眼睛盯上，宗秀浑身汗毛直立。
不过他的声音却是温和，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宗秀强自镇定下心神，灰色锁链交织成网状，直接向这个诡异之人捆去。但接下来所见，又让宗秀睁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灰色锁链竟然穿透那诡异之人，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像是穿透空气一般。
宗秀突然出手，那人也没有动怒，反而温言道：“这幽狱鬼链对我却是无用。”
宗秀心中大骇，一是这灰色锁链黑袍怪人竟认得，二是……宗秀敢肯定，眼前这人是以阴魂的状态存在，但以前无往而不利的灰色锁链此时竟然失了效。
宗秀脑中急转，思索对敌之策。
不过那黑袍怪人依旧用平和的声音说道：“不必如此拘谨，你可以叫我鬼先生。”
又指了指边上一个枯死后残留的树墩道：“小友，可否坐下慢慢闲谈。”
宗秀艰难地移动脚步，在那里坐下。坐下之后，倒是安心了一些，见这灰色锁链无效，而鬼先生似乎也无恶意，便将之收回鬼城。
开口道：“鬼……鬼前辈。”
鬼先生的表情全被金属面具挡住，但不知为何，宗秀总觉得他此时是带着和善的笑意。
但他接下来的话又是让宗秀心中大骇：“你能察觉出这一切为虚幻，是因为有些人死了，却未有魂魄入你归墟界，然否？”
不用说，这老者所说的归墟界自然是指鬼城，没想到他连鬼城的存在都知道。
好比最大的底牌被揭开，宗秀满是惊骇，但除此之外，宗秀却觉得这鬼城的叫法有些耳熟，正想在哪儿听过时，那老者却叹道：“黄泉师兄终究是走出了这一步，可也彻彻底底的输了。”
宗秀忽然想起是在哪里听过了，不正是以前鬼隼所说的？不过鬼隼当初吐出的字眼是“归墟圣界”和“黄泉老人”。
因为当时鬼隼说了一段奇奇怪怪又混乱不堪的话，久了之后，宗秀也没在意，未曾想今日竟然能重新听到。
而且他称呼黄泉老人为……师兄？
宗秀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却极其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而那鬼先生像是看透宗秀所想一般，道：“你大可不必有所顾虑，你无法伤到我，我也无法伤到你，事实上，我是不存在的。”
宗秀愕然，道：“不存在的？”
“也不能说不存在，只是此时的我可能是存在于过去，可能是存在于未来，却不是存在于现在。”
见宗秀还是无法理解，鬼先生又道：“你觉得时间能否被折叠或者截断后重新组合？”
宗秀猛然一惊，他感觉似乎抓到了什么。
鬼先生笑道：“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些。”
宗秀呼了一口气，道：“确实很多事情不合理，我早该想到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长生之道（）
鬼先生那奇异的瞳孔中分明透出一丝期许，道：“你能想明白？”
宗秀却是摇头，道：“有些事能想通，却无法将他们串联在一起。”
见这鬼先生始终温言以对，宗秀也不复最初的惊骇，心情已稍稍平静下来，他将以前得到的讯息整理了一下，说道：“我和褚正清以前见过，他进得这秘境应该是在八九个月前，而后来从一位同门口中得知，这处秘境的发现应是比褚正清到来还早半年左右，那时落霞五宗派了十几位凝元境弟子前来探索。”
“范高奎口中食言欺骗他的仙长应是进得秘境来探索的凝元境弟子。范高奎让这些修士去帮他解决被刀中凶灵控制的褚正清，可如此一来，时间前后错乱，根本无法对上。”
宗秀顿了一顿，又想起了范高奎和褚正清提到的那位道侣，不知为何，竟隐约觉得极有可能就是妙姬那失踪的父母。
既然他们出现在这儿，那左温茂呢？
宗秀越想越是陷入迷惑之中，最后干脆说道：“还望前辈解惑。”
鬼先生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你觉得是否会有人能长生不死？”
宗秀一愣，疑声道：“不是说修炼到长生三境，便能与天同寿？”
鬼先生却笑道：“谁与你说的？”
宗秀不知鬼先生是何意，但还是老实回道：“我听说修真共九境，筑基三境，开窍、引气、凝元，神通三境，结丹、启轮、注神，而之后的返虚、玄真、劫仙为长生不死之境，这是一直流传下来的，却未曾有人亲眼见证过，可能亘古以前有大能修炼到吧？”
宗秀用了不确定的语气，鬼先生哈哈一笑，道：“也对，也不对。”
“你这修真九境是对的，不过修炼到长生三境之人现今也是大有人在，又何须推到亘古之前？而且，长生之境只是习惯的称呼，除非能超脱下界，飞升而去，否者就算修炼到劫仙之境，当真就能长生？”
宗秀疑声道：“修炼到劫仙也无法长生？”
然后又惊道：“长生之境大有人在？”
毕竟阴魂宗已是数得上的大宗，可宗主也不过是结丹境后期，现今连是否有启轮境的老祖存在都不好说，更不用步入长生之人了。
在宗秀惊疑间，鬼先生已解释道：“不过你这处小界面却是没有的。你若是要走黄泉师兄之道，以后也不可能困于此，你终会去到那玄元界中。”
鬼先生说的每句话都颠覆宗秀对这世界的认知，宗秀忽然想起冥沧子将此处称作小山界，便将此事问出。
鬼先生说道：“小山界？可能是这个名字，但也无甚意义。天地之间，如此处这般的小界面没有千万，也有百万，不知何时又生成一个，也不知何时会完全毁灭，你若想寻找长生之道，还需到玄元界中，只有它是永恒不灭的。”
宗秀此时不免问道：“去了玄元界难道就能寻得长生之道？可前辈不是说无人能得长生？”
“我只是说长生三境无法真正长生不死，可不是说无人能长生。”
见宗秀满是困惑，鬼先生却是一笑，说道：“你们此小山界中，是否有存在万年的宗门？”
宗秀想了想，无论落云、连霞等正道大宗，还是阴魂、炼尸邪道大宗，都只有数千年的传承，但宗秀见识有限，也不知其他地方是否存在，便回到：“我不知。”
鬼先生笑道：“自是没有。”
又道：“修行之路，本就是与天争命，除了每破一个境界，都有雷劫之外，每隔万年，还需经历天地大劫，所有走上修行一途的修士，都逃不过此天地劫数。而每一劫之后，修行之人几近全部陨落，连修士都没有了，自然不会有宗门传承的存在。”
“因天地大劫每万年出现一次，修行界便将一万年称为一劫。你可知道为什么修真九境最高一境称为劫仙？因为只有他们，才有通天彻地之能，可以逆天改命，对抗天地大劫。所以，那些传承万年以上的古老大宗，俱是因有劫仙大能的存在。”
宗秀此时不免问道：“可这劫仙既然连天地大劫都能抗下，为何仍旧无法长生不死？”
鬼先生悠悠道：“天地大劫以九为极，一次比一次来得凶猛，九劫之后，再循环往复，此界之中，早已没有能抗过九次大劫的人存在了。”
又说道：“其实历经九劫，便能成就大罗金仙之躯，而历经六劫，也能成就天仙之躯，飞升而去。可下界之中，已有百劫时光，未有人能霞举飞升。”
一劫为一万年，那百劫就是一百万年，如此漫长岁月都未有人飞升，其实便等同于不可能了。
不过鬼先生又笑道：“等你修炼到了长生三境便会明白，长生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是有些人看不穿，想不透，或者想透了却不愿为之罢了。”
鬼先生眼中闪过光彩，道：“其实论修为、神通，我远不及那些劫仙大能，但如今世上，论活的久，还没有人及的上我。”
鬼先生看着宗秀，道：“我已活过六劫时光了。”
宗秀愕然，鬼先生似是知道宗秀所想，开口道：“你想问我为何六劫了还未得飞升是否？”
宗秀微微点头。
鬼先生道：“修行有成，超脱飞升，这是最普遍的长生之道，可惜，如今却成了死路，百劫以来，无人能成。然而穷则思变，长生之道并非只有一途，黄泉师兄找到了一条，但他失败了，我找到了另一条，靠它活过了六劫时光。”
鬼先生忽然问道：“你想知道我是如何躲过天地大劫的吗？”
虽然这些内容远超出了宗秀的理解范畴，但宗秀却是心念一动，因为鬼先生用了“躲”，而不是“抗”。
见宗秀的表情，鬼先生自然知道他是猜到一些了，便笑道：“黄泉师兄这份传承到了你手里，也不算是埋没了，或许你真能走出一条与他不一样的路子来。”
“也罢，我便与你细细说下我的长生之道。”
就像是一个寂寞久了的人终于找到一个谈伴，鬼先生兴致勃发，连那对一黑一白的眸子中都透着兴奋的光芒。
他说道：“关键便在于时间。”
第一百九十六章 永寂之地（）
就在这扭曲的树林之间，宗秀就这么坐在枯死的树墩之上，安静地听鬼先生讲述他的长生之道。
如果这也能算长生的话。
“在空间裂缝的深处，存在着永寂之地，那里没有活物，没有灵气，也没有时间的概念，有的只是无尽的虚无，在那里，你不会死去，大概也不算活着，因为无论多久之后，你和那处世界永远不会有变化，就像与时间一起被冻结住一般。”
“永寂之地就像是被遗忘的地方一样，连天地大劫也不会光顾。而若是没有天地大劫，只要达到长生三境，就能有无穷尽的寿命，所以便是长生了。”
“永寂之地虽然处在空间裂缝深处，常人难以寻到。不过既然我能去得，那些修为在我之上的劫仙大能自然也能去得，可一旦入了永寂之地，你便永远没有再出来的可能，因此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是将那儿称作……”
或许是一口气讲得太多，更或者别有深意，鬼先生稍稍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称作无尽之狱。”
“总之，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会被囚于永寂之地，受那无穷无尽的孤寂之苦。”
鬼先生缓缓而谈，话语中却透出一股难以言明的寂寥。
在一个全是虚无，不会有任何一丝变化的地方度过无尽的岁月，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宗秀忍不住问道：“若是他们觉得活够了，是否会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
鬼先生摇头，道：“无法。永寂之地没有灵气，更没有天地法则，纵使你在外界拥有无上神通，可进去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被剥夺，与一个凡人无异。不，凡人还可以自尽，但修炼到长生三境，神魂早已不朽，就算毁了自己的肉身，也无法做到在不能使用神通的情况下，使神魂消亡，因此，他便只能永远的活着。”
鬼先生面具下发出一声轻笑，道：“神魂不朽，在外界是所有低阶修士惊羡的对象，到了永寂之地，反而成为痛苦的枷锁，果真是世事无常。”
“那前辈为何进那……”
宗秀本想问他为何要进永寂之地，却突然醒悟，他更迷惑的应该是既然进了永寂之地，为什么现在能与他在此交谈？
鬼先生似是知道宗秀心中所想，说道：“因为我与他们是不同的，我非被人囚于永寂之地，而是自行进去，自然会做好万全准备。我将本体与神魂藏于永寂之地深处，却在进去之前，将过往的种种思绪与记忆抽离出来，形成一种特殊的存在，游走在这片天地之间。也就是说，现在存于永寂之地的，只是一个没有思想的躯壳罢了。”
宗秀实在无法想象记忆与思维可以脱离神魂肉身而单独存在，不过正因种种光怪陆离之事都能成真，修行之路才让人迷醉吧？
“天地大劫就像是横亘在前面的悬崖，而所有人都随着时间的流逝，直奔悬崖而去。有的人跳过去了，有的人跌落悬崖，还有的人如我一般，不往前走，而是一直在原地转着圈儿，期待着有一天悬崖消失了，再迈步过去。”
鬼先生悠悠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接着说道：“这是一种既纯粹又脆弱的存在，我能感知这处世界，也能施加有限的影响，但我却绝不会出手干预，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当然，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也会觉得无趣。因此，我偶尔会将看到的事情截取下来，无聊的时候将它们重新组合，演绎出新的故事来。”
“所以，你们先前所见，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但又不是真实的，因为每个人的事情跟话语都被我重新排列过，有些事是几月前发生的，有些是数十年前发生的，还有的，甚至是我从别的界面看到的。”
说到这儿，鬼先生发出爽朗的笑声，道：“如何？是否觉得有趣？”
“那些令牌……”
“自然是真的，那令牌就放在你坐的树桩之上，那人是自己取走了令牌而不是范高奎递给他。只不过你们走进了我重新编排的故事里，身临其境，将自身也代入了进去而已。而一些意志不坚定的，甚至会因此而死去。”
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回事，宗秀释然的同时，还是有个疑问，他想起了左温茂。
宗秀问道：“若是从你这儿离开，是否会忘了发生之事？”
“看人吧，比如你，就不会忘记。”
宗秀点点头，虽然有些事还未弄清，不过反正与他无关，又何必刨根究底？他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前辈解惑。”
鬼先生道：“这又何须道谢？我还要谢你陪我唠叨了半天呢！”
“前辈神通广大，别人想听前辈教诲都不得，又怎么会缺听众？”
鬼先生却道：“错了，在这六劫时光里，你是我唯一一个交谈之人。其实，若不是认出你得了黄泉师兄的传承，我亦不会显身。”
见宗秀愕然，鬼先生悠悠道：“大道艰难，又岂止在与天劫？若是与其牵扯的深了，难免会惹来祸端。”
鬼先生看着宗秀，忽而一笑，他脸上的表情被冰冷的金属面具遮掩，笑声却传了出来：“其实，不瞒你说，为了避免在漫长的岁月里，不小心被哪个大能顺手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