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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之悲剧-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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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便在法庭上演戏!”
    我脑中灵光一闪,那个警卫!原来我的预感是真的。我不敢看雷恩先生,他静
静蜷缩在自己的椅子上。
    “我就是怕会这样,”雷恩先生终于黯然开了口,“在休谟的办公室,我才忽
然想到。是我的错,没有为自己辩解脱罪的余地。”他晶亮的双眼笼上一层乌云,
然后干脆地说:“好吧,柯里尔先生,既然是我的愚蠢造成了这场灾难,我只能用
我唯一的办法来弥补——用钱。你的律师预聘费是多少?”
    柯里尔眨眨眼,缓慢地开了口,“我接这个案子,是因为替那个可怜的家伙难
过……”
    “的确。请告诉我多少钱,柯里尔先生。或许这个可以激起你更多英勇的同情
心。”老绅士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支票簿,准备好钢笔。好一阵子,只听到父亲沉重
的鼻息,柯里尔冷静地竖起指尖,比出一个数字,我感到一阵眩晕,父亲也张大了
嘴。
    可是雷恩先生只是冷静地写好支票,悄悄放在律师面前,“所有费用都不要省,
账单由我付。”
    柯里尔微笑着,斜瞥了一眼桌上的支票,肥肥的鼻孔轻轻一颤,“雷恩先生,
冲着这笔律师费,再十恶不赦的罪犯我也愿意辩护。”他小心翼翼地折把好那张支
票,放进跟他一样肥的皮夹里,“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专家作证。”
    “是的,我在想——”
    他们不断交谈着,我只听到一片模糊的低语,唯一清晰的声音,是敲响的丧钟,
不断在阿伦·得奥头上回旋,要平息钟声,除非奇迹出现。

    




 

 

                             第十一章  审判

    过去的几个星期,我发现自己深深陷入失望的泥淖,眼前一片模糊,只剩下一
线缝隙,然而这一线生机又是那么灰暗险恶。我脑中不断重复响着一句话:阿伦·
得奥在劫难逃了。我在克莱家飘来荡去,活像一缕幽魂,诚心诚意希望自己死掉算
了,杰里米大概也发现了我的沮丧,不再来烦我。
    我对周遭的事情毫不关心,父亲成天黏在雷恩先生后头,和马克·柯里尔一次
又一次商量个没完。
    随着阿伦·得奥审判的日子的确定,我发现老绅士努力振作起精神,打算好好
打一场历史圣战。偶尔见到他,他都沉默地紧闭双唇。显然他已经把一切希望都寄
托给柯里尔,然后自己奔波在里兹市里,安排当地的医生们上法庭帮被告做实验;
努力打破检察官办公室的沉默面纱,而且小有成效。最后还打电报去纽约市,敦请
他自己的医生,马提尼大夫,来纽约州北部参加审判。
    这些工作都让他和父亲有事可忙,而我却只能干坐在那儿等待,真是一种残酷
的折磨。有几次我打算到囚室探望阿伦·得奥,却不得其门而入,在拘留所的会客
室就被挡下来。如果跟着柯里尔,应该就可以过去,他是被告的律师,当然有权探
望他的当事人,可是我依然却步。不知为什么,我不喜欢这位律师,一想到要和柯
里尔结伴,在囚室里与得奥面对面,我总隐隐有点排斥。
    日子缓慢地流逝,“那一天”终于来临,报社的记者特派员、街头蜂拥的人群、
叫卖的小贩、爆满的饭店,以及大众热烈的讨论,审判便在这场狂欢节般的热闹声
势中展开。一开始,整个局势就充满了戏剧化的气氛,检察官和被告律师之间滋生
出一种意想不到的憎恨情结,被告有罪与否反而成了次要问题。或许是因为良心有
些不安或犹豫吧,年轻的休谟回避直接出面,改派他的一位助理检察官,司威特,
负责起诉本案。司威特和柯里尔一出庭就铆足了劲,在法官面前像两只饿狼咬住对
方的脖子。我相信他们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至少根据他们在法庭上对彼此的态度看
来是如此。他们用最恶劣的口气诘问对方,而且屡屡被法官严厉斥责为言行不当。
    另一方面,我也从一开始就看出整件事是多么没有希望。选择陪审员时,柯里
尔机械化地抗争到底,弄得整个过程枯燥不堪,结果光是挑选陪审员就整整耗了三
天。我一直避免去看那个悲惨的小老头,他瑟缩在被告席上,睁大眼睛看着法官,
恨恨地瞪着司威特和他的随员,还不时喃喃自语,而且每隔几分钟就扭过头来,似
乎企图找寻一张仁慈的脸孔。我知道,而坐在我旁边那位沉默的老人也知道阿伦·
得奥在找谁,他无言的求救让我很不舒服,也加深了雷恩先生脸上的皱纹。
    我们几个坐在记者席的后方,伊莱修·克莱和杰里米也和我们在一起,离我们
没多远隔着走道的是艾拉·佛西特医生,他一边捻着短须,一边夸张地唉声叹气,
想引起群众的同情。我也注意到芬妮·凯瑟那个男人婆坐在旁听席后头,非常安静,
好像深怕引起注意。缪尔神父和马格纳斯典狱长则坐在后头,同时我还瞥见卡迈克
尔安静地坐在左手边不远处。
    被告律师和检察官双方都满意的陪审团终于选出并宣誓就座,我们才安下心来,
等着审判继续进行。不必久等,当司威特用间接证据为得奥布下天罗地网,我们立
刻就明白谁占了上风。他传唤了几个证人,铺陈出犯罪的表面事实。在凯尼恩局长、
布尔医生和其他几个例行性的证词之后,卡迈克尔被叫上了证人席,他郑重而有礼
的态度,一时间使司威特误以为眼前这个人是个傻瓜,不过卡迈克尔很快就让司威
特醒悟,并用事实证明自己是个足智多谋的证人。我转头看见佛西特医生脸上出现
了阴郁的皱纹。
    这位“秘书”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得无懈可击。他简单明了地说明自己所知道的
事,不断迫使司威特用更明确的词汇重复问题,于是审判尚未进入重点,司威特就
开始沉不住气了……卡迈克尔证词中所提到的那半截木盒子,以及用铅笔潦草所写
的“阿伦·得奥”的签名都被列为证物。
    接着马格纳斯典狱长坐上了证人席,重复关于佛西特参议员拜访阿冈昆监狱的
证词,虽然大部分的证词都在柯里尔强而有力的抗议之下从记录上取消,可是对陪
审团却显然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大部分陪审员都是满头灰发的成功农民或商人。
    审判持续了几天,情势再明白不过。当司威特提出的初步论据告终之后,他证
明被告有罪的任务可以说已经漂亮完成。从新闻记者们不断的颔首,从陪审团里一
张张焦虑而专注的面孔,我已经感受到检方完成任务的气氛了。
    




    表面上,马克·柯里尔并不受法庭中不祥气氛的干扰,他冷静地继续努力,我
很快就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他、父亲,以及雷恩先生已经决定,要使辩护奏效的唯
一途径,就是把我们那套理论所根据的细节,很简单地先点明,再向陪审团引申出
必然的结论。我也看得出之前柯里尔所挑选的陪审员都相当聪明,当初审查时,只
要有任何一个候选陪审员表现出愚钝的倾向,他立刻就会找各种借口否决掉,因而
选出了一个智能素质相当高的陪审团。
    柯里尔律师步步为营地打下整个基础,他传唤卡迈克尔坐上证人席,于是卡迈
克尔首次当众说明,谋杀发生当晚他曾躲在房子外头窥探,看到了那个蒙面的神秘
访客,而且谋杀发生的那段时间,只有一个人进出房子。司威特在交叉询问中刻意
刁难卡迈克尔的证词,问一些让我担心会引出不利答案的问题;然而卡迈克尔冷静
地解释说,他以前之所以没有透露,是因为他怕会因而失去工作——于是便巧妙地
掩饰了他偷偷窥探已故参议员的真正任务。我转头看了佛西特医生一眼,他的脸像
暴风雨前的阴云密布,我当下明白,卡迈克尔替政府所做的私人调查工作一定会马
上中止了。
    荒唐的闹剧继续上演,布尔医师、凯尼恩、父亲,还有当地警察局的专家都—
一作证——我那套理论的基础一点接一点的构筑起来,而当柯里尔迂回地让所有事
实都正式记录下来之后,他便传唤阿伦·得奥坐上证人席。
    他看起来真是再凄惨不过了:怕得半死,不断舔唇,喃喃念着誓词,弯腰缩进
椅子里,唯一的那只独眼惊惶不定。
    柯里尔很快开始询问,看得出得奥已经接受过指导,问答集中在得奥十年前过
失杀人的前科上,先堵住助理检察官的路,免得稍后轮到他询问时,会被拿来大做
文章,引出不利被告的证词。对于每个问题,司威特都大声抗议,不过当柯里尔语
气温和地指出,这些建立辩护基础的问题实在没有必要抗议之时,司威特的抗议就
被法官一一驳回了。
    “法官,陪审团诸位绅土,我将会证明,”他平静地说,“佛西特参议员是被
一位右撇子刺死的,而被告却是左撇子。”
    我们到达胜负的关键点;陪审团会接受我们请来的那些医学专家的意见吗?司
威特是有备而来吗?我看着他那张淡黄色的脸,一颗心直往下沉。他正以猎人的耐
心,等待一决胜负。
    一切都结束了,战火的硝烟消散,我呆呆地坐在位子上。我们那些专家!他们
把事情搞砸了,即使雷恩先生的私人医生,一位大名鼎鼎的开业医师,也无法说服
陪审团。
    因为司威特也找来了一帮专家,而这些人不断针对“当一个人变成惯用右手时,
那么他也会从惯用右脚变成惯用左脚”的理论提出质疑,结果一大串医生们冗长而
乏味的证词,到最后形成了僵局,每个医生坐上证人席之后,都推翻前一个人的说
法,可怜的陪审团,完全不知道哪一方的意见是对的。
    一次又一次,马克·柯里尔小心翼翼把我们的理论加以简化解释,表现得十分
精彩;可是司威特的反驳却将它们逐一推翻。绝望之余,柯里尔—一传唤雷恩先生、
我,还有父亲坐上证人席,希望借着我们在得奥囚室里进行实验的证词,能挽救专
家们被击垮的意见。司威特迫不及待地接受挑战,在交叉询问里猛烈地展开反击,
他扭曲我们的话,要求再传唤一位证人,就是拘留所里那个满脸邪恶的警卫。
    这家伙恶意指控我们曾事先针对双脚反应和得奥预演串谋,柯里尔厉声抗议,
扯着脑袋上稀疏的头发,只差没对司威特动武,可是我知道,伤害已经造成了。陪
审团又倒向另一边,相信司威特的指控是真的——我愣坐着,接下来的几小时,只
看到可怜的阿伦·得奥又上了证人席,顺从地用他的左手又是捏又是打又是握的;
然后是踩东西,先是双脚,然后左脚、右脚——用各式各样的位置,做各式各样的
动作,到了最后,他气喘吁吁,又害怕又恼怒,而且非常生气,百般折腾下来,他
似乎宁可被定罪,也不想再受这些折磨了。这一切更加深了不乐观和不确定的气氛。
    审判的最后一天,柯里尔做终结辩论时,我们都明白大势已去。他打了一场艰
苦的仗,而且失败了,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然而他却表现出坚韧的一面,我想,
他是虽败了,但为了回报那笔丰厚的律师费,他的确是拼尽了全力。
    “我要告诉诸位,”他朝着无精打采、困惑不堪的陪审团大声吼着,“如果你
们把这个人送上电椅,就是对司法和医学权威二十年来最严重的打击!这个起诉被
告的案件,是检方聪明却谬误之下所捏造出来的,是命运的巧合造成种种合理的间
接证据,让这个可怜的糊涂虫陷入罗网。你们已经听过专家的作证,无论在什么位
置,他都会出于本能地用左脚踩熄燃烧的纸片,可是你们已经知道凶手是用右脚踩
熄的;再者,那天晚上只有一个人进入那个房间。根据这种种情况,你们怎么能怀
疑被告是无辜的?司威特先生相当聪明,不过聪明得过了头。无论他找出多少专家
提供反面的证词,我都要说,被告所提出的主要辩护专家是纽约鼎鼎大名的马提尼
大夫,他个人的清白、专业的声誉,以及高深的专业知识,都绝不容检方污蔑!
    “陪审团的诸位绅士,无论表面上的证据多么可鄙,无论检察官灌输那会预先
串通的想法有多么狡诈,你们都无法昧着良心,宣告这个可怜不幸的人,强加于他
一件他肉体上不可能犯的罪,把他送上电椅受死!”
    在陪审团历经六个半小时的商议之后,阿伦·得奥被宣判,他被起诉的罪名成
立,有罪。
    由于某些证据具有争议性,陪审团建议法官在判刑时能从宽考虑。
    十天之后,阿伦·得奥被判终身监禁。

    




 

 

                             第十二章  余波

    柯里尔后来的上诉被驳回。于是阿伦·得奥被粗壮的副警长戴上手铐,送往阿
冈昆监狱开始服刑,除非他死掉,否则法定刑期永远不会终止。
    我们从缪尔神父那儿得知了得奥的大致状况。依照惯例,得奥这次重新回到阿
冈昆监狱,他过去服刑的良好纪录完全不算数,视为新进犯人;必须被迫再一次经
历监狱里的阶级循环,才能恢复原来的地位;争取他可怜的“特权”,若是他还能
幸存,且行为良好能获得管理员的同情,就能成为那个失落灵魂的铁拳社会里有用
的一分子。
    一天接一天,一星期接一星期,时光不停流逝,但哲瑞·雷恩先生脸上颓丧与
悲痛的表情却未曾稍减。我对他的固执感到意外,他拒绝回哈姆雷特山庄,坚持留
在缪尔神父家,白天在神父的小花园里晒太阳,晚上偶尔陪缪尔神父和马格纳斯典
狱长聊天,而且不断设法向典狱长问起关于阿伦·得奥的情形。
    那位老绅士正等待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一点我始终看在眼里,可是他到底
在期待什么,或者他待在里兹只是因为对得奥定罪感到难以释怀,我却无法判断。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于是父亲和我也继续留在里兹。
    一些和本案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佛西特参议员的死,所有反对党的
报纸开始揭发关于佛西特同党的搜刮恶行,使得佛西特医生的政治地位岌岌可危。
佛西特谋杀案让约翰·休谟先前的疑虑一扫而空,他开始正面猛力攻击参议员任期
内的作为,采取最赤裸裸的扒粪手段,显然对手的卑劣使得他心中毫无罪恶感。关
于前参议员人格和政治生涯最下流的谣言,开始在城里流传,可以想见,当初调查
参议员谋杀案所挖到的许多把柄,现在都被休谟和鲁弗斯·科顿拿出来,一件件回
敬给敌人阵营,而且成效卓著。
    然而佛西特医生不会轻易认输,他对政治的基本天赋、他成功的秘密烈反映在
他报复的手段上。一位缺乏想象力的政治人物,可能会以谩骂来对抗休谟的恶意指
控,但佛西特医生并不如此,对于所有的中伤,他始终保持尊严,报以沉默。
    他唯一的回击,就是推举伊莱修·克莱竞选参议员。

    我们依然留在克莱家做客,因此我有机会看到整件事情谨慎的运作过程。姑且
不论雄厚的财力背景,伊莱修·克莱在提耳登郡形象良好。他热衷慈善活动,是当
地企业界中坚分子的领袖,在里兹商会的地位举足轻重,又是工人眼中仁慈的雇主
——从佛西特医生的立场来看,实在是对抗改革急先锋约翰·休谟的最佳人选。
    有一天晚上,佛西特医生来访,和伊莱修·克莱关在房间里,私下“辟室密谈”
了两个小时,我们才首次窥出医生心意的一点端倪。后来他们终于出来,佛西特医
生如常一脸油滑献媚,然后驾车离去。我们一群人待在回廊,看见这一幕都松了口
气。
    “你们绝对猜不到,”克莱先生说话的语调里透着一股惊奇,似乎连他自己都
难以置信,“这家伙向我提出了什么要求。”
    “要求你去当他的政治玩具木马。”父亲慢吞吞地说,一副不以为然的姿态。
    克莱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父亲淡然道,“像他那种阴险的坏胚子,一定会有这个念头的。
他说了些什么?”
    “他希望我答应竞选议员,接收佛西特的票源。”
    “你是他们那个政党的?”
    克莱脸红了,“我认为同他们的理念——”
    “爸!”杰里米吼道,“你该不会是要自讨苦吃吧?”
    “噢,那当然不会,”克莱慌忙接口道,“不用说,我拒绝了他。不过这些先
不提,他这次的严格标准倒是几乎说服了我,他说面对眼前的情势,为了本党的利
益,需要一个清白而诚实的候选人——呃,就像我这样。”
    “那,”父亲说,“有何不可呢?”
    




    我们都睁大眼睛瞪着他。
    “该死,”父亲低笑,满足地咬着雪茄,“克莱,你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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