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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他。前一阵子他来过这里,我记得他移居到纽西兰去了。」
「是的,事情发生后他立刻就走了。当时盖瑞是个精力充沛的年轻小伙子,和大男孩没什么两样。他对足球很感兴趣,不论走到哪里,总是不忘趁机会练习丢球、和踢球的动作。这就是我所听到的故事。他曾在圣奥比邸园工作,也因而在那儿遇见了佛萝拉。他常在楼下对她吹口啃,等着她把头探出窗外看,然后他会把球丢给她,再由她把球丢回来,她总是会下楼站在一边,看他兴致勃勃地踢着球,他会表演各种踢球的方式,然后告诉她其中意涵的重要性。发生的这件事是非常令人难以置信的,你必须记住,他们俩当时都还很年轻。佛萝拉那时被盖瑞的眼光迷得团团转的…圭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被强迫和他一起分享玩球的乐趣。她通常会照着他的指示丢球、接球,一心想博得他的赞扬。任何人只要一想到是这两个…小孩,真的…会发生这种事也不足为奇了。然后这个移转乾坤的一天到临了。他对她吹口啃,你可以想像那时候的情景…他站在下面,抬头看着她的窗口,然后她打开窗子探出头,手上抱着婴儿,说。『我下来了。』然后她叫他的名字…就如往常他叫她的一般。『接住!』当时她一定认为这个玩笑很棒,盖瑞非惊吓得跳起来不可,因为她居然把婴儿丢下来!」
我战栗地大喘了一口气。「我,不……不可能吧!」我大叫。
他点了点头,继续说:「盖瑞从惊骇中清楚时,已经太晚了。他曾试着接住他,但为时已晚,那孩子落在石头砌成的平台上。」
「哦……她怎么做得出这种事!」
「很难想像。她一心只想到要取悦盖瑞,以为他能轻易地接住那孩子…压根都没想到他或许会漏接…这样一来可就好玩了。佛萝拉飞奔到平台上,把孩子抱起来。用厚围巾把他包起来,这样一来他就像是毫发无伤了,那时佛萝拉一定松了一口气。可怜的佛萝拉!可惜她的解脱太短暂了。盖瑞吓得跑回家了,他本该和佛萝拉共享这份解脱感的,但是,毫无疑问地,他只是想尽快离开出事地点越远越好。佛萝拉把孩子带回婴儿室,对这件事绝口不提。想像当她了解那孩子的肋骨断掉时,她有多么恐惧,那晚孩子便死去了。佛萝拉很迷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就像往常每当她有苦恼时…她跑回自己的家了。她的母亲和露西都被吓坏了。佛萝拉把小少爷害死了,而她姊姊生了个私生子,她们这辈子从未遭遇过这么大的灾难过,这下子她们可逃不了了。在绝望中,她们开始寻求解决之道…然后,希望居然自己跑来她们面前。大多数的婴儿看起来都很相似,再加上克里斯派的父母对他又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于……接下来,你应该可以猜得出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了吧!她们把克里斯派埋了。」
「埋在矮树丛下?」我问。
「然后露西的儿子就被带到圣奥比邸园,取代他的位子。」
「你是说……你就是那个婴儿了」
他点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露西…我的母亲告诉我的,她认为我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在这之前我从未想过…我居然不是克里斯派圣奥比,而这座庄园也不是我的。我太爱这里了。」
「我知道。而这……就是那个不能说的秘密,还有那幅『七鹊图』……是为了提醒佛萝拉千万不能把秘密说出去…而被放在婴儿室的墙上的。」
「可怜的佛萝拉!她的脑子被吓坏了,之后不久,她就变成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了。露西长久以来一直照顾她,你也知道,露西接手照顾我,变成我的保姆。佛萝拉在回到小屋之前,行为举止就变得很怪异了。这件事一直萦绕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这个地方并不真的属于你,你是怕被别人发现吗?」
「有那么一度,几乎被人拆穿了。」
「佳斯顿马奇蒙。」我喃喃自语着,一股恐惧感冲向我。
「他是个无赖,罪有应得,死了活该。」克里斯派说。「他强迫佛萝拉说出这个秘密。她本可就这样无知地度过一生:相信那孩子仍然活着,一切都停留在还未出事之前的景况。在他出现之前,她一直是深信不疑的。你知道他这么做,对她……和露西的伤害有多大吗?他猜测我和小屋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并且下定决心把它挖掘出来。他为了财富和地位,于是便和泰玛莉丝结婚:之后,他却发现自己能拥有的,甚至比原先预计的还多。他把娃娃偷走,并且还恐吓可怜的佛萝拉。他看过那幅愚蠢的画…她真不该拥有那幅祸源的,露西的原意只是希望那幅画能提醒她,别把秘密说出去。你必须原谅露西,她是我的母亲,一心一意只为我好,她最大的快乐是…看着我成为庄园的主人。」
「但,那并不属于你,克里斯派。」
他用力地摇头,好像这么做就可以把事实甩掉似的。他继续说:「他拿娃娃来威胁她,告诉她如果不说,他就会伤害它,于是没脑筋的佛萝拉只好说了。这次的惊吓使她重回到现实的生活,而他要的秘密也到手了。之后他便遇害了。」
「克里斯派,你知道是谁干的吗?」我惶恐地问。
他转向我,柔情似水地笑着。
「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有多么地爱我。没有,我犯过罪错,但我没有杀死佳斯顿马奇蒙。你必须知道所有的事,我现在看得出来了,这些秘密对我们毫无益处: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么多了,那就该了解所有的事。佛萝拉那时相当痛苦,她发现自己已经出卖那个秘密,而在同时她也觉醒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欺骗自己,相信那只是一个骇人的恶梦,而如今才了解……那原来都是真的。为了取悦盖瑞,她竟然一时愚蠢,糊里糊涂地把那孩子害死了。在这事发生不久后,盖瑞便前往纽西兰了。毫无疑问的,他以为那孩子还活在人世间,当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不过,当孩子掉落在地上时,他的恐惧感驱使他决心离开这里。佛萝拉当时神智就不清了,于是露西便找了个娃娃哄她,让她相信那孩子还活得好好的。对佛萝拉而言,当她了解到自己已出卖这个秘密,而且那个娃娃也只不过是个娃娃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方法,能确定这个秘密不会被说出去。很令人无法理解她居然能这么做,但她到底还是做了。我相信像她这样子的人,有可能突然会变得很专注,冷静、精确地计划行事,让人刮目相看。由于她曾在圣奥比邸园住过一阵子,对邸园的情形有相当地了解,所以便进到枪枝贮藏室偷了一把枪出来。因为灌木栽植地是从马廐回邸园的捷径,圣奥比家里的人通常会走这条路回家:于是她便躲在那里等佳斯顿马奇蒙经过。那晚,他果然被她逮到,于是她便开枪把他打死。接下来,她这出精密的计画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她把枪留在地上,自己便一股子劲地跑回小屋。当时露西很苦恼、狂乱,不知佛萝拉跑到那儿去了。当佛萝拉回来后,便一五一十地把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露西的想法是:保住这个秘密。她唯一的梦想是看到我拥有圣奥比家的一切,这样,她们这些年来所受的苦也算是有了补偿:别忘了,我是她的儿子。那天晚上她跑回圣奥比邸园,把找到的枪埋了。很不幸,并不是很有效率。杀死佳斯顿·马奇蒙的人是佛萝拉,佛雷德莉卡,请你……请你一定要了解…这个秘密千万不能说出去。」
我有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来,被这些话扰乱了思绪。不过,除了惊恐之外,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如今我们之间已没有任何秘密了。
我可以描绘出所有的事发过程。佛萝拉把婴儿往下丢:当她了解自己所为时的痛苦:我可以想像那三个绝望的女人,日日夜夜绞尽脑汁,想找出解决方法逃离那个困境:我可以感受到当露西看到自己的儿子前途似锦时,心中的那份快乐:我想像当她们把那可怜的小身子…那个真正的克里斯派埋葬的画面。我可以想像佛萝拉的精神错乱到什么程度,我可以看到那幅「七鹊图」,挂在那儿不时地提醒她:如果秘密泄露出去了,后果会有多可怕。结果她说出去了,佳斯顿逼她把秘密说出来的。而在她单纯的脑子里,只有一个解决方法:在他把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说出去之前,先把他杀了。
我说:「克里斯派,这个地方并不属于你。」
「但,这个地方是因为有了我,才能这么繁荣。是我造就这一切的。」
「即使如此,这里依然不是你的。你不是这里的继承人。」
「不是。露西是我的母亲,而我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露西知道他是谁。」我说。「但,事情还是得解决,你打算怎么做?」
「做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克里斯派……我必须叫你克里斯派……」
「我从没有其他名字过。」
「这件事……这个事实不会因为你告诉我,而自此就消失无踪了。」
他没回答,于是我继续说:「这个地方并不属于你,这是事实,不是吗?」
他并不想承认这件事……但,这是事实,而他也知道。
「拥有你没权利拥有的东西,你一辈子也不会快乐的。」
「我很快乐。这个地方一直是我的,我想不出还有谁比我更适合拥有它。」
「如果,佳斯顿马奇蒙还在人世……」
「他已不在人世了。」
「如果他还在,他一定会把这件事公诸于世,这样一来……」
「他当然会了,这就是他的动机。他一定早已略知一、二,一定是佛萝拉透露出去的,她把娃娃当成克里斯派的事实也富有很重大的意义。如果他成功了…那他就可以以泰玛莉丝的另一半的身分去接管这里,可惜他的生命太短暂了。」
「但这是泰玛莉丝的。她是邸园的女儿,家里如今连一个儿子都没有了。」
他说:「如果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那可就糟了。想想庄园里所有人的生计,事情的运作,都将会受到影响。如今你已知道这个秘密了,但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很高兴把这件事告诉你,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们俩之间绝对不能有秘密。」
「我很高兴你也这么想。」
「如今佛萝拉成了我们的问题,我不知该拿她怎么办,露西很替她担心。你也知道那男人是如何对付她的,她非常沮丧,那件事之后她整个人都变了。」
「他的死就和那个婴儿一样,在她的良心上刻烙了不可磨灭的印号。」
「如今她再也不要那个娃娃了,看来她已下了一个结论:克里斯派已经死了,而那个娃娃也只不过是个娃娃罢了。当她相信它是个孩子时,她的脑子完全停工,并且把过去排除于外。但那个邪恶的男人却逼她把事发经过说出来,他把她带回现实生活,而这也正是她所无法面对的。」
「克里斯派,」我说。「有一件事你非得做不可,否则你这辈子永远也无法心安。泰玛莉丝必须知道这个地方是她的,她必须了解真相;除非你告诉她,否则你今生都没办法彻彻底底地享受快乐的。」
「然后,我就会失去这些年来努力奋斗所得到的成果?」
「泰玛莉丝爱你,她很为你感到骄傲,把你当做是她哥哥般地尊敬你,她会要你待下来的。她知道少了你,再完善的计画也无法进行。」
「到时候这就不是我的了,我不接受别人的命令的。」
「她不会命令你的。」
「如果她结婚,那该怎么办?想一想,如果佳斯顿马奇蒙没死的话,真不敢想像后果会如何!」
「他已经死了。我认为泰玛莉丝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我相信除非你告诉她,否则你绝不会有真正的快乐的。」
他说,他绝对不会说的。他之所以告诉我,是因为我们都双双同意不让秘密阻隔在我们俩之间。如今我已知道了,可千万别再散播出去。把这个年代已久的故事告诉别人,有什么好处!引人前来指控佛萝拉的谋杀,有什么好处?
可怜的佛萝拉,到时她就会被审判。他绝不准许这种事发生…这整个故事会全曝光。泰玛莉丝可不要这样…所有的丑闻、及她那场不幸的丑闻会被掀开。可怜的露西……以及我们所有的人,这么做,不论是谁都会遭到相当程度的打击。
这件事到现在一点进展也没有。佳斯顿马奇蒙的谋杀案如今已被列为悬案了,如果现在有人回想起这件事,一定会相信凶手是佳斯顿过去的仇人…他的声名狼籍,如今已是众所皆知的事了。
的确,这件事到现在一点进展也没有。
我们彻夜谈了一整晚,最后我终于说服他…有一件事,他是非做不可的。
他写了封信给泰玛莉丝。
要收到她的回信可要等上好一段时间。在这段期间里,克里斯派看起来快乐了些,可能是那夜和我倾谈的关系吧!
他也说到,现在的感觉好像长久以来积压在他肩上的大石头已经卸下了,好不轻松。不过,在这同时我也看到他眼睛不时地流露出悲伤的神情。每当他谈起庄园时,我总是可以察觉出散布在空气中惆怅的气氛。我很想安慰他,也常纳闷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得离开圣奥比邸园,那该怎么办?
当泰玛莉丝得知自己拥有这么一大块土地时,她一定会要接手掌管的:这样一来,将会是多少人的悲哀啊!
我常想到佛萝拉手里举着枪,把他打死的样子,那个孩子的死也是她一手造成的,不过是那个年幼无知的她犯下的蠢事:但杀害佳斯顿则是冶血残酷的谋杀案件,而当时她一心只想到自己居然把那秘密出卖了。
除了这些惊人的内幕外,我很难有闲情逸致去想到其他的事。
我们每天都在等着泰玛莉丝的来信。前一阵子克里斯派和苏菲姨妈寄到卡斯克岛的那些信,如今已由卡拉寄回了。我父亲写信说他很高兴一切都能这么顺利,并希望我能带我丈夫到卡斯克岛让他看看。
最后,左盼右盼地,终于让我们等到泰玛莉丝的来信了。上面署名写着我们夫妻俩的名字,而书写风格和泰玛莉丝那轻率的个性完全吻合。
我亲爱的新婚佳偶……我想你们一定猜得出,看到你们的来信,我,真的是大大地吃了一惊。这种事居然会在哈普葛林发生,真是大不可思议了!首先,我要向你们宣布一件最重要的消息。别认为结婚是你们俩的专利,你们会吓一跳的,不过精明的弗雷德莉卡或许可从事情的发展趋势中,瞧出一些端倪来吧!是的,我结婚了,新郎当然是路卡。我真的把圣男追到手了,不是吗?在杰可的受伤风波后,这里充满了刺激及欢笑。我们现在已经有所小学校了,而且,相不相信,我和摩瑞儿那个老小姐一手包办学校的教学活动!她负责那些正经八百、拯救他们灵魂之类的事。而我则是扮小丑、逗人开心用的,他们总是围着我又唱又笑的,我真的爱死他们了,我相信他们对我也有同感。路卡和居民处得很好,我们现在已经有间小……呃……诊所,我想你们在家乡是这么说的吧。摩瑞儿在这方面很有一套,约翰和路卡也在那儿帮忙…甚至连我偶尔都会到那儿去。在杰可事件成功的印证后,我们如今巳风靡全岛,个个都戍了赫赫有名的大红人了。汤姆郝洛威成了教会固定的常客,他们都很喜欢待在这里。你们说的那些事,真的太不可思议了。也就是说,克里斯派…你竟然不是我哥哥。老实告诉你,我常想:真奇怪,我居然会有一个这么卓越的哥哥,我们俩的差别怎么会这么大。不过,这并不能改变任何人,我依然深爱着你和你的新娘。而那些有关佛萝拉和婴儿、及娃娃的事,听起来好像从圣经或是莎士比亚里取出来的故事一样……就这样轻易地互换人们的命运,谁会想到这居然会在真实生活中发生……尤其是在哈普葛林。在这么多年乏味无趣的生活公式后,突然间居然会有这么戏剧化的转变。原来圣奥比邸园是我的。我到底能在那里孵出几颗蛋来?我成天往佃户家跑,对农作物,屋顶及牛棚就会有帮助吗?亲爱的前任哥哥,拜托别弃我不顾,千万别带着你新婚的妻子远走高飞。留在属于你的地方,虽然我必须承认,如果你们能花点小钱来卡斯克岛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佛莱迪,我知道你父亲一定会很喜欢这个主意的,而且我也想让你瞧瞧在我们精心经营下,如今教会已大有改观了。我们将要盖一幢新的建筑物,我打算出一笔钱赞助,但圣男路卡这老小子并不喜欢这样,他并不想要一个有钱的妻子;事实上,他已经认为我太富裕了。他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要我;当然了,这有点太过超然了,不过还挺甜蜜的;不过,你也是知道「圣男路卡」这种人的。好了,千万别为了这件事而做任何改变。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