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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特里休的两眼发着光,大剑也散放着光芒,朝着魔道士袭来。
魔道士又闪过了这气势惊人的一击。只是,要避过这一击着实花了他好大的精力。魔道士连反击的机会没有,顺势一顿便倒在地上。这时候,第三击又落了下来。
魔道士的脑袋离开了躯体,朝着月亮的方向飞去。伊尔特里休心想:终于杀到了!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当他知道他的剑尖碰触到的只是暗灰色的头巾时,头巾就在半空中散开来了。伊尔特里休看到暗色的细长的布像蛇一样一边飞跃着,一边袭杀过来。
布条就像有生命的生物般卷住了特兰人的脸。过了一会儿,伊尔特里休终于倒在地上。他的手上仍然拿着剑,全身微微地痉挛着。魔道士喘了一口气。此时,另一个人应声出现了。
“呀呀!还真棘手哪!特兰的疯狂战士这个称号还真是适合他呢!”
第一个魔道士闻言笑着回答:“若没有这股猛劲又怎么能成为蛇王撒哈克大王的依靠呢?太好了!太好了!在叶克巴达那的尊师一定也会因为我们的功劳而高兴吧?”
这两个男人用奇怪的魔术使特兰年轻的疯狂战士晕了过去。他们就是潜藏于叶克巴达那地下深处的魔道士的弟子,正热烈期望着蛇王撒哈克的再度来临,祈求这个世界回归黑暗。为了达成这个愿望,他们不论在过去或现在都不断地努力着。
“可是,古尔干啊!原来我一直以为尊师是把那个席尔梅斯当成撒哈克大王的依靠的,难道不是吗?”
“尊师的深思熟虑不是我们所能预测的。我们只要把负责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魔道士们很庄重地对他们的指导者行了该有的礼数。他们的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他们必须把这个强壮的男人的身体送到目的地去,而这还需要费他们一番功夫。
特兰的悍马一开始用粗重的鼻息抗拒着魔道士的手,但是在魔道士们把某种咒文传进它的耳朵之后,马儿就温驯下来了,保持着像是着了梦魇般的姿势。
魔道士们接着把失去意识的特兰骑士身上的甲胄脱了下来。伊尔特里休虽然只是中等身高,但是肌肉结实,要把他的身体抬上马背,这个工作远比魔道士们想象中的还辛苦。这一切都是为了准备迎接蛇王撒哈克的再度来临。不久之后,背着主人身体的特兰马被两个魔道士用看不见的绳子控制着,无声地在夜里的原野上朝西走去。
(四)
见习骑士爱特瓦鲁,也就是本名艾丝特尔的鲁西达尼亚少女背负着成人都难以负荷的行李。那种眼睛看不见的负荷有两个:第一种是照顾从圣马奴耶尔城带来的伤病者们,另一种是要救出被王弟吉斯卡尔幽禁的国王陛下,也就是伊诺肯迪斯七世。
再一个月才满十五岁的少女想要完成这两件困难的工作。一般而言,光是想到这些事就够让人觉得累了。可是,艾丝特尔的精神仿佛充满了弹力似的。她总认为与其因为自己的立场艰难就意气消沉,不如想想自己要做的事情所具有的意义更能让人精神百倍。
亚尔斯兰偷偷让艾丝特带回来的金币在照顾伤患时发挥了很大的效用。她因此得以租了一间民房,把这些人安置在里面。艾丝特尔把金币交给一个伤势几乎都已痊愈的老人,把照顾同伴的工作交给了他。在三个月之内,他们的生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于是六月二十三日那一天,艾丝特尔终于能把精神集中在另一个课题上了。
那就是救出国王陛下。
当天夜里,艾丝特尔潜进了帕尔斯王宫的内庭。在这几天,她曾反覆地观察过,确认警备兵巡逻的情况和围墙的所在。以前帕尔斯军和鲁西达尼亚军进行攻城战的时候,有一部分墙壁被石弹击中而崩散了。艾丝特尔把皮绳绑在墙上攀爬上去,然后再移到线杉树干上,再落到已荒废的内庭去。
救出国王是一个鲁西达尼亚人理所当然的义务,艾丝特尔是这么想的,只是因为她曾经直接和国王陛下交谈过。艾丝特尔的想法是救出国王一来是尽人臣之忠诚,二来,可以在国王的庇荫下使那些伤病者获得保护。
这天晚上,艾丝特尔打算想办法和国王再见面,告诉国王她一定会救他出去。就算再怎么勇敢的少女,要靠一个人的力量去救出国王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而在这个时候,帕尔斯中最不幸的人又是谁呢?
“只要有二千万人,就有二千万种不幸。”
那尔撒斯曾经这样说过。
占领王都叶克巴达那的鲁西达尼亚军看来似乎也已度过那些幸福的日子,现在只能品尝不幸的余味了。想带着掠夺而来的财富赶快回故国却又有家归不得,这是士兵们的不幸。而必须和不断想找回以前强力国势的帕尔斯军作战,却又想不出致胜策略,这是那些将军们的不幸。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他们的国王又不可靠,这又是将军们和士兵们共同的不幸。至于那个国王,他那坐在宝座上的尊贵身躯被大家所轻视,甚至被自己的弟弟幽禁,连他所爱的帕尔斯王妃泰巴美奈也逃走了,对他来说,这实在是不幸中之大不幸。而将王兄幽禁起来的吉斯卡尔也不幸地背负着几个难题。总而言之,在践踏了帕尔斯和马尔亚姆两个国家,堆起大量牺牲者的尸体之后,没有一个人因此而获得较幸福的生活,这是鲁西达尼亚人全体的不幸。
吉斯卡尔每天过着心浮气躁的日子。
身为鲁西达尼亚军的总帅,他尽可能地在政治上和军事上想出对策来,然而,状况却丝毫没有改善。如果没有想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鲁西达尼亚国王的决心的话,他很想丢出烫手的山芋躲到后面去。尽管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可是他总是觉得在征服帕尔斯之后,他们的幸福也耗费完了。
有一部分狂信派的士兵主张把叶克巴达那的市民都杀光,而这些人都被王弟弄出城去了。这些人大约有五千人之多。吉斯卡尔打算把他们当成帕尔斯军大举来攻时活生生的防壁。在冷酷的个性和掌握事情的先机之下,吉斯卡尔想尽早处理这些麻烦的种子。
“以前总为了日后着想而不杀他们,结果让自己陷入这种非出于本意的下场。现在,只要是让我觉得碍眼的人就当场处断!”
吉斯卡尔再也不敢尝试了。就因为让安德拉寇拉斯王活下去,结果看看让自己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同样的,就因为认为王兄“笨虽笨,总还是哥哥”,所以一直让他坐在王座上,结果又引发了多少的难题来?不论哪一件事,都是因为太过有良知,结果只是让自己更辛苦而已。包括现在在马尔亚姆的大主教波坦,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要好好地处理。想着想着,吉斯卡尔迎接了六月二十三日的来临。
这一天,当街道罩上一层薄雾的时候,一个奇妙的囚犯出现在叶克巴达那。
“马尔亚姆王国的公主被抓了。”
这个传言在鲁西达尼亚军的内外流传着,不久之后就成了一份正式的报告送到吉斯卡尔的手上。事情是这样的:那些狂信的士兵们被赶出了叶克巴达那城,负责监视那些往来于大陆公路上的旅人们。当看见那一团徒步的人们,这些狂信者们本着猜疑心追踪原本不该被怀疑的人们。在听到马尔亚姆语的时候,一声“异教徒!”便把半数的马尔亚姆人虐杀了,其他的半数则都被抓了。这个时候,和马尔亚姆人同行的帕尔斯年轻人用他的剑和弓箭杀了六个鲁西达尼亚士兵,突破包围逃走了。
吉斯卡尔立刻就把逃走的年轻帕尔斯人的事从脑海进而挥走了。这个时候,王弟的脑袋中栖息着一个恶魔。不,应该说有几个策略早就盘据在他胸中,而其中一个现在睁开了眼睛。
就让那个公主杀害王兄吧!
吉斯卡尔这么想着。让王兄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何况让他活到现在已经够久的了。虽然早就有这个念头,可是,如果真的下手杀害王兄的话,要承受杀兄之罪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所以吉斯卡尔的想法只能在脑海里盘旋。
然而,如果让对鲁西达尼亚怀有恨意的马尔亚姆人杀王兄,再立刻把犯人处死的话,那不是很好吗?这是一石两鸟之计,而且可以一次就打下两只巨大的鸟。
吉斯卡尔立刻开始着手准备,这个时候在王宫的一象却传来了一阵骚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王弟殿下不悦地叱责,负责守夜的队长惶恐地回答:“臣下无能以致惊扰殿下。有人闯入王宫,士兵们现在正在搜捕当中。”
“是刺客吗?”
“好像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为什么要潜进王宫?”
面对王弟的询问,队长答不出话来,然而,吉斯卡尔公爵的疑问很快就被解开了。当他在三、四张文件上签了名,压上花押的时候,队长又出现在他眼前,报告闯入者已经被捕获的消息。
“那个人是鲁西达尼亚人,是个见习骑士,名叫爱特瓦鲁。说是在圣马奴耶尔城殉职的巴鲁卡西翁伯爵的熟人,该怎么处置呢?”
对此人充满兴趣的吉斯卡尔决定见一见他。于是,见习骑士爱特瓦鲁,也就是艾丝特尔终于得以和王弟殿下面对面了。虽然是在极为意外的情况下。
艾丝特尔两只手臂被强壮的骑士架着,带到吉斯卡尔公爵的面前来。虽然她身着男装,却仍然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少女。吉斯卡尔决定自己来审问。
“你潜进宫里来干什么?这是一个鲁西达尼亚人不该做的无礼举动。原来应该立刻就将你处刑的,不过我仍然可以看情况减免你的罪刑。老实说或许可以饶你不死,不然你绝对难逃死罪。”
艾丝特尔一点没有畏缩的样子。她明白表示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要救出被幽禁的国王陛下,同时她甚至反过来弹劾吉斯卡尔。
“您幽禁了身为您王兄的国王陛下,自己独揽政权。这种作法不是违反了为人弟和为人臣之道了吗?”
“住口!你这个小妮子!”
吉斯卡尔大声喝道。艾丝特尔的主张虽然有理,但是,以吉斯卡尔来看,这纯粹是“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却又自以为是”的说法。难道伊诺肯迪斯七世就曾经做过一次国王应该做的事吗?
事实上鲁西达尼亚的国王应该是我。
吉斯卡尔勉勉强强地把这些话吞了下去,在表面上他仍然得表现出一副忠于国王的样子来。他重整了自己的呼吸,放低了声音:“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误会,不过,我这个做弟弟的从来没有轻视过兄长。我之所以把兄长安排在某个房间内是为了保护他的生命安全。”
“为了保护国王陛下**?”
“是啊!事实上,马尔亚姆的遗臣想取我兄长的性命。因此,我把兄长安置在宫殿内部,加强警备,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想你应该也能了解这个道理才对。”
艾丝特尔不知所措。吉斯卡尔的话句句合理,而且,第一次见面的王弟殿下是一个身体强壮的壮年人,充分给人一种同时具备知性和胆力,让人有信心和敬意的印象。
尽管如此,艾丝特尔还是觉得吉斯卡尔在说谎。或许这纯粹是她个人的成见。可是,从根本上,艾丝特尔就不相信王弟的言行。
“启禀王弟殿下,不管殿下怎么说,那是殿下的说词。我要亲自问国王陛下之后才会相信。在确定之后,不管要服什么罪我都没有异议,希望殿下能让我见国王陛下。”
少女这样坚决地主张,由于她丝毫没有犹豫或胆怯的表现,王弟终于被激怒了。
“不明事理的小妮子!我不想再和你耗时间了。先把她关进地牢让她冷静冷静。”
吉斯卡尔下了信号,两侧的骑士便高高地抬起了两手,把艾丝特尔的身体吊在半空中,转过身从王弟面前退下。当门被关上,少女的身影消失之后,吉斯卡尔公爵不禁用力地咋了咋舌。
(五)
当天夜里,被鲁西达尼亚人占领的帕尔斯王宫中似乎到处都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一个在宽广在庭园中巡逻的士兵起了尿意便离开岗位。他躲进高高的石墙和树木之间,把枪靠在墙上撒了尿,这时候,有一道黑影从墙上往下一跳,落到地上来。
吓了一跳的士兵慌忙想伸手拿枪,然而,只听得一声“喀”,士兵便倒了下来。原来是黑影丢过来的石块,击碎了士兵的鼻梁。士兵昏了过去,倒在自己刚刚撒下的尿上面。
黑影喃喃说道:“竟然在王宫里随地小便?看来鲁西达尼亚人真的像传闻中一样的野蛮。”
月光照到的那张脸看来很年轻,而且奇妙地显出不怎么愉快的表情。他就是轴德族的族长赫鲁休达的儿子,名叫梅鲁连。那个和马尔亚姆一行人同行的帕尔斯人就是他。
梅鲁连潜进的庭园中,有一条人工的小河流过茂密的茉莉和山桃花丛中,在月光的照耀下,河面似水晶一般闪着光芒。这里以前一定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庭园。这时候,突然中央委员起了一阵激烈的人声和吵杂声。鲁西达尼亚语的叫声此起彼落,似乎是谁在追逐着什么人拟的。突然,山桃花丛摇晃着,一个像小孩子似的人影跳了进来,就躲在梅鲁连的身边。对方的反应比梅鲁连还快,发出了鲁西达尼亚语,接着又用帕尔斯语重复同样的问话:“你是什么人?”
“你是谁?”
那个人影就是从骑士手中逃脱的艾丝特尔。帕尔斯的年轻人和鲁西达尼亚的少女交换着不友好的视线。彼此觉得奇怪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光看样子就知道两个人都被王宫的警备兵追逐。正当两个人都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惨叫声响起。
“大事不好了!国王陛下被马尔亚姆的公主刺杀了!来人啊!来人啊!”
这一阵叫声是用鲁西达尼亚语说的,艾丝特尔是听懂了,梅鲁连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然而,他的反应并不比艾丝特尔慢。当艾丝特尔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出去的时候,梅鲁连也只慢了一步就跟着跑了。
“大事不好了”这个叫声反射在王宫的天花板和墙壁上。匆忙的脚步声和甲胄的声响交杂在一起。艾丝特尔和梅鲁连穿过混乱逃了。就梅鲁连来说,他甚至没有办法好好看看他生平第一次踏进的王宫的样子。
**此时回溯到不久之前。
马尔亚姆内亲王伊莉娜一个人被关在王宫的一个房间内,和那些从已经灭亡的故国跟来的臣子们分开。即使是那个她所信赖的女官长乔邦娜也不知道怎样了。人声已远,仿佛只是乘着微微的夜气在飘动着。
或许是被杀了吧?伊莉娜不得不有这样的觉悟。她深深地知道鲁西达尼亚人的残暴和不仁兹。而且,或许不只是被杀吧?或许还受到残酷的拷问,或者是凌辱吧?如果真的是这样**当伊莉娜这样想着时,室内的空气动了,有坚硬的东西相碰撞的声音。门开了又关,有人进到了她的房间。当踏着绒地毯的脚步声接近时,流亡的公主全身都僵硬了起来。她的耳朵传进一个怀疑但欠缺力道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我是鲁西达尼亚的国王==伊诺肯迪斯七世,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惊愕的冰冷之手冻结了伊莉娜的身体。现在自己听到的是谁的声音啊?这个靠近她的中年男人竟然自称是鲁西达尼亚国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侵略马尔亚姆王国,虐杀伊莉娜一族的仇敌竟然来到她的身旁?
伊莉娜的右手颤栗着。在颤栗当中,她的右手滑进了衣服底下,一把微微弯曲的马尔亚姆短剑就藏在那里。那是自杀用的短剑。如果被敌人抓住,有受拷问或凌辱之虞时,就用这把剑结束自己的生命。伊莉娜这样决定了。被鲁西达尼亚军抓住时,短剑没有被发现让伊莉娜松了一口气。不过,事实上对方是发现了,之所以没有被没收是因为王弟吉斯卡尔偷偷地下了指示。
伊莉娜的右手一番,闪着白细光芒的便是短剑的刀刃。闪光掠过鲁西达尼亚国王松驰的脸颊,薄薄的血丝浮现在皮肤上。
“哇!你干什么**”
伊诺肯迪斯七世大叫着。他把手掌贴上脸颊,感觉到了血气,让人惊骇不已。伊莉娜知道自己搞砸了,于是再次挥下短剑。
如果就臂力而言,伊诺肯迪斯七世远远胜过伊莉娜。可是,藏在鲁西达尼亚国王皮肤底下的并不是勇气和胆识,有的只是脂肪和水份而已。
勉强躲过第二击之后,伊诺肯迪斯七世的双脚纠结在一起,滚倒在地上,他拼命地爬了起来,呼叫着守护者的名字。
“依亚尔达波特神啊!救救我啊!”
鲁西达尼亚国王的惨叫声被马尔亚姆公主的叫声压过去了。
“依亚尔达波特神啊!请赐给我力量!请帮我杀了这个灭了马尔亚姆国,辱渎神名的鲁西达尼亚蛮人!”
行刺的人和被行刺的人都想念那唯一的真神,然而神明并没有呼应其中任何一人的呼叫声。仿佛察觉到室内的情况有异,负责警卫的骑士们从门外发出了声音。
“国王陛下,您没事吧?”
这个声音证国王的脸上恢复了不少血色。
“啊!我在这里!忠实的骑士们啊!救救你们的国王吧!”
“遵命,我们立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