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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所有的抽屉和橱柜,里面都没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些简单的器具而已。
然后他走到那条狭窄的门厅,打开厕所的门。里面没有洗脸盆,也没有莲蓬头。接着他检查了一下大门,发现上面各式各样的锁相当符合报告中的描述,很可能当那扇门被打开或以警方的术语来说被“撬开”时,它们全部是上锁的。
这的确令人费解。门和两扇窗户都锁着,但克瓦斯特莫说他和克里斯蒂安松进到屋内时,并没有看到武器。他还说那问屋子一直都有人在看守,不可能有人进去拿走任何东西。
马丁.贝克又走回门口,看着屋内摆设。在靠里面的墙边有一张床,旁边是一个架子。架子上有一盏罩着黄色皱纹布的台灯、一个裂掉的绿色玻璃烟灰缸、一大盒火柴,还有两本破旧的杂志和三本书。靠右手墙边放着一张椅子,上面铺着白绿相间的条纹布,坐垫上还有小圆点。靠远处的墙边则有一张棕色的桌子和一把木椅。在地板上有一台电暖器,黑色的电线一路延伸到墙上的插座附近,插头已经被拔了出来。本来这里还有张地毯,可是被送到实验室去分析了。地毯上除了一大堆污渍和灰尘外,他们还在上面发现三块血迹,和斯韦德的血型符合。
紧邻着房间是一个衣橱,地板上有一件看不出颤色的法兰绒脏衬衫、三只脏袜子相一个磨损很严重的空帆布袋。衣架上挂着一件非常新的毛外套。靠墙的钩子上则吊着一件法兰绒长裤,口袋里空空的。还有一件手织的绿色毛衣、一件长袖灰色背心。就这些东西。
斯韦德有无可能在别处被打伤之后才跑回家,回来后他将门锁上,链子栓上,躺在地上死去——病理学家表示无法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在这方面马丁’贝克是个门外汉,不过他的经验告诉他,她是对的。
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呢? 如果屋内没有别人,而他又不可能自己动手,那他怎么会被子弹射中呢? 马丁‘贝克刚发现这起案件的处理方式非常草率时,曾判断这个所谓的神秘事件只不过是因为某个人粗心大意昕造成的。
可是现在,他开始断定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任何武器,斯韦德是自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而这也使得他的死亡变得完全无法解释。
马丁。 贝克又一次仔细看过每一个地方,可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解释这一切的证据。最后他走了出去,希望其他房客可以提供他一些线索四十五分钟之后,他走到街上,仍旧没有什么收获。很显然这个六十五岁的仓库管理员卡尔。 埃德温·斯韦德是一个非常孤独的人。他在那里已经住了三个月,可是竟然只有少数几个房客知道他的存在。看过他进出的人也从未见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没有人和他说过话,也没有人见过他喝醉或听到他的屋里传出纷杂的噪音。
马丁.贝克站在公寓大门外,抬头看着马路对面那片蓊郁的公园。他有种走到那棵菩提树下坐坐的念头,可是最后他决定去查看山坡上的那条小径。
欧罗夫.佐丁街,他看着牌子上写的街名,并想起几年前他才发现欧罗夫.佐丁是十八世纪时国王岛街上一所学校的老师。
他在想,那所学校是否就位于汉维卡街上那所高中的现址。
波荷街旁的山脚下有一家雪茄专卖店,他走进去买了一包滤嘴烟。在往国王岛街的途中,他点了一根,觉得味道奇差。他想着卡尔.埃德温·斯韦德,觉得有些郁闷,有些迷惑。
第十三章
从阿姆斯特丹飞往阿兰达的班机在星期二中午降落时,有两个便衣警察已在入境大厅里等着机舱事务长。上面命令他们行动要谨慎,除非必要,不得采取任何行动。最后那个事务长终于出现了,他和一群空中小姐一同走过来,于是便衣警察决定继续在旁边等待更好的时机。
不过华纳·罗斯立刻就察觉到他们了。可能是由于稍早前见过,或是直觉他们就是警察,他立刻感到他们一定是冲着他来的。他停了一下,和那些空姐说了些话,然后就走出玻璃门来到入境大厅。
华纳·罗斯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向两名警察。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皮肤黝黑,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制服,一手拿着帽子,一手提着宽皮带的黑色皮包。他有一头金发和长长的鬓角,还有杂乱的刘海。他的浓眉惊讶地皱着,微微扬起下巴,冷静地望着他们。
“嚯,这算是哪门子的接机团哪? ”他问道。
“奥尔松检察官想要和你谈谈。请你和我们一起到国王岛街——”一名警员说。
罗斯说:“他疯了不成? 两个星期前我才刚去过那儿,今天我也没什么要补充的。”
“是,是,”比较老的那个警员说,“你自己去跟他说这些,我们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罗斯不耐烦地耸耸肩,朝出口走去。他们走到车子旁边时,他说:tt那你们得先送我回默斯塔,我要换件衣眼,你们知道地址。”
然后他坐进后座,一脸不悦,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开车的那名年轻警员大声抗议自己竟被当成出租车司机使唤,不过他的同事安抚他,并告诉他默斯塔的地址。
罗斯领着他们到他的住所,他们在门厅等他。他出来时换了一条浅灰色的长裤,一件高领毛衣,还有绒皮外套。然后他们就开回斯德哥尔摩国王岛街警察局去,到达之后他们把他带到一个房间里,“推土机”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门一打开,‘‘推土机”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挥挥手叫两个便衣警员离开。他拉了张椅子给华纳‘罗斯,然后自己坐回书桌旁边,愉快地说:“啊,罗斯先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
“我想你早计划好了吧,”罗斯说,“这不是我的问题。我倒想知道这一次你会用什么名义逮捕我。”
“哎,不要这么严肃嘛,罗斯先生。这样说吧,我只是想从你这儿要一点儿消息,至少开个头嘛! ”
“我还是不觉得你有必要动用手下把我从工作岗位上带到这里,可能我此刻正好在飞行呢! 况且,我可不愿意为了你一时兴起坐在这儿胡言乱语,就赔上我的工作。”
“噢,不要这么紧张嘛! 我知道你有两天的假期,不是吗? 所以我们有很多时间,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推土机”和蔼地说。
“你不能把我留在这儿超过六个小时。”华纳’罗斯瞥了一眼手表说。
“十二个小时,罗斯先生,视情况需要还可以更久。”
“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麻烦你告诉我,检察官先生,我有什么嫌疑? ”华纳·罗斯傲慢地说。
“推土机”拿出一包王子牌香烟递给罗斯,但罗斯不屑地摇摇头,从El袋里拿出一包班森海驹牌香烟。他用一个镀金的登喜路打火机点着了烟,等着“推土机”用火柴点着他自己的烟。
“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说过我怀疑你,罗斯先生。”他一边将烟灰缸向前推,一边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应该谈谈上星期五的事。”
“上星期五的事? 什么事? ”华纳·罗斯装傻道。
“鹿角街那家银行发生的事。很成功的行动,九万元是笔不错的收入。可惜不幸被枪杀的顾客算是个败笔。…推土机”冷冷地说。
华纳.罗斯惊讶地瞪着他,然后慢慢地摇着头。
“看来你真是走投无路了。”他说,“你是说上星期五吗? ”
“没错。…‘推土机”说,“那段时间,当然,你正在旅行——在飞,罗斯先生,我应该这么说。让我想想,上个星期五我们在哪儿? ”
“推土机”靠向椅背,愉快地看着华纳‘罗斯。
“你上星期五在哪儿,奥尔松先生,我不知道。而我,在里斯本,你完全可以向航空公司查询。我们是在当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降落的,迟到了十分钟;隔天星期六,我搭早上九点十分的飞机到阿兰达,下午两点三十分到达。上星期五我在提沃里饭店吃晚饭,也睡在那儿,你也可以去查查看。”
华纳.罗斯也靠着椅背,一脸洋洋得意看着“推土机”,而“推土机”则露出高兴的表情。
“漂亮! ”他说,“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罗斯先生。”他俯身,在烟灰缸里捻熄了烟,然后不怀好意地说:“莫斯壮和莫伦并不在里斯本吧? ”
“他们干吗要在里斯本? 而且,莫斯壮和莫伦要做什么根本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吗,罗斯先生? ”
“不关我的事,我以前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最近根本就没有时间看瑞典的报纸,所以你说什么上星期五的事和什么银行抢劫案。我完全不知情。”
“那我可以告诉你,罗斯先生,抢劫案发生在银行陕关门的时候。一个化装成女人的家伙拿了九万元现金,而且开枪打死了银行的一个客户,然后坐着一辆雷诺汽车逃离了现场。你当然能了解,这一枪让这次的行动性质不一样了,罗斯先生。”
“我不明白,你们怎么会认为我和这件事有牵连? ”罗斯恼怒地说。
“罗斯先生,你最近一次见到我们的朋友莫斯壮和莫伦,是什么时候? …‘推土机”问他。
“我上次告诉过你了,不是吗? 从那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们了。”
“你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 ”
“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消息全都是刚才你告诉我的。自从他们被关进库姆拉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们了。”
“推土机”望了华纳·罗斯一眼,在面前的笔记簿上写了些东西,然后合上,站了起来。
“噢,好吧,”他冷淡地说,“这应该不难查出来。”
他走到窗边放下窗帘,遮住午后射进屋子里的阳光。
华纳·罗斯等他坐下后说:“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如果有人被枪杀,那一定和莫斯壮和莫伦无关,他们才不会那么蠢呢! ”
“他们可能没有开枪,可是也不能说他们和这件事完全无关——比方说,他们坐在车子里接应,嗯? ”
罗斯耸耸肩,然后望着地板,下巴埋在毛衣领子里。
“此外,也不无可能他们利用了一个同伙,也许是一个女同伙。推土机,热切地继续说道,“我们应该考虑这种可能性,是的。上回他们干最后一票时,不是把莫斯壮的未婚妻也拉了进来? ”他弹了一下指头。“葛妮拉。伯格斯壮,是的! 她被判了一年半的徒刑,所以我们知道到哪儿去找她。”他说。
罗斯连头也懒得抬,只是瞥了他一眼。
“她还没离开狱,…‘推土机’’补充说,“可是还有一大堆女人可以做这件事,而这两位男士显然并不反对女士加入。或者你有其他看法,罗斯先生? ”
华纳.罗斯仍然只是耸了耸肩,伸直腰。
“唉,我能说什么呢? ’’他语调平淡地说,“反正这些都与我无关。”
“是啊,当然与你无关。…‘推土机’’看着罗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他俯身向前,双手摊在书桌上。“你还是坚持说过去六个月内从未见过莫斯壮和莫伦,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
“是的。”华纳.罗斯说,“我以前就说过了,我和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无关。我们从中学时期就认识了,这点我从未否认过。从那时候起,我们偶尔会见见面,我也从来没有隐瞒过这件事,但这不代表我们常常见面,或他们会让我知道他们要去哪儿、要做些什么。如果他们有什么越轨的行为,我会第一个感到难过,可是对这些案子我真的是一无所知。就像我以前说的,我很希望能帮助他们走回正途,可是,真的,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你应该了解,罗斯先生,你现在所说的话很可能会被当做呈堂证供,而且如果我们发现你曾经见过这两个人,你的嫌疑就更重了。”
“我看未必吧。”罗斯说。
“推土机”露出亲切的微笑。
“噢,我想你一定非常清楚! ”他双手拍了拍桌面,站起身来。“现在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他说,“所以我们的谈话必须中断一下,待会儿再继续。失陪了,罗斯先生。”
“推土机”快步走出房间,关上门之前,他瞥了华纳… 罗斯一眼。
他觉得罗斯已经显出惊慌及难堪了。“推土机”兴冲冲地搓着双手,冲向走廊。
“推土机”关上门之后,罗斯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他透过窗帘的隙缝往外看,口中悠扬地吹着口哨,然后看了一下他的劳力士表,皱了皱眉,快步走到“推土机”的位子坐下。他把电话拉过来,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号码,在电话接通之前,他把抽屉一个个打开来翻一翻。
电话另一端有个人接起电话,罗斯说:“喂,小鬼,是我。是这样的,我们晚上是否可以晚些再见面? 我必须和一个人谈点儿事,大概要花几个小时。”
罗斯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枝标有“公物”的笔,边听电话边用它掏另一只耳朵。
“当然,”他说,“我们可以一起吃饭,我快饿死了。”他仔细地看着那枝笔,把它扔回去,然后关上抽屉。“不,我现在是在一家饭店的酒吧里,不过这里的东西不怎么样,所以我还是等我们见面之后再吃吧。七点可以吗? 很好,那我七点去接你’再见啦。”
罗斯放下话筒,站起来,双手插进裤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吹着口哨。
“推土机”跑去找贡瓦尔‘拉尔森。
“我把罗斯抓来了。”他说。
“噢,那他上星期五在哪儿? 吉隆坡? 还是新加坡? ”
“在里斯本。…‘推土机’’开心地说,“他真是个善于保护自己的混账。还有谁能弄出这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
“他还说了些什么? ”
“什么也没说,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对银行抢劫案他一无所知,而且他好久没和莫斯壮及莫伦见面。他真像泥鳅一样滑溜,像螯虾一样能钻,而且说起谎话来流畅得好像马在奔跑一样。”
“换句话说,他是一座到处旅行的动物园。”贡瓦尔‘拉尔森说,‘‘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
“推土机”坐到拉尔森面前。
“我准备放他走,' ’他说,‘‘然后让人盯住他。你能不能找个人跟踪他,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
“你要跟踪到什么地方,檀香山? 如果这样的话我倒是自愿下海。”
“我是说真的。”“推土机”说。
贡瓦尔.拉尔森叹了口气。
“我必须去安排一下。”他说,“什么时候开始? ”
“现在。…‘推土机”说,“我会马上放他出去。他会休假到星期四下午,而这段时间内,只要掌握住他的行踪,他就会告诉我们莫斯壮和莫伦躲在哪儿。”
“星期四下午,”贡瓦尔… 拉尔森说,“那我们至少要两个人来轮班。”
“而且他们跟踪的技术一定要是最棒的。”“推土机”说,“绝不能让他察觉到,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给我十五分钟,”贡瓦尔·拉尔森说,“搞定之后我再告诉你。”
二十分钟后,华纳·罗斯在国王岛街上钻进一辆出租车,而鲁尼·艾克警官则坐在一辆灰色沃尔沃的驾驶座上。
鲁尼·艾克已经五十多岁了,身材臃肿,头发花白,戴着眼镜,还有胃溃疡的毛病。他的医生告诫他要严格执行节食计划,因此在接下来的四个小时内,他只能独自一个人坐在谢拉歌剧院的餐厅里,却没有点什么东西。而华纳·罗斯和那个红发女郎则坐在阳台靠窗的玻璃桌边,不论甜咸照单全收。
之后,艾克又躲在哈索比区的一丛接骨木后,偷窥那位红发女郎的酥胸,以此度过了一个漫长清凉的夏夜。她的胸部就像马拉伦湖的湖面一样不停起起伏伏,华纳·罗斯则像个现代泰山似的伏在她身上。
当早晨的阳光从树梢间洒下来时,艾克仍蹲在哈索比区一个小平房外的树丛中继续监视他们。确定那两个刚洗完澡的人还在房里后,他花了半个钟头去清理头发和衣服上的小树枝。
又过了几个小时,艾克的心情放松了下来,而华纳。 罗斯仍未露面——任谁都能理解,要让他离开那个红发女郎的怀抱去见莫斯壮和莫伦( 希望能如愿) ,一定得花一段时间。
第十四章
如果有人把银行劫案的凋查小组和劫匪放在一起比较,就会发现这两班人马在许多方面是旗鼓相当的。
调查小组有许多可供运用的资源,但他们的对手却有庞大的资本和野心。
如果有人能引导他们投身于这个奇怪的行业,莫斯壮和莫伦应该会是好警察。他们的体格非常壮硕,智商也不算太低。
除了犯罪之外,他们没有从事过其他行业。现在,他们一个三十二岁,一个三十五岁,都已经可以算是职业罪犯了。不过“劫匪”这个名称还是无法赢得大众的尊敬,所以他们还是用了其他的职业称呼——在他们的护照、驾照和其他证明文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