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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风十三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索条鱼不都在那片柳树林里吗?”
“如果卵是在人体内成形,被你们人类怀胎十月生下来,就不可能在柳树林里了吧。”
“你是说……”风十三抖了下,“我们班里有一只人形的鱼妖?”
“你紧张什么。都说过了,低等妖很弱的,人类杀它们也是绰绰有余。”
“那你为什么要专门来找?让那条鱼就作为人类生活下去不就行了吗?”风十三微微皱深眉头,脸上有种欲言又止的迷惑,“就算是鱼,既然被当作人类生下来,就必然有父母兄弟,有关爱它的人,你现在把它找出来……是为了什么?”
“救它。”比水流更干净的色泽流转在柳叶年轻却沧桑的眼中,“索条鱼的妖力太弱,又被禁锢在人体之内,如果不施加外力,直到成鱼都不会觉醒。”
“不觉醒会怎样?”
“会死。”
冰冷利落的两个字落到空气中,震得风十三手指一颤:“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它几乎没有妖气了,我觉得应该是条雄鱼,但是找不出来。”
“为什么是雄鱼?”
“直觉。”
“……除了你挨个去看,还有什么办法吗?”
“嗯……就算不会觉醒,习性应该还在。”用细巧的银匙翻动着西米露,柳叶沉思,“它最近应该会去柳树林,毕竟索条鱼是在人间孵化成鱼,等着下次门开时回去。”
“靠本能吗……”风十三顿了下,“对了,小离她怎么办……”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柳叶突然抬起眼,“你想办法让你们班的学生挨个哭一次。”
“哈?”
“欺负啊~诬陷啊~揍啊~怎样也好,让他们哭哭看。”柳叶说得眉飞色舞的,看样子还想再提供几种方法,风十三一脸黑线地抬手打断他,“为什么?”
“因为鱼是没有眼泪的。”柳叶唇边的笑纹加深,“所以,它们不会哭。”
风十三眼神一动,似乎想起什么,但随即被柳叶接下来的话打散了:“至于你那朋友,等她什么时候开始呕吐了,再来找我。”
“为什么要开始吐了才行?”风十三非常不厚道地想起孕妇晨吐。
“不吐怎么知道她怀没怀上。”
“……”原来还真是相通的啊?!风十三撑住自己下颚的手打了滑。一旁的侍者会错意,过来把她面前的茶壶添满了水。
热气蒸腾上来,凝成洁白的雾,风十三在水气后面开口:“对了,我听说鬼门一年之中要开两次?鬼节那天还好说,可是为什么要赶在西方的万圣节再开一次?”
“你听说的还真多。”柳叶的声音满是嘲讽,水雾渐渐散去,树妖沉青的眼眸变得清晰起来,“其实万圣节这种日子,在西方也不会很热闹。那天远不止是小孩扮鬼要糖吃的日子,那天晚上是人类世界和其他世界间隔最薄弱的时刻,会有很多东西从那个世界跑出来——嘛,这只是官方说法。”
风十三认真听了半天,最后那句话差点让她把一壶热茶全浇到柳叶脑袋上去。
“真正的原因是玄御没有那么强的力量能在七月半那天把门开到最大。”树妖年轻的容貌介于清俊和清秀之间,他的唇角弯成一个揶揄的弧度,“鬼门开分两个阶段,全开和全闭。本来这是人类凭意念和信仰建立的门,所以理应由人类来掌控,在很早的时候——我也是听说——人类会在那一时代中选出适合的人作为守门人,但是到了玄御那时,这个传统突然断掉了。”
“断掉?”
“还有多少人知道和相信妖怪的存在?既然不相信,又怎么可能去选出守门人。”柳叶把目标转向红豆慕斯,“所以呢,为了维持两界的平衡,现在玄御是靠妖力去强迫那扇门打开和关上,自然不可能一次到位,只好定两个时间啦。”说到最后,柳叶耸耸肩,把慕斯塞进嘴里。
“……所以现在还没到时候,门就开了条小缝,索条鱼才会来到人间?”
“唔,这有两个原因吧。”柳叶舔着手指,“因为不能一次完全打开,所以玄御要一点一点慢慢开那个门。不过,那扇门其实已经很脆弱了,有几条裂缝也不算什么。”
“脆弱是因为没有守门人了吗?”
“不止是这样,更多的是因为没有人再相信这件事了吧。”柳叶的口气漫不经心的,“那扇门本来就靠人类的意念支撑,等这世上再没有相信妖魔鬼怪的人,那扇门自己就会消失了。”
风十三怔了下,握有茶盏的手指微不可闻地扣紧。她望进柳叶的眼睛:“那是不是,再找个守门人就行了?”
“都说了不会那么简单啦……”柳叶将叉子戳向最后一道甜点奶油焗南瓜,“对了,等下记得买几个南瓜回去,你们万圣节不是还有点南瓜灯的习俗——唔?”
树妖的视线突然拉远了,风十三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视野里有一抹白。那是个男人,她先以为是那个好几天没见着人的玄御,旋即发现那男人长眉轻狂,狭长凤眼里眸光慵懒柔媚,却丝毫无损他周身的阳刚之气,然后,他笔直地向他们走来了。
笔直是什么概念……
风十三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男人穿过店面宽大的玻璃窗,施施然坐到柳叶右手边,冲风十三微微一笑。
“你那个你——是妖是鬼?”反正肯定不是人。
风十三也算见多识广了,但语调里还是透着点诚惶诚恐的味道,顿时让一旁正在努力把整只南瓜吞下去的柳叶不齿。
“瞧你那点出息。他有影子不会自己看啊?”抓过风十三点的水果茶灌了两大杯,柳叶才终于把哽在喉咙里的芝士和奶油冲下去,转头,“好久不见了,九尾大人。”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狐狸。
“是啊。”九尾点头,“有一百多年了吧。”
“……最多五十年前还在柳树林里聊过天的,大人。”
诸如此类的对话已经够叫人无语的了,但风十三发现自己居然很闲地注意到,柳叶言辞恭谨得诡异——不,与其说恭谨,不如说是小心翼翼,就像是在提防着九尾突然扑过来一样。
想必九尾的道行深很多吧。
正胡思乱想着,那只公狐狸突然转过头来:“这位小姐是?”
风十三一怔,整个视野里顿时只有九尾的一张俊脸,眉目间含情带笑,深蜜色的肌肤光滑紧致,看的风十三极嫉妒。突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空气流动的方向改变了,涌动的气流好似有形之物,自四面八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柳叶突然一伸手将她的头按下去。
“别无聊大人,摄魂术对她没用。”
风十三的脑袋磕到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咬牙切齿地捂着前额抬头,正好看到九尾一脸无趣至极的神情:“都没试到最后,怎么知道行不行。”说着他抬手撩了下垂落眼前的发丝。风十三注意到他华贵的金茶色瞳孔收缩成一线,瞬间泄落的妖气仿佛能将液体凝成固态般冰冷。她从小学到的教诲告诉她不要与之对视,但与生俱来的本能和身为言灵师的自尊却叫嚣着,不能率先移开视线。
那么强烈的战意,连血液都沸腾。
两人间的空气凝滞了,店里嘈杂的气氛丝毫影响不到这里,一人一妖都很安静,冷冷地对视,一片死寂泥沼,空无一物。
突然,九尾妖气涌动,瞬间仿佛连四周的空气都被抽光般,那种强者的压迫感顿时让坐在它身边的柳叶面露惊骇之色——他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小妖,再这么下去,只怕连元神都无法聚留。
有大片纯白的水雾如云峰自四面浮现,迎着九尾的妖气展开,飘渺柔絮却又气势磅礴,柳叶顿觉全身都被裹在冷若冰霜的茫茫幻境之中,九尾那种针尖般无孔不入的妖气被彻底屏障在外。
虽然比不上九尾高压似的魄力,但若假以时日,想必能练就予取予夺的强者气息。柳叶想着,看向坐在对面的风十三,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围拢在水果茶的茶壶上,无数水汽从壶嘴喷涌而出,不知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隔着水汽,风十三的眼睛仿佛没有了焦距,辨不出层次,只觉得黑白分明,连眼角都白得微微呈蓝,纯粹得揉不进一丝阴霾;她的肤色有些透明,如冰似玉,带着潜藏在那之下的暖意。
柳叶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根本不必在意结果如何。
突然,一只手从旁横插过来,随着一声嗤笑,慢慢地拍在桌子上,仿佛生怕用力过大损坏公物:“你们想毁了这家店?”
懒洋洋的疑问句,是风十三惯常听到的,透着凉薄和嘲讽的嗓音,她维持着结印的姿势不动,只僵硬地转动瞳孔,将视线移到桌边:“……玄御先生?”
“嗯。”可有可无地应一声,玄御伸出另一只手去挡住九尾的视线,“可以了吧?欺负一个人类女孩,你也不嫌丢脸。”
九尾的妖力收放自如,突然消失的压迫感让风十三深深浅浅地呼出一口气。
“她可不是普通的人类女孩。”打死也不愿承认自己的摄魂术竟然失败,九尾哼了一声站起身,他冲着玄御微笑的样子轻蔑而妖娆,让风十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按理说他跟落姬是同类,可不知为何只是换了个性别,就让她有这般如临大敌的感触……“狐狸精”这三个字应该只在女性身上才能得到最大体现吧?!
“没人说她是普通的人类女孩。”玄御的嘴唇难得弯成一个优雅迷人的弧度,风十三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看直了,“她是个言灵师,不过能力还不完善。”
“啊——”九尾阴阳顿挫虚假至极的尾音仿佛在嘲笑什么,“跟那个女人一样吗?”他开始向外走,准备从饮品店的大门离开,“也许,你该让她试着唱唱歌。”
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风十三看到玄御漆黑的眼瞳移动了,以一种凌厉狰狞到足以杀人的视线回应九尾没头没脑的提议。
那种眼神,酷厉得好似承袭了野兽的残暴与无情。
『16』
九尾离开后气氛变得有些诡异,风十三来回看着大气不敢出的柳叶和心情不怎么好的玄御,战战兢兢地举起手:“呃,那个……”
“走了,结账去。”玄御打断她,率先向门口走去,风十三瞪着他的背影恨不得在上面戳出几个窟窿。
——什么态度!
愤愤地拿着信用卡去柜台结账,风十三思索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总是碰到这种事。先是被九尾挑衅,现在又被玄御的低气压波及,说起来玄御怎么突然就杀气毕露了……
努力回想刚才九尾说过的话,风十三最终将目标锁定在“唱歌”和“那个女人”这两个词上。
说起来玄御先生听到“那个女人”这四个字暴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它到底指代的是谁?家人?朋友?还是……爱人?
风十三对最后那个假设吐了下舌头,签了账单后转身去追已经走出很远的两只妖。
不可能的吧,玄御先生强大俊美、心高气傲,根本不屑对任何人假以辞色,如果真有能与他匹敌的女人存在,那又会是怎样一个特别的人啊……
时间在不经意间已经走过黄昏,彼时残阳如血,将天空尽数染红,风十三追着两人的脚步并不快,她看着玄御走在前方、雪白而矫健的身影,他的肩微耸,走路的姿势轻盈而奇特。风十三熟悉那种走路方式,自从开始学习与彼岸世界的生物战斗以来,她就被训练着习惯那种走路方式——体重平均分配在双脚上,以保证可以随时向各个方向移动。头始终扬起,肩膀挺直,保持高度警戒。
那是一种极容易疲劳的姿势,平时风十三更喜欢纯放松的漫步方式,除非她确定自己已经身陷危险,否则她绝不那样走路。
但现在玄御就那样走着,长及肩背的黑发一如既往地在身后散乱披拂,风十三盯着玄御的背影,开始回想,这个人有真正放松的时刻吗?这个背影是她最近两个月来已经看了很多次的,走在前方或者挡在她身前,那样的姿态由他做来天经地义般习以为常,仿佛从天地岁月的初生到死灭,他都一直这样站着、走着,傲骨嶙峋,不曾有休息或软弱的时刻,直至繁华落尽烟消云散,除非死亡将他的生气带走。
——让人心怜又敬佩。
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仿佛被人挠痒痒似的奇特触感,风十三为她自己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和凄恻柔情感到好笑。
前方玄御已经回过头来,似乎对她缓慢跟进的速度很不满,他皱着眉侧目望过来,以这样的角度看过去,那男人的五官竟如他身后挂在天际的新月般尖锐鲜烈,俊美绝伦。
迎着他的目光风十三突然笑了,不显山不露水,黑亮的眼眸里衬着月华如水,空气中有流光转瞬即逝。
“玄御先生。”她走到近前,无视柳叶在一旁挤眉弄眼,问了个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问题,她问,“像你们这样的妖,究竟有没有感情?”
话一出口柳叶的脸刷一下就白了!风十三看着玄御愣了下后唇边泛起的弧度,后悔的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只听他冷冷地,带着一种森然入骨的寒意,轻声发问:“我们这样的妖,是什么样的妖?”
***
一夜细雨。
天空阴得几欲汪水,风十三坐在窗边看出去,天边一抹荒烟,几点残红,偶尔有鸟群扑腾着落到光秃的枝干上,马上就会被风中渗出来的声响惊得振翅高飞。她撑着下巴使劲盯着窗外的一点,漫无目的地发呆,昨天下午那愚蠢的问话结束于玄御冰冷的警告,他说:“你想自以为是地,了解我哪些方面?”
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风十三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恶狠狠地捏了一下,随即柳叶往旁边一让,玄御几个起落就消失了。那个树妖少年微偏着头用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的表情看着她:“以前落姬踩过的地雷,原来你也会去踩啊?”
那时风十三的眼神苍白无物,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能机械地重复柳叶的话:“落姬小姐?”
“我也是听其他年长的妖怪说的,那时候我还不存在呢。”柳叶转过身,背起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落姬和玄御都是外来的妖,她刚到这的时候跟玄御处的不好——嘛,你知道,玄御那个人,把能得罪的都得罪光了,有次他杀了个不得了的家伙,那个世界差点炸了锅。落姬劝他去道歉,他……哈。”柳叶做了个无意义地耸肩动作,回头,“喂,你不回学校?”
“啊?哦!”风十三快走两步跟上柳叶,“他死活不道歉?”
“那是肯定的吧。落姬不想跟那个世界的关系搞僵,列举了种种理由试图说服他,最后两人谈崩了——本来落姬的脾气也不好,最后她说:老娘管你去死!像你这种没心没肺又冷血的家伙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啊?!”
几乎可以想象落姬当时的表情,柳叶和风十三都笑了,但随即柳叶的表情变了,他像是被记忆和想象里的场景刺伤了般瑟缩一下,皱着秀气的眉望向天际,天空中夕阳最后一丝光芒也即将消逝,晚霞辉煌。似开后破落的罂粟花,落红委地,艳丽地堆在天边。又像是谁的伤口渗出了血,腥艳地抹开一道。
“然后,落姬足足有一个礼拜没跟玄御说话,等再见到玄御时,他全身是伤地坐在学校东面的松树林里,血流的都快没了。”
“被那个世界的妖们报复了吗?”
“不……他——他去把那些质疑叫嚣的家伙,全都杀了。”柳叶拧着眉开口,仿佛嗅到了当时那修罗道般的血腥,连声音都变得暗哑了,“然后他对落姬说,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来烦他们了。”
风十三的呼吸哽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柳叶脸上的表情让人不忍心看。
“所以我才讨厌他啊……对自己的同胞都能下那种狠手——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赌气般将一颗石子大力踢远,柳叶将脸扭开了。
风十三觉得她得说点什么,但直到走到校门口,他们彼此间依然是一段静默的空白。
“呃,那个……”风十三在原来筑有石桥的土地上停下脚步,轻声开口,“我觉得,玄御先生他对妖很照顾的……因为他对我说,他是为了保护妖怪才镇守此地的。”
柳叶回她一声嗤笑:“如果杀了他们也算保护他们的话。”他看着眼前少女,“就当我杞人忧天也好——不要对他怀有任何妄想和期待,你只是委托物而已——他也只会这么认为。”
风十三的呼吸于瞬间变得微不可闻,她的下颚缓慢地抬起来,一个骄傲且自尊的姿态,她说话的速度与频率没有丝毫异常波动,她说:“别杞人忧天那么可笑的事。”
远方艳色的云霞渐渐浅薄下去,黑暗欺压过来,一如那个男人的冷酷和对世事的坦然自若。风十三漆黑的眉眼弯起,她的微笑像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