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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惶惶喃道:“怎么可能,我的药……我的药怎么可能失灵!”
他的药有个很普通的名字,叫做“三日醉”。名字虽然普通,却再合适不过。任何人只要沾上一点,立刻就会昏醉三日三夜,一个时辰不多,一个时辰不少。
他一向对自己的药很有信心,实在不能相信居然会有失效的时候。
顾惜朝仿佛有些同情起他来,安慰道:“你的药很好,无色无味,搀在这茶里,一点痕迹都没有。恐怕就算是蜀川的‘药王’在此,也未必看得出名堂。‘下三滥’何家的药是任何人也不能小看的。”
“老人”眉一挑,有些得意起来。
顾惜朝笑笑,又道:“只不过,再好的药,倘若没有被人吃下,也是没有用的,你说是吧?”。态度甚是谦恭,仿佛在认真地请教,语气却是怎样也掩不住的倨傲。
“老人”显得有些疑惑。
顾惜朝继续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咱们没吃你的药?”
“老人”点点头。
顾惜朝站了起来,指了指“老人”,道:“因为你的易容术实在糟糕。你脸上的皱纹太多,你的眼睛太亮,你的腰太弯,你的背太驼,你咳嗽的声音太有力,你的手太年轻……”顾惜朝一面说着一面皱着眉摇了摇头,仿佛很惋惜似的,“其实说来,你的演技已算不错,只可惜你遇到了我。下次,你要记住,当你想要扮演其他人的时候,一定不要做得太过,过,犹不及。”
“老人”的眉毛不住地抖动,已是气极,从来没有人能这样教训他。
“对了,还有一点。”顾惜朝仿佛没有完全注意到“老人”即将爆发的怒气,一本正经地道。
“老人”眯起眼,恶声道:“还有什么?”
顾惜朝点着手指,故做疑惑地道:“我们在路上看到不少车辙,步履的痕迹,可是进来之后,却连一个客人也没有看到。现在天已近黄昏,附近方圆百里只有这一家客栈,我实在很奇怪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老人”嘿嘿一笑,阴狠地道:“到哪里去了?当然是都让我送到黄泉路上去了,等一下,你也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老人”右手依然握紧大刀,空着的左手却突地一翻,三颗泛着蓝光的铁蒺藜向顾惜朝激射而去。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突然的出手,这样急的速度,顾惜朝能不能躲得过去?
顾惜朝依然微笑着,却连动也未曾一动。
眼看那三颗剧毒的铁蒺藜就要分头,胸,腹三个方向打入顾惜朝身上,“老人”手上的刀却突然挡在他身前,只听得“叮,叮,叮”三声,三颗铁蒺藜悉数击在刀身上,“老人”虎口一麻,立时松了刀,反被那后挫力震得倒退三步。
出刀震落三颗暗器的当然就是戚少商。自顾惜朝开始说第一句话始,他就一直注意着那“老人”的动静。
戚少商两指一松,刀便掉到了地上,戚少商已站到了顾惜朝身前,不着痕迹地把他护在身后。
这一举动让顾惜朝不满地皱起了眉,但却没有说什么,他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戚少商盯着“老人”,沉声问道:“你是何无彦?”
“老人”嘿嘿笑道:“还算有点见识。”
戚少商喝道:“为什么要暗算我们?”
何无彦哼声道:“明知故问,当然是为了你身上的东西!”转念一想,语气便缓和了下来,试探地道:“我知道你是‘九现神龙’戚少商,我也不想与你为敌。这样吧,反正这‘盘龙杖’也不是你的东西,不如戚大侠卖个面子,把它交给我。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必定全力以赴,如何?”
戚少商叹了口气道:“你的主义不错。只可惜我早已答应了要把它送交何门,就必然要忠人之事。”
何无彦沉下脸,“这么说来,戚大侠是不肯给在下这个面子了。”
戚少商淡淡道:“不是不想给,是给不了。”
何无彦一甩手,恨恨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放!”
顾惜朝一直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偏偏一时就是想不起来,他皱着眉冥思,由着戚少商与何无彦纠缠。
等到何无彦突然说出那个“放”字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那个失语的凶狠小童不知何时早已不见。
想到这里,他已情知不妙,立时喊了声“小心”。
然而已是不及,戚少商脚下一颠,原本平整的地板突然就现出一个洞,他立刻伸手去拉,谁知他自己脚下所站之地也掀起一块,两人便拉扯着双双摔跌下去。
戚少商虽貌似不经心地与何无彦对话,实际上周身已谨慎地做了最好的防备。他一直记着何笑我的告诫,也知道眼前的人绝不简单。
戚少商从来都不会小看他的对手。
戚少商一直防着何无彦的出手,却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机巧竟在脚下,猝不及防之下,已然中招。
地板翻起一块,快速地吞噬了两人之后,有马上回复了原来的状态,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何无彦哈哈大笑,得意地道:“饶你戚少商精似鬼,也不得不落在我手中。别忘了,我叫‘千防难防’。”
六.死生岂无常
戚少商与顾惜朝两人拉扯纠缠着跌落下去,在空中翻了几翻,着地时戚少商借着巧力就地抱着顾惜朝打了两个滚,卸掉大部分的下坠力。
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戚少商暗聚内力抵消最后的冲击,把顾惜朝护在身上。
顾惜朝一下收力不住,一头撞在戚少商胸口上,恰好击散他刚聚起来的内力,一时气血翻涌,只好生生硬挨这一记,所幸大部分的冲击力已在刚才的两下翻滚中卸去,是以并无大碍。
顾惜朝愣了愣,连忙撑起身子,有些怔怔地看着戚少商。
戚少商缓过气后,立刻坐了起来,握住顾惜朝的肩,急问道:“你怎么样?”
顾惜朝脸上蓦地一热,偏过头去,小声道:“我没事。你呢?”
戚少商笑笑,“我也还好。”
顾惜朝猛然一拳砸在地上,不甘地道:“可恶,没想到居然会有机关,真是棋差一招!”
戚少商很快已冷静下来,沉着道:“我们先找找,看看有没有出口。”
顾惜朝点点头,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这个暗道四面都是石壁,十分平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暗记。似乎除了他们刚才跌落下来的地方,并没有其他出口。
顾惜朝皱了皱眉,沿着石壁慢慢摸索起来,不时轻轻扣击,希望能够发现点什么。
突然,也不知他触到了哪里,本来光滑的石壁蓦然现出一道石门,石门一旋,顾惜朝便被旋了进去。
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等戚少商回过神时,顾惜朝已不见了身影,石壁也恢复了原状,合契贴切,倘不是亲眼所见,何曾相信那里出现过一扇门。
“顾惜朝!”戚少商大叫一声,逼近顾惜朝消失的石壁附近,急切地敲击起来,想重新打开那扇门,奈何许久仍是一点反应也无。
戚少商不由愈加焦急起来,不知道石门的那一边有些什么,不知道顾惜朝是不是已遇到什么危险……
戚少商兀自心急如焚,石壁依旧岿然不动。
良久,只听“轰”的一声,石门乍然再度开启,戚少商收势不及,跌将进去,身子往前倾倒,连忙右脚向前一跨,左足往后一顿,生生止住颓势。石门已在身后再次关严。
立定之后,戚少商四下一望,已进入另一个石室,立刻开始寻起人来。
唤了半天,不见回应,戚少商心下更急。凝神再寻,忽发现石室的一个角落里背对着躺倒一个青衣人。
戚少商一惊,只道是顾惜朝已遭了暗算,当下也不及细想,急急过去探看。
走到近旁,戚少商发觉不对,那人虽披着青衣,身型也有几分相似,但却绝不是顾惜朝。
念及此,戚少商立即向后退去,那青衣人却在这时回身,手一扬,一团粉末状物洒向戚少商。
戚少商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青衣人只一动,他便已看出端倪,立即捂鼻屏息,怎料那青衣人一扬之后,不依不挠扑将上来,一掌击出。
掌风带着凌厉的声势呼啸而来,显然对方已用了十成的功力。
戚少商知晓其中厉害,不敢硬挨,只得运劲出掌回击。
两掌对接,一时风雷声动。
青衣人借着掌力向后翻飞,触地之后又一连退了几步,接着一口淤血喷出,这才定了下来。
戚少商虽只用了五成功力,接下一掌后,也只是微晃了晃,便已站定,只是为接着一掌而一时气岔,反吸进了少许粉末,立刻就觉得脑袋一热,有些发起晕来。
好烈的药!戚少商暗道不妙,使劲一甩头,看向那突施暗袭的人。
原来那人只不过是在肩头披了件青衣,刚才一番打斗,青衣早已掉落,自己却因为太过关心,竟没有一眼看出,反中了对方的计,戚少商心里暗道一声惭愧。
那人容貌倒也甚是俊秀,只是眼底眉梢都笼着一股子邪气,让人看了有一种说不出不舒服。戚少商略一沉思,立刻明白过来,道:“何无彦?”
何无彦一手抹掉唇边的血,嘿嘿笑道:“不错,我就是。戚少商,你可知,刚才我是故意硬受你一掌的,而你却已经中了我的荼靡戒欢颜。”
戚少商一皱眉,“荼靡戒欢颜?”
“你大概从来没有听说过吧。荼靡,知道吧,是一种花,传说这是夏天的最后一朵花,有一句话叫‘此花开过,再无花开’。欢颜则是一种草,传说只有在最危险的悬崖边上才能找得到。原本,这一花一草都是无毒的,但是一旦它们以某种特别的方式配制在一起的时候,却会产生一种十分奇特的效果……”说到这里,何无彦刻意停了下来,眯起眼诡笑道:“戚大侠,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下腹有一团火在烧?是不是特别想要见到梨香院的姑娘们?”
戚少商脸色一变,觉得那团火似已经烧上了心口,哑声道:“什么,那药……”
何无彦恶毒地笑,“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另外,你也不用妄想可以自己解决或是强忍下去,荼靡戒欢颜绝对不比一般春药,倘若两个时辰之内不能与人交欢,则必死无疑。”何无彦一边说一边摊了摊手,“不过,可惜的是,你一定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找梨香院的姑娘们了,我会把你一个人关在这里,让你慢慢享受欲火焚身的滋味。”何无彦笑得很得意也很满意,“当年连云寨大当家的威名,我也早有耳闻,倘若不是我有这荼靡戒欢颜,我还真怕那一般的毒药毒不倒你戚大侠。”
戚少商一脸愤恨也一脸不齿,“卑鄙,下流!”
何无彦涎笑道:“你说对了,我名叫何无彦,无彦者,无颜也。何况我本来就是‘下三滥’何家的人,原就是厚颜无耻之徒。”然后一手指向戚少商,脸色一狠,道:“戚少商,我不但要你死,还要你死得很难看。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一定会把你的尸体丢到江湖上去,让天下的好汉都看一看,这个侠名满天下的‘九现神龙’究竟是怎么死的。我想那一定,会非常的有趣!”
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戚少商想着,早已盘腿坐下,运息打坐,想要平息胸中不断翻涌的气血。
何无彦笑道:“戚大侠,我劝你还是不要运功抵御的好,否则,真气流动,气血翻涌更快,我只怕荼靡戒欢颜的药效会发作得更快,到时候,恐怕你连两个时辰都熬不下去。”
戚少商不理会他,径自运着功。
何无彦又笑道:“对了,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这间小小的客栈下面会有这样精妙的机关暗道?”
戚少商仍然没有理会。
何无彦继续道:“你大概想不到到吧,这家客栈的主人原来是‘妙手’班家的人,好象叫什么‘巧夺天工’班抄。他为了躲避仇家逃到这里,还设计了这些机关。没想到,没有遇到仇家,却让我给杀了。”
戚少商双目一睁,怒瞪他一眼,忽笑道:“你不是想要‘盘龙杖’吗?现在我已受药性所制,你为什么还不过来拿?”
何无彦也笑道:“嘿嘿,戚少商,你不用激我。受困的狮子依然还是狮子,我不会小看你,也不会冒险,我很有耐心,我会等。我现在就回去好好休息一下,顺便找几个梨香院的姑娘来陪酒,明日天明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替你收尸。”
临走之前,又回身说道:“还有,你也不要指望你的那个同伴会来救你,我只怕他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言毕,哈哈大笑着离去。
戚少商一惊,手指不自觉地抠进掌中,想到顾惜朝的安危,心绪一时大乱,一口鲜血喷出,连忙敛定心神,抱元守一,运功调息,虽心中也知何无彦所言不虚,多半无用,但他戚少商也绝对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顾惜朝乍一被石门旋入,立刻心知不妙,待要再转身回去,石门已经轰然关闭,严密得不留一丝缝隙。
顾惜朝还来不及赞叹这设计的精巧,一排箭弩已从对面激射而来,箭弩裹挟风雷之势,且箭头隐隐有荧光浮现,显然是涂抹了剧毒之物。
顾惜朝丝毫不敢大意,忙足下一顿,凌空跃起,险险避过这些箭弩。
他人尚在空中,四面墙边忽又横面喷出四道激流,顾惜朝一眼看出水光中也隐含点点蓝光,其时他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情急之下,右脚往左脚背上一踏,勉力提起一口气,身子在空中一旋,生生再拔高几尺,堪堪避过那几道激流,青衫下摆因无意中溅到几点水花,立即被烧灼出几个小洞。要是真让这些水花沾到身上,哪里还有命在。
顾惜朝心道一声好险。
倘若不是铁手日里闲来无事,常与他讲些他们四兄弟追贼捕盗的事件,亦时常提起他们的武功路数,顾惜朝人又心细,记性又好,当时虽不甚在意,确也留下了印象,这一下遇危之时,才能近于本能地借了追命这一招,这才避过一难。
事实上,铁手本不是多事之人,却是故意在他面前提到师门兄弟们的武功。只因他想到顾惜朝功力受损,江湖上仇家又多,自己尽管一力保护,却难免也有疏漏的时候,自己虽有心想要教他一些防身自救的招数,又深知他性子倔强,人又敏感,未必肯受,是以就有意无意提起师门功夫,知他原就聪敏,关键时刻,或可救急。
顾惜朝初只以为铁手是有心炫耀,还颇为鄙视。然他原是个聪明人,日常相处下来,也深知铁手为人,知他这样必有深意,是以也不点破。今日这一下才真正明白铁手的苦心以及他未雨绸缪的智慧。
激流一喷而过,顾惜朝也已力竭,身形逐渐下落,同时亦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脚尖甫一触地,顾惜朝已知不妙,只得再次借力提气上纵。果而,顾惜朝的脚尖刚一离开地面,“唰”的一声,地面兀然生出一排钢齿,齿尖自然也是毫不例外地抹上了剧毒。
几次三番下来,顾惜朝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这些机关好生厉害,一环扣着一环,且生生不息,让人避无可避,如此下去,终将力竭而殁。
顾惜朝的功力本就有些不济,刚才又在空中勉力提气,实在耗损非小,而这些机关反而一发猛过一发,顾惜朝渐渐力有未逮,几次险象还生,几乎立毙在重重机关之下。
又勉强避过了两轮突袭,顾惜朝已开始有些明白这些机关的内在设计,应是利用阴阳五行之法,配以乾坤八卦之术演练而成,是以能够源源不绝,环环相扣。
不过,任何机关都会有控制机关的机枢,只要找出来便加以破坏,机关便会停止。
顾惜朝一面继续躲避,一面在心中暗暗推算。
终于,他找到了机巧的总掣,算准方位,掏出腰边斜挎包中的小斧,甩手挥了出去。
然而,他这一下走神,却使得自己再也避不过紧接下来的这一发机关。
一排钢针迎面刺来,想要纵身躲避已是不及,顾惜朝只得一路飞退,直到背抵在墙上,再也退无可退。
钢针继续逼近,掠起的细风吹起顾惜朝鬓边微卷的发,他脸上的肌肤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寒针泛着金属质感的凛冽。
顾惜朝蓦地闭上眼睛。这一刻,他的心情竟然平静多于恐惧。
莺飞草长的江南,雕栏玉彻的楼宇,蒙蒙雨幕中,一个有着倾国倾城绝世容颜的女子正在楼台抚琴低唱,琴音飘渺,歌声婉转,她笑得一脸温柔,满目慈爱,盈盈地望向一旁仰起头听她弹琴唱歌的青衣小童……
忽而是另一个同样温婉而美好的女子,在漫漫黄沙的大漠,在长河落日圆的黄昏,在苍凉而古寞的旧城墙上,微微倾身,轻柔地抚摩着蹲跪在她面前的青衣卷发男子的面颊,眼中是无限的怜惜和无尽脉脉的深情……
此刻,顾惜朝的脑海中只交错着这样的两副画面,两张容颜,他在心底无声地呼唤:
娘亲……
晚晴……
只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顾惜朝以为自己是必定躲不过此劫,涂抹着剧毒的钢针却在离他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蓦然停住,然后是“叮”的一声,纷纷坠落。原来却是小斧在千钧一发之中制住了机关的总掣。
那一瞬间,顾惜朝的脑海中像是划过一道光亮,空白一片。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全身乏力地缓缓滑坐在墙边地上,额上冷汗涔涔,后背也早是湿透重衫。
刚才那一刻,死亡离他是如此之近。
这样的感觉,他并不是没有体会过,从步入江湖的那一刻开始,他已有了这样的觉悟,最接近的一次就是两年前在碎云渊毁诺城的浮桥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