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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们不喜欢,至少她也将不再孤单。
终于有一天,在晨曦即将洒落的时刻,她越过了最后一片山坡,远远的望见远处闪烁的灯火。巨树下依稀有错落的木屋组成的村落。
她衣衫褴褛,已经消瘦得脱去形迹,黑柔的眼睛却在这一刻明亮如星。
她想,她还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
但是当她真正走到树下的时候,她发现这里同样空无一人。被她误认作灯火的光芒不过是被草木遮挡的阳光,所谓的木屋只是树下□出来的根系。
风从远方吹来,天地之间悄寂无声。尽管依旧有流水的奔腾,青草的芬芳和小鸟的鸣唱,但是她仿佛失去了自己的语言一般,再也不能聆听和感受。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了。
无尽的孤单和恐慌将她淹没,她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她静静的倚靠在树干上,等待死亡将她召唤回去。
阳光从树荫的间隙落下来,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她在渐渐模糊的意识中隐约听到有谁的低语,他浅绿色的头发垂落下来,划过了她的手心。
她轻轻的勾起唇角,说:“原来有人在啊……”
她在清亮的鸟鸣声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屋子似乎是用中空的树桩做成的,地面和四周都是木质的墙壁,睁开眼睛便可以看见洞开的穹顶,穹顶边缘还有新生的枝条。小鸟便立在那枝条上鸣叫。
她坐起来,看到手边一片大叶子里整齐的盛放着植物的果实和块茎。
她想,这里果然是有人在的。
她合掌感谢慷慨的主人,把叶子里的食物吃掉,然后从小小的洞口里爬出去——她想这里的人大概长得很矮小,所以她才没有发现。
她翻遍了树下每一个树根,却再没有找到类似的房子。
但是生存的火光已经再一次在她的心底点燃,她想,也许这里只住着一个人。等他回来,她可以问他是否愿意与她结伴旅行。
每一天她醒来都会发现新鲜的食物,她曾经彻夜的等待,想要看他一眼,却从没有见过他。她踏遍了一日路程之内周围每一寸土地,依旧没能找到他。
她很想见他一面。
她开始对着空气说话,在夜晚时候点亮篝火,弹起七弦琴,唱最快乐的歌给他听。她每天都会给他写留言,用尖头石子可以很容易在树叶上刻画。她写了无数个“早上好”,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回应。
她开始怀疑他是否存在。开始疑惑,自己是否应该在这里久留。她患了思乡病,每晚每晚梦到自己走过的村庄。
天气渐渐变得寒冷,和水果一起出现的东西里开始有奄奄一息的动物,她耐心的用身体温暖它们,喂食物给它们吃。她并不是个素食主义者,她只是希望有什么能陪伴自己。
但是那些动物们清醒过来之后,无一例外都逃走了。
寂寞感再次蔓延开来,她的精神越来越差。她开始每晚每晚梦见自己走过的村庄。
某一天她去山坡对面的树林边捡柴火,看到一朵很诱人的花,结果去摘的时候花朵一扭头就露出了血盆大口。她吓得几乎没晕过去,然后便看到有残影一闪而过,食人花落荒而逃,结果不小心一头撞晕在树桩子上。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食人花的嘴巴用树藤一绑,打包带回了家。
它好像被吓坏了。醒过来之后就蜷缩在角落里,不但不攻击她,反而连逃跑都忘掉了。于是她终于勉勉强强养住了一只宠物。可惜这只宠物吃水果只会消化不良,很快便被她养得比自己还衰弱。
有一天她看到食人花咬死了和水果一起送来的动物。她微微有些失神,却还是剥了皮,炖了一锅肉汤。
食人花再次开始扮演娇花,残害善良的小动物时,她也攒够了做一身袍子的皮子。可惜袍子还没做好,她就病倒了。她很清楚,自己得的是思乡病,也许再也好不了了。她甚至设想好了自己会怎么死——大概跟那些被她剥皮炖汤的动物一样,被她的宠物咬断喉管吧。
冬天终于到来,清晨的时候下了雪。小鸟儿抖一抖羽毛都会有冰渣子落进屋子里来。
她的宠物满嘴是血,叼着她的袖子往外拖——它已经被她养得嘴刁得不得了,只吃烤的脆脆的肚皮肉和炖得脱骨的脖子肉,连生食都不吃了。而她只是昏沉的望着穹顶之上的树荫和树荫之上的晴空,想象着他的模样。
她还是想要见他一面。她不想孤独的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小鸟从穹顶上飞落下来,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它口中叼着一片巴掌大的叶子,她接到手里,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早上好”。
而后她每天都会收到这样一封信,上面无一例外都只写着三个字,“早上好”。
冰雪开始消融的时候,她的身体终于好起来。
她开始给他的“早上好”写回信,她告诉他房子旁边的巨树一个冬天都没有凋谢,柔嫩的枝条保持着美丽的色泽,永远柔嫩的随风摇摆。每当乌云遮蔽了天空,星光无法洒落的时候,枝条的四周都会有温柔的萤光飞舞,就像梦幻仙境一般美丽。
她写她给她养的宠物取了名字,就叫做大嘴巴。因为它的嘴巴真的很大,清晨的时候它摔了一跤,结果把她整个脑袋都含住了。它为此感到很害怕,今天一整天都缩在角落里,她靠近的时候就抖得哗啦啦直掉叶子,但其实她没真的打算惩罚它。
她写今天又是个晴天,她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打算出去走走。
她已经接受了他就在她的身边,而她看不到他的事实。她想,他也许是个透明人。不过就算是透明人,应该也是可以摸摸他的吧……
她再一次开始对着空气说话。夜晚的时候,她坐在巨木的枝桠间,弹响她的七弦琴,给她讲述她所出生的世界。
她告诉他在那里创世神名叫泰坦,他是一位真正高贵的神明。他用自己的血肉创造了世界,英灵们继承了他的意志,守护着地上的生灵。在那里月亮名叫伊芙,星星是她闪耀的头发。伊芙是一位勇敢的女性,她用银色的弓箭驱走黑暗中的潜伏的恐惧,从猎人手里保护森林里的母鹿。她还是忠贞的守护者,保佑恋人们一世相守、忠贞不渝。她说人类的灵魂来自泰坦,它们永生不灭,总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这个世界,达成生前的夙愿。
她告诉他她的名字意为快乐。她想了很久,还是自作主张给他取了名字。
萨迦。
萨迦。萨迦。萨迦……
那声音像是海浪一般席卷过来,淹没了她的口鼻眼耳,充斥了她的脑海。在嘈杂汹涌到极致的时候,倏然变得悄寂平静。而后无可挽留的剥离而去。
齐悦终于从一无所有的睡梦中清醒过来。
四周的投影尚未结束,然而那漫长的独角戏终于临近尾声。
但那是与传说中截然相反的情形。
少女早已变成老妪,红润的活力在无法回到她的脸上,如星辰般澄澈明亮的眼睛也失去了光芒。她两鬓苍苍,十指干枯,已经无法拨动琴弦。
她知道这旷野之上还有一个人陪着她,他总是在冥冥中帮助她。
他叫做萨迦,他几乎是无所不在的。可是她已经足足找了他一百年,却依旧找不到他的身影。
在这片空茫广袤的土地上,她比萨迦更加孤寂,她甚至时常感到绝望。
当死神的展开黑色的羽翼,最终追上了她,那无可逃避的镰刀即将收割她的生命,她甚至是有些欢喜的。只是微茫的遗憾像是星星之火,将弥留之际黑暗的世界微微的照亮,让她对生命产生眷恋。
她仿佛自语一般说:“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请求,萨迦,请让我见你一面……我知道……”
火光熄灭,漫天流星坠落。
仿佛有什么东西涌入了心底,在这黑暗虚空的世界里,齐悦喃喃自语,“我知道你在那里。”
那是少女的思慕。
七弦琴的乐曲断断续续从宇宙深处传来,她知道那是萨迦的回答。可是萨迦没有办法给她真正的回应。
他也许希望能够让这个陪伴了他一百年的姑娘看到他,他也许希望自己能够符合她的一切想象,让她在看到他的瞬间便认出他,微笑道:“我找了你很久。”
但他只是一棵树,他并不明白寂寞是什么,也不懂得爱情是什么。
他之所以寂寞,是因为她的寂寞。他之所以等待,是因为她说会回来。
如果他会爱上,那也必然是因为她的爱情。
他曾经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是他并不真能理解她的深意。而后那些音容笑貌也随着岁月一点点淡却。但是他始终没有忘记她最后的祈愿。
他像泰坦一样创造生命,像伊芙一样给予他们一生一次的爱情。就算他们在优裕生活中选择堕落,他依旧没有抛弃。而是像一个真正高尚的神明和英灵,重新现身守护,手把着手教导他们。
当他们不再需要他的引导,他和她之间的命运已经整整运转了一亿年。一亿年理所当然的等待中,她终于再次回到他的身边。他也终于可以回应她的请求。
她果真教会了他爱情。
然后便要弃他而去。
晚风止息,萨迦柔嫩的枝条也不再摇摆。
七弦琴的乐曲断断续续,再不能成章。无论她如何去细听,都不能寻见。
萨迦依旧在哪里,可是某种意义上,她已经用抛弃杀死了他。
普兰托渐渐远去。
齐悦伸出手去,仿佛想要回应最后一刻萨迦的挽留一般。却只触摸到冰冷的窗子。她轻轻的将面孔贴在窗子上,白色的水汽很快便令视野一片模糊。
那颗仿佛会呼吸的绿色星球柔和的光芒终于消散。视野里只剩无尽的黑暗虚空。
一个半小时的反悔时限早已在睡梦中结束,飞船终于离开了普兰托的领空。
☆、chapter 49
童话已经终结;而生活仍在继续。
零推门进去的时候;齐悦正跪坐在临窗的床上。她面色平静的望着窗外千亿星辰组成的星之大海;明明就在那里,却被抽空了形体一般;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
齐悦下意识的回过头来;看到他的面孔;忙低头擦去眼泪,但泪水仿佛止不住一般越擦越多。
“请先回避一下;我洗把脸,马上就过去。”
零退了一步,默默的背过身去。
齐悦根本就没有带必备的行李;也就没有可以更换的衣服。因此她只是拉平身上的褶皱,起身洗去脸上的泪痕。
零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布景板一样等着她。
齐悦想不出该怎么跟这么安静的人打招呼,便说:“我叫齐悦。”
他的身形略有些僵硬,齐悦能感觉出他的不自在来,其实她也是一样的。多年来只在照片和回忆里出现的面孔忽然间出现在眼前,总是有些猝不及防。
何况那张面孔的主人已经宣告死亡了。
零点了点头。
齐悦说:“我们走吧。”
出了门对面是一面巨大的窗子,窗子外面是黑暗的宇宙。没有空气和水分的遮蔽,虚空之中繁星如宝石一般璀璨明澈。
安瑞斯正坐在窗子前的沙发上喝酒,听到身后的声音,举起手勾了勾指头,对他们说:“过来坐。”
桌子上摆着她买来的梅洛山庄。虽然被戳穿只是水兑醉莓汁做成的假货,但是她依旧像个喝着名贵窖藏的贵族,用昂贵的杯子来配它。
“要不要来一杯?”她问齐悦。
齐悦摇了摇头。
“喝一点吧,这种东西能让人产生醉酒的幻觉,却只需要一杯苏打水就能清醒过来。比美酒可爱多了。”
齐悦说:“我的肠胃也是F级以下。”
安瑞斯笑起来,“你的顽固可是超S级的。好吧,那就清醒着听我带给你的消息吧。”
她凝视着齐悦,目光里的笑容一点点的沉淀,“萨迦退位了,就在刚刚。”
齐悦没有动,也没有做声。
安瑞斯的表情表明这是一件足以震惊全宇宙的大事,但事实是这个消息唯一触动齐悦的只是“萨迦”两个字而已。
我们必须要为她的凉薄辩解一句。她不是某个帝国的良民,皇帝对她而已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符号而已,她并不真的明白这个称号代表着什么,也并不明白放弃它意味着什么。
“他宣布放弃自己在普兰托一切政治权利,从此不再踏出圣殿一步——换句话说,从今天起,他就只是神龛上的木偶了。”
齐悦依旧没有说话。
而安瑞斯也没有像个小学老师一样索要她的听后感。
她似乎只是想向齐悦转达这个消息一般,晃了晃杯子里宝石红的液体,“所以,你作为肉票的价值暴跌,就算挟持了你也不可能从普兰托人手里换取好处……应该不会再有哪个组织打你的主意了,你可以安心的留下来。”
齐悦用力的攥紧了手心里的坠子,她知道那并不是一个寓言,是她杀死了那个拥有世间最柔软目光的萨迦。
安瑞斯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必觉得内疚。萨迦这么做未必是为了你,这应该是一部分普兰托人希望的结果,对萨迦而言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她目光略有些飘远,回忆起什么一般,继续说道,“丽齐刚刚跟我通过话,这也是她的意思。她一遇到萨迦的事就会失去一个科学家的公正和客观,简直全世界都该为了她的皇帝陛下去死似的。如果连她都这么说,你真的不必内疚。”
齐悦没有接话。
安瑞斯向零招了招手,然后对齐悦说,“你在飞船上的工作就让零来教你,起居上有什么问题和需要也尽管找他。让他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齐悦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零离开了。
一路上零一直很安静,齐悦也没有开口。
她的房间跟船长室靠的不远,之前似乎是个藏酒间,东西虽然搬出去了,却还是留下了醉人的醇香。
齐悦沉默着收拾屋子,零在门边站着看。
其实屋子里的墙壁、地板和床都有自动清理功能,根本就没什么好收拾的。齐悦拍打着根本没有褶皱的被褥时,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她只是需要找点事做。
“为什么哭?”冰雪般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来,齐悦愣了一下,忙低头去擦,才发现自己一滴泪也没有流。
她略有些疑惑的望着零。
“萨迦和你是什么关系?”
齐悦顿了顿,才回答:“……夫妻。”
“你之前为了他在哭?”
齐悦没有回答。
“你很喜欢他?”
“……很喜欢。”齐悦说,“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喜欢。”
零沉默了片刻,面孔上浮现出茫然和疑惑来,“那么为什么要离开?他做错了事,让你讨厌了吗?”
“……是我做错了事。”齐悦说,“已经没有勇气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他在一起了。”
因为是她和普兰托人一起,害死了那个孩子。
只要想到她毫无负担的和萨迦恋爱的时候那个孩子在遭遇着什么,愧疚和懊悔就会像套在心口上的绳索一般不断收紧,让她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她甚至能体会到一个劫匪的渴望和追求,却一直都没有发现怀中的孩子早已不是她发誓要保护的那个?
——其实也许不是没有发现,而是逃避现实不去怀疑。因为那个时候她像溺水的人攀住浮木一样,必须要有一个支点——哪怕它是假的。
……
她已经受到了惩罚。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反问道:“你叫做零?”
零顿了顿,“他们这么叫。”
“那么,你的真名叫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齐悦,问道:“你想叫我什么?”
那目光对于一个陌生人而已过于专注和柔软,齐悦便避开了,答道:“……不是我想叫什么就——”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零说,“但是看到你的时候,觉得很怀念,很……喜欢,好像已经喜欢了一辈子那么久。这种感觉一开始让我觉得慌乱,不过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人应该对自己诚实。所以你想叫我什么,那就是我的名字。”
齐悦试图纠正两个人的关系,“这是错觉。”她信誓旦旦的下定结论,“我们以前可能认识,所以你才会有这种错觉。”
“我们,以前认识?”零终于给出了正常的反应。
齐悦松了口气,“在你失去记忆之前……我们可能是朋友。”
“你知道我从哪里来?”
“嗯,我们两个也许都是地球人。”齐悦说。
零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地球也跟梵特尼一样,是个多智慧种族的星球吗?”
齐悦感觉他的措辞稍微有些微妙,却还是说:“呃……确实有不同的民族和人种。黑种人,黄种人,白种人……”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因为她终于从零漆黑的瞳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