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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真是黑得透了。此时李云兰屋里是回不去了,要勉强自己和这帮嘴碎的婆娘们呆在一处过一夜,又着实腻味得紧。
流云紧了紧自己的小棉袄,将冻得冰凉的双手塞进袖筒。她方才走得急,连盏灯笼也没拿,此时真是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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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扯回了思绪,意识到自己还在莉娜寝宫中。立刻换上笑容:
“你们沐梭沙王子居然还会天都语,真是妙人……先不说这个了,今儿找我,有什么事?”
莉娜眼波一荡,极致明媚:
“皇帝是宠你的,是吧?”
淑妃不吭气。点点头,心里却警铃大作:难道这些异族人,对皇上有图谋?!无论如何,他总是我天都国的皇帝,我自己丢丑也就罢了……若是他们果真想对皇上下手。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如愿!
莉娜不错眼珠地看着淑妃,每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落入了她的眼底。当下微微一笑,丰厚的红唇带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哟!瞧你那担惊受怕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事,我这里有产自澜珊国的顶级名香,淑妃娘娘若是喜欢,便送你一些!”
莉娜眼睛挤了挤,又是谐趣,又是风情:
“这可有极好的催情之效哟!”
淑妃心头一跳,看莉娜眼神灵活,举止自如,一派天真自然。她不期然地带了迟疑的笑,接过莉娜递过来的黑漆描金钿罗小木盒,心里头兀自嘀咕:他们这些异族人,竟有这般好心?
淑妃低头,将那手掌大小的盒子打开,见短短的一把十二根细香,浅浅的粉绿色,均用五彩丝线编织绑束着,十分精美。
她掂了掂,小心地抬眼看莉娜:
“这香……”
莉娜爽朗一笑:
“若是淑妃娘娘害怕,何不自用一次,或者使给别人,看看是否有问题!”
淑妃不觉释然:正是这么个道理,我竟还被她提醒了,何须这般作态呢!
莉娜漫不经心地起身,她虽换了宫装,但足上依然戴满细金铃,抬脚动步之间簌簌的十分好听。
她顾自在寝宫中飘然舞蹈起来,腰肢柔软,手腕灵活:
“淑妃娘娘是天都国的舞蹈高手吧,可愿与我比试一番?”
淑妃眉尖一挑,好胜心顿起:
“有何不可?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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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一盏昏黄的灯笼轻轻晃动着,周遭一切都只有一片朦胧的轮廓。
流云缩着脖子,跺着脚,摩擦着双手,躲在马棚一角,跟自己絮叨:
“真是冻死人了……唉,虽然我是动物保护主义者,但我不得不说,裘皮真暖和呀!唉,可现在我已经恢复了侍婢身份,是没福分穿裘皮了!没事没事,少造杀孽!”
又笑眯眯地冲着马匹说话:
“都说你们站着睡觉,其实我知道,如果有人给你们站岗,你们才不会站着睡呢!唉,我是不如你们了,你们可真抗冻……如果我还在前世,能穿冲锋衣就好了!”
临近她的马匹打了个响鼻,似是回应她的异想天开。
这马棚四处漏风,流云窝在一角堆草料的地方。仍觉得浑身的热量在迅速流逝。
灯笼轻晃着,周围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流云搓着手,正琢磨要不要来一套跑酷的练习动作热身,忽然觉得地下的影子多出一块。她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咦,这是?”
“是我。”
一个轻轻的声音响起,流云猛地一惊抬头,对上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沐梭沙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凝视着她。
流云心里咚的一跳,心脏开始不期然疯狂收缩:
“你!你怎么在这里?!”
沐梭沙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她,高大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替她挡去了很大一股寒气,也在幽暗的空间里散发着热量。
流云惊觉他在为自己挡风,顿时有些讷讷:
“这。你不冷吗?”
沐梭沙轻轻笑了:
“这次你见到我,没有大声尖叫,已经是很大进步了!”
说着,忽然跨前一步,一下迈进了草料堆。坐在了流云身边。
流云吃惊地想要起身,忽然一领触手升温的大毛皮裘一下裹了过来,体外的寒气瞬间被阻挡,同时靠过来的,还有沐梭沙高大、健硕、温暖的身体。
这份温暖,令流云一下愣住了。
沐梭沙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中,摩擦着。语调有埋怨:
“我都听说了,你现在又是侍女身份了?如果这个地方让你这么为难,何必勉强自己待下去呢?你岂是伺候人的命!”
流云觉得他的语气过分亲热,动作也暧昧了,忍不住把手往外夺,嘿嘿干笑着。眼珠转得更是飞快:
“沐梭沙王子,咱们没那么熟悉!”
沐梭沙轻笑了一声:
“你想去哪里呢?”
流云的动作停住了:驿馆窄小,她若不想见任何熟人,除此之外,真的已经别无去处。
此时沐梭沙带来的温暖让流云的身子终于不再僵硬了。但她终究还是对沐梭沙不放心,眼珠转动着就没停过。
沐梭沙看她这样,失笑:
“怎么,又想给我下天仙子,然后剥了我的衣服?”
流云最怕他不出声——万一他兽性大发怎么办?现在一听他说话,马上接口,嘿嘿笑着:
“你倒是不记恨我!”
“哪能呢?天仙子,还是我教你认识的呢。”
沐梭沙坦然的口气令流云一怔,她离沐梭沙远一点,定定地端详沐梭沙俊美然而完全异族轮廓的面容:
“你……我们前世真的认识吗?!”
沐梭沙做出了伤心的表情,但多少带点嬉皮笑脸:
“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哦,不过没事,其实,你上次那样对我,我很高兴……”
流云滴溜溜转着眼珠:
“高兴?为什么?!你是小受啊?这么高大,不像啊!”
沐梭沙横了她一眼,眼里居然真有委屈:
“你前世的时候,天天跟我念叨要找个外国帅哥!这一世,我醒来的时候很郁闷,我居然真的变成了一个外国人,我想,这怎么办呢?如果你真的一见我就流着口水扑上来,满脸花痴的模样,我一定会受不了的!”
他湛蓝的眼睛里泛着狡黠与快乐:
“但是你没有……上次你见到我,一点都不动心呢!你还给我下药,嘿嘿……这证明,你前世接受我求婚的时候,是真心的!我高兴还来不及!”
流云瞪着这个男人,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光景:天哪!这个大个子的男人,居然连那么八竿子打不着、前世的飞醋也吃?!那……自己还当过燕王侧妃呢,他难道也不伤心?!
想着,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可是燕王侧妃呢,哪能随便见个男人就动心啊?!太不符合我的身份了!”
灯光下,沐梭沙的表情模糊不清。
第一百节 心动
流云说完上一句,留神观察沐梭沙,却听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你还是这样,说话恨不能噎死别人人!”
流云在昏黄的灯光下辨认着他的表情,确认没有嫉妒,不由耸耸肩:
“这也奇了,这个你倒不在意!”
沐梭沙不说话,又静静摩擦了一会儿她的手掌,确认已经暖和过来,便放开了手,静静注视着流云,口气认真:
“你和他的事,早在你和他在御花园跳舞那会儿,我就已经知道了。我想,你若真是变了心,爱上了他,我放手也不是不可以。但总要找你确认一次……”
他湛蓝色的眼眸颜色变暗了,显然是陷入了回忆。
“所以,我才决定接受莺儿的建议。可我没想到,费尽心机把你从王府弄出来,好不容易候着你醒了……我开心得要死,话都快不会说了,你见我,却是一脸茫然,后来,还给我下药逃走……”
外面北风更紧了,他稍稍挪动身体,将皮裘严密地裹住两人,不让暖气外泄。
“我这才知道,你虽然和我一样到了这个世界,可是你却失忆了!”
感受着沐梭沙的体温,听着他的话语,流云终于有一点点意动:这个男人,果然是和自己有着极深牵绊的吧,否认,在这样苦寒的日子,他也贵为一国王子,何必这样千里跋涉,随着自己呢?
她身体放松下来。轻轻地伸出一只手挽住了他的手掌,轻声道:
“你说,你叫罗飞?那么……你多说些我们前世的事情,好吗?”
沐梭沙感受到她的动作。手轻轻一颤,流云抬头向他看去,见他湛蓝的眸子里忽然漫上一层水汽。
“好,当然好。”
他低哑地应着,轻笑道:
“你终于肯听我说了。”
他轻轻地握住流云的手,细细地抚摸了一会子,忽然道:
“你的手,比前世细滑好多呢!”
流云怔了怔:
“我前世的手怎么啦?”
沐梭沙侧过脸,脸部轮廓深邃完美,唇角弯弯的。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睛闪着快乐的光芒:
“你前世的手啊,因为太喜欢攀岩,从指尖到掌心,都长满了茧子!这在咱们那个时代。一个女孩有这样的一双手,真是格外另类的。”
流云被他提醒,悠然想起了梦中的那些情景:
“这一说,我的确梦到过自己在攀岩……”
“就没梦到我?我们,是在攀岩训练中心认识的呢。”
沐梭沙口气轻快,眼里却闪着渴望。
流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
“要恢复记忆哪有这么容易?!我没你运气那么好!”
沐梭沙又吃吃笑了。洁白的牙齿发着光:
“你的性子,从来就是这样,怎么嘴上也要说赢为止……”
流云眼睛滴溜溜转着:
“哼,我可有言在先,凭你说出花来,我也不会跟你走的!我要先找到我的记忆!为什么我听到罗飞这个名字会这么难过……也许我们前世是仇人!”
沐梭沙深深看着她:
“如果我们是仇人。我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地去找你呢?”
流云拒绝自己心头忽然涌上的感动,撇嘴道: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是为什么?”
沐梭沙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惆怅,喜悦,犹豫。伤感……百味杂陈。讷讷半晌,他忽然低低说道:
“我已经失去了你一次,我不能再失去你!”
流云却是一惊,本能地要打寒战:这句话委实说得越深情,但,这越发让她觉得沐梭沙的言辞后面有严重问题。已经失去了一次?为什么会失去?怎么会?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她略微偏开脑袋,眯着眼睛端详沐梭沙:
“什么叫已经失去了一次?”
沐梭沙的眼里有惭愧:
“我……都是我不好……”
流云轻笑,她小心选择着词语:
“所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因为那段记忆太痛苦,我根本就不愿意想起来吧?”
“我知道……”
沐梭沙忽然皱起眉头,嘘了一声:
“好像外头有人来!”
流云侧耳一听,果然马棚外响起嘈杂的人声,还有灯笼晃动着,周遭骤然明亮起来:
“你们若是找不到她,统统都上冰天雪地里给本王跪着去!”
“是,王爷息怒!”
“快往那边找找!统共这么点地方,哪能找不到一个大活人呢?!”
“要不去马棚看看?”
“好!”
脚步声、人声顿时一窝蜂地朝这边涌来。
沐梭沙轻轻叹了口气,转眼看着流云道:
“还好,你那位燕王爷派人找你来了……”
流云看他眼神复杂,怕他不放自己走,打趣道:
“怎么,不高兴了?”
沐梭沙绝然地摇摇头:
“他若真连你丢了都发现不了,那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继续留在此地,因为,他不配!”
流云看着沐梭沙明亮的眼神,心中陡然一酸。
如果说之前沐梭沙都可以是做戏,那么此刻,他眼底的绝对是真情。
这个男子,真心地疼惜着自己……
流云的心,慢慢地被一种似曾相识的柔情包裹、浸润了。
沐梭沙拉着流云站起,静静地看着她,忽然轻轻地在她额头一吻,道:
“你不用担心,去吧!我会安排好自己!”
流云觉得身子一晃,已经被推出了那件厚厚的裘皮外,顿时寒冷袭骨。一瞬间,她的反应竟是往后伸手一捞,想再躲进那个温暖的怀抱。
然而背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
收拾起瞬间的失落感。流云转身,看着马棚外迫近的盏盏灯火,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确认无失,便大大方方地走出了马棚:
“大家是在找我么?”
灯笼照亮、仆役环绕之下,燕王深邃的眼睛直直地向她投射过来,原本绷紧的一张俊脸瞬间一松。
流云对上他的视线,坦然一笑,福了一福:
“奴婢无状,给王爷添乱了!奴婢只是喜爱猫猫狗狗和马匹之类的活物儿。所以特去马棚看看咱们的马儿料够不够……”
众仆役们纷纷屏息站立着,不时有人偷偷拿眼睛瞄一下燕王的脸色,就怕忽然雷霆震怒,真的惩罚起他们来。
燕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甩袖离去:
“以后不可如此。马棚自有马夫值守,不是你的事!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早点歇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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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身燥热,淑妃回到了自己宫中。
见过莉娜奔放诱人之极的舞蹈后,一种异样的情绪冲击着她的身心。她忽然抓起了莉娜送给自己的香,紧盯了一会儿,脸上泛起一阵潮红。目光沉沉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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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里闹腾了流云失踪复归这一出,白天又行路赶紧的,人困马乏,不一会儿便都歇下了。
流云被安顿到李云兰下榻小院的耳房里,与奶妈同榻。
“姑娘,您……该不是听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才巴巴地跑去马棚自己个儿呆着吧?”
奶妈神色闪烁地看着流云。流云瞧瞧奶妈瑟缩的神气,低笑了一声:
“罢了,奶妈,王妃娘娘是您奶大的孩子,您为她着想是应当的!”
奶妈瞬间明白流云果然是听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议论。一时侧了侧脸,期期艾艾道:
“王爷听说你不见了,将我们上上下下全训了个遍,流云啊,以后你莫再随意行事了……”
流云诧异地挑挑眉毛:
“奶妈,您这是在怪我?”
“我……”
“不,奶妈不是那个意思。”
门吱呀一响,绣月抱着流云的小猫小爱跨了进来。流云高兴地蹦下地,接过了小爱:
“哎呀,小爱,小乖!”
小爱湛蓝色的眼睛眯着,快乐地打着呼噜,在流云胳膊上蹭着。
绣月回手将门掩上,定定地看着流云玩猫,过了好一阵子,忽然上前推了流云一把:
“你个死婢子!玩的好招数啊?!叫你取个炭盆,你就自己跑马棚呆着去了!王爷从来没训过我,今儿竟然打了我!”
流云被推了个趔趄,抬头一看,果然绣月脸上红红的肿起半边,她吃惊地赶紧放下了小猫,伸手想去触碰她的伤口:
“这是怎么话说的呢?”
啪的一声,绣月打飞了流云的手,冷笑道:
“你且不必得意,看王爷能护你到几时?!”
流云心里打个突,回头再看奶妈,也是一脸阴郁。她心下有些明白了:自己今天溜去马棚这一忽发奇想,估计是把燕王府阖府上下的佣人们都给得罪了一圈。
流云的脸也慢慢沉了下来,她虽无意长久在燕王府立身,但若周遭都是敌视的眼光,那日子无论如何也平顺不了。
绣月心里正恼,用帕子捂着脸,瞪着流云:
“平日的伶牙俐齿呢,都哪儿去了?我且告诉你,不要以为前些日子你为李家出过力,我们就……”
流云忽然截断她的话:
“你们还知道我是李家和燕王府的功臣呀?”
绣月愕然,指着流云:
“你?!你还敢狡辩顶嘴?!”
流云放下了小爱,眯着眼睛看看绣月,又看看奶妈: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当侍女便低人一等。你们做那些眉高眼低的,说我进王府的时候连嫁妆也没装满一马车,只有皇上的一句话当陪嫁,这些话,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