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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角-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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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而她夏玫玫,作为一个舞蹈艺术家,她看见的是他们的肉体,是他们的年轻健壮的骨骼里所放射出来的激情的骚动,是从那些汗津津的脸上和躯体上绽开的生命的光芒。她相信她的艺术是最本质的,她不会放弃,七中队仍然在她的心里奔腾跳跃,仍然在她的梦幻中翩翩起舞。   
就在同萧副司令发生争论不久,她在W市歌舞团编导郭婧夫妇的家里,结识了一个复员军人、画家黄子川。   
黄子川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但看起来已经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即使坐在人家的客厅里,一件脏兮兮的米黄色风衣也绝不脱身,胡子拉杈的,脸上也很灰暗,肿眼皮泡的始终都像没睡醒的样子,尤其糟糕的是,黄子川还穿着一双开了帮沿的旧皮鞋。   
夏玫玫一见这个人印象就不好,觉得这个人的不修边幅是假装的,是对当前艺术界流行行头的拙劣模仿。夏玫玫心想:什么玩意儿,画家怎么啦,画家就要把头发胡子留这么长,画家就可以不把脸洗干净?不怪没当上军官,就这假模假式的表情,就有损军威。   
郭婧的爱人看出了夏玫玫的鄙夷态度,介绍说黄子川这两天为了出国东奔西跑,累病了,昨天夜里还在发烧,今天是带病前来作客的,为的是同W市军界艺术家加强横向联系。   
后来就发现,黄子川并不是她所蔑视的装腔作势的人物,甚至还很善解人意。在她和郭婧谈论她的那台已被偷梁换柱的舞蹈设计时,黄子川一直眨巴着两只沉重的眼皮注视着她,极少插话,但偶尔插上一句,就插中要害了。   
黄子川说:“小夏我感觉你已经进入到一个纯粹的境界了,而军队艺术团体的职能属性决定了它不可能是纯艺术的,它是以完成任务作为存在前提的。你显然已经不适合在军队工作了,你为什么不到地方发展呢?这样对你和你的团体都有好处。”   
黄子川讲完了,夏玫玫好长一阵子没有表态,但是越琢磨越觉得黄子川讲得有道理。   
以后夏玫玫就渐渐地摸清了黄子川的底细。此人某某年代末曾经在一个团里的电影队当过放映员,是从画电影宣传画起家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不甘心画一辈子宣传画,毅然复员回到W市,虽然安排了一个码头搬运的工作,却从来不去上班。在荒诞岁月里,外面的世界翻了天,他却两耳不闻窗外事,躲进小楼成一统,画白菜,画公鸡,画石头,画得最多的还是黄牛——虽然很像真的,可惜却不能入口。黄子川家是一般工人家庭,条件有限,那些年东西匮乏,城市供应不好,而他却没完没了地做那种画饼充饥的事情,在家里几乎是人见人烦。说起来也是,一个壮壮实实的年轻汉子,不仅分文不挣,在家里坐吃坐喝,还要不厌其烦地从父母和兄弟姐妹那里勒索钱财购买纸张颜料,实在没有道理。自己忍辱负重饱尝世态炎凉,也给别人带去深深地厌恶。两个哥哥和嫂子意见最大,恨不得请公安局找个碴子把这小子关到号子里,让公家去养活这个不劳而获的寄生虫。   
可是没过几年,时过境迁了,荒诞岁月结束了,中国人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前几年都在瞎折腾,把好好的日子过得亏了又亏,于是就奋力补偿,而这种补偿最初也是从精神上开始的,文学当了先锋,原先藏在大街小巷里的雨果巴尔扎克莎士比亚等等重新露面,戏剧电影美术舞蹈歌曲在祖国的大江南北遍地开花,《洪湖水浪打浪》和《绣金匾》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声振林木响遏行云地照耀了两三年。黄子川还没回过神来就哧溜一下红了起来,先是画人民敬爱的某某某伟人像,从区文化站画到市文化宫,从尺寸小幅画到半壁层楼规模,画完了某某某伟人像,又操起老本行,画他的黄牛,山水田园之间,芳草溪流之畔,一匹匹黄牛或洋洋得意或含情脉脉,交头接耳意趣盎然。这一画,就画出了个大画家的地位,还画出了满口袋票子。哥哥嫂子这才如同醍醐灌顶,弄明白了这小子画的那些白菜黄牛远比菜市场卖的真家伙值钱,再也不盼望公安局来抓这小子进号子了,不仅伺候其坐吃坐喝,还慌不迭地给这个三十多岁的光棍弟弟介绍女朋友,无尚光荣地巴结了一阵子。   
夏玫玫认识黄子川的时候,黄子川正忙活着要出国,要到日本去发展。黄子川听了夏玫玫的一番谈吐之后,一针见血地说,:“我明白了,小夏的构想是以炮手生活为素材,体现的是一种性爱精神。”   
当时夏玫玫听了这话有些吃惊,觉得这人悟性不差。   
夏玫玫说:“不完全是,也不完全不是。”   
黄子川说:“这就对了,我们国画界有个说法,太似而媚俗,不似而欺世。艺术的魅力就在似是而非之间。”   
然后就向郭婧的爱人建议,把夏玫玫原先的设计搬到W市的舞台上,以现代舞的面貌出现,一定会为W市的广大青年所拥护。这也算是对广大青年进行艺术的启蒙,免得他们以为把屁股扭来扭去的迪士高就是现代舞了。   
郭婧的爱人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说:“好,我早就劝小夏跟我们联手,她还看不起,还有解放军老大的思想。其实她是自己耽搁自己。”   
夏玫玫觉得不是个坏事,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并且表示要自己领衔。   
半年之后,W市当真演出了一台现代舞蹈,即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燃烧之谷》,编导是夏玫玫,艺术指导是郭婧夫妇。此节目在青少年观众中居然大受欢迎,还在年度获得本省大奖——这也是后话了。   
有了那番接触,夏玫玫和黄子川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朋友。   
跟黄子川一起的时候,夏玫玫有一种鱼游大海的轻松,这个人很真实,不像韩陌阡那样老谋深算的,连开个玩笑都把分寸计算好,黄子川的随便让人感到亲切。在第三次见面是在黄子川的工作室里,似在有意无意之间,进门的时候黄子川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夏玫玫未动声色,居然也老谋深算起来了,心想这个大头兵出身的画家还挺孟浪的,你也不看看你是谁我是谁,也不怕我给你个当场下不来台?请我吃饭聊天可以,要是把夏某当做你的那些崇拜的小姑娘,那你就是瞎了眼了。   
好在黄子川没有进一步的唐突,也好在夏玫玫对这种事情自有主张,不在意惊惊乍乍,才避免了一次两败俱伤的尴尬。可是一个多月相处下来,黄子川始终保持了正人君子的风范,夏玫玫反倒又有些不痛快了,兀自冷笑,这些狗男人都怎么啦,真是阴盛阳衰了吗?   
三   
在北京开会的时候,萧天英就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军委首长某某某在会议期间单独召见了他和另外几个老战友,大家狠狠地亲热了一下,聊了许多难忘的旧事。在战争年代里,这十几个人都是某某政委的老部属,那时候在他和另外一位元帅的麾下,这支声威显赫的野战军几乎打遍了全中国,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某某政委的工作不断变化,几起几落,但是大家一直亲热地喊他某某政委。   
大家都清楚,某某政委向来是以严格而不循私情著称的,对部下要求极严,在他那里,没有山头派系一说。五五年授军衔的时候,他过去最器重的一个同志认为自己评少将低了,写信向他反映,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挨了一顿狠批。这次老人家居然不避山头之嫌,把过去的部属集中起来单独接见,委实有些让人费解,敏感一点的,甚至还因此忐忑不安,总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事。   
果然,在动情地回顾了一段往事之后,某某政委最后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说战争年代出来的干部,刚解放的时候,四十多岁就是军区兵团级的干部,相当年轻了。可是,一和平就是几十年,下面的干部还可以转业,越往上走越走不动,不是终身制也成了终身制。这几年又解放了一大批,大家都积极要求为党多做工作,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又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一个军区的副司令员副政治委员有十几个,怎么得了哇?大区级以上的干部都是七老八十的,接见外宾,差不多的职务,却是两个辈份,就显得中国将军德高望重了,也就显得咱们中国的将军老态龙钟了。我们的干部真是严重的老化了。现在是拨乱反正万象更新,一切都要走向正规化现代化,我们这些老同志能跟得上吗?显然力不从心了。怎么办?这时候就要看姿态了。能干的干,干不动了就下来,革命革了几十年,也该退下来享享福了。我给诸位同志哥打个招呼,革命意志不能衰退,晚节要保,但是位置就不一定要死保不放了。要有思想准备,要放手让年轻的同志多担担子。   
大家都是明白人,领会上级意图,那是一点就透。审时度势看看部队高级干部年龄状况,也确实是岁数不饶人了。   
接见过程当中,大家都表现得气宇轩昂,纷纷向老上级表态,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能干多少干多少,干不动了就靠边,给年轻的同志当拉拉队,绝不当革命的拦路虎。   
话说得是漂亮,但是要说一点想法也没有,那又不是事实。   
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些人有高官不一定有厚禄,战争年代从枪林弹雨里杀开一条血路活了过来,和平时期从造反抄家批判当中挺了过来,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个信仰,靠的就是那面旗帜,靠的就是革命到底的一股气。这两年方方面面关系刚刚理顺,刚刚扬眉吐气了,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可是,转眼之间,又老了,又要考虑“让贤”了。能没有活思想吗?   
四   
从北京回来之后,萧天英更加注意锻炼身体了。早晨跑步是数年如一日的,就寝之前还给自己加了一个科目,在卧室里做俯卧撑。上机关办公楼,很是注重姿态,昂首挺胸,往会场一坐,稳如磐石。   
有时候自己问自己,我老萧当真老了吗?没有嘛。腰身硬朗,红光满面,这能算老吗?就这样退下来,甘心吗?不甘心!军人就像个骑手,几十年来,骑着革命的骏马,一直往前飞奔,说停就停下来,那怎么行?还得往前蹿一蹿,就是从马背上摔下来,也得往前滚几滚。这辆老车跑了几十年,几十年运足的惯性,不是说声煞住就能煞得住的。   
但是,有时候又有另一番感受,在常委会上还不觉得,大家都老得差不多,像沈阵雨那样的少壮派在常委班子里毕竟是少数,可是俯瞰一下部门领导,看一看二级部长们,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以前他就曾经对一个四十多岁的二级部副部长开过玩笑,说我二十八岁就是旅长了,授少将的时候才三十七岁。像你这个年纪,军区炮兵司令员已经当了十年了。那个副部长说,我们哪能跟首长比啊?首长那是从战争中打出来的,我们在和平时期平平庸庸,基本上没什么建树,四十八岁的副师职已经算快的了。那时候他听了这话感觉很受用,有种意满志得的快意。可是现在想来,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你们这些老家伙一个个高高在上,把位置都紧紧地盘踞着不放,他们这些年轻人想进步也进步不了啊。你以为他就没有当大区副司令员的水平?你把位置让给他试试?不出三年,他就有可能比你干得好。什么叫培养,提拔使用就是最好的培养。你身体好又能怎么样?年龄摆在那儿,还是那句话,革命者不能当拦路虎。   
萧天英终于感到痛苦了,这痛苦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一岁一年一点一滴地积累的,只不过是在更多的日子里它们潜伏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在轰轰烈烈的事业的覆盖之下没有出头的机会,被忽略了。可是它如今——从北京回来之后——终于开始发作了,这痛苦就是对于衰老的恐惧。是的,是恐惧,这是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的恐惧,是一年加深一分的恐惧,这恐惧就像尾巴一样一直跟着他跟了几十年,你跑步跑得再快也甩不掉它,你练俯卧撑的时候它就重重地压在你的背上,让你趴下去就撑不起来。迈过五十岁的坎子,他就意识到了他又遇到一个新的而且是更加凶恶的敌人,这个敌人不屈不挠坚定不移尾随而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跟自己的年龄或者叫老化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但是这个凶恶的敌人注定是最后的胜利者,它最终还是要挥动它不可抗拒的铁拳,一次又一次永不止歇地击打他有血有肉的躯体,直到最后把他彻底撩倒在地为止。   
是老了。不服老行吗?在公众场合,在需要智力和体力的时候,尽管他仪表堂堂巍峨如山,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提虚劲,底气毕竟不足。   
好汉不提当年勇。看看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几十年前那个虎虎生威的萧天英的模仿者,一副精神抖擞起来容易,可是你能一直抖擞下去吗?   
他甚至感到一阵内疚,有点对不起底下的那些同志。老了就是老了,火力弱了就是弱了,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这一天?该交的是得交了,该让的是得让了,老家伙要老得明白,要是等着别人来动员,那就被动了,最后这一仗就算败惨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萧天英都是做好了离休的准备的。在新司令员没有任命之前,虽然他是主持日常工作的常务副司令员,但是,在进行重大决策的时候,他比以往更加重视军区司令部参谋长沈阵雨的意见了,而且不失时机地安排沈阵雨到各野战军和省军区去检查部队,全面掌握情况,以便顺利完成交接。   
以萧天英对形势的分析,沈阵雨即使不能马上接任司令员一职,但是在下一步调整的时候,当上常务副司令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他应该扶他上马走一程。而在此前不久,他还是把沈阵雨作为主要竞争对手的。   
当然,在做好大的举措的同时,萧天英也没忘记细节的安排。这些细节包括在军区机关帮助沈阵雨树立威信,也包括给老部下们下下毛毛雨,以防止弯子转得太急了,老部下们思想不通。还包括对N…017那个炮兵基准中队学业进展情况的关照。   
韩陌阡在电话里向萧天英报告说,七中队一切正常,思想稳定,训练抓得很紧,基本上是按照院校的课程在向前推进。韩陌阡并且开玩笑似的说,放心吧首长,“七中队出来的学员,将不比西点军校的差。”   
萧天英说:“那就好,还要注意把他们的思想统一到军队长远建设这个大的轨道上来,不能光抓业务忽视思想建设,要全面健康发展,带兵、养兵、管兵、用兵都要上升到理论高度来认识,首先还是要立足当一个好兵,经得起摔打,经得起磨难,经得起胜利,也要经得起挫折。把他们炼成钢铁,炼成栋梁。”   
萧副司令在讲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点悲壮色彩了。远隔千里的韩陌阡没有听出来,而疲于奔命的七中队学员当然更是无从揣摩萧副司令此时的心态,他们还企盼着这老人家把司令员前面那个戴了多少年的“副”字早日去掉呢。   
忽然有一天,萧天英接到了北京的一个绝密电话。如果在一个月前,这个电话也许会使他喜出望外,而现在他却感到意外了。鉴于近年要进行一次大的精简整编工作,各大单位的班子要进行调整,上面有动议,要他出任W军区司令员。   
萧天英攥着电话沉吟片刻,轻轻地问:“我可以谈谈自己的想法吗?”   
电话里说:“现在就是征求你本人的意见。”   
萧天英说:“我已经六十五岁了。”   
电话里说出了一个名字,正是前不久给他们打招呼的那位老首长某某政委。电话里没有多说了,要求萧天英在十二个小时之内回话。   
五   
这天吃晚饭时,萧夫人向萧副司令提起了夏玫玫要求转业、并且有出国的念头。外界有议论,说玫玫现在和地方文艺界联系频繁,出门不穿军装,而且打扮得有点出格。   
萧夫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很谨慎,她听到的还不光是这些议论,还有更严重的说法,是康平报告的,说经常看见夏玫玫和一个姓黄的画家出双入对于一些社交场合。这种家长里短的话萧夫人是不屑于说的。   
萧天英一听就火了。   
“这孩子搞什么鬼?怎么对不起她啦?什么道理?出什么国,她既不是科学家又不是外交家,到国外做什么,叛国投敌啊?”   
萧天英自然不会想到,仅仅是因为他对她的舞蹈设计不满,就会引起这个后果。这顿晚餐被吃得气势汹汹,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当晚,萧天英冲夫人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说:“惯坏了惯坏了,这孩子真是惯坏了。她这个倔性子像谁?她父亲一辈子都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执行命令说一不二,她母亲也是个知书达礼的人物,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浑身长刺的东西?”   
萧夫人笑笑说:“玫玫那倔脾气,我看倒是有点像你。”   
萧天英愣了愣,一挥巴掌说:“岂有此理。她怎么能跟我比,我是个彻底的无产阶级,忠诚的布尔什维克。我老早就发现这孩子脑子里有资产阶级思想作怪。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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