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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角-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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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现在,她的手已经触摸到那个冰凉的金属体了。她轻轻地动了它一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它居然不像以往那样润滑了,它居然发出了声音——尽管那声音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可是,在她听来,却不啻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她被这声轰鸣惊呆了,或者说她是被自己内心深处传出来的声音惊呆了。   
她松开了黄铜把手,木木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感到她已经跨过了一段漫长的旅途,她在这段漫长的旅途里艰难地跋涉了至少有半个世纪。她太累了,她的心和双腿已经衰竭了,她再也走不动了,万里长征只剩下了最后的一步,可是,可是……她实在是走不动了。   
她终于没有再去拧那充满了诱惑的闪闪发光的黄铜把手,尽管在此之前她已经数不清她曾经拧过它多少次了。那时候她连想也不用想,伸手就把它拧开了,那样轻松,那样自如。   
可是,现在,她却感到了它的晦涩和严峻。   
是的,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花开了,祝福的花,吉祥的花,它们盛开了,它们的确是应该在章阿姨精神状态最好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是她曾经想象过和期盼的场面,这些花是从千里之外带来的啊,它们已经悄悄地沉默了一百多个小时了,它们和她一样在等待这个开放的时刻……   
没有人会发现什么异常,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是怎样的境界,不会出现一点点不自然的痕迹……可是,她还是坚决地立定了。   
是的,别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别人不会看出她的念头,而她是知道的,她知道异常恰好出现在她的心里,此刻,她的心里不仅有这束纯洁的鲜花,还有别的什么。还有比她心里的不自然更不自然的东西了吗?还有比自己心里的异常更不正常的东西了吗?还有比内心装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更让人艰辛的了吗?就在十分钟之前,在某某某首长没有出现的时候,这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都是干干净净真真实实的。可是,在十分钟之后,在某某某首长已经出现了之后,不是问题也是问题了。不行,她做不到。她过去做不到,现在做不到,将来还是做不到。她不能玷污她从N…017一株一株觅来的这些清白的小花,她不能将她美好的愿望和虔诚的祝福搀杂进别的什么东西之后再献给章阿姨。   
丛坤茗在病房外面的会客室里坐了一会儿,望着那束充分开放的五瓣丁香,心里越发虚起来。还有那扇一推即开的门——鸭蛋青色的木制小门,在这一瞬间也成了一只窥视的眼睛,尽管在此之前她已经走了无数遭无数遍,都是神色坦然问心无愧的,可是今天它却似乎成了旁门左道,成了一条检验灵魂的鸿沟。   
她不知道贺先豹到哪里去了,要是这时候他在这里,一定会再次怂恿她督促她,她想,说不定她会抵御不住那怂恿和蛊惑的。   
她终于站起身子,悄悄地走出会客室并乘上了电梯,离开了住院大楼,在楼下的花园里长久地踯躅徘徊。   
 ·20·   
第二十一章   
一   
凛冽的冬季的风从遥远的北方南下,掠过中原辽阔的土地,再从朔阳关的缝隙里挤进别茨山区,就变成强弩之末,柔和了许多。细碎的雪糁落在植被覆盖的山峦里,很快就消失在竹根树缝里。   
这是一个温暖的冬天,但是,与这场微弱的初雪一起来到N…017的,却是一个无比寒冷的讯息。   
这两年,恢复高考之后的学生官陆续毕业,已经有三批先后补充到部队,仅W军区就有数以千计的学生官到基层任职。而这几年,正是开国以来考学热情最高的几年,举国上下漫山遍野响彻着一个时代的最强音——考大学。以回城知青和应届高中毕业生为主力、以无职待业青年为后续部队,工农兵学商全民参战,几乎是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程度不分高低(不知一元一次方程为何物的比比皆是),岁数不分大小(四五十岁的考生琳琅满目),但有一线可能报上名,就绝不放弃复习,复习复习再复习,呈现了热衷知识的空前繁荣。一个民族在骤然间拉起了无数支浩浩荡荡的考学队伍,条条江河归大海,先是归到了各个大专院校,然后又流向社会,流向祖国的大江南北……流向了军队。   
现在,军队基层干部不再是匮乏了,而是严重超员了,超员到了膨胀的地步。于是就开始了转业,精简,并当机立断地调整计划。   
调整的计划落实到W军区炮兵教导大队的头上,是将原计划分配的六十三个提干名额,削减一半强,剩下三十个指标——这已经是天高地厚了。   
消息最初传来的时候,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无论是感情还是理智,大家都坚决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程度。就连韩陌阡也火急火燎地一个上午往机关打了十几个电话。   
只有一个人对这个消息确信不疑,此人就是萧顾问。萧顾问这两天也在忙着打电话,往干部部门打,往军务部门打,甚至还屈尊给处长和参谋干事们打,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我已经退到二线了,在不久的将来,我还要往三线四线五线上退,带兵打仗我是没那个福份了,也不存在拉帮结派搞萧家军的问题,但是,那个七中队是军区党委从几千名战士骨干中选拔出来的,一下子就给我消灭掉一大半,我心疼。”   
总部的那些熟人在深表同情的同时也表示爱莫能助,这可不是开个后门的问题。   
剩下的一招,就是给他在军委工作的老首长打。当然,电话是老首长的秘书接的。萧副司令对老首长的秘书说,请向首长报告,这个队是我抓的,我给那些年轻人许过愿封过官,我不能失信于民。我行使我最后的权利,提出最后的请求,让这些人齐装满员地毕业。   
老首长的秘书答应向老首长转达萧副司令的请求。   
电话是星期三打的,星期四有了答复:“首长不表态。”   
二   
W军区新任司令员沈阵雨和新任政委对于七中队的问题给予高度重视,电话里商量不清,沈司令员亲自到萧顾问的办公室里研究。   
沈司令员最后出了个主意,让萧顾问的秘书把韩陌阡发表在《研究与探讨》上面的那篇文章用传真机传到总部几个首长手上,同时以司令员、政委、萧顾问联名的形式,向总部写了一份报告,请求保留W军区炮兵教导大队七中队预提干部指标。   
这件事情来来回回地纠缠了一个礼拜,总部的几位首长还当真翻阅了韩陌阡的那篇文章,虽然觉得有些强词夺理,并且有点游离强化军队基层知识结构的大方向,但此文有些观点也不无道理。   
斡旋的最后结果是,本着精益求精的原则,再给W军区炮兵教导大队七中队增加三个预提指标。   
至此,萧天英只好沉默了。   
准确的讯息传到N…017,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在这半个月里,七中队的学员是在突如其来的惶惑和期盼中度过的,各种传说纷至沓来,东西南北尽是冷风。但有一条,没见谁上窜下跳,也压根儿就没有地方上窜下跳,同学之间多了许多矜持,往军人服务社和卫生所去的人明显减少了。   
韩陌阡再次将学员们的档案调了出来,堆在办公桌上,用目光之犁一遍一遍地耕耘。他没有权利决定他们的进退去留,他可以做的,就是研究他们,分析他们,预测他们。但他知道,新的一轮竞争角逐看来是不可避免的了。半年多,他把他们读了个透彻,品行操守,意志性格,智商才情,理想抱负,甚至于谁有胃溃疡,谁有胆结石,谁长了鸡眼,谁患了感冒,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他却无法掌握他们的未来。   
他越来越坚信,这是一个卓越的群体,把他们撒向炮兵部队,他们将是一支无与伦比的生力军。他不仅相信七中队,更相信他本人的关于两种文化结晶体的理论。   
现在,从形式上看,所有人的档案内容大同小异,都是由一系列概念和数字组成的,而且都存在着同样的不完整——缺少一张印刷在16开50克胶版纸上的《干部任免报告表》,而这又是多么严重的缺少啊。在未来三个月的时间里,高悬在他们六十一个人头顶上的,只剩下了三十三份希望了,也就是说,最终还要有二十八个人落下马来,再次粉碎当军官的夙愿,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或者天气阴沉的春天的上午或者下午,背起他们简陋的行李卷子,离开二号营区,离开N…017,退回到朔阳关外,乘坐南下或者北上的列车,从此永远地结束了他们的炮兵生涯。   
这二十八个落马的者究竟是谁呢?你要是到七中队去看看,你会发现他们每个人都不像是未来的落马者,他们的脸上都很淡漠,都很平静,他们一如既往地进行政治学习,一丝不苟地整理内务,心平气和地完成公差勤务,仍然聚精会神地练习阵地指挥、射击指挥,进行图上作业,沙盘作业,平静地吃饭,平静地睡眠,平静地洗脸刷牙……在经历了一年多的磨炼之后,他们终于学会了平静地对待和等待一切新情况新问题。   
三   
据不完全统计,蔡德罕那天晚上至少叹了三十多个气,这是单槐树向别人透露的。   
自从提干指标削减的消息被证实之后,七中队学员的日子就难过了。现在,不仅要把新的课程吃深吃透,以往的科目也得重新搬出来,再咀嚼他个滚瓜烂熟。操场上再也很少看到打篮球的身影了,星期六晚上放电影,有相当数量的人请病假,就连凌云河这样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物也老实谦虚了许多。原先几个成绩好的人责无旁贷地要承担部分业余辅导活动,互相帮助蔚然成风,但是,现在不太一样了,大家都忙,谁也不敢打包票自己万无一失。   
蔡德罕,男,某某某某年1月出生,某某某某年12月入伍,某某某某年6月入党。   
民族:汉。   
籍贯:某某省曹县前桥乡蔡村。   
家庭出身:富农。   
本人成份:学生。   
文化程度:初中。   
历任战士、班长、代理排长。在某某某某年6月B集团军炮兵直接瞄准射击考核中,以首发命中、七发六中成绩,获集团军该项目第一。所带班获间接瞄准射击第二名,构筑阵地工事总分成绩第一。荣立三等功一次,被驻地市政府授予“优秀校外辅导员”和“精神文明建设先进个人”、“新长征突击手”等称号。   
家庭主要成员情况:   
父母早逝,兄弟姐妹无。   
舅舅,穆发财,农民,政治面貌:群众。   
经济状况:贫困。   
历史清白,无海外关系。   
近一年来,从修正量的计算到成果法、精密法、弹测法到夹差法决定射击诸元,从连排战术到群团战术,从射弹散布概率到火力分配原则,蔡德罕像是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跌跌撞撞得总算一路跟了上来。而眼下,正在进行的是解弹道方程决定射击诸元,要解决的是高科技战争中的细节难题。这千真万确是一道难题,这个系数,那个参数,这个公式,那个定律,闻所未闻。倘若是在几个礼拜以前上这个科目,蔡德罕也不致于迟钝到如此地步,就算是三个区队长在一旁窥视,他也不会是最后一名了,哪怕他再一次充当孙山,也是可以光荣毕业的。   
但现在不行了,现在只剩下三十三个指标了。除了政治课和政治表现,除了思想品德鉴定暂时没有定论,论起业务成绩,蔡德罕掰着指头千算万算,他的综合成绩无论如何也排不到前三十三名,尽管他可以把枪代炮打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可那不解决问题,炮兵指挥员的真功夫还是要看射击理论和战术理论。   
韩副主任又开始找人谈话了,但是现在谈话的内容明显地有所改变。过去韩副主任强调的是规范,是军官的素质,是军营文化的秩序。如今,韩副主任谈话的主要内容都是正确对待全局利益与个人利益之间的关系问题。   
魏文建被谈过了,凌云河被谈过了,栗智高被谈过了,谭文韬被谈过了,表现好的和表现比较好的,成绩好的和成绩比较好的他都谈。   
听过来人说,韩副主任在同学员谈话的时候,桌子上除了那些档案,还有一本厚厚的《青年马克思传》,滔滔不绝地大谈《青年选择职业时的考虑》,大谈崇高的革命理想和远大抱负,有志青年要高瞻远瞩,风物长宜放眼量,不计较一时一地的得失,不为眼前利益患得患失。等等,一句话,叫你一颗红心做好两种准备,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里多了往别处搬。   
韩副主任似乎一视同仁,对谁都是这番话,不管你表现高低成绩上下,你看不出来韩副主任谈话的态度。从这些被谈人员身上,无法判断出韩副主任对于这些人进退去留的倾向,自然也无从判断出上级的意图。   
终于就轮到蔡德罕了。   
四   
韩陌阡对蔡德罕采取的是“摸摸底气,泄泄躁气”的态度。   
在韩陌阡看来,蔡德罕心气很高,但实力薄弱,目前毫无疑问如临大敌,那根弦不能让他绷得太紧了,马程度的悲剧大家都是记忆犹新的。   
蔡德罕在往韩副主任办公室去了路上,心里涌动的是即将奔赴抗日战场的激动和壮烈,蔡德罕抱死了一条原则——我基础是差一点,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可是我跟上来了,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过去我跟上来了,现在我还会跟上去。只要没有彻底地被打下阵来,我是不会自己放下武器的。韩副主任你让我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可以,大家都这么准备我也这样准备,但是我不会放弃我的第一准备的,你要是动员我现在就做第二种准备,我是坚决不答应的。   
果然,韩副主任以马克思的《青年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为基本教材,首先给他上了一堂政治课。   
蔡德罕记得,韩副主任在刚到N…017的时候,也给大家讲了马克思的这篇文章,那时候,韩副主任对大家选择做一名炮兵指挥员表示赞许,说炮兵是常规战争的骨干力量,是未来战争武器更新的先驱力量,革命导师恩格斯和法国军事家拿破仑都曾经是炮兵指挥员。韩副主任说,革命导师马克思认为,每个人都有一定的思想、信念和目标,人类能够在一定时期内对某种信念做出冷静的分析,从而选择一种既符合世界需要,又符合自身发展的目标。大家选择做炮兵指挥员,可以看作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是对国防事业的贡献。   
这一次,韩副主任同样搬出了《青年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但此一时,彼一时了,韩副主任强调的着重点不一样了,韩副主任说,马克思还认为,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和信念,有选择职业的权利,但是,他还必须在一定时期内对某种信念做出冷静的分析,从而选择一种既符合世界需要,又符合自身发展的目标,任何个人的自由活动,求知欲望和生活热情,都会受到一定的限制,这种限制就在于任何人都处在一定的自然和社会关系之中。譬如,个人首先要考虑自身的实际条件,包括能力和身体素质,只有选择同自身能力相适应的活动,才能获得自身的完善和发展……等等。   
韩副主任把马克思的理论阐述到这里,蔡德罕的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好你个韩副主任,绕来绕去兜这么大个圈子,其实就是一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是断定我蔡德罕不是他们的对手了,给我打预防针,叫我早早“选择同自身能力相适应的活动”,退出最后的竞争。可是韩副主任你想错了,我不会就这么轻易退出的,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终考还没见分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人生难得几回搏,最后这一搏,拼掉小命我也是要搏的。衡量一个人是不是称职也不能完全就看这理论那法则,纸上谈兵我是差点火候,可是真玩起炮,全中队能跟我一比高低的也不过几个十几个人。再说了,我蔡德罕不管是在原部队还是在七中队,思想作风和日常工作你找不出一点纰漏,你韩副主任规定的必须用卫生纸擦屁股,我二话没说就执行了。全面素质我并不比别人低,我为什么不战而退?我不退,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小车不倒只管推,到推不上去了的时候再说。   
韩陌阡一边摆弄着蔡德罕的档案一边问道:“蔡德罕啊,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指标要减少,一部分人最后提不起来,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想法没有?”   
蔡德罕毫不含糊地回答:“有。马克思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要选择同自身能力相适应的活动,我就选择了当炮兵……军官,我觉得我就是干这个事最能发挥我的聪明才智。”   
韩陌阡有点意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说:“蔡德罕你要知道,指标减掉那么多,竞争就激烈了,其他方面都是软的,但成绩是硬的。你行吗?”   
蔡德罕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我原来就比别人底子差,但我还是跟上了。韩副主任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坚持到底。”   
韩陌阡说:“我告诉你,我没有权利给你机会,也没有权利剥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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