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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这样的人,总是认为自己理由充分的。
话说,强盗还认为他有理由,认为他落草为替天行道,为世事不公。世事不公,不是搅乱社会秩序的一个必要手段。不过强盗既然存在,自有他的道理。而曹少夫人认为自己的理由存在,也有她的道理。
有因必有结果,看她结果如何了。
萧老夫人停上一停,并没有松慧娘的手,缓缓地对萧护开了口,对着曹文弟责问,萧老夫人还是客气三分的,对大帅,萧老夫人是毫不客气,沉下脸:“大帅,你也错了。”
“是。”萧护也不敢辨。事实刚才由萧老夫人的责问曹家,大帅也体会到自己错在哪里。
听母亲再问:“你也说说吧,让文弟说不能不让你说。”
萧护感激地对母亲看一眼,见母亲虽然板着面庞,也是眸中疼爱过于平时。一年母子分离,儿子随时在生死线上,就是现在,也是诸王之焦点,萧老夫人才会送亲到京中,怎么会不疼爱于他。
曹家,是通家之好,萧护以前的处置,和萧老夫人现在的处置,全是谨慎的。
萧护就说起来:“没想到蒋兄他们来投我,我实在心中喜欢。我在京中,日子大不容易。诸事都归我管,却没有人可以说说知心话。我心里盼着他们留下来,也是儿子的臂膀。”
曹文弟咀嚼萧护的话,心中难言自上心头。
“文弟要把娟秀妹妹给我,儿子还不知道。可恨十三,”萧护说到这里,盯了慧娘一眼,慧娘更涨红脸不敢看他。萧护继续道:“可恨她偏听偏信,就闯来胡闹一通。我曾对母亲说过,心爱与我的人,才会吃醋。十三既然是我的妻子,她有吃醋的资格。可恨她醋心太重,也是曹家弟妹骂得恶毒,无凭无据就背后辱骂。是谁对十三说的,也不用多查。那天见十三的外客,只有那么一个,一猜便知。这是十三和她们背后淘气,就结成一帮,互通消息也不算什么。只恨十三,对我疑心重重。”
慧娘一动也不敢动,听着自己夫君句句指责恨自己。她不是只钻牛角尖的人,听到自己夫君说自己有吃醋资格,又感慨万端。
他是知道自己的人。
而萧老夫人动了怒气,冷冷道:“文弟媳妇骂的话,我自然会和曹太太理论,再请老帅问曹老爷,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人家出来的人,敢骂得如站街泼妇一般!”
曹少夫人悲泣一声:“听我说……我也有理由,”无人理她。四姑太太瞪她,你还有理由?你只疑心一下,就可以骂人,你要是再疑心两下,岂不是要把天捅了!
“母亲说儿子错,儿子也实在错了。这两年里怜爱十三,好容易能疼她,疼尚且来不及,对她宽容许多。她吃醋跑来,大哭不止哭父母亲,儿子一时心软,没有责打与她。现在想想冥冥中自有天意,也是她有了身孕,儿子自然知道不能打她。因此,和十三生分,让人查了文弟。”
萧护转向曹文弟:“文弟,你我从小相交,你不该听妇人几句歪话,就背后骂我妻子,又对我有埋怨。”
“萧护,我对不起你。”曹文弟伏地不敢看他。
“你有这样的妻子,要是我家,早就一顿打死,还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猖狂!”萧护也沉下脸,跪着骂过曹少夫人,再对母亲回道:“因此儿子就错了,想多年好友,有事情也来对我说。因此原谅十三许多,外面的男人读书不少,还有糊涂心思,十三只是个妇人,见不到的事情也必定有,再说她是一片爱我之心,这才成个糊涂蛋。”
萧老夫人忍不住一笑,说得倒也干净。慧娘低低的嘤咛一声,人家不是糊涂蛋。
萧护再道:“我气上文弟,又因为在京中诡谲,就有想他回江南的心。要的那笔银子,是别人早就找我,我一直没有答应。后来为文弟,我才帮着要回一部分。我要的,共计一万一千五百两,全是借据齐全,再无瓜葛。后来文弟私下里要,我也管不了,”
萧老夫人在这里打断,手指着萧护道:“这就是你的不是!我们两家从来走动,你怎能看着他出错不去管?”
“是!”萧护回道:“儿子怕了曹家弟妹,她才刚说她还有理由。过上几天,她还要上公堂去,指认一下当初打她和娟秀的人。到时候,她就知道是谁打的她,与十三无关!儿子不喜欢她挑唆,又怕我约束文弟,曹家弟妹又要多话,儿子不能让人夫妻生分。”
萧老夫人冷笑:“你又想错了,多话罢了,挑唆不行!”
曹少夫人到此,才认识到上面坐的这个贵妇人,比自己婆婆厉害的多!她泪如雨下,已经无力说出什么。
而慧娘,再缩缩肩头,怕婆婆怪自己不管教她。萧老夫人有句话在先:“江南十六郡,独我最大,除了我,就是你了。”
家乡来人,又是特地投奔萧护,也是慧娘的责任。
萧护夫妻,一个是厌烦曹少夫人,又讨厌曹文弟偏听偏信,又有大帅自身在京中也是步步为营,担心有人要说自己不善待知己,就不肯约束曹公子。而慧娘,是还没有进入角色。她在京中,正和大帅一起,同女眷们怄气,见少夫人们来,欢喜不禁,骤然遇到白眼儿狼,又骂得失于常理,气就没有压住。
这也与萧护平时疼爱她有关。
而今萧老夫人拿出她江南十六郡,唯我独大的派头儿,喝斥儿子:“你不该看着他犯错不管!”萧护还是不敢辨,道:“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且让人留下文弟秀才功名。母亲,如不画押,以后儿子洗不干净!”
“画押是要的!不然撕扯不清!”萧老夫人淡淡,对曹文弟道:“你不要恼,要没有大帅,你这秀才功名只怕也没有了。”
曹文弟此时羞愧上来,不敢说一个不字。只有曹少夫人心中模糊着不服,她是个件件事情她要占上风,她不占上风,全是别人没理的人,从不知道自我反思。此时虽然不服,又找不出理由来说,她难道找不到理由,也是一件稀罕事情,就先压在心里。
更大的担心,浮在曹少夫人心上。
萧老夫人说回家去要告诉自己公婆,曹少夫人最担心这个。二弟妹要看笑话,婆婆要骂自己,公公呢,又要责打公子。只怕,还有休妻的事……
她软在地上,泪水哗哗长流,透过泪水看的只是萧老夫人,觉得这个贵妇从没有这样讨厌过,难免,要看到站她身前的萧夫人。
萧夫人垂首是恭敬的样子,手娇娇的还在萧老夫人手上,这样子怎么也不像听训的人。曹少夫人竭力聚起神思,回想萧老夫人的话,寻找可以反驳的地方。
她对萧夫人说什么,定亲,一直想念?曹少夫人从萧老夫人责备曹文弟起,就一直魂飞魄散,神思散落,脑子只想着找几个理由去反驳萧老夫人,就没有听清楚萧老夫人地自己媳妇说的话。
她眼前只有自己公婆的怒容,大帅说的话,在我家里,一顿打死……别的什么也想不到。
萧老夫人责备过萧护,重新换上笑容:“大帅起来,文弟也起来。”再笑呵呵:“可是我来了,媳妇就有了,这全是我的功劳。”
萧护当然奉承:“那是自然。”四姑太太见这房中总算可以高兴一会儿,也凑趣笑道:“难怪大嫂在家里总是想来,原来是送子观音到了。”
房中一片笑声,重新喜欢起来。
丫头们见发落完,才起来回:“客人们早就说请老夫人出去,要当面对老夫人敬酒呢。”萧老夫人笑逐颜开:“好好,”扶着慧娘的手起来,对她喜滋滋儿的看一眼:“你回去歇着。”又叫丫头们:“送夫人回去。”
自己扶上四姑太太的手,要她一同出去:“你也得喝,你这也是千里来看望,这送子观音啊,也有你一份哟。”
她们没有人看地上的曹少夫人,对她行为已极为不齿,不屑于搭理。你想攀亲事,就该先回过曹老爷夫妻,怎么私下里送妹妹来,想把大帅弄成贪色之人和没有道理的人!
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都是一生安居宅门里的贵妇人,深知道女色之美,不是吸引男人之道。最多,只是一时的性起。是以,萧护如果真的这么贪,也能寻找到女色美的人。不一定,必要你曹家的娟秀。
慧娘是对着曹少夫人看一眼来着,她才听过教训,就想赶快改正。才看曹少夫人一眼,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一起喊她:“快去休息。”四姑太太笑道:“大嫂是要高兴的人,说不得,实在无人管家,我代你理几天。”
萧老夫人嗔怪地笑:“三奶奶她们是作什么的,让她们多担些吧。可是的,幸亏有她们跟来,在我心里呀,也是大功臣。”
她们亲眼看着慧娘离去,才相约着去吃酒。
四姑老爷跟在后面,对曹文弟板板脸:“你须要好自为之,要知道我们都是拿你当子侄看待的!”
和大帅一起,三个人也吃酒去了。
门外,留两个丫头在。曹少夫人半天,才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欲待放声大哭,又自己没脸哭,欲找丈夫,又没脸去找。
她只低低地道:“请唤我的丫头来吧。”
一时丫头过来,对着曹少夫人这狼狈样子大惊,扶起来她,悄悄儿的出去,坐上车回家,曹娟秀早已睡下,曹少夫人还怕她听到,在绫被里放声大哭,哭到头痛眼花时睡过去。
曹文弟一夜没有回来。
这一夜焦急,还有另外几家子。
杨侍郎府上,他走来走去的不安:“夫人去了哪里?”竟然失踪。他是知道杨夫人对萧家的不满,和对江南来姑娘的不满,却料不到自己夫人敢想敢做,真的干出打人的事情。
杨侍郎身为礼部官员,虽然不是尚书,礼仪也要为别人之先才行。他聘杨夫人时,还不是礼部官员,但杨夫人也是应该知礼的人。
如曹少夫人、蒋少夫人等,都不是出自于小家子里,她们学的礼节全还回书本上,也不是特殊的事。
许多的人上学念书过,行的都不是书上的事,而是依性而为。
杨侍郎最后发了火:“夫人哪里去了!快去亲戚家里找!”外面同时来了两个人,一个杨夫人娘家嫂嫂家人,一个是杨夫人弟妹的家人,也说夫人不见了。
萧家今天大摆宴席,迎接萧老夫人送亲,又为亲戚们姑娘们接风。杨侍郎窝着一肚子火,礼也不送一个。
本来就气,还遇到夫人莫明不在家里主中馈。他打发走两家子亲戚的家人,在厅下跺脚大骂:“混蛋!混蛋!一定是哪里说闲话说得家也不要了!有这样的母亲,才能教出来那样的女儿。老夫的脸面全让丢光了!”
杨大人想尽办法找过余明亮,自己去找,让亲戚去找,相好的同僚去找。找得余明亮烦恼,见到路边儿杨树也想踹几脚。他不当值,就躲避到西山军营里去不出来,让杨大人找不到。
眼看着女儿亲事成不了的杨大人也做过别的想法,怎奈他要和小余将军攀亲事动静太大,他家先不答应余明亮亲事,后来丢了人又要找人家成亲事,京里的官员们中也有微词。
就是对萧护独权不满的人,对杨大人这做法也有看法。余明亮不答应亲事,找别人家里,人家也不肯要。
人人都是这样想的,早你干嘛去了,别人不要的找我们了,有谁愿意挑剩下的?
过去这种由着父母许亲事,又交通不发达,不能外地寻亲事,杨姑娘的亲事硬生生的就这样毁了。
杨姑娘因母亲迟迟不回,帮着理家。父亲大骂听到耳朵里,掩面而啼,去了自己绣楼上,再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杨大人愤而去小妾房中,这一夜也过去了。第二天,衙门里来人单独见杨大人,谈了半个时辰离去,杨大人在他走后面如土色换衣去萧家,守门人告知大帅陪同老夫人祭奠忠勇碑林。杨大人转去宁江侯府,宁江侯听到就沉下脸,让人去衙门里问,三位官眷,杨夫人,杨夫人的娘家嫂嫂,杨大人的弟妹都已供出自己是诰命。
但余明亮咬住不放:“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坐在衙门里看着,衙门里不敢放人。宁江侯把杨侍郎大骂糊涂:“有逼成亲事的?”宁江侯的主意,让杨大人休妻。
杨大人回到家,女儿哭儿子求,才犹豫一天,几位御史联名弹劾他,没有新帝,上书给内阁,要求罢免杨侍郎官职,说他无礼无仁无义无廉无耻,不堪为官。
此事轰动朝野,是新贵萧帅和盘根错节京官们的矛盾升级。曹少夫人当堂指认,这才知道自己怪错慧娘,可还是不原谅慧娘,认为打自己的事由萧家寻亲事而起。
自打跑张宝成后,萧护一手抓兵权,一手抓政权,位高自然风头重,风头重来拉仇恨。张阁老暗暗担心,又明哲保身起来,和萧护若有若无的拉开距离。大成长公主盼星星盼月亮盼来这风波,为杨夫人说了几句话,私下里和京官们修复不少,宁江侯乐见其成,萧护得罪的人越多,他越喜欢。
老头子每天听人说消息,渐悠然自得:“黄口小儿,不知道收敛,离败不远!”
梁源吉为首的御史,在弹劾四天后,终于杨家休妻,杨姑娘出家。三天后,内阁罢免杨侍郎官员,贬为外地官员。在贬他的议会上,大成长公主不出面,说心口疼。虽然是由程业康挂名,可长公主还是出面,这一次不出面,自然是装好人去了。
宁江侯一力赞成,大骂杨侍郎不堪为官;张阁老装聋作哑,程侯爷没什么说的,萧护最后作主。
杨大人第二天就离京,宅子是以前御赐的,由内阁收回上锁。离京的十里长亭上,宁江侯亲自相送。
老头子又是痛心,又是痛恨,人人知道杨侍郎是他的人,他大骂也不奇怪,认为宁江侯恨铁不成钢,他来送,也不奇怪,笼络人或最后相别不需要理由。
宁江侯见远近无人,低声道:“萧护大样,贬过你不会再有什么!你要切记,我对你说的话,务必带给郡王!”
杨侍郎老泪纵横,对宁江侯拜了三拜:“侯爷放心,我必定辅佐郡王,早日进京!我女儿在庵里,请侯爷多多照顾!”
宁江侯捋胡须:“我自然会让人看顾!而郡王,让他再候一时,依我看来,再有几件事情出来,离萧护滚蛋不远!”老头子微有得色:“养,要养出他的骄傲,养出他的自满!”杨侍郎这才恍然大悟,萧护随意处置官员,就是摄政王也不过如此,宁江侯老辣,一直头晕脑涨不闻不问,原来道理深远。
马车一旁候着,杨侍郎上车而去。他头上有一根簪子,簪心内空,是宁江侯给临安郡王孙珉的密信。
恰好是中秋这一天,杨侍郎别女休妻,带着不多的家人和儿子离去。
这一天,离萧府大办亲事日子不远。
萧老夫人和四姑太太过来,让慧娘静心养胎。慧娘带着姐妹们理嫁妆。别的姑娘们嫁妆,由书房里拨先生们出来,写出来给萧老夫人看,少什么又有专人去添。而贺二姑娘和林三姑娘的嫁妆,各来了十几车。萧护见姑老爷们如此帮忙,自己也要添上几件。表妹们就拿嫁妆单子帮着理,有的,不用添,没有的,表嫂说添什么就写上。
她们是比着房子看少哪几样。
小表妹不时的吵:““这金银平脱,螺钿,描金全有,还添什么!”姐妹们全瞅着她笑。慧娘边安抚小表妹,边想心事。
封安在外面,慧娘要时时见到他,免得自己又过得娇纵,把夫家恩情忘记。自见到封安后,十三心里安放一杆秤。
一头是萧护恩情,一头是为人贤妻该当之事。
要女人不吃醋,好似水往高处走。慧娘认为自己不吃醋比登天难,就不提给萧护安排房中人的事。
她从小受教导,洗脑的教育她当一个好妻子,稳在萧家不倒。两年前家遭大难,心里只有报仇报仇。如今仇已报,只有当好妻子,和萧护夫妻和睦。
杨夫人口供出来后,曹文弟率曹家姑嫂来道歉,慧娘用心打量曹娟秀,果然是相貌不错。她寻思过自己怎么会一怒去书房?当时…。。让人骂成娼妇。
这触痛慧娘的愤怒点。有人无心之话,也会得罪别人很深,不过是那句话是他内心最不能接受的罢了。
慧娘也是个人。
见小表妹又吵起来:“光椅子就十几种,姐姐,你们家客厅有那么大吗?”
贺珍宝扫一眼,见写着玫瑰椅、太师椅、螭纹圈椅、大南官帽椅、扇面官帽椅、带脚踏扶手椅等,外加嵌竹丝梅花式凳、方凳、坐墩……
难怪小表妹要吃味儿。
贺珍宝故意不笑:“呀,这才几种,我一天一套可不够换的。”装模作样吩咐自己丫头:“流彩,去告诉大公子二公子,再给我搜罗椅子来,没有就罗汉床,没有罗汉床就……”
“够了!姐姐你已经足够了!”小表妹嘟嘟囔囔。
外面,摇摇摆摆又走进来一个小公子,年约十岁,这是小表妹的弟弟,贺家三公子少彦,小表弟是也。
慧娘见到他,急忙起来:“哪里来的?”小表妹没有笑,贺二姑娘贺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