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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夫人神情缓了缓,楚二夫人忙道:“云哥已得了文书,大嫂再说什么都迟了,倘或不去,便是抗旨不尊。”
楚大夫人冷声道:“便是去了,难道就有活路?”
楚二夫人不晓得说什么好,楚大夫人责备起秦氏来,倒不是说秦氏,竟是说秦氏父亲。当年楚家之事,却是祸起秦氏父亲的意思。当年的事,明玉不晓得,小黄氏同样不晓得,但楚二夫人毕竟是经历过的,楚大夫人这样说明显已不分青红皂白。且秦氏的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眸子里那股子怒意,让楚二夫人也不由得背脊冒出冷汗,大声道:“大嫂许是糊涂,竟说起胡话了。”
“啪”的一声,楚二夫人不由捂住嘴巴,秦氏收回手,冷冷吩咐周嬷嬷:“送客!”
周嬷嬷却愣住,一向叫人觉得和蔼可亲没什么脾气的秦氏,竟然打了楚大夫人一个耳光,满屋子的人都被秦氏的举动弄得怔住。
明玉率先回过神来,走到楚大夫人跟前,道:“我们忙着预备爷出行一事,委实不得闲招待大夫人,大夫人请回吧。”
楚大夫人捂着被打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盯着秦氏,楚二夫人瞧着不对劲,亦给小黄氏打了眼色告辞。因见楚大夫人站着不动,忙过来挽住她的手臂,尽量说得随意些:“她们也是租住的宅子,原是因我们六丫头的事,大嫂才来的,大嫂理应去我们哪里住。”
就这样半拉半扯把楚大夫人拖出去,小黄氏随后,因明玉怀了身子,便不要她送。明玉也没勉强,只让周嬷嬷代替着送了一送。且她心里还琢磨着秦氏和楚大夫人刚才的话。
秦氏激动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眸光仿若冷泉,缓缓道:“你公公才出事那会子,我就有了怀疑,后来你公公没了,我冷眼瞧着她行事,渐渐就把疑惑消除了。直到,她拿出过继的文书,我才惊觉,兴许我的疑惑并没有错……”
秦氏慢慢闭上眼,仿佛极累的样子,明玉慢慢理清自个儿的思路。虽不晓得当初秦家、顾家、楚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楚家不过商户,官商不分家,也不至于要家破人亡。而楚家当初依仗的是定国公府,定国公府虽落败,但至少爵位保住了。
半晌,秦氏又缓缓道:“当初只要你公公避一避,就能避开祸事,可……”
可却在避祸途中受了伤,以至于最后到了直估,没多久就没了。明玉不由地道:“娘的意思是,有人告密?”
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楚大夫人。这样说来,楚家当年的事,果真没有利害到灭族。楚大夫人这般作为,再加上此后如何待楚云飞,可见那时她已动了要占有楚云飞的父亲留下的所有财产的心思。
秦氏苦笑道:“这些年我一直被埋在骨子里,想来真正可笑的紧。”
明玉心凉如水,真正的问题,不在外人身上,反而在自家么?
明玉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屋里悄然无声,周嬷嬷送走楚大夫人、楚二夫人从外面进来,低声回道:“二老爷、大老爷还没走。”
话音刚落,就瞧见在外院服侍的菊香提着裙摆跑来:“大老爷、二老爷、姑爷进来了。”
显然是要见秦氏,明玉遂吩咐香桃几个把刚才楚二夫人、小黄氏用过的茶具收起来,又重新取了茶叶泡茶。刚预备好,就瞧见大老爷、二老爷、楚云飞鱼贯着进了院门。
☆、133:当年
秦氏面无表请地坐着,楚大老爷深深赔了个不是,沉声道:“内人也是被当年的事唬破了胆儿,她虽出身官家,到底是妇道人家,与朝堂之事,所知不深。若冒犯弟妹,还望弟妹别与她计较。”
怎能不计较?若果真当年楚云飞父亲的行踪是她告了密,那么楚云飞父亲的死,便是她一手造成的。
楚大老爷和楚大夫人从直估赶来京都,应该不是为了这个事儿吧?明玉将目光投向楚云飞,楚云飞抿着嘴唇。楚大老爷见秦氏不说话,紧接着又道:“我们从直估动身时,只晓得小四考了三十名,这个成绩,我们既惋惜又松了口气。可到了这里,瞧着外头的已开始预备行装,问起才晓得小四竟要去童大将军跟前。弟妹也来了京都有些日子,从前大抵不晓得京都的局势,眼下也该明白了,小四果真去了童大将军跟前,岂不是……”
说到最后楚大老爷的嗓音竟有些颤抖,仿佛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垂下头颅,顿了顿,愈发沉重地道:“难道要重蹈覆辙么?”
明玉心头一震,楚大老爷这话是意思?
秦氏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淡淡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也因我们受了牵连,大嫂的心情我明白。这些年承蒙你们照顾,往后,还会不会牵连到你们也难说,但云哥的决定,亦是我的意思。云哥的事,无需大伯再操心。”
楚大老爷不由抬起头来,额头青筋突突地跳,怒道:“便是我们不操心,难道就真的能脱离了干系?”
秦氏吐了一口气:“云哥的父亲已死,前尘过往我再追究也无用。不管是大嫂无心还是有意,或许他命定如此。可他已死了,这世上再也没了这个人。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他到了黄泉也要埋没掉自个儿的姓名,作个没名没姓的孤魂野鬼!”
秦氏说完,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明玉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楚家,楚家难道一直隐姓埋名地生活着?所以这么些年四太太才一直联系不到秦氏这位闺中密友?而直到楚云飞出现在淮安,才有了联系。可这也说不通,楚大老爷和楚二老爷一直做官……细细算起来,楚大老爷步入仕途,应该在楚家事发之前。
明玉只觉脑袋乱的很,当初四太太对这门亲事很犹豫,也是晓得楚家是潭深不见底的浑水沟么?楚云飞时常说对不住自个儿,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因为楚家的过去。
夕阳从窗棂子透进来,在秦氏眼角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楚大老爷缓缓坐了下去,一时之间,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不多时,隐隐约约响起两道轻浅的哀哭声。楚大老爷摸了一把泪,道:“我何曾不想落叶归根回祖籍?不单单我想回去,太老爷他老家人活到这个岁数,还不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埋在故乡的泥土里。”
楚二老爷眼眶一热,也不禁落下泪来,哽咽道:“说得轻巧,可如何回去?当年的事,我们都信大太老爷蒙冤,可已死无对证。就连定国公也毫无办法,以至于差点儿被灭了族,后只能自刎以示清白,方保住一族上下。直到……”
直到十年前,才撤了圈禁令,然定国公府元气大伤,与之有瓜葛的,几乎一蹶不振。当年,楚云飞的祖父许是已有所预料,才采取行动,举家搬来直估,虽离京都近些,却也恰好躲过了那场灾难,等到了恩赦。但楚云飞的祖父却不在恩赦之列。
时间仿佛被定格,一时之间晓得太多事,明玉的脑袋似乎也停止了运转。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楚大老爷长长叹了一声,声音仿佛垂死的野兽在低鸣:“我们来京都,原是打算找云哥和弟妹商议,如今我们一族大抵已被遗忘,要回去也不是不可。不为别的,至少让太老爷他老人家圆了夙愿。可若是引起注意,此事就难办了,因此才……”
一直没说话的楚云飞,忽然开口,语气甚是平静:“我要回去,要将楚家从前的东西都讨回来,而祖父和父亲,也要堂堂正正地立碑,葬入楚家的坟山!”
顿了顿,又道:“虽现在尚且未到时机,但总有那么一天。”
他紧紧握住拳头,话语好似从地狱传来的愤怒。
楚大老爷不由怔住,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楚二老爷只觉浑身发冷,捏了一把冷汗。明玉停止运转的大脑,逐渐清醒过来,却被楚云飞的模样唬得动弹不得。
当年的楚家,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儿?秦家、顾家莫非是受了楚家的牵连?可为何楚大夫人会说是秦家的缘故?
她心底有太多的疑问,一时之间根本不晓得该从何处问起。但有一点儿是清晰的,她是楚云飞的妻,他们紧密相连。
太阳很快就下山了,绚丽的云彩仿佛被泼了墨,一团一团,最后彻底被漆黑替代。
周嬷嬷领着香桃、莲蓉掌灯进来,明玉立在秦氏身边,与愤怒交杂的痛苦回忆,仿佛夺取了秦氏所有精力。她垂着头,低声抽泣。明玉不知如何安慰,或许哭一哭更好。她深吸一口气,示意周嬷嬷等人放下灯退下。
一众人都不晓得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瞧着她们婆媳两个,不免满腹担忧。
几番犹豫,周嬷嬷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大老爷、二老爷他们……”
明玉打了眼色阻止她说下去,周嬷嬷会意,忙闭上嘴。
莲蓉又上前来:“时辰不早了,该用晚饭了。明儿一早爷就要出门,今儿还要好好休息呢。”
明玉扭头去看楚云飞,楚大老爷、楚二老爷已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临走时,他们再没说别话,只嘱托楚云飞小心行事。他们走后,这屋里就只剩一片真正的寂静,直到周嬷嬷等人在外头等的不耐烦掌灯进来。
楚云飞坐在背光处,明玉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从他身体里蔓延出来的悲痛,抑或还有别的,他抬着头,那双看不清的深邃眸子,仿佛发出光芒来。
就在这时,秦氏沙哑的嗓音响起,她缓缓吐了一口气,带着几分不确定:“我这样真的做对了么?当年为了保住你,你父亲也费了不少心思,我……”
可,根本就阻止不了楚云飞。他隐忍这么多年,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形同苟且偷生。他做事从来不犹豫,不晓得这样的性子到底继承了谁?在明玉看来,秦氏行事也果断,也只有担忧楚云飞处境才会犹豫。
担忧要紧的人时,才会这样……楚云飞同样如此。他也会犹豫,他拜见韩大人回来后,面对自己和秦氏也曾犹豫过。其实可以阻止,就如大老爷说的,照着这些年的样子活下去也没什么,至少保住了命。
然而,这个念头不过一闪就过去了,当初明菲叫她逃,只要逃出去,至少保住了命。但从此就不能堂堂正正地以陈家的女儿活在世上。楚云飞,他也要堂堂正正以父亲的儿子、祖父的孙子活在世上!
“娘,相公他不会有事的,他承诺过,会带咱们回南京。”明玉不由得微笑起来,“虽眼下王福的消息有了,咱们不能立即回去,但等到能回去的时候,必然那头已打点好。”
秦氏微怔,缓缓抬起头来,明玉看了楚云飞一眼,道:“相公行事稳重,娘比我还清楚,咱们要相信他。他说的出,就一定办得到!”
因屋里安静,她的嗓音就格外清晰,语气中的自信和信任,让楚云飞的眸子熠熠生辉。突然间,又回到了平常那个总是自信满满的楚云飞。
半晌,秦氏亦弯起嘴角,轻声道:“若不是我的执念,云哥也不会……”
说到一半打住,甚是平静地吩咐周嬷嬷摆饭。周嬷嬷等人虽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笼罩在屋里的阴霾气氛散去,香桃几个忙去厨房端饭,周嬷嬷、莲蓉留下收拾桌子。
一时饭菜送来,很快就摆上桌,明玉扶着秦氏落座。这一顿饭气氛如常,不过饭后秦氏又询问起行装打点的情况,离别的怅然才悄然弥漫开来。周嬷嬷一一回了,秦氏又殷殷切切叮嘱一番,这才放了楚云飞、明玉下去休息。
明儿楚云飞就要远行,今儿却发生这样的事。能让楚大老爷、楚二老爷这般惧怕的人物,自是不简单。但倘或真的是明玉心里揣测的那般,要做到心平气和,委实不容易。
明玉只是想不明白,当年的楚家不过商户,哪里就能遇上灭顶之灾?大夏朝对商人并不苛刻,早年开通海禁,更是造就了一大批富商。当初与南京楚家并列四大富商,其中三家皆先后杳无音信……而据四太太所言,楚家行事低调,真正鼎盛的时期,虽在四大富商中排名最末,但真正的财力,只怕远远超出另外三家。
楚云飞洗漱后,只穿着一件中衣从净房出来,将放在桌上的茶壶茶碗一并拿了过来,放在榻桌上,自斟了一杯。
明玉虽很想问清楚,却又不晓得从何处去问。只见楚云飞吃了几口茶,闭着眼,身子朝后,靠着引枕,将他所知的事,一一道来。
明玉也才晓得,原来楚家是开通海禁后第一批做海上远洋买卖的商户,只是,第一批出海的人,回来的不到去时的三分之一,别说赚钱,能平安回来亦十分不易。而楚家,却是个例外,楚家是唯一一家满载而归的。因楚家的成功,才造就了后来远洋买卖的热潮继而达到鼎盛时期。
“……那时候,尚且没有我,据二太老爷说,那时候父亲尚且年幼。等父亲成家立室,祖父便逐渐收手,并不许父亲沾手生意上的事。然而,家大业大,收手后,要养活上上下下的伙计就十分不易,祖父又出了一次海,却不想遇上海啸,虽平安回来,却损失惨重。祖父在家养了两年,再次出海,所幸这一次一切顺利。但,谁也没想到后来的事,最开始是林家,接着是薛家,再来……最后就是我们家。”
楚云飞又吃了一口茶,接着道:“祖父与定国公府已逝太老爷素交甚好,那时,我们家能在海上畅通无阻,少不得是因他的缘故。后来,海寇入侵,定国公防守不利……有人诬告定国公私通卖国,并疑心四大商户脱不了干系,与定国公狼狈为奸。”
商如何敌得过官,没想到当年另外三大商户竟是这样没了的,明玉仿佛记得四太太说过,除了楚家,另外三家并没有依仗定国公。
楚云飞长舒一口气,道:“我们家能活下来,也是定国公提前就给了信儿,祖父才着手安排。另外三家枉死,定国公自刎示清白,那莫须有的罪名就扣在祖父头上,南京的家被炒,虽提前转移了大部分财产,却也被抄去了不少。后来圣上登基,大赦天下,却独独没有赦免扣在祖父头上的罪名……定国公府一蹶不振,顺亲王辅佐年幼的圣上登基,韩大人为帝师,他为摄政王。”
明玉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说到底,咱们家不过做了导致定国公府落败的棋子。”
楚云飞却摇头,冷笑道:“人的贪念无穷无尽,虽是听来的传闻,但也不见得不真,当年抄了林、薛、钱三家的家底,就已胜过国库。而我们家……”
因是第一批出海,并作为远洋买卖的领头人,就算行事低调,论起来并不如另外三家,却也无人相信。
四太太就坚信,楚家鼎盛时期,财力绝对比另外三家丰厚。然而,真正的楚家,其实不见得能敌过另外三家任何一家。要不然,楚大夫人、阮氏又何苦这般算计楚云飞,算计他们?当年事发时早已分家,而根据楚云飞所说,当年抄家不过抄去了一小部分,留下的是大头,作为富商,这些年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明玉心情沉重。
隔了半晌,才理出另外一个问题:“祖父头上的罪名并没有赦免,也未能洗清,其他人呢?”
“虽大老爷、二老爷在朝为官,却处处受到打压,确切地说,但凡姓楚的,如今官场上亦少之又少。但,当年大赦天下时,除了祖父,其他人是赦免了的。”虽然得到赦免,仍旧胆战心惊地度日。
☆、134:送别
可惜,楚云飞的父亲却没能等到赦免就遇难了。可就算楚云飞的父亲等到了,也不晓得能不能赦免。
楚大老爷、楚二老爷的仕途确实走得十分艰难,眼下楚大老爷已致仕,楚二老爷也不晓得花费了多少银钱才在京都谋了个小官,说不得,真正掏空楚家的就是因楚大老爷、楚二老爷为官的缘故。
可他们既然并未隐姓埋名,仍旧为官,如何对楚云飞参与武举,投靠童大将军这般敏感?是因为仇家虽没有赶尽杀绝,却也不会给他们翻身的机会么?或者……
楚云飞却仍旧说着旧事:“定国公府太老爷当年深得先帝敬重,加封太子太保,可却没想到,先帝驾崩尚且不足两年,他便……”
如今已是孝宗十六年,先帝龙体常年遭受病痛折磨,英年早逝,年幼登基的圣上,如今已成年。然而,十多年之后今天,顺亲王门生遍布天下。明珍的公公王大人,便是顺亲王入幕之宾。就连出身定国公府的胡夫人的丈夫,遭受十来年的冷遇,后与顺亲王一脉结了姻亲,方慢慢出头。楚二老爷与胡家结亲,可见有了效仿胡家之意。
明玉不由握紧拳头,楚大老爷、楚二老爷其实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只可惜并未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当得知明珍做了王家少奶奶,对明玉才略有些忌讳。他们之所以极力反对楚云飞投靠童大将军、韩大人,是因如今能与顺亲王一脉对抗的也只有他们。换而言之,当今朝堂局势,一分为二,以韩大人为首一脉,以顺亲王为首一脉。
楚云飞的目的其实说来再简单不过,就为了给蒙冤的祖父平反。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把希望寄托在韩大人身上。